晚上道奇猫猫兔能长多大在地板上跑步楼下是否能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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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猫猫 19:06:11作者:
“云哲。”我说。晚上十点半,办公室的所有职员已经在五点就全部下班,只剩下我还打开两管日光灯在电脑前面奋斗,键盘不再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因为我无法再挤出任何灵光处理眼前的报告。“帮我打开你前面的抽屉,我记得里面有一把水果刀。”我对她说。“没事。”我压抑住难受,踩上二楼的地板。我重新踩下油门,以前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其实,我知道谚西的死因,就在搅碎他头骨的同时,回忆就已经恢复——“对不起。”我向谚西道歉,为我曾经带给大家的困扰向他致歉。我扭曲着身子,抱着头打滚,糖糖的声音温柔的传来,我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抱着,回神之际,我居然躺在糖糖的膝盖上。她跪坐着,一边安抚我的情绪:“我们没事了,你还好吗?”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监视着谚西,他每次从水面探出头,我就把他压回水下……一直到确定他已经气绝身亡,身子无力的浮在水上之后,我才悄然退出游泳池。“糖糖!”我紧张的喊了她一声,她整个人倏地寒颤,从呆滞中清醒过来。虽然他没有头,却可以清楚知道我的位置,只是动作较先前的缓慢。面对谚西,我没有办法鼓起勇气对抗,明白他不是简单的鬼怪。英语老师、阿虎、大野、小野的身体都会受创,只要砍断他们的脖子就可以摆脱他们,可是谚西不一样,他是骷髅,可以自己将头骨摘下,恐怕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伤害他。“你身上怎么有血?”谚西立刻来到我的身边。阿虎看见我的慌张,他笑得更开心了,拔腿就向我追来!“你怎么了?”糖糖紧张地问我,并且不时转身看向身后。糖糖摸索着药柜,好一会儿才找到优碘和棉花棒,她把优碘挤上棉花棒,但罐口溢出的却是满满的沙子,嘶嘶地落向她的裤子和地板。我们两人看傻了眼,怎么会是沙子?原来在躲猫猫的下午,我杀了老师和小野。戏剧性的转变,我被自己的回忆吓得四肢无法动弹,而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我竟然在重覆当年的历史轨迹。一会儿,一名黑色西装的男人便低着头转进茶水间,他的脚步忽然一顿,像是被我吓到似的,慌慌张张地抬头看我,片刻才结巴地和我打招呼:“你也加班吗?”我的手心冒出冷汗,揣想着如果糖糖也被控制,我要杀了她吗?她是人,不是鬼怪,我可以克服心里压力去杀鬼,但是无法对着活人下手。情况变得混沌,我难以想象自己会成为刽子手。气氛顿时僵住了,因为在危急时刻,我们谁也无法信任谁。我的手往旁挥去,立刻就撞上一张木头桌子,桌子的高度只到我的腰,九十分公分左右,我越摸越害怕,它的大小和学校使用的木头桌子一样。我强忍住质疑,再往桌子后方摸去,手掌确实握住了一把椅子。我狠狠地咬牙,猛然地往前奔驰,手臂带着斧头往身后摆动,然后使尽全力猛然劈去!斧头啪滋一声,整个斧面没入了乳油的物质之中,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卡进阿虎的背部。我回到教室大楼,却看见小叮当躲在角落,他一看见我就转身逃跑。我知道他看见了我的秘密,才会有那样的反应。我不确定他是看见哪一幕,也许是撞见阿虎的尸首,也可能是发现英语老师的惨死,或者是……他跟着我去游泳池,瞧见了我的阴谋。明天就立刻递辞呈,公司是栋鬼屋。我坐在电梯里面,双脚瘫软得浑身直发抖,刚才的画面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谚西说他是来找我的,因为躲猫猫找不到我,所以游戏没有办法停止。我颤抖地退后,拉远自己和名画的距离。眼角的余光扫见一旁的窗户玻璃,玻璃反射出我的模样,却是小学时候的长相和穿着。小叮当是我们的玩伴之一,我们总是七个人一块玩耍,即使大家都在不同的班级上课,却不影响我们的感情。那时候最风靡的卡通就是小叮当,它总是挂着一张笑脸,随身携带百宝袋,身材短胖矮小,模样非常可爱,所以掳获了不少儿童的心。迟疑了几秒,我最后决定把逃生门关上,这里不是一楼,所以我不进去,我要继续往楼下走,也许能够走到真正的一楼。糖糖见状,飞快地跑上前,抢走谚西的左、右手。她抱着两根枯瘦的手骨,举得非常高,而这两根手骨已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张牙舞爪地想要攻击糖糖,可惜长度不够,因此只能虚张声势。她回眸看着我,又害羞地转过头,终究没有甩开我的手掌。“没关系,擦干净就行了。”我熟练地抽起桌旁的卫生纸交给他,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看来是我无声待在茶水间里,把他给吓坏了。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昏黄的灯光没有刺激到瞳孔,让我马上就能适应这样的光线。走廊的两端是楼梯口,而夹住走廊的一边是教室外墙,另一边则是密闭的围墙,围墙外面才是操场。她慌忙地挥手,一边喊着:“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是石头的声音!”糖糖兴奋的大叫,“这是不是代表外面有路,是实体的!不是万丈深渊。”第五章 抓到你了电梯门上的灯号轮替的亮起来,二楼、三楼……六楼、七楼……每跳一楼,我的汗就被逼出一把,恨不得把电梯门掰开,马上跳进去。机不可失,可是恐惧总是在最后一刻才阻挡在前,我抿着干渴的嘴唇,忽然觉得斧头怎么握都不顺手,可是阿虎的脚步已经渐远,我再拖下去就没机会了。随着时间的拉长,我的体力只会越加无法负荷,不可以犹豫不决,否则我和糖糖全部性命难保。“好。”我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化粪池附近。我曾经打开过化粪池,就在小时候……女生的脸上布满泪痕,膝盖发软地往内弯曲,随后,她一屁股跌坐在地,嘴中还是喃喃地哭求:“不要过来,我不会说出去……”我奋然抓起水果刀,狠下心刺往自己的手背,贯穿手上的肉瘤。异常的痛苦瞬间蔓延全身,我痛地发出嚎叫:“啊——!”车子在行进,周围的马路看不见来往车辆,左右两侧的大楼已经熄灯,只剩下路灯拉出诡长的光影。我打开收音机,想要制造一些热闹驱除心中的焦躁,音响传出广播时,现在恰好是凌晨两点。不管是哪一项,我都不能心软。受到卡通的影响,于是我们便把七个人当中最矮小的同伴取名小叮当。会这样称呼他,其实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那就是他的宝物——他有一个小叮当的卡通面具。没想到她的境遇会和我相同,我忽然感觉一阵讶然:“我也是。”我拖着无力的身子折返一楼,要去通知糖糖这个好消息。我们两人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因为阿虎还在学校里面徘徊。我可以应付身型瘦小的大野,但没有把握打赢阿虎。2可是没有人回应我,我一个人很害怕,然后走向楼梯口,我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楼梯口喃喃自语:“为什么学不会,上课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主词后面要加动词……”至今还没有看见小叮当的踪影,他会埋伏在附近吗?我颤抖着双手,故作镇定地对糖糖说:“走一步算一步。”糖糖立刻跟上,挥动球棒敲向坐着的大野。没想到,小野忽然张嘴,鲜红的舌头宛如灵蛇出洞,顺势纠缠住斧头的握柄,斧头被扯离行进方向,落点不禁偏移,锵的砸在铁门上头,反弹的作用力使得我的手掌一阵疼痛酸麻,但是我不敢松手,和小野拔河着想要夺回斧头,不料小野的力量很大,表情从容镇定,眼神中充满嘲笑意味。我用眼神示意糖糖,然后要她和我一起脱掉鞋子,这样走路才能悄然无声。她同意我的建议,跟我一块脱掉鞋子,仅踩着袜子行走。没有了鞋底的隔离,地板的寒气霎时侵入脚底,渗透到我的血液里面。“一定是他出现了吧,我看见你一直盯着玻璃,一定是小叮当又出现在反射的倒影中。”糖糖变得聪明,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记得、记得,我本来说不要,学校这么大,当鬼的很难找人。但是你们也说要玩,我们就一起玩了。”我用力地点头,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儿时,许多的回忆在加温,烘焙出童年的喜乐。我重新站起来,与大野再次对峙。大野按着肚子,看他深锁的眉头,可以判断出他受伤的程度不浅,而我的斧头上还挂着一片碎布,是粉红色的制服。主意刚打定,我就慢慢地后退,让自己的慌张表露无遗,这是为了避免阿虎看穿我的打算,我不能让他先一步去捡回斧头。每个教室里面都有这样的铁柜,专门摆放扫除用品,空间很大,甚至可以躲进两个人。一想到这里,我咽着口水往弹簧垫外挪动,想要去确定铁柜里面有没有人。糖糖立刻闷哼一声,从我的身上滑下,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我反射性地举起斧头,往糖糖的背部砍去,几乎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我惊险地煞住动作,连忙将斧头拉回。糖糖戳着我的手臂,对我说:“放心吧,我们不会被找到的。那个躲猫猫的下午,我就躲在体育用品室里面,这里很安全。”我想着最坏的可能,不由得生起胆怯,想要离开这里,一走了之。我们两人的距离从五十公尺剩下二十公尺,转眼时间,他已经可以勾住我的领子!我的心跳渐快,几乎要从胸口弹出,我紧张得无法呼吸,只能一个劲地埋头狂奔。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耳后吹来一阵凉风。我吓得立刻回身,但身后什么都没有,是一片空荡荡的马路。路树并没有摇晃,代表方才并没有吹起夜风。我越来越紧张,总觉得小叮当随时会出现,更或者……他无所不在。女生都这么麻烦吗?一怒之下,我兴起抛弃她不管的念头。一会儿,我们彼此的心情都平静之后,我才按捺着情绪对她说:“那你别出去,在这里等我。”松下心头大石的同时,我大吃一惊,逃生门不见了!我张望着四周,教室里面没有厚重的金属逃生门,只有两片摇摇欲坠的木门,分别在教室的前后两端。“啊!”我吓得连忙把人头拨掉,人头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双眼直瞪向我。我不禁掀起一阵鸡皮疙瘩,汗毛瞬间竖起。