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次不再朴素迷离的意思什么意思 ?

[纠正结局]【不负如来不负卿】【我掂起脚,搂住他优雅的颈项,轻轻吻上他的薄唇。长长的睫毛闪动,那是我的初吻~~~这爱情,女主以穿越为代价;男主冲破宗教戒律;这爱情,要忍受。。 - 虞娅囡的日志,人人网,虞娅囡的公共主页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有点饱”,“半饱”,“七分饱”,我只知道“老子还没撑死,继续吃啊!!”(转)
共12752篇&&
[纠正结局]【不负如来不负卿】【我掂起脚,搂住他优雅的颈项,轻轻吻上他的薄唇。长长的睫毛闪动,那是我的初吻~~~这爱情,女主以穿越为代价;男主冲破宗教戒律;这爱情,要忍受。。
我留下个尾巴~
上次不负如来不负卿的结局发错了是吧~嘿嘿这次补上哈
连载1地址 
一篇发不完,文末附上剩下的大结局地址
  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尽量减少出门时间,在家带狗儿。连每日买菜,都让罗什的弟子去。可是,罗什要带着弟子们一家家募捐建寺,每天忙得要命。做为财政主管,我不能老是窝在家里。于是,憋闷了十来天,我终于忍不住上街。我尽捡小巷子走,可还是不出所料,拐了一个弯后,看到了一脸阴沉的蒙逊。他肯定派人在我家外面日夜监视,否则,怎么可能守株待兔十几天?
  看见他时,立马刹住脚步。下意识地要往回跑,却在转身后意识到这样做的无用性。重重叹气,放弃逃跑,回头面对着他。
  &真聪明,我蒙逊就喜欢这样识实务的女子。&他仰头哈哈大笑,慢慢踱步到我身边,眼里流露出以前不曾有的提防神情。&你该知道小爷想问什么:你是如何让我昏睡一日无法醒来?&
  当他靠近我时,又涌起了胃酸,直冲喉咙而来。对他的厌恶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这十来天里,每次想到他时便会想吐。我暗自深呼吸几次,强忍下来。
  &妾身是有夫之妇,小将军不顾妾身自己的意愿,强行威迫,佛祖难容,故而惩戒。&
  &哈哈,你是说,你有神力?&他冷笑一声,围着我转圈,眼里的阴桀更浓,&艾晴,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怕么?这样不是更好?你有佛祖佑护,宣扬出去,岂不是可帮我赢得更多民心?&
  &蒙逊,你对我根本无心,我也对你毫无情意。就因为我知道一本书,你便要强行与我结为夫妻,这岂不可笑?&真真郁闷啊,这书在21世纪哪都有得卖。
  实在对他的纠缠烦死了,又是一阵恶心翻涌,声音也不由自主高了许多:&我已经向你保证过,绝对不再对第二个人说起这书里的一个字。你还要我怎样?&
  &艾晴,我要你,不止是因为这本奇书。&他更加逼近我,眼底精光闪烁,&这书中所讲,自然是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但不过就是把帝王做了却从不说出口,说了又从来不必去做的事统统说了出来。这些不是这奇人自创,而是真正的帝王本来就是如此。&
  我猛地抬头看他,这么深刻的分析,蒙逊的确不简单。如同汉代帝王,外儒内法,却绝不会标榜自己实际行法家之术。马基雅维里被人骂阴险狡诈,其实他的非道德政治学不是教唆,而是揭露。他如能遇上蒙逊这样的君主,也不至于在贫穷中惨淡的结束生命。
  正在想着,被他凑过来的高大身躯所逼,我只能再往后退。&而且,艾晴,你所知道的,恐怕还不止这一本书吧?&
  我已退无可退,背贴墙角。他俯身在我耳边轻语:&艾晴,与你相处越久,越是惊叹,也越是害怕。你的识见智慧,我从未在其它女子身上看到过。若是让其他男人发现你有这等本事,会对我有多少威胁?你已知悉太多关于我的事情,我自晦藏刃,故做放浪,等待时机。这些努力,岂能毁在你手中?&
  他抬起头,语气愈冷,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只有夫妻,才是最好的同盟。不与我做夫妻,你便是我的敌人。&
  四月初的春风拂过,却带起了我满身的鸡皮疙瘩。他捏住我下巴,用力之大让我生疼。如鹰的深邃瞳仁一紧,射出的是&&杀气&&
  声音轻飘飘地落入我耳中,冷冽如冰:&你想,我蒙逊会放一个随时可能坏我前途之人在世上么?&