英语老师不听劝,执意往我靠近,他伸手一把握住了我的小腿,紧紧地扣住我的小腿,仿佛是要把我的肌肉掐碎。电梯门向两旁拉开,眼中是死寂的地下停车场,少了中央空调的过滤,空气变得既闷热又凝窒,灰尘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单调的灰色充斥整个空间,水泥柱和地板皆未上漆,钢筋同样裸露在外,还能看见天花板上爬满防火用的洒水管线。她傻笑着向我解释:“我找不到绳子,用水管代替应该可以吧。”“我们快走吧。”糖糖不想探讨原由,把我推向校门口的方向。电梯来了。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扫把无法把人敲昏,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让大野安静,没想到扫把居然被我打断了,大野还是没昏倒,却也痛得没办法再乱叫。糖糖噘着嘴唇,不是很乐意,但一会儿便答应了。我们一窝蜂的散开,各自找地方躲藏。然后,我杀了英语老师,随后害死小野,谋杀了大野,意外杀死阿虎,并且将谚西溺死。躲猫猫的下午,我在意外害死阿虎之后,衣服溅到了阿虎的血迹,我匆匆离开教室,想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清洗,于是,我跑进了男生厕所。一切的巧合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可怕,小学的我居然在一天之内杀死这么多的同学。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四肢传来一阵酸痛,可我不以为意,让我无所适从的是墙外的景象。外面不是人间,而是炼狱,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底下还泛着一层雾气或油光似的七彩烟岚,迷眩着心智。男孩的声音非常童稚,大约十岁左右,是两道非常相似的重复嗓音,听起来是从办公室那边发出的,因为距离隔得有些远,所以声音显得飘忽。我凭估着情势,一次对付两人似乎过于冒险。犹豫片刻之后,我出奇不意地忽然冲出去!举起斧头就往大野身上劈!我伸手去摸自己的胡渣,那是真实的粗糙感,刺激着指腹的皮肤。我告诉自己千万别被幻觉吓倒,我是二十七岁的云哲。“不然这样,我们去器材室找绳子,然后我们在腰部绑上绳子再跳出去。”糖糖也在瞬间变得聪明,她说完,叫我留在原地等她,随即就冲进学校里面。茶水间和我预想的位置一样,而警铃就设在吧台的旁边。我抓起一旁的灭火器,直接撞破罩在警铃上头的玻璃,可是警铃没有如预期的响起,它像是故障了没有半点反应。她更是努力移动了,双腿在地上拖曳出两道颤抖的线条。我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盐酸泼向他的眼睛。小叮当痛得在地上哇哇大叫,我却感到一阵轻松。刚想到这里,腰部的水管瞬间分解,消失在我的腰际,我的头部遭受不明物体撞击,赫然一阵剧痛。“我们跳下铁门,然后塑胶管就不见了,接着,我就摔在电梯门旁边。你摔下来的时候敲到桌角,我担心你出事才会抱着你。”糖糖说。按到最后,我猛然发疯似的砸烂了电话,把电话重重地摔向墙壁,电话霎时四分五裂地平躺在地。我们怎么会忘了阿虎的蛮力,连铁栅栏都挡不住他,何况是一道薄如蝉翼的木门。阿虎随之闯了进来,站在门边嗅闻着气味。我们都会死在谚西的手下!我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声音是由左至右的传开,所以,我要从左侧的楼梯绕到楼上,这样才能从阿虎的身后伏击,幸运的话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掉阿虎。一会儿,我趴向地面去检查车底,车底下没有藏人。松了一口气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后车厢,里面只有一把雨伞,同样看不到鬼影。我重重地把车箱盖上,却意外从车后玻璃上面,看见小叮当就站在我的背后!1我让果汁机保持着转动,接着抓起谚西的头骨,想要让果汁机搅碎他的脑袋,没想到果汁机的瓶口太小,没办法容纳他的头骨,我只好再把头骨摆回吧台,随手抓起一旁的大腿骨,奋力敲向那个喀喀呢喃的头骨。很快,我们便跨下楼梯往一楼前进,可是还没走到一楼,我和糖糖两人同时收住脚步。通往操场的通道被网状的铁栅栏挡住,截去我们的生路。透过铁栅栏的空隙,我们可以看见操场景象,可是天空没有月亮,因此视线非常朦胧。糖糖紧紧地搂住我,把我压在楼梯上,她口齿不清地指着栅栏外的尸体喊:“阿虎,是阿虎。”我的鼻尖还留着他齿间的血腥气味,浓郁得化不开,仿佛刚才吞了一口发馊的鸡血,在喉头干竭成浓痰。我咳着,想要把那股不适逼出鼻腔和喉头。小野跟着笑了,却是伸出垂到胸前的舌头,像猫一样在舔着手背,发出嘿嘿的窃笑声。他的手背上不知何时沾满血迹,小野仿佛在舔着糖蜜,露出陶醉的表情。当时我心想,被他抓到一定必死无遗,因此我没有停下脚步,一路从三楼冲向二楼,却看见老师摔下楼梯,整个人撞在水泥地板上,头破血流的模样更是可怕。我了解地点头,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回到现实之中了吗?我是从公司被拉到学校的,所以脱离之后是回到公司,可是糖糖为什么会和我一块回到这里,而不是回去她原先的所在位置,难道这里不是真正的公司,而是另一个伪装成公司的幻境?他的喉咙漏出大量的蠕虫,头颅立刻像泄气的皮球变得扁塌。他的双手过了一会儿才垂下,双腿同样失去力气的瘫跪。我强忍住胃部翻腾的胃酸,死命地往前狂奔。一会儿终于来到走廊尽头,我立刻往楼下跑,刚从三楼跑到二楼,就听见身后一阵跌倒的声响,咚咚咚的像是有人从楼梯上往下翻滚。满爆而出的蠕虫瞬间喷涌到我身上,哗啦的洒了我全身。我顾不得恶心,双脚装了弹簧似的跳起,将斧头横劈向阿虎的脖子,却因为斧面不够锐利,因此没办法砍下阿虎的头颅。我想要大叫却叫不出声,只能张着嘴巴,仓惶地转身就跑,但是双脚已经无力,刚跨出第一步便被自己绊倒在地。“我们要找东西压住盖子,不然大野会跑出来。”她说出心中的忧虑。尸体的表情狰狞,露出一口的獠牙,他咬着栅栏上的铁条,发出磨牙的吱吱声,并把栅栏撞得哗啦哗啦作响。他身穿的白色汗衫已经污黑,配着下半身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露出一层肚皮上的脂肪。可怕的是,他的皮肤上全是钉子,像是装钉制作的傀儡人。也许是空气过于混浊,他又往里头走进了几步,站在用品室的中央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他要和我一起活着……我连忙像只惊慌失措的老鼠,跑跳着奔下楼梯,我没有闲暇时间去开启二楼走廊的电灯,只能按照直觉在黑暗之中横冲直撞。没有灯光的走廊把恐惧无限放大,我看不见阿虎的位置,只能依据他的脚步声来推断和他的距离,我们两人时远时近,庆幸的是他总在紧要关头又落后。和小野的距离已经拉开一百多公尺,可是他的音量却维持如初,仿佛是我的耳朵上贴着耳机,从耳机中传来的声音。我不由得产生疑虑,生怕他就跟在我身后,我连忙转头看向游乐区,大野和小野已经不在翘翘板上面。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也许。”我勾起得救的笑容,但心中仍存着一丝疑虑。“啊!”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心脏漏拍,急忙伸手抓住手臂上正在移动的肉瘤。手掌立刻触碰到柔软的皮肤触感,却觉得绵柔得恶心,宛如手上正抓着一团肥油。她和我的情况真的很像,不止是莫名回到学校,也同样不记得躲猫猫的下午发生什么事。我对她燃起同病相怜的好感,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想要好好地保护她。“呵,我们可以先试试。”我说完,福至心临地弯身捡起一块石头,我在手中掂了掂石头的重量,然后将石头抛出学校。按下热水钮,饮水机漱漉漉地往杯子里面注水,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溢满狭窄的茶水间。我的嘴唇就着杯口轻啜,咖啡瞬间带走一身的压力。汗水浸湿了我的背部,我难得的喜欢这种不适的黏腻触感,至少,汗水让我确认自己仍然活着——我还会流汗,死人是不会流汗的。他的骨头还在移动,宛如许多拥有生命的零件,找寻着自己应该存在的位置,却因为没有了大腿骨和手骨,而慌乱成一片。看着这样的画面,我心底产生一股快感。糖糖不说话了,我等不及她的答案,索性自己拿起话筒贴进耳朵,耳畔传来细碎地声音:“躲猫猫……我要去……抓你了……躲猫猫……我要……抓到你……”“怎么了?”我反问糖糖,只觉得自己满头大汗,方才的躁热到现在还没消退。我急忙想抽回斧头再补他一刀,却发现斧头被阿虎的肥油紧紧吸覆,根本拉不出来。眼见阿虎就要转身了,我只好放弃斧头,连忙往后退步。我十指牢牢扣住栅栏的铁条,憋住一口气往上拉,栅栏发出卡卡的响声,但是只有摇晃并没有如期的徜开大门。手掌因为出力和拉扯,产生疼痛的感觉,我硬是咬着牙继续用力,丝毫不敢松懈。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思考,我一股脑地往厕所跑去,挑了最后一间的厕间躲进去,并将门反锁,但又犹豫着没人的厕所中只有这间上锁,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直接告诉谚西——我就躲在这间里头。我大吓一惊,下意识抓起糖糖的手腕往外冲撞。“云哲,真的是你吗?”糖糖立刻回应,她跑到窗边看我,确定我的身份之后才帮我开门。“我明白了,所以……我们现在不仅要对付小叮当,也要小心谚西。你还没看见小叮当吧,他躲在镜子里面,你要当心,千万不要靠近镜子。”糖糖语重心长地警告我。骷髅朝我们靠过来,我不禁兴起牺牲糖糖的想法,如果谚西忙着杀糖糖,是否可以为我争取到一些时间?这个想法很卑鄙,但是我没有太多的罪恶感,因为杀死糖糖的将会是谚西,而不是我……走了两步,我们找到大野和小野了。只是,就算争取到时间,我又能怎么做?思绪到这边,我不由得沮丧了。牺牲糖糖,不过是让我多活五分钟,这五分钟对我而言没有意义,我想要的是活下去,把我的这一生全部过完。她被催眠了。不过,我毕竟是喜欢她,没办法看见她惨死在眼前。于是,我把柜子由外锁上,将糖糖关在柜子里面。我离开了体育用品室,回到工艺教室去拿酒精灯。进入工艺教室时,小叮当已经是僵化的焦尸。皮鞋声响起了,催魂似的从头顶上传来,我不由得心悸,顾不得后果地向门内跨进,随后拉上逃生门,想借由厚重的铁门隔离我和谚西。我则是走到游泳池旁边打量着水深,随后惊慌地大叫:“糖糖!”我毕竟没有作出这样的尝试,我怕拳头挥出之后,会被阿虎的利牙截断手臂。我不敢再去想象,生怕回忆会干扰战斗,可是越是压抑,越发强烈的激荡却在心底圈开涟漪。我急喘着气,连忙把糖糖从怀里推开,起身之后,我拉着她,慌张地往二楼逃去:“快跑。”我更确定他看见了……“别过来!”我忽然恶声恶气地举起斧头,又把糖糖给吓坏了。我急忙发动引擎,把车子倒出停车格,握着方向盘,开往最近的一间医院。可是,这和躲猫猫有什么关联,我至今还是理不出头绪。谚西和大野、小野全部要求我结束那场游戏,或许重点不在英语老师身上。我把收音机按掉,专心地开车,并且不时看向后照镜。虽然我不是无鬼论者,但我却相信科学,没有实体的东西不可能反射在镜子中,所以小叮当不是幻影,我一定要抓住他。抱持这样的信念,我的脚步轻快了,同时在心中默数着这是第二道门。我是从九楼往下跑,所以在开完九道门的时候一定可以返回一楼。因为脚上只穿着袜子,所以跑步的时候像猫似的无声,让我可以清楚收集到附近的动静。我绕着教室大楼的后边小径行走,但走了一阵路还是没听见大野的笑声或糖糖的求救,有可能是我根本找错方向,更可能的是糖糖罹难了。我听见了颤抖地喘息声,那肯定是糖糖在里面。我吐出胸口憋闷已久的闷气,握紧斧头往大野和糖糖离开的方向追去。“记得我吗?”肉瘤说话了,是小叮当的声音……我立刻就认了出来。“我不知道鬼会不会杀人,但是大野他们确实会杀人,他们杀了我公司里的警卫。也许谣言不可信吧,也许墙外真的是活路。”我一边安慰糖糖,一边说服自己,提升心底的信心。“啊!”我再也承受不了恐惧,眼睛一闭,挥出斧头往前一阵猛砍,几滴冰凉的液体飞溅到我的脸上,待小腿的压力消失后,我才再度睁开眼睛。可是我已经走不动了,必须由糖糖掺扶我走出保健室。我拖着斧头,心想这样的体力若是遇到鬼怪,只怕也没有力气和他搏斗。于是,我拉住了糖糖。酒精灯翻了一地,被小叮当的上衣吸满。我没有杀他,只是帮他点了一把火。火势瞬间延烧,同时灼伤了我的手背,在我的皮肤上面留下一道烧烫的疤痕。我慢慢享受一杯咖啡的宁静,一手撑着吧台,一面环视公司的茶水间,咖啡很好,美中不足的是环境,拥有二十个楼层的商业大楼,为什么茶水间会兴建得如此吝啬,这是我一直想不透的地方,拥挤的空间可能没超过十坪。我赫然一惊,隐约记得听过这句话,一字不差的同样一句话——那个咬着饼干的男孩,指着我的衣服大叫:“虫子,你衣服上面有虫。”我也记得是在放学后的下午,七个人一起说要玩躲猫猫,但是学校太大了,于是我们限定只能在北侧大楼躲藏,然后我躲好了,清楚地记得我躲在美术教室里面,可是后续……我似乎病了三天,唯一的印象是妈妈背着我回家。我鼓起勇气走出茶水间,迈开脚步向办公室前进,越过转角,两个男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们站在办公室中央,在桌椅排成的走道上头玩着皮球,一面念着:“小皮球,相交游,满地开花二十一。”我的双脚如同被制约,对于这首童谣感到莫大的恐惧,拉过糖糖就往校门口逃跑。我们两人跑不到一百公尺,糖糖忽然跟着唱出那首童谣:“小皮球,相交游……”我又惊又恐,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我分明是待在公司大楼里面。“好。”我翻上铁门,和她面对面地跨坐在上面。我对她说,“数到三,我们一起下去。”“一、二、三。”糖糖数了三声,毅然跳下铁门。乍见这种情境,我连忙把车子靠边停下,转着身子不断地张望。车内的前座已经有我和糖糖,因此唯一能躲人的地方剩下后座,我对着后座胡乱的挥刀,一边大声斥喝:“出来!你不是要杀我吗?快出来呀!”“你走开,你有虫。”阿虎不听劝,一直被我逼到窗边。玻璃中的小学生也做出一样的反应,我这才认出他是小时候的我。胸口的躁热蹿上颈肩,又燃烧向我的意识,把我脑海的一切思考燃烧殆尽,只剩下男孩的声音:“虫子……”跑了良多,我终于来到另一侧的楼梯,我马上跨上阶梯,只要绕回三楼捡回斧头,阿虎就不再构成威胁。我指着水下,谚西不疑有他,随之倾身看向水面。我趁他不注意,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因为重心不稳,连呼救都来不及就跌入了游泳池。我站在池面冷眼的看着他,虽然感到害怕,不过这是我唯一的选择。可是我无暇向她解释,只是又推了她一把:“不要再说了,快上车。”一会儿,糖糖伸着指头捻过我衣服上的碎屑,随即吓得花容失色:“虫子,你衣服上面有虫。”耳边还有糖糖的叫声,我的视线却被鲜血染红了,只剩下模糊的影像,约莫三分钟过去,我的视力才逐渐恢复。5“是吗,脸色都白了。”我心不在焉地顺着她的话讲。“好,那我们一起跳出去。”糖糖说。“躲猫猫还没有结束。”谚西又是神秘地笑了,“我会来是因为……要找到你,游戏才会停止。”带着糖糖,我们两人走向楼梯,可是糖糖却像是心不在焉,脚步略显迟钝。我没问她在想什么,只是专注于周遭的声音,耳边很安静,让我安心不少。5没想到阿虎会先下手,一拳打在我的脸颊上。我下意识地反击,握起拳头回击阿虎。阿虎硬生生被打了一拳,顺着这股力量,头往后仰倒,竟然撞破窗户玻璃。他的头卡在窗户中间,脖子挂在玻璃尖刺上,鲜血潺潺地流下,将透明的玻璃染得艳红。我仿佛看见一具用蠕虫填充而成的人皮娃娃,瞬间,我明白了阿虎的真面目,他是靠虫子支撑起来的人皮怪物。“嗯。”我轻轻地点头,为了不让糖糖增加压力,所以我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主动提起躲猫猫的下午了,为了解开我心底已久的疑惑,于是我顺势问她:“其实我不记得那天发生什么事,谚西说大家都在找我,但是找不到我,你可以说说那天发生什么事吗?”到了,是一楼,我喘着气,急忙推开逃生门。声音很有规律的传来,是翘翘板的声音,兀自在那里上下摆动。我们两人转动僵硬的脖子看过去,翘翘板上面赫然出现两道雾状的鬼影,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状,分别是大野和小野。一想到谚西,我便将视线挪向后照镜,空出一只手去调整镜子角度。我需要确定后座的骨灰没有作祟,才能安心。包裹着骨骸的塑胶袋并无异状,我仍然多疑地多看了几眼。一道光影照进车窗,从镜子里面拉出若隐若现的妖异白影,我心中不免一震,将车速缓了下来。我缩在楼梯转角探头,阿虎正好从一间教室内走出来,背对着我往旁边的教室走去。我的推断正确,现在的阿虎毫无防备地背对着我,要下手的话正是好时机。一只直挺挺的手,握着一颗人头,从门缝下方伸了进来,那颗头正朝着我看,并笑着说:“我看见你了。”陈封的记忆开启,水果刀就像遗失的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锁头。我记起了躲猫猫的全部回忆,包括对于糖糖的回忆。我连忙跑向茶水间,片刻都不想多听谚西的呢喃。到了茶水间之后,我把骨头摆在吧台上方,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印象中,公司有提供电锅和果汁机,但是员工平常很少使用,所以不晓得被收到哪里。可是现在要逃已经太慢,一个庞大的影子正经过体育用品室的窗户。阿虎巡完了隔壁教室,现在来看体育用品室。他停在门外,正在试着把门打开,但是门锁被糖糖扣上,所以木门仅发出卡啦的转动声,而无法开启。正当我们以为侥悻过关之际,门板竟被整个拆下!英语老师听见我的声音,忽然停下身子,站在原地望着我,他用课本推着鼻梁上歪斜的眼镜,由于他的五官全部腐烂了,致使我无法解读出他的表情。手指轻扣,教室里的电灯瞬间亮起。教室里面没有人,只有整齐排列的桌椅,以及教室后方的图画布置。我从美术教室绕到蒸饭室,就连天台的水塔周围都看过,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越来越紧张,脾气也变得暴躁。我先声夺人地向他砍去,取得战场上面的主导权。大野忽然跳了起来,跃上两公尺高的半空,双手向我的脖子掐过来,宛如掠食野兔的巨鹰!我来不及转动斧头,只能立刻缩低身子。大野越过我的头顶,扯下我的一束头发,落地在我的背后。既然他们是在上方的楼层,代表我身旁的这座安全门里,不是大野和小野刚才拍球的房间。我已经跑不动了,现在需要找一个地方躲藏恢复体力,我咽着口水压抑恐惧,悄然推开身侧的逃生门。我闪身没入黑暗,待门缝完全闭合之后,周围俨然伸手不见五指。我意识到情况的困窘,总不能这副模样撑到天亮,一定会吓坏同事,说不定还会被公司革职。思考片刻过后,我对糖糖说:“为免夜长梦多,我们做彻底一点。”我赫然一惊,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躲在美术教室里,而是逃走了。我直觉这段回忆有重要的线索,但是无法拼凑出原貌。阿虎跳了起来,不断地往后退,嫌恶地指着我的衣服比划。我低头打量自己,这才惊觉腹部和裤管上头沾了白色的蠕虫,那是化粪池旁边的蛆虫。我精神紧张地冲向阿虎,想要阻止他大叫,心想着若是别人知道我身上有虫,或许会连想到我把大野淹死在化粪池。我和糖糖扛着大包小包进入,因为心理因素作祟,所以我让糖糖去按楼层钮,心中不禁期待,或许换个人来按钮,就可以抵达要去的楼层,不会再鬼打墙地重覆回到九楼。阿虎被这股力量击中,应势撞上一旁的教室玻璃,他的头部塞进玻璃里面,卡在破碎的玻璃窗中央。他挣扎着想要拔回自己的头颅,没想到一转动脖子,反而使得皮肤被锋利的玻璃尖刺划开。大野的牙齿变得尖锐,每一颗都像是可以扎穿心脏的钉子,他往前跨了一步,我反射性地后退。已经决定好要和大野决一死战,可是心中仍然感到惶恐,我咽着口水,忍不住想要带着糖糖转身再逃。“等我,我也要玩……躲猫猫。”阿虎浑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我的背脊刹那间一阵发毛。猛然,一具肥肿的尸体跃入眼帘,乍然出现在栅栏外面,紧紧地贴住栅栏,我和糖糖反应不及,下意识地往后弹开,发出声嘶力竭地尖叫:“啊——”大致确定他的位置后,我绕着走廊前往隔壁大楼,一边在心里模拟战略,是要从后方伏击阿虎,还是直接正面迎战……保健室的摆设很简单,大型物品只有病床、药柜和办公室,角落摆着体重计和身高尺。我的疲累在看见病床时更加放大,渴望着能在上面好好睡一觉。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询问糖糖有没有带表,她摇头说没有,我们无从得知时间。“别再提了,阿虎和小叮当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问我的。”糖糖打了一个寒颤,不愿意再说。“你的意思是什么?我们跳出学校,会变成跳楼自杀吗?”糖糖立刻就听懂了我的话意。无月的夜晚仿佛天空拉着一片黑幕,世界变得虚幻,没有星月,或许太阳也不会再升起。“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糖糖甩着谚西的手骨问我。糖糖紧跟着我,和我一块来到小客车旁边,我摸索着口袋,掏出钥匙打开车门,我把谚西的骨头一股脑的扔进去后座,然后迳自进入前方的驾驶座,坐稳之后才想到忘了帮糖糖开车门。而桌子底下绝对不是躲藏的好地点,我必须马上离开办公室才会安全。主意刚打定,我连忙探头看向座位两旁的走道,确认没人之后,我仅带上车钥匙和皮夹,便往电梯口爬去。是大野逼我的,我给过他机会。于是,我把他拖到化粪池旁边,大野似乎看出了我的目的,他反击地咬住我的小腿,几乎要把我的肉给撕下。糖糖心疼地望着我,她似乎还不明白情势的艰难:“你可以脱了衣服吗?我想看看你的伤势。药水不能用,可是我找到纱布了。”门外传来外面教室的开门声,砰的巨响,那是门板被甩开撞上墙壁的声音。过了许久,又是一道甩门声,接着是每间隔三分钟左右,都会传来的渐近甩门声。我们没料到他会每个教室都看,冷汗不由得从额际滑下。“小叮当?”