  &你&&&我的手已经在袖中扣住了麻醉枪,却无力拿出。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料到他会起杀心。背靠在墙上支持,冷汗涔涔,挣扎着问:&你要杀我?&
  &虽然很舍不得。不过,你我既然做不成同盟,我也只剩这一条路了&&&
  他用手指在我脸上摩挲,粗糙的茧子微微扎着肌肤,那种如蛇滑过的冰冷滑腻颤起又一阵的强烈恶心。这已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草,实在忍不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即刻弯腰呕吐起来。
  这些天,因为有心思,我总是吃不多。所以并没吐出太多东西。但这样的呕吐实在伤身,吐完了,我无力地倚靠着墙喘气,拿出帕子擦嘴。看见他紧皱浓眉,嫌恶地问:&你究竟是胆子太小,还是对我蒙逊厌恶到如此地步?&
  我闭一闭眼,不想回答。心中苦笑,我穿越数次,这是第一次有人威胁要杀我。而这个人的威胁,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只是说说。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惹这头狼&&
  他突然张大眼瞪着我,手伸到我唇上抹:&艾晴,为何还流鼻血?&
  我呆住,脑子瞬间空白,愣愣地看着看到他手指上的鲜血。失神间,觉得自己的头被抬起上扬。我挣脱他的手,无神地平视他神情复杂的双眼。将帕子掩住鼻,感觉血还在继续往外涌。过一会儿,拿开帕子,看到血团化开成一朵朵妖艳的小花,触目惊心地提醒着我一个无法再忽视的事实。
  &蒙逊,你不用亲自杀我。&嘴角扯出酸涩的苦笑,绝望与悲凉挥之不去,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我已经没几个月了&&到时,便一了百了。你可放心,这世上,再无人知道你的真实用心。&
  &艾晴&&&他莫名惊呼,双手抚上我的肩膀,眼里的阴郁渐褪,转而换上不置信的神色。想说什么,却张着嘴没说出口。
  &求你,千万不要让法师知道&&&悲从中来,鼻子酸楚难忍。拍开他的手,摇着头用虚弱的声音说,&我很累,我要回家。&
  我不再理睬蒙逊,自己走回家。他跟了我几步,在我嫌恶的眼神下终于停下,任我一人走了。其实不是走,而是飘。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轻飘飘过。飘进房间,连上街究竟是为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一直呆呆坐着,直到罗什推门进来,我才猛然惊醒,赶紧抹抹脸。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暗,我忘记做晚饭了。
  自从脱离饥荒后,为了让大家能尽快恢复身体,也因为每天一户户筹款募捐很耗体力,罗什带头让大家吃晚饭,过午不食的戒律暂时不遵。所以,我每天要为他们做饭。
  我一边向罗什道歉,一边急匆匆地打算去厨房。临踏出门时被罗什拉住:&艾晴,看你最近脸色一直很差,是不是太累了?&
  他把我拉回到床前,半强制地让我躺下:&晚饭你不用做了,睡一会吧。我让盘耶它罗跟张妈去做。&
  他出去吩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点上油灯,举到床前:&来,我给你把脉。&
  &不!&我大喊一声,把手死死缩进被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掩饰,&不用了,我没事。就是太累,多睡就好了。&
  &你啊,到现在还那么怕看病。&他坐在床沿,握住我的手,柔溺地看着我,&那为夫陪着你,晚饭好了再叫你。&
  &嗯。&我握住他温暖的手,稍稍安心了些。这些天担心蒙逊,真的是太累了&&
  醒来时看到罗什仍然在身边,却是眉头皱起。然后发觉自己的手腕上搭着他的手指。我一把摔开他的手,惊恐地喊:&罗什,你在干嘛!&
  &艾晴,最近身体是否有异状?&他抬眼看我,眉心聚着思虑,&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心一凉,浑身似淋过冰水。我想尽方法隐瞒,却还是让他看出来了!