我颤抖地喊出他的名字,瞬间感到全身发麻,我没想到会在自己身体上看见它。我看向他们两人,大野和小野也在看我,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这里是哪?”我疑惑地询问糖糖,但后脑匀的疼痛却真实存在,一揪一揪的刺痛,证明这一切不是我的幻觉。我摸向腰际,已经摸不到塑胶水管。我差点失笑出声,为免让她尴尬,只好忍住笑意,绅士地带她前往女厕:“跟我来。”“你是谁?”她警戒地反问我。啪!我被自己的力道吓到了,不禁担忧她会不会被我打晕。3谚西神秘地笑了两声,回身继续擦拭桌面:“你还记得吗,我们常常一起玩跳格子,后来有一次,糖糖说要玩躲猫猫……”一会儿,我才看清楚,那不是钉子,钻在皮肤外头的是许多露出半截的虫子。“你疯了吗,冷静一点。”我抓着她的肩膀摇晃,想让她清醒。有许多次,我敏感地感受到一阵轻风拂向脖子,就像他的手指在毫厘之差的地方扇过,每一次,我的心脏都像要麻痹似的紧缩,让我产生下一秒就会猝死的错觉。越过操场的另一端也是教室大楼,我们学校的建筑是ㄇ字型,所以,即使不穿越操场,只要绕远一点的路程,还是可以到达对面的教室大楼。而操场的这一侧,在栅栏的旁边,是学生下课聚集的游乐区,有秋千、吊桥和翘翘板。我由衷地希望是后者,若是她逃出了学校,那我就没有辩解的机会了。我开始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寻找,不放过任何的角落。皮鞋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谚西就在厕所外头徘徊,似乎是在找寻我的踪影。他的骨骼发出卡啦的声响,正当我以为得救之际,他又爬了起来,并把方才摔断的脚骨接上。“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自己躲进体育用品室,后来好像有人走进来,可是又走出去了。游戏是怎么结束的,我也忘了……”糖糖仰着头,说出她仅记的片段。“不知道,你忽然恍神,一直咕哝着阿虎的名字。你还好吗?你的脸色都发白了。”糖糖一边说,一边帮我擦去额头的汗水。“在这里,你说话小声一点。”我对着他作出噤声的手势,他观察着我的表情,几秒过后才按捺住怀疑。见鬼了!听她的分析,我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或许跳出学校才是唯一的生路。压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我缓步向讲桌靠近,迅速往底下探头,我不免庆幸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讲桌下方没有藏匿另一个我。我也在原地绕着圈,怎么绕就是到不了一楼,但至少可以确定,我已经离开了九楼。糖糖尖叫着,双脚缩到胸前。我则是愣住忘了反应,一会儿,我的皮肤产生溃烂,痛得我五官挤在一块。我的皮肉撕开三道缝,成了肉瘤的眼睛和嘴巴,他的嘴巴打开,发出咕噜咕噜的怪音。“阿虎……”我记得这个名字,是小时候的玩伴之一,最喜欢抱着零食到处跑,总是在第三堂下课时就把中午的便当吃完。我的印象中,他是个可爱的小胖子,但是眼前的庞然大物,体型足足是我的两倍之大。他们一人坐在校门旁边,一人以倒吊的姿势挂在铁门上缘。他们堵住了去路,嘴角勾出恶趣的上扬角度。远远的,喀嗒、喀嗒……皮鞋的声响又传来,他以缓慢的步伐在靠近,谚西来了!我惊恐地跳出电梯,不能坐以待毙。犹豫之间,谚西已经追上来,他一边跑,头顶上稀疏的发根同时飘落,骷髅身上的骨灰更是往周围弥漫,使他的身影宛如站在雾气当中。“我们快点逃吧,去医院看看你的伤势要不要紧。”她对我说。大野抓住我发呆的瞬间,又扑了过来!我舞动斧头和他硬拼,大野忽左忽右的闪躲,一次又一次逃过致命追击,我不断地往他逼近,迫使他必须向后退。解决完阿虎之后,我的心里松下一块大石,不仅是因为杀死了阿虎,更多的庆幸是没有记起遗落的回忆。如果我发现小时候的自己也杀死了阿虎,我可能会崩溃,难以接受小时候的自己真的是个杀人魔。我努力让瞳孔适应黑暗,却又不敢待在逃生门旁边太久,我只好利用火灾演习时学到的逃生技巧,蹲低身子顺着墙壁走。这样一直走下去,我一定会走到窗户旁边,若是楼层不高,就可以考虑跳楼逃生。糖糖没有看见谚西,慌张地问我:“是小叮当吗?是他出现在镜子里吗?”这是一个好机会,我飞快上前捡起斧头,紧紧地握在胸前。我看着英语老师,打算他如果没死,我就立刻砍死他。虽然视线不良,我还是可以看见他们两人的身影,糖糖和大野玩着丢球,同时唱着童谣。糖糖的肢体显得僵硬,八成是被控制了意识,大野则是蹦蹦跳跳,似乎玩得不亦乐乎。鲜血喷涌得更利害,肉瘤同样痛得哀哭,听着他的声音,我全身的汗毛霎时竖起。“躲起来吧。”她见我痛苦的表情,好意地问我。我痛得踹了他一脚,他再也无力反抗。“你还记得躲猫猫的下午吗?”糖糖忽然说话,然后将手搭到我的肩膀上,“游戏还没结束,现在,我抓到你了。”我说服自己不必惊慌,不要自己吓自己,纵然事情很荒谬,我莫名回到小时候就读的百河国小,毕竟是逃离了公司大楼,我现在要做的是——走出学校,然后招一台计程车回家,忘了眼下发生的一切。想到这里,我义无反顾地挥着斧头往前冲去,瞄准了大野的头部,打算一把劈开他的脑袋。“我不敢、我不敢去杀阿虎,我们会被杀死。”糖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激动地把我的手拨掉,整个人爬着躲进办公桌底下。糖糖反射性地用手去挡,不料,谚西的头骨居然狠狠地咬住糖糖,卡在糖糖的手臂上面,鲜血立刻染红糖糖的衣袖,滴答地落在地面。我坐在病床上,脱去上衣,赤裸着胸膛和糖糖共处一室,暧昧的氛围却无法发酵,我们被恐怖包围着。我刚松下一口气,老师突然动了!他挣扎着向我的方向靠近,伏匍地往我爬过来,张舞着手指头想要抓住我,牙齿敲出喀喀喀的响音,既像是在嚎哭又像是在嘲笑,我霎时感到头皮发麻,把胸前的斧头握得更紧了。我越来越心急,大野却是越笑越狂放,我追赶着他,每次劈出的动作却更加笨拙,因为体力正在快速地流失。我和糖糖一路奔向一楼的通道,铁栅栏的下场触目惊心,整个被从中央撕裂,露出偌大的洞口。他们肯定不是人!我想要向他解释,但是小野根本不想听我说话,他转身跳上花圃想远离我,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领子,他一把拨开我的手,却在转身之际滑倒,迎面跌进灌木丛里面。我杀了英语老师。我的计谋失败了,他不可能变成瘫软的人皮。一会儿,我便认出人头是一楼的老警卫,莫非是这两个十岁男孩作出的残忍行径?一想到此,我就觉得毛骨悚然。糖糖带着球棒先跨出了栅栏,我带着斧头紧跟在后,我们两人才刚离开教室大楼,就听见游乐区发出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呢,怎么会在这?”我叹了一口气,没有靠近糖糖,担心她会像谚西一样,忽然变成一具骷髅。2半晌,糖糖离开我的胸前,哽咽地对我说:“没关系,我们等到天亮就会没事了。我们先去保健室,我帮你涂优碘消毒。”那个躲猫猫的下午,我从美术室走出来,却发现大家都躲起来了,我找不到他们,只好大喊:“不要玩了,大家出来。”我们的距离不近,但是小野每个数字的咬音都非常清晰,铿锵有力地震憾着我的耳膜。“好,我们走。”糖糖完全地信赖我。3“死人才会变鬼,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他们全死了……不过,你也不知道吧。”糖糖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我抬头看着虚幻的夜幕,没有云、月、星辰,也许我就像枉死的地缚灵,必须重覆没有结束的游戏,不断地猎杀与被猎杀,二十四小时的重复,等不到隔天的太阳。直到摆脱谚西的笑声,我终于抬头看向墙壁的楼层数字,一楼。“啊!”我一把推开谚西,夺门而出!“好,怎么做?”糖糖望着我,脸色略显苍白,我这才注意她的手臂还在流血。我们必须要尽快解决掉谚西,否则没有时间处理糖糖的伤口,只怕她会失血过多而昏倒。她立刻照着我的指示去作,很快地翻出一把十五公分长的水果刀递给我。握着水果刀,我产生一股莫名的兴奋,宛如踏上战场的将军。5我在厕所里面遇到了谚西,就在我忙着冲洗衣服的时候,他恰好闯进来厕所,一眼就看见我衣服上面的血迹。他的笑容赫然敛住,脸上的皮肤瞬间干枯,一片一片地从脸上斑剥落下,露出灰褐色的骨头,头发整束地滑落,几束发丝搔过我的手背,我瞬间如同触电,整个人从呆滞中清醒。或者是……我遗忘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关系到我能否活命的细节……我拍着脑袋认真回想,那天一块玩躲猫猫的人有谚西、糖糖、我,另外还有四个人分别是双胞胎的大野、小野,以及矮个子的小叮当和喜欢吃零食的阿虎。我失笑出声,糖糖很有默契地问我:“发现自己很笨吗?”我打量着灌木丛,猜想小野一定还在里面,现在他失去了武器,没有舌头的小野就像拔了毒牙的眼镜蛇,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畏惧的地方。我要斩草除根,彻底的毁灭他的威胁性,再去救糖糖,免得他忽然跳出来搅局,构成逆转的可能。斧头的刀锋划开空气,磨擦出咻咻的响声,我迎着这股气势往前猛杀,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执着的念头,我要杀了大野!“怎么办?”糖糖拉着我的衣服问我,我还没答话,她便抡起球棒说:“他们也是鬼吧,我们……闯出去。”“你是糖糖吗?”我又惊又喜地再问一次。记得小时候的糖糖手腕上,就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红色手环,听说那是她奶奶给的护身符,所以她总是随身携带,连洗澡也不会取下来。那里的灵异故事很多,版本算一算居然有不同的五个,说不定现在的我,正是第六个版本的主角。“他不会再动了吧?”糖糖问我。刚上二楼,糖糖和我的意见就产生分歧,她拉着我要往走廊上跑,但我却想带着她再上三楼。她迟疑半刻,跟着我的脚步奔上三楼。我看向身旁的讲桌,它还在这里,这正是当年我躲藏的美术室。我的视线无法再从讲桌挪开,直盯着讲桌想要将它透视。我升起莫大的恐慌,忧心下一刻,会不会有个和我长得一样的男孩从桌下钻出。我没有逼近他,而是慢慢退出工艺教室。一走出教室,我飞快地冲向厕所,然后取出一瓶盐酸。糖糖看出我的异状,却不明白我在忧心什么:“电梯里面有东西吗?”走廊上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我和糖糖不敢再对话,紧紧看着窗外的情况。她的视线越过围墙,表情顿时僵硬。我放下她,拍拍她的肩膀。她抿起嘴唇,欲哭无泪地躲进我的胸前,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搂住她,我终究是保持着绅士风度,静静地站在让她缓和情绪。我立刻追了上去,我的脚程极快,很快就看见了他的背影。小叮当眼见就快要被追上,他断然敲破工艺教室的窗子,开了门钻进去,我也飞快追进去,当我和他再度正面对峙之时,他已经从柜子里面拿出一瓶酒精灯。叮——原本在他背部的那道伤口变成在胸前,他抓起伤口向两边外掀的多余表皮,在胸前打了一个结,虫子便不再往外流泄。“躲猫猫。”他们两人一人一句,不断轰炸我的意识。还没念完一段,我陡然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得魂不附体,不敢置信自己会跟着念诵童谣。小野的声音里面隐含一层魔力,正在一点一滴摧毁我的意识。我露出颤抖地笑容,知道这是最后一役,决定我的生死。我把水果刀的刀鞘取下,紧紧地握着刀柄。糖糖被我的狰狞吓坏,悄悄地将身子往窗边靠,拉开和我的距离。我顺着楼梯往下走,但是这会儿却走的心虚,又下了一层楼后,我不再相信墙壁上的数字,而是直接推开一旁的逃生门,这里也不是一楼,又是一个陌生的楼层,但已经燃起我的信心——若是我每一层楼都这么开,总会让我打开一楼的逃生门。没想到她这么勇敢,已经可以自己单独行动。我倚在铁门旁边等她,约莫十分钟左右,糖糖便扛着一捆黄色的塑胶水管回来。我看向身旁的逃生门,会不会一打开又是刚刚的楼层,里面有大野和小野两兄弟。但是谚西就在楼上,我唯一的生路就是往下跑。“抓到你的话,我要吃掉你的头。”大野喀喀喀的又笑了,然后唱起那首童谣。“对,跟我们玩吧,我们来玩躲猫猫。那个下午还没结束的游戏,我们来玩吧。”大野说罢,又发出可怕的尖笑声。“你认识这地方吗?”糖糖问我。“跟我们玩吧。”小野又说话了,他仍然保持着一双骨碌碌的猫眼,戏谑地在玩弄眼前的猎物。游戏一直进展到这里,可是当鬼的糖糖却没有出现过。我立刻察觉到事情的可疑,若不是她已经逃出学校,就是她傻兮兮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匿。英语老师顿了一下,赫然抓起斧头向我追来,大喊着:“不要跑!”他的嘴巴喷出黄褐色的液体,我敏感地嗅见一抹恶心气味。我不敢带着这样的她逃跑,我怕她会忽然扑上来咬住我的脖子,就像大野在吃警卫那般。可是我无法放着她不管,情急之下,我只好一巴掌挥向她的脸颊。我再抬头往上看,刚沉下的一颗心又提上了喉咙,门和天花板的距离约莫有五十公分,他可以从这里攀进厕间。“而且……小叮当可能就在附近。”糖糖的一句话,把我从空中打回谷底。肉瘤迅速地蠕动变形,变成挤捏出一张可怕的老头笑容,而它的嘴巴就是我手背上的烧疤。面对他没头没脑的问题,我犹豫了半晌才回答:“百河国小。”小野死了,他变成了肉块,但是没有流血。我观察了一分钟左右,确定他不会再复活,才让灌木丛埋葬他的尸体。很快的,我就找到开关的位置,可是我却不敢按下电灯,生怕会发现这里真的是学校。我挣扎了,是要在黑暗中躲藏等待救援,还是打开电灯看个明白。一会儿,地上的髅骷站稳了身子,立刻又往我们的方向前进,而另一个方向则是传来谚西的声音,和先前电话中发出的警告一样:“躲猫猫……我要去……抓你了……躲猫猫……我要……抓到你……”“不是,是大野、小野那对双胞胎兄弟,以及谚西。”与糖糖对话的同时,我渐渐卸下心防。我多疑地走上前,拼命地踩着这些虫子,不能想它们重回到阿虎的体内。虫子发出啪滋的声音,那是他们死亡的丧钟响起。“云哲。”糖糖无助地唤着我,她已经站起来,躲在我的背后。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在这座学校里面,除了我可以保护她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让她依赖。我也被自己的表情吓到,镜子中的我,是我从没见过的可怕模样。经过一场浩劫后,我想一般人的个性都会转变,甚至扭曲。镜子里面的景色又变了,仿佛一潭被搅和的湖水,就连我和糖糖的影像也变得一团模糊,就像打翻了颜色,所有的色彩全部缠绕在一块。门开了,不是一楼,同样的陌生楼层,而且跳过了五楼的餐厅,我在中途没有看见五楼的餐厅,也没有再回到九楼,楼梯带我通往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原本我打算在厕所外面等她,可是糖糖却坚持我一块进去,看她这么害怕,我只好进到女厕,站在门边等她。她没有锁门,说是怕在里面出意外的话,我才能及时开门救她。她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陪我走进狭窄的茶水间。我倒了一杯水饮下,可以感觉到喉咙已经受伤,凉水在滑过的瞬间,既感到滋润也觉得疼痛。我连续喝了两大杯,然后问糖糖要不要也喝一点。他全部看见了,我再怎么找理由都是白费工夫,只要学校发现阿虎的尸体,谚西一定会说出我身上有血迹一事。小时候的记忆一下子恢复,像是寻回一片我想抛弃的拼图,却又无意间被捡回,强迫地塞还我手里。糖糖无意之间提供了我勇气,让我的膝盖不再颤抖得利害。我必须振作!我倒抽一口凉气,大野和小野的外貌还停留在十岁,可见他们是当时就罹难了,才会保持童年时候的模样。“啊!”她发出尖叫,球棒哐啷落地,她转身就逃,仓皇跑进一片幽暗之间。重新整理好心情后,我毅然走向木门,伸手转动上面的喇叭锁。木门摇摇欲坠,拉开时可以感觉到它在我的手掌中颤抖个不停,和我的心境重叠。栅栏的声音更响了,啪啦啪啦的刺激着我的脑神经,听着这阵噪音,我的偏头痛突然在这时发作,宛如有人拿着细针在扎着我的脑袋。我伸手去拍额际,却没办法解除头痛,我越拍越用力,几乎快要被头痛搞得崩溃了。他们都死了。我毅然拔出水果刀,将刀子扔出车窗外头,然后重新踩下油门。我成功地杀死小叮当了,又一次杀了他……他不动了,我也不敢碰触他,只是试探性地叫着他的名字。小野没有回话,于是我跳下花圃,从旁边拨开灌木丛。我看见一根树枝穿进小野的喉咙,鲜血不断地喷涌,灌溉着花圃。我刚要提醒她,球棒已经雪崩似的往地板四散,糖糖下意识扑过去要接,但是身子过大的动作反而撞翻遮挡我们的弹簧垫。弹簧垫往阿虎的方向倒去,恰好遮住他的视线,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我立刻往门口窜去,但糖糖却是拿起球棒对着盖住阿虎的弹簧垫一阵乱打。糖糖立刻飞奔到我身边,紧紧地挽住我的手臂,我可以感受到她的颤抖和体温,她肯定被吓坏了。一会儿,她低声问我:“我可以信赖你吗?”焦躁的情绪快速地耗尽体内的水份,使得我的嘴巴一阵干渴,我舔着嘴唇,却尝到一抹腥咸,原来我的嘴唇干裂到渗出血珠。“云哲。”阿虎喊出了我的名字,他一说话,身后就啪啪啪的落出许多蛆虫,应该是从斧头的伤口中泄出的。“你为什么会问我有关谚西的死因?”我反问她。手指紧张地扣紧了方向盘,我不确定若是糖糖知道我曾经杀死过同学,我还能不能留她活口。来到校门口,我对糖糖说:“我以前听过一个鬼故事,故事内容是这样的,有一个病人在医院病房里面见鬼了,房间变成了另一个空间,宛如地狱一般,但是有一个出口可以通往人间,那个出口发着光亮,就像天堂的入口。于是,那个病人为了逃跑,就往出口一跳……没想到那个出口是病房的窗户,那个病人就从十一楼摔死了。”“说了什么?”我感染到她的惶恐,眉头不禁往眉心紧皱。五楼……三楼、二楼、一楼。到了!我一边逃,一边搜寻身边有什么可以作为武器,我没有目的逃到沙堆旁边,大野没有放过我,一路地追击,结果被沙堆绊倒了,扫把不由得脱手掉落。我捡起扫把,想要把他敲昏,我用力地打着大野,大野仍然不断嚷嚷。他越是大喊,我跑得越是卖命,然后我从另一侧的楼梯往下跑,只要跑出学校就没事了,当时这么想着,埋头拼命往前跑,那是一段漫长的楼梯。接着,我听见身后一阵响乱的响声,再回头时,只见老师从楼梯上摔落,头发中间冒着潺潺的血泉,他双手不死心地伸向我,俯伏着向我爬过来。“你受伤了?”她惊呼一声,指着我肩膀上的伤口。“对,我是业务部的,你呢?”我把咖啡包递给他,同时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的年纪约莫二十七岁,和我相差不多,让我兴起聊天的兴致。大野回头看我,一个不留神,球便从他们的手中滚到我的脚边。我低身去捡球,十几年没有摸过皮球的触感,指尖对于那弹性的表皮感到熟悉,但我没心思感慨这些,反射性的要把球抛回给他们。我跳下病床,连忙又去取出一瓶红药水,我把药水往地上倒,流出的依然是沙子。糖糖更加着急,她连续开了三瓶药水,里面全部不是液体,而是恶作剧一般的沙子。他手忙脚乱地清理桌面,不时转头看我的反应,一会儿,他的动作僵住,指着我西装上的名牌问:“你叫云哲……你就读于哪间小学?”就在瞬间,糖糖忽然拉开化粪池的盖子大喊:“快!”因为我杀了英语老师,所以他来找我报仇。难不成,我也杀了大野、小野和谚西。我像是一名哮喘发作的病患,不断倒抽着空气,可是肺部依然感到空虚,获取不到半点氧气。不可以放弃,我抹掉眼角的泪痕,大口地喘息。我努力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外界注意到我,即刻,我想到了每层楼的茶水间都有火警警铃连线到消防局和警卫室,只要敲响它就可以获救了。赌吧!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两人的模样完全没改变,站在我眼前拍着小皮球。“上课要仔细听,复词和动词也分不清楚吗?”英语老师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伴随着他跨上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往我的方向靠近。死定了!我记得保健室的位置在一楼,所以我们可以不必从正门进入,只要破坏保健室后方的窗户,就可以潜入保健室里涂药。阿虎站在原地,弯腰捧起地上的虫子倒进嘴巴,虫子进入他的体内,把他松垮的脸部重新撑起立体的五官,他嘿嘿的笑了,对我说:“来玩吧,来玩躲猫猫。”约莫一分钟的时间过去,英语老师像是真的死了,不再有任何动静。于是我慢慢地后退,一边找寻着走廊上的电灯开关。大野咽下美食,空下了嘴巴才开口说话:“云哲,记得我们吗?”3记得许久以前,曾经听过一个传说,枉死的鬼魂会变成地缚灵,不断地重复遭受死前的痛苦。以前我不相信,认为人死了就是虚无,但是,我现在改变了这个想法。大野他们都变成了地缚灵,所以要让我再杀一遍。体育用品室是个孤注一掷的选择,一般的上课教室都有前后两道门,可是体育用品室却只有一道门,若是阿虎进来的话,我们两人没办法逃跑,届时只能跟他硬拼,所以我不由得绷起神经。“小皮球,相交游……”“你……杀了他。”糖糖的泪水滑下,情绪似乎很矛盾,不知是喜是悲。“我也不知道,我看见鬼了,有鬼要杀我,我一直逃……结果就回到学校了。”糖糖也没有靠近我,我们两人距离遥远的对话。她吸着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他们兄弟感情很好,常常下课时间在走廊上面,两个人独自念着:“小皮球,相交游,满地开花二十一……”鲜血滚滚冒出,赤红了我的眼眶。我杀了阿虎……我按下一楼的按钮,电梯动了,我却不敢松懈,勉强地撑着扶手让自己站起,眼睛盯着仪表板看,确定楼层是往下降而不是向上升。大野快速闪躲,但从他的反应之中,我可以确定他也怕斧头,即使表现得从容不迫,但他被砍中肯定会受创,否则就不必闪躲了。我的信心渐涨,舞动斧头的动作也变得威力十足。我不着痕迹地挪动身子,努力更靠近逃生门,我不敢让大野和小野发现我的目的,否则,我恐怕还没握上门把就已然尸骨无存。“有可能吗……我们能杀死阿虎吗?”糖糖认为我的说词是无讥之谈,不断地摇头,一会儿又说,“我们试试看,跳出学校外面吧?”我被看得内疚,想要向他解释原委,可是对于这段回忆的印象却十分模糊,不知是岁月地冲刷还是怎么了,我真的想不起来那场躲猫猫的后续发展。“一。”“糖糖。”我唤了她一声,希望刚刚的肘击可以撞醒她。同时,我也举起了斧头,如果她还是没清醒的话,只好动手了。我的手臂举起沉重的斧头,等着糖糖的反应来决定她的生死。被猎豹盯住的铃羊,就是我目前的写照。我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吸足一口饱满的空气,大喝一声:“啊!”我几乎是跌着摔下去,因为头晕眼花而滑落铁门。但脚下并没有立刻踩上实地,宛如跌入没有尽头的梦境,我听见糖糖的大叫,眼前变得黑漆。难不成我们猜错了,这真的是无底的万丈深渊。我下意识挥着手乱抓,想要抓到任何支撑物,可是左右是一片荒无,我的手指只能捞到没有实体的七彩烟岚。回忆走到这里又断线了,最后一幕是我重新回到学校里,我并没有逃走。既然我没有走,为什么他们会说我不见了?失落的片段藏着什么秘密,我被一次又一次的冲击震撼得不敢面对现实。“乖。我知道你害怕,但是外面是万丈深渊,离开学校是死路一条,我要去杀了阿虎,如果我真的没回来……”我叹了一口气,也不清楚若是我死掉的话,糖糖该怎么办。说罢,我先行回到前座,打开车门的同时,多疑的又检查了一遍车内,确实里面没有藏匿任何鬼怪才坐入驾驶座。一分钟左右时间过去,我的视力已经适应环境,可以看见自己的五指紧贴地板,但是要看略远一点的东西仍是困难。“跟我们玩呀,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小野再次窸窸窣窣地窃笑不停。“什么意思,什么镜子,小叮当没有实体吗?”我问糖糖,想详细知道小叮当的事情。两个长像神似的男孩穿着一样的制服,几乎难以分辨身份,唯一可以区别他们的就是脖子上的项炼,一条是金的,一条是银的。她的声音灌入我的耳朵,我身形往前暴冲,破空劈出惊天悍雷的一刀!大野无从闪躲,只得往上一跳,我立刻跟着跃起,用肩膀重重地撞向他的肚子。大野被撞得往后飞仰,身子在空中划出美丽的抛物线,头部撞上化粪池的铁盖后,落进了化粪池里头。后来大野、小野他们呢?我的记忆出现断层,大野、小野、糖糖三人是我的同班同学,至于其他人则是别班的玩伴,不过,我对所有人的印象都终止于那场躲猫猫,以后的就学记忆里也不再有他们的出现,连同同班的三人都像凭空蒸发。“云哲!你……怎么会在这?”糖糖诧异地望着我,眼中矛盾的交错着惊喜和畏惧。谚西闻声,马上又从更衣室冲出来,来到我的身边问我:“糖糖呢?”对于她的体贴,我不禁感到一股温暖在胸口流动。是九楼。2小时候的我,杀了老师。其次的不同是地板,这里的地板光滑得像是石砖,而不像是磁砖。我搜寻着对各个楼层的印象,不记得有这样的设计。先前杀死小野、大野、阿虎还有英语老师,都是错手的意外,只有谚西……我是真正的想要杀死他,从一开始就有打算留他活路。她不在任何一间教室,最后,我走到体育器材室,器材室的木门半掩,明显有人进入的迹象。我马上进入搜寻,可是仍然找不到糖糖,最后,我的眼角余光看见了铁柜。那是最适合藏人的地方,我走了过去,不出一语地靠近。他们一起失踪于那场游戏。想到这里,我的背脊一阵冰冷,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小叮当似乎以为我放弃追杀他了,所以没有立刻离开工艺教室,待我再度折返时,他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她跨坐在上面,把手伸向我:“上来吧。”她清醒过来了,我立刻松下一口气,再把矛头重新对准大野。大野的表情变得夸张,嘴型越裂越大,嘴角拉开到耳际的位置,露出那张血盆大口。我瞎子摸象地使用触觉去认知这个楼层,墙壁是最明显的不同,这里的油漆显然过于老旧,已经发软并与水泥壁脱离,产生一颗一颗的夹层气泡现象。我带着他往游泳池的方向前去,一面感谢今天的学校里面没有闲杂人等坏事,我们偷偷摸摸地进到游泳池畔,这一处是学校里面罕有人迹的地方,就算有学生出事恐怕也得等到两、三天之后才会被人发现。何况现在是秋天,游泳池已经关闭,要等到下个学期才会再开放。她感激地望着我,向我道谢:“谢谢你回来救我。”几分钟过后,我才拖着斧头要往楼下走,身后却突兀地传来高亢的金属碰撞声。我立刻回头,一名和我年纪相若的女生正惊恐地看着我,她的脚边是一个被踏翻的垃圾桶。他虚弱地威胁我,说我一定会被警察抓走,我会被枪毙。我被他吓得发慌,脑袋无法思考,我很害怕自己真的遭到枪毙,这一切都是意外,我不甘心这样就被枪毙,所以,我得把大野关起来,不能让他出去外面乱说话。我一边跑,一边回头注意身后,逃生门没有开启,说明谚西还没追来,可是我依然不敢慢下速度。糖糖好奇地回头去看,马上放声尖叫!越往下走,我的动作越是利落,开门、关门、往下绕……反复着这些动作,我一边暗自倒数:“六、五、四、三、二……”我的手掌定在门把上头,整个人一阵昏眩,不禁怀疑这条楼梯没有尽头。我的脚步不由得胆怯,不敢随意跨出任何步伐。肉瘤轻缓地移动,一会儿便从我的指缝溜开,往手背的方向跑。最后,它停下来了,停在我原先就有的一道烧伤疤痕上面。正当我陷入沉思,耳边传来篮球拍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巧规律地传过来。随之是两个男孩的声音,一起念着:“小皮球,相交游,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他一边说,一边往我逼近。我说一切都是意外,小野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跌倒刺伤了喉咙。大野说我是骗子、是杀人魔,他哭得泪流满面,无法听进我的解释。我侧头一看,英语老师的身子正往我撞过来,我连忙往旁边闪躲,眼睁睁看着他摔下楼梯。办公室里面向来是用玻璃或塑胶门板,极少使用木头材质的设备,我不禁惶恐,这里可能不是办公室了。我带着她往楼梯口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观察左右。我发现她颤抖得厉害,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问她:“你还记得我们玩躲猫猫的下午吗?”铁柜里面有人。我越想越毛,连忙踩上马桶座,就怕谚西会低头从底下的缝隙往内看,到时必定会看见我的脚。幸好门与地面的间隔只有二十公分,估计谚西爬不进这样的缝隙。下一秒,英语老师从楼梯口转出来,像一具会走动的浮尸,皮肤已经浮肿泡烂,残破的衣服也在滴着水。鞋子只剩一脚还穿着,另一脚是腐烂见骨的脚掌,每走一步都在地板上印出血痕。她是糖糖,一定是她,我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眼前的女生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之一。糖糖飞快地往一旁跳去,抓起办公桌上杂物就往谚西身上丢,一边歇斯底里地出言恐吓:“不要过来!我会杀了你!”糖糖也发现阿虎进来了,惊恐地回头看我一眼,我们不约而同的慢下脚步,生怕阿虎会听见我们在三楼。“跟我们玩吧,小皮球,相交游……”小野又唱起了这首童谣,迷魂曲似的让我的脑袋发胀,思考不由得堵塞。“对。”我说完,推开窗户先行进入保健室,确定里面安全之后才扶着糖糖进来。她扶着我的身子,带我进到保健室里头。我愣了一会儿,告诉她:“谚西、小野、大野出现的时候,同样问了我这个问题。”躲好位置之后,我不经意看见蛆虫在我的脚边蠕动,模样煞是恶心,若是平时,我肯定会嫌恶地跳开,但是这会儿,我却是迁怒地揉踩着它们,看着他们无法反抗地变成酱糊,我心中激起难以言喻的快感。“我们要逃出去。”糖糖坚决地对我说。带着谚西的大腿骨,以及装着骨灰的奶粉罐,我和糖糖匆忙离开茶水间。回到办公室里,谚西的胸骨和一些乱杂的骨骸还在原地,我连忙去找来几个大型垃圾袋,将它们全部分装,以免它们又聚在一起作怪。蠕虫落了满地,越是这样,阿虎的动作就更加慌张,他张着嘴巴把虫子塞回体内,可是却无法阻止背后伤口流泄出的速度。他的表情从忧心转为恼怒,赫然地抬头瞪我。他缩回舌头,笑着问我:“要出去吗?”我得承认她对我很好,因为她大可以自己跳出学校不理我,但是为了尊重我的意愿,她必须陪我把学校翻遍,直到我自己死心,心甘情愿的和她一起离开学校。我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的脸,点头同意她的方法。拗不过她的要求,我只好陪着她去搬一旁的砖头,叠了数十块在铁盖上面,糖糖这才露出笑容。纳闷的同时,我更感到彷徨。我不怕拥有实体的鬼怪,若对方有实体,那肯定可以再次杀了他;但是,对方如果没有实体,我们根本无从对付。糖糖也回到车内,这一次,我们两人都没有系安全带,这是方便紧急的时候可以立刻跳车。糖糖的脸色非常难看,她一手抓着车窗上方的握把,一手紧紧抓着椅垫。感受到他的杀气,我急忙转身就跑,阿虎马上追了上来,他如同没有缝好的沙包,虫子不断地在漏馅,随着体型地变小,他不但没有像泄气的皮球,反而变得灵活。糖糖抓起电话,随后又放了回去,前后十秒的时间都没有说话。我问她:“电话不通?”我想要追过去救糖糖,可是小野还在和我纠缠,我们谁也不肯松手,抢着同一把生锈斧头。门外是万丈深渊,看不见底,只能看见一片七彩的烟岚。我的脚底忽然发凉,一种浓厚的不踏实蔓延上心头,使我的头皮不由得发麻,脑袋感到晕眩。他真的是谚西,不然怎么会提到糖糖,又如何知道我们玩过躲猫猫。这么说来,谚西已经死了?我满脑子的疑问,但我已经不想去追究真相,只是一心等着电梯把我送到一楼,一楼有警卫,有人陪着就不会有事了,或者送我到地下室,我取了车要直接开往庙里,到庙里就会平安了。我看得入迷,可随后又产生一股不安,想起了糖糖刚才说的话,她说看见小叮当的时候,小叮当就是出现在镜子里面。想到这里,我下意识想要转离视线,却见镜子里面,糖糖后方的厕所慢慢开启,我无法转开眼睛,眼睁睁看着一只枯瘪的灰色手掌伸了出来,无声地袭向糖糖的头发。我立刻转过身子,透过厕间的门缝,我可以看见一具穿着西装的骷髅赫然现身!我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糖糖即刻扶住我的手臂,她忧心忡忡地问我:“你还好吗?”“是谁在恶作剧?”糖糖看我的表情,肯定知道我也听见了那段预告。就像电台的频道没调好,伴随着沙沙杂讯的声音。“不要跑!”他恶声地追着我,不断警告我不准跑。我疑惑地看向糖糖,她同样不解。随后,大野咧嘴笑了,露出上下两排血红色的钜齿状利牙,下巴渐渐地脱臼,张成违反常理的血盆大口,他的声音尖锐得宛如用指甲在刮黑板。大野像是发疯似的,吵着要帮小野报仇。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跑出教室大楼,让复杂的情境再添变数,可能是所谓的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吧……大概等了五分钟,我悄悄地站起身,将双手攀上厕所隔板的上缘,想要探头去窥视外头的情况,但身下却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翘翘板在动,一上一下的交替。就算强风也很难吹动翘翘板,遑论现在连风都没有起。秋千很平静,地上的落叶也没飞,只有翘翘板在一上一下的摆动。我看傻了眼,一时忘了自己在扳动栅栏。犹豫片刻之后,我握起斧头说好。我们两人立刻往门口前进,但是大野和小野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很快的,双方距离只剩下二十公尺。我的体内仿佛在燃烧,一团高热蹿上我的耳际和脸颊,融化我的理智,我奋然往前一跃,举起斧头往吊倒的小野砍下。卡啦、卡啦……红白交杂的稠液从他的嘴角溢出,流满粉红色的小学制服。一楼的走廊上面没有灯,所以阿虎不在这里。我直接绕上二楼,从这边可以看见隔壁栋的大楼有灯光,阿虎应该就在那里巡逻。我努力想看出她的身份,一会儿,我看见她手腕上圈着的红色手环,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喊出她的名字:“糖糖。”但是我的开心没有持续太久,这些骨头居然重组了,彼此像是有磁性一般,重新调整位置在接合。她似乎有了什么主意,不断地对我眨眼比画,可是我无暇分神,所以没办法解读她的肢体语言。一会儿,她发现我看不懂她的意思,连忙往后方跑去,跑向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化粪池。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将命运交给一颗问路石,但我和糖糖都已经没有勇气作决定,或许把命运交给上天来发落,我们比较不会埋怨作错选择的那一方。碎了头骨,我再把具有威胁性的手骨放进去,原先想要把大腿骨也搅了,但果汁机的刀片已经不堪耗损,没办法再转动。糖糖跑得有点吃力,同时连累我的速度。“你要翻出去吗,可能会死掉喔。”糖糖说完,见我没说话于是又继续讲,“我也曾经听过,鬼是不会杀人的,鬼都是利用幻觉让人自杀。”我握起随身的斧头,离开保健室。我没有回头,若是再和糖糖对视一眼,我恐怕就无法如此坚决。感情会磨损勇气,我摒气打开保健室的门,然后将它反锁。我压低呼吸,糖糖却是不安分地往一旁靠过去,伸长着身子想要去拿搁在弹簧垫旁边的球棒。有武器总是好的,只是她这姿势太危险,随时会打翻球棒引起注意。糖糖的表情没有预期的开心,她忧心地伸出五根指头数着:“大野、小野、阿虎……但是还有小叮当和谚西。”第一章 大楼迷宫叮——一时之间,办公室里面的文件、水杯齐飞。这份报告非常棘手,并且牵涉到我的升迁之路,唯有在下个星期之前交出漂亮的成绩单,才能在经理面前证明我的实力,为我的考评成绩添上一笔嘉奖。电梯门慢慢地开启,我这次没有冲出去,先是张大了眼睛确认环境,我看见自己的办公桌——我还是在九楼!“好吧,但……如果你猜错的话,我们就粉身碎骨了,没有死在鬼怪的手里,所以自取灭亡。”我苦笑着对糖糖说。我莫名地感到头皮发麻,拿着马克杯的右手忍不住颤抖,即使咖啡溅上袖子也无法挪开和谚西四目相对的视线。现在应该是晚上十一点了,不可能有小孩会出现在办公室。我的胃部一阵揪紧,连头也略微发胀。我一时被搞胡涂了,连忙低头打量自己,我穿的是西装,依然是二十七的模样。寒冷刹那间侵入我的细胞,我感觉自己被冻僵,竟然没有勇气再抬头去看玻璃的倒影。糖糖迟疑了片刻才跟上来,她大概是怕谚西还躲在茶水间里面吧。悲伤侵袭着我的精神,我忍不住地哽咽,想起自己还有许多事没完成,想起了升迁之路,存褶里面的余额,渐渐,我又有了求生意志,不愿意死在谚西的手中。我的脚步极慢,和我的呼吸频律一样,都不想惊动潜藏在黑暗中的任何事物。一会儿,我的手指就找到了电灯开关,我立刻按下,眼前瞬间一亮。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疯了。我离开桌子,又往身后的墙壁乱摸,如果这里真的是学校教室,我身后的墙壁一定会有电灯开关。我看着她,一会儿才闪身进入体育用品室。她熟练地把门锁扣上,拉着我躲到一块厚实的弹簧垫后方。这种弹簧垫到处可见,是用来支援体操训练或跳远、跳高运动。收拾的时候会立起来斜靠在墙壁上,巧好就架出三角型的空间供我们躲藏。我不敢回头,而是认真地盯着地面,找寻斧头的位置!一下子,我就看见一把爬满蠕虫的斧头躺在地上,我如同看见救星,心底雀跃不已。顾不得上面的蠕虫,我飞扑拾起斧头,凌空转身划向阿虎的肚皮!糖糖臊红了脸蛋,踩着碎步跟着我往女厕走。是谚西?音乐课程也是,老旧的风琴会在夜半无人时弹奏,莫扎特与贝多芬的灵魂就藏匿在肖像之中,阻隔噪音的厚重绒布窗帘同时吸取了阳光和生气,让教室陷入一片阴森。“是谚西!”我话才刚讲完,身后便传来皮鞋的响音,打着快节奏的拍子。我向他提议两人分头去搜寻,他负责检查更衣室,我负责查看游泳池。他马上就同意了,连忙往更衣室钻进。我仿佛被催眠了,跟着他念起了童谣:“小皮球……”我疯狂的重拨警局号码,明知道是徒劳无功却宛如患了强迫症,没办法让自己的理智操控手指,泪水再度模糊了视线。我张望四下,幸好这个楼层也是办公室,身后的办公桌上就有电话可以对外联系。我抓起电话按下警卫室的总机,但等了许久却得不到回应。我暗叫糟糕,切断电话再拨打110,当我按下第一个号码键就知道大事不妙,电话线已然被人拔掉,最后一丝的希望都熄灭了。思考过后,我决定挑安全性较高的伏击,若是暗杀失败,至少可以立刻逃离现场。拟定战略的同时,三楼响起了甩门的噪音,阿虎果然就在楼上。我不禁感到好奇,她应该和我一样口渴才对:“不再多喝一点吗?”但是我不甘心,为什么小时候的一场躲猫猫没有结束,现在的我就必须要以死作为代价,这种结局未免过于荒唐。我怔在化粪池旁边,忘了多久时间过去,我才意识到自己杀了大野。我颤抖着手,把化粪池的盖子掩上,希望不会有人发现大野的尸体。随之,石头的落地声便传了回来。这道楼梯果真没有尽头,我怎么跑,墙壁上的数字永远停留在一楼,直到我累得不能动弹,靠着楼阶歇息,才惊恐地发现这个回圈现象。她面露难色,似乎是怕我骂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们翻过学校吧,如果这里是幻境的话,外面肯定不会是万丈深渊,恐怕也是为了阻止我们离开学校所化出的幻影。”“可以。”我给了她一个友善的笑容。我没有勇气回答她,不过看她的表情,她肯定知道答案。我套上衣服,把想法告诉她:“这间学校应该是假的,只存在我们的回忆之中,所以我们没办法逃出这里。我们等不到天亮,但游戏一定有个中止的办法,那就是我们被杀掉,或者杀死制造出这个空间的鬼怪。”糖糖第一次看见大野的真面目,吓得胡言乱语:“会吃人,他会吃人!”“不知道,我没有看见他的实体,我是在镜子里头看见他的。可是我转头,身后并没有任何人,只能在镜子里面看见他。他长得很可怕,像个会动的肉瘤,全身皮肤皱巴巴的,根本认不出他是小叮当,若不是他背着那个蓝色的卡通面具,我根本就不会知道,他就是小叮当。”糖糖事无巨细地诉说,但我还是没有慨念,只能知道小叮当背着他的宝物,那个蓝色的卡通面具。“虫子,你衣服上面有虫。”这句话在我的脑袋中回响,嗡嗡地传来回音,却是个童稚的男孩声音。糖糖飞快地掩上铁盖,紧张地跪坐在上头,就怕大野再度爬出来。车子停在公司后门,我惊慌地看着糖糖,想着她是否知道什么秘密。糖糖疑惑地转头看我:“怎么不开车?”一个邪恶的念头油然而生,短时间内我不可能杀死大野,大野的动作太快,我绝对不能分心,可是糖糖若是被控制,那么,我最后一定会死在自己的妇人之仁。唯一可以赢的方法就是——先杀了糖糖,再专心对付大野。“大……大野,还有小野。”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你要去哪?”糖糖急急忙忙又爬出来,抓住我的手臂不想我离开。“噗”的水声吞噬了大野。糖糖挤到我的身边,但是我现在自身难保,没有多余的能力保护她。尽管心中满是惆怅,我还是勉强撑起身子,拾起掉落在一旁的斧头。现在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我至少要尝试破关,完毕这场躲猫猫。现在的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机会就在眼前,可是一向灵活的创意忽然贫乏了,遇上有史以来最大的瓶颈,滑鼠的指标顿在逗号旁边一闪一烁,就是挤不出下一句的内容。回忆断在这里,我回到现实之中,糖糖正抓着我的肩膀,不断喊着:“你怎么了?云哲,你怎么了?”“没关系,我们先收拾好其他的骨头。”她逞强地抽回手臂,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担心。这下子我不禁傻眼,眼泪霎时溢上眼眶。糖糖找来一个奶粉罐,把奶粉倒掉之后递给我。我们把骨灰从果汁机里倒进奶粉罐,紧紧地封住。我摇晃着罐子,可以听见里面沙沙作响的声音。我直觉地往反方向逃,皮鞋声是从左边的茶水间传来,所以我要往右边的厕所躲!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办公室,直接钻进自己的座位底下,过了三分钟后情绪才渐渐平静。找回了理性,我立刻意识到危机,袖子上的咖啡渍还在,证明刚刚的情况不是幻觉,我是真的见鬼了。终于,我在最上层的柜子找到了果汁机,那是传统式,里面有三层刀片的那种款式。插上电源后,我按下开关测试。果汁机内的刀片立刻运转,发出吱吱的高频噪音。“全是假的。”糖糖虚脱地坐到地板上,她哑着声音问我:“太阳会不会出来?还会不会天亮?”顺着阿虎的话,我走到他身边躲起来,没想到刚蹲下,阿虎就指着我的衣服大喊:“虫子,你衣服上面有虫。”他惊慌地将我推开,连同手上的零食洒了一地。分析过后,我悄悄地溜到他刚走出的教室里,拉近和他的距离。我们两人现在只隔着一道墙,他就在我隔壁的教室内。看清楚情势后,我急急忙忙往前方的楼梯奔去,可是还没看见楼梯,我就先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谚西不怕糖糖的攻击,他喀喀地笑着,颤动上下两排的牙齿,敲出毛骨悚然的声音,忽然,他伸手把头摘下,一把将头骨扔向糖糖!“我们要一起逃出去,所以我会保护你。”我话说完,她的眼底更是闪着崇拜。糖糖一边说,一边将塑胶水管的一头绑上警卫室的铁窗栏杆,再把另一端系上自己的腰部。忙完,她拿起另一捆水管帮我绑好,确定绳结的牢固之后,先行攀上校门口的铁门。4我试图从记忆的断简残篇中取得资讯,那天我被英语老师吓到,全然忘了还在和同伴们玩躲猫猫,便直接逃出学校。我的同伴们……难不成是被英语老师杀死了!3或许这里很安全,可是让我们躲到天亮再出去,可是我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想要立刻就逃出这里,尤其是看见一旁摆放扫把的铁柜时,更是不自觉地涩缩起身子。是我杀死谚西。“不行。”我狠下心拒绝她,“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就翻过围墙吧。”鲜血同时往外喷溅,染红了我的衣服。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死了,为了预防万一,我在他背上补了一刀,让他的体内的虫子全部流出。没有这些虫子的填充,阿虎就像一块没有威胁性的破布。时间变的漫长难熬,好不容易,地下一楼到了。“帮忙。”我转头对糖糖说。或许只差那么一点,栅栏就会松动。那天的下午,我杀了所有的人。“我杀死阿虎了。”我向她报告这个好消息,然后瘫软地靠着椅背休息。之后也许是阿虎、小叮当、糖糖会陆续出现,要求我完成游戏中的角色。我自暴自弃地看着大野和小野两人,不逃也不躲,等着他们向我说明目的。我看向自己的手背,肉瘤已经随着血流消退,但是刀子仍插在我的手背上,我不敢把刀子拔出,同时感受着身子是否有其他异状,我担心它会移位,若是移到我的心脏位置,恐怕就不是一刀可以处理了。处理完之后,我忐忑地按下电梯按钮。“哇啊!”糖糖发出突兀地惨叫,哭红了双眼的向我奔来。她的手臂上面已经摆脱谚西的头骨,同时可以看见上头少了一块皮肉,转而变成深凹的血窟窿,伤口十分骇人。“不要试了。”我握她的手,心里已经隐隐察觉到问题。从一开始进入学校,美术教室的摆设完全没变,接着是校舍的建筑也未翻新,到现在的沙子药水……她立刻回复精神,“我可以走过去你那里了吗?”这或许就是鬼打墙,是障眼法。我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诡异的情况,当兵的时候曾经听过同梯的弟兄提过,鬼打墙通常是发生在开车时,尤其是一个人在山上走夜路,前、后都没有来车的情景下,不管车子开了多长时间,其实都是自己在原处打转。我顿时愣住,一会儿才想起谚西这个名字,儿时的回忆刹那间跃进脑海。我掩不住地惊喜,笑容一下子放大,指着他大叫:“我记起来了,谚西!你怎么会在这?”我不好意思告诉她,那是她咬的。但是我不怪她,毕竟她当时被大野控制,就像我小时候无意杀人,不应该有罪。可是大楼俨然变成一座巨型迷宫,任凭我怎么逃窜就是找不到出口,无头苍蝇的乱钻只是浪费体力。绝望之际,我赫然灵光一闪,既然找不到出口,不如主动引起警卫注意,由他来救我。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懦弱,可是面对生死关头,我想糖糖会谅解我的决定。这么想着,我双脚往墙上一蹬,跃上围墙边。顺势,我的身子就要往墙外翻去了,可眼下的画面不是柏油马路,居然是无底的深渊!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摇摆身体的重心,把自己甩回学校里面。“怎么会这样?”我捂着嘴巴喃喃自语,一半是对于记忆的寒栗,一半是我第二次杀了英语老师。我疑神疑鬼地盯着铁柜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若是里面有人的话,就直接挥出斧头,不能心软、不能迟疑。“不要了,我……”她欲言又止,一会儿才说,“我想要去厕所。”我哭着离开学校,只觉得脑袋恍恍惚惚。先是谚西,再来是大野和小野,不该出现的人全出现了,难不成全是因为当年的那场游戏没有结束?所以他们要让我一起结束这场游戏。我吓了一大跳,双脚一蹬,立刻翻到隔壁的厕间。脑中一片空白,推开厕所门就往外跑,可是笑声却如影随行,耳畔传来谚西的尖笑声:“我看见你了。”原来只是好奇心,我总算卸下心口的大石,一面说服自己,糖糖不可能会知道的,不然我早就被抓去关了。我被逼到没有退路,身边也抓不到任何一件武器,脚边只有一盆腰高的发财树,我别无选择,抓起发财树就往骷髅的身子扔去。谚西抱不住发财树,脚步略微摇晃之后跌在地上。头骨啪的一声,裂成两半,我的耳根子终于得到了清静。糖糖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我傻了眼,现在的阿虎几乎没有弱点,而我手上已经没有武器可以对付他。一会儿,我想起了刚刚落地的斧头,如果我跑到二楼再绕回三楼,经过一个回圈之后……能不能重新捡回斧头?鬼打墙。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我的胃部一阵紧缩,但身子仍在疾速下坠。反射性地,我回旋踢出一腿,却什么都没有碰到,只在空气中划出一声空响,小叮当又不见了!阿虎的背部呈现在我眼前,足足有我的两倍巨大,身高也比我多出二十公分左右,体型的差异使我无法一刀砍下他的头颅,面对这样的强敌,我不禁觉得斧头变得沉重。我望着他们身上的穿着,一眼就认出那是百河国小的粉红色制服。深吸一口气后,我摒气再看向后照镜,但是这一回,后座的影子已经清楚的映在挡风玻璃上,即使不透过后照镜,我也能在挡风玻璃上和他四目交对。对方不是谚西,而是一个诡异的卡通面具——蓝色的小叮当笑脸,遮住对方的五官,无法辨认他的模样。“可以。”糖糖说话的同时,紧紧地闭上了眼皮。叮!他的手松开了,我却更加不知所措。皮球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立刻停下脚步去倾听,片刻,我便掌握到方向,在沙堆那里。记得小学的体育课要测量跳远,那时就必须转到沙堆练习,班上的同学都不喜欢沙堆,沙子因为下过雨会变得潮湿,有时候还会出现野狗的排泄物,加上位置是在教学大楼的后侧,晒不到阳光的环境总是散发着死亡气息。就在我踩上第七阶之时,脚掌突然被阿虎一把抓住!我吓得一阵乱踢,可是无法摆脱阿虎的钳制。我咽着口水,压抑心中的忐忑,好不容易爬到了电梯口,我颤着手指头按下按钮。这里是九楼,可是电梯却停在一楼,我得先等它慢慢地升上来,才能逃出这间办公室,逃的距离谚西远一点。我不敢置信居然会成功,更没想到谚西会如此脆弱,傻眼地看着这堆肢离破碎的骨头。“你可以不要去吗?”糖糖哀求着我。我们来到地下室了,门外不再是九楼。我难以言喻此刻的心情,飞奔着离开电梯,生怕它会再度关上,把我载回九楼。找到了。“不是……里面有人在说话。”糖糖惶恐地回答我。车内的广播细细碎碎,仿佛有人正在角落窃窃私语。我想要去关掉广播,却又没有勇气进入车内。“二九、三十。”小野的声音断了,大野的童谣同时唱到尽头。我连滚带爬地逃出茶水间,没有勇气回头去确认谚西有没有跟来,更无法整理思绪去确认刚刚的情景,是鬼还是幻觉。衡量过情况之后,我打算凭借小时候对学校的认识,走出百河国小。我陷入呆滞,无法思考地盯着楼梯口看。“没事。”我连忙缩回跨出的右脚,握紧一直没松手的斧头。阿虎咬着铁条,居然轻易就把铁条咬断,铁条从他的嘴里哐啷落地,两头的尖锐宛如刺进我的肺叶,让我连呼吸都感到困扰。刚这么想,袜子便从我的脚上滑落,顺着袜子脱落的方向,阿虎的重心往后倾倒,整个人跌坐到二楼的地面。得救之后,我片刻不敢耽搁,狼狈地爬上三楼。我捂着嘴巴,不敢让自己的喘气声传出去,一会儿,皮鞋声不见了。我不敢妄动,继续等着,然后把耳朵贴向门板,外面依然没有动静。“你有什么打算?”我问她。决定要玩躲猫猫的时候,我说:“糖糖,是你提议要玩的,那你要先当鬼来抓我们。”我深吸一口气,伏低了身子进入走廊,决定走一步是一步,先强迫自己进入战圈,自然会有勇气出击。5我知道他是谁,玩伴之一的小叮当终于现身了。眼前的两个男孩分明是怪物,我竟然天真的以为可以和他们讲道理。我节节退步,拉开和他们的距离,但脚跟很快就踢到了墙壁,我的背脊贴着冷凉的墙壁,直觉到自己没有后路。我飞快转身,顾不得头皮传来的疼痛,不禁庆幸自己的脖子还黏在肩膀上,没有被一并扯断。正当我专心应付大野之际,糖糖突然扑了过来,她一口咬住我的肩膀,双脚缠上我的腰际,我痛得大叫,下意识用手肘顶撞她的胃部。大野没有转过来对付我,而是四脚着地,猫跳着的追进幽暗当中。那不是人类的肢体动作,即使知道他是鬼怪,我依然对这样的画面感到震撼。“啊啊……”我无法自制地大叫,叫到嗓子都哑了,声音随着喉咙的一阵刺痛嘎然停止。“来玩躲猫猫。”考虑须臾,我做了第三个选择。随后,我以同样的手法,在体育用品室放了一把火……我赫然一惊,这是英语老师最常挂在嘴巴的台词,也是那天捉藏迷游戏时,我所听见的内容。百河国小的教室如旧,但不该如此,印象中听说它早在几年前就改建翻新,教室不可能和我的记忆一模一样。难不成这里只是我的回忆,我并不是真实地站在学校里面,而是被扯入异度的空间。七楼、六楼……五楼……一楼!门一开,我马上冲出去,但脚步刚跨出电梯门,我立刻又缩回身子,眼前的景物是九楼的摆设!我一眼就可以望见自己的座位。可见那个下午一定发生过什么事,牵系着我们七个人。我把大腿骨夹在腋下,然后去找谚西的头骨。他的头骨在桌上,齿间是尚未干竭的血疴,隐约还能看见有碎肉卡在牙缝。头盖骨则是碎了一块,应该是糖糖敲落的。他的话才讲完,小野就开始念数字:“一、二、三……”糖糖被我吓坏了,她急忙的松着安全带,想要钻出车子。她一边喊着:“怎么了?是小叮当吗?”我被吓得说不出话,只是颤抖地看着他。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小腿,我下意识奋力想将他踢开,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我根本敌不过他。我随手抓起楼梯口的灭火器往他敲去,重重地敲在老师的头上。当时若是被他抓到,我就完蛋了吧,那时的害怕和现在的恐惧交叠在一块,我无意识地咬着指甲,以前没有这个习惯,当我发现自己在咬指甲时,指甲已经变形。如果他是为了让躲猫猫游戏结束,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被他抓到的我,就要换我当“鬼”了,我肯定是必死无疑。我顾不得车子正在大马路上,立刻将煞车踩到底,反射性的打开车门跳出去。“去死、去死!”她一边乱喊,一边挥出球棒。阿虎迟钝地伸手摸向背后,然后缓慢地转过身。糖糖了解地点头,然后她举起拳头不预期的往教室窗户敲去,玻璃应声而裂,并在她的小指上留下血痕。她举起伤口对我说:“云哲,你看,我会流血……我不是鬼。”我的背脊一阵发凉,紧紧地抓着糖糖的手,但这动作并没让我安心,因为我清楚知道,糖糖也救不了我,她是个没有用的同伴。想着,我松开了握紧糖糖的手掌。我连忙回头看向后座,可是后座什么都没有,没有雾气也没有人影,只有谚西的骨骸。可是我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那个影子确定存在。我没把车子停下,继续地慢速前进,忐忑的情绪已经充斥胸口,我紧张的快要握不紧方向盘。现在走还来得及,我看向身侧的低矮围墙,跳过去一样可以回到马路,返回人间。我垂下握着斧头的手臂,心情矛盾地走向围墙,考虑了几秒后,我毕竟选择了放弃糖糖。“来玩呀。”1我被邪恶的心思震撼,却无法平息这样的想法。好不容易从鬼怪的嘴边逃出,我不想因为糖糖的指控而入狱。她刚才这样问我,那是威胁吗?我咽着口水,脑袋不停地胡思乱想,揣测着她话中的含意。谚西发现我在看他,即刻露出诡异的笑容。休息了一会儿,我看向大野和糖糖离去的方向,依然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贪婪地呼吸,品味着树叶和土壤交织出的香芬。空气的味道很熟悉,勾起一段遥远的回忆。我无法摆脱好奇,渴望想起那段重要的过往,却又有一个直觉在警告自己快离开,真相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残酷。“他死了吗?”我问糖糖。不管听过多少次,我的汗毛仍然恐惧地竖起。“什么?”谚西的眼神流露出惊恐,我知道他相信了这个谎言。英语老师平常的形象就是坏人,所以这个谎言的可信性很高。谚西立刻张望着身后,恐惧的对我说,“那我们快点逃走!”糖糖目不转睛地看着游乐区,也许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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