  &唉,都怪罗什不好。早该看出来的,却因为饥荒和建寺占了太多心思,不曾过多留意。&他仔细地盯着我,脸有些红,轻声问,&艾晴,月信&&来了么?&
  我愣住。他不是看出来了么?怎么问这个?自己也忘了,现在想起,似乎好久没来了。我没在意过,反正从来不计具体时间,也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个。嗫嚅着:&没有&&&
  &迟了近一个月。&他思索一下,又问,&这些天是否嗜睡,还有想呕吐?&
  他的语气里并无过多担忧,是我多心了么?月信推迟,嗜睡,呕吐&&猛地抬头看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说&&&
  他拉过我的手,又搭上我的脉搏。这次,我没再抗拒,惴惴地看他的表情。他眉间缓缓舒展,嘴角越来越弯,眸光流转间,光采璨然。抬头凝视我,一抹明亮的笑染上俊逸的脸庞。
  &如果你相信为夫的医术&&&他顿住,深吸口气,清晰的声音里不自主地带上了微微颤音,&那么,是真的&&&
  我噌地从床上跃起,嘴角剧烈哆嗦,几次都说不完整一个句子。泪水不争气地蒙上眼,只顾死死拉住他的手。泪眼朦胧中盯着他浅灰的双眸,好半天才憋出来:&是&&是真的?你不骗我?&
  &你知道的,为夫从来不打妄语。&他抹去我眼角的泪,用力将我搂进怀,欣喜的声音不停在耳边盘旋,&艾晴,是真的,是真的。你要做母亲了。而我,要做父亲了&&&
  &我&&&在他怀里突然放声大哭,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弥漫心间。原来我之前的异样,都是因为怀孕,我还以为是时间到了&&
  &我以为我不可能怀上的&&&我呜咽着,终于把放在心里一年多的大石头搬了出来,&我一直担心害怕,没有任何历史记录说你在这段时间里有孩子。我以为我们不会&&&
  &那寥寥几字的记载就一定准么?&他打断我,温热的唇轻触我的脸颊,&艾晴,莫要用那些后人写的东西束缚自身。我们为自己而活,管他们怎么写。以后,我们还可以有更多的孩子。&
  他扶起我的肩头,掏出帕子为我拭去眼泪,笑着吻我的额头:&莫要再哭,你现在是孕妇,情绪不可过于激动。&
  将枕头垫到我背后,温柔地让我倚靠好:&我去端晚饭,你不要动,就在床上吃罢。&
  他刚要走,突然衣角被我拉住。诧异地回头看我发烫的脸,我支吾着:&是我生日那天&&&
  他刚开始有些发怔,旋即明了。对我点点头,似乎回味起什么,俊朗地开怀而笑。
  &罗什,这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对视上他柔情似水的清亮眸子,我用虔诚的感恩之心说,&感激佛祖,这是我这辈子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一个温软的吻落在我唇上:&是我们的&&&
  那天他在床前陪着我吃晚饭,不停地为我夹菜,要求我多吃。他自己反而吃得很少。吃完后也不让我下床,还将家务一件件分给弟子们。然后又为我搭脉,说明天开始给我抓个补身子的药,将我前段时间的营养不良弥补回来。看他现在就紧张成这个样子,我甜蜜地无以复加,任他为我笨手笨脚地端茶送水。
  &师尊!&一个年轻弟子敲门,&沮渠蒙逊在外求见。&
  蒙逊?我一惊,本来欣喜若狂的心,瞬间落入冰窟。都已经是睡觉时间了,他来干嘛?他到底要阴魂不散到什么时候?
  罗什看我沉着脸,让我不要担心。然后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回来,告诉我蒙逊请了姑臧城里最好的医生,为前凉张氏所用也是现在被吕氏征为御医的潘征,来为我看病。
  我呆住,他不是要我死么?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难道是不放心,特意找了最好的医生来验证我究竟有没有得绝症?
  &艾晴,不论蒙逊出于什么心思,既然请来了难请的潘神医,不妨让他看看。&他略一沉思,对我说道,&罗什也想让他证实你的确有孕。&
  我不敢告诉罗什蒙逊对我的威胁,只好穿上外套,在罗什搀扶下走到厅堂。寒暄时我特地注意了一下蒙逊,油灯昏暗,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潘征为我把脉,再问了几句关于我近日的身体异状,站起来对着罗什一鞠:&恭喜法师,尊夫人有喜,已有两月,今秋便可得贵子。&
  蒙逊似乎有些发懵,怔怔地看潘征,然后突然眼神复杂地盯着我。我偏过头,看着他总是觉得不舒服。他以为我在骗他么?
  罗什笑容满面:&多谢潘医生。罗什亦诊出拙荆之喜。只是拙荆在前番饥荒时身体过虚,不知潘医生能否为拙荆再诊一次,看看如何调理呢?&
  潘征再次把手搭在我右手脉搏上,半闭眼凝思一会,又问了几句,让我吐出舌头看。&夫人身体的确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潘某给法师开个方子,可安胎保神之用。&
  罗什点头,为他拿来笔墨纸砚。潘征正要挥笔,却停顿下来:&不过&&&他有些犹豫着说,&潘某觉出夫人体内另有一股莫名之虚,虽然微弱,却似与血虚相近。&
  罗什正在磨墨,手一抖,墨汁溅到手上,却是不顾。&血虚?&
  &既心脾两脏过度虚弱,使脾不生血所致。&潘征凝重地点点头,再仔细打量我的脸,&夫人脸色泛白,又有头晕流鼻血之症状,加之&&&
  &流鼻血?&罗什突然转头看我,双瞳圆撑,身体有些战栗,必是想起了上一次我离去前发生的事。我千方百计想瞒着他,却还是百密一疏。瞪向蒙逊,肯定是他之前已经将我流鼻血告诉了潘征。蒙逊脸上的表情却让我吃了一惊,黯淡的光线下,我居然看到的是一脸担忧与些许的&&哀伤&&
  蒙逊掉转头不看我,问潘征:&这血虚可会致命?&
  &得根据患者五脏赢虚,实施补泻,但却无法断根,时日&&&他停顿住,小心地说出,&不长远&&&
  罗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地后退一步。蒙逊却是上前拉住潘征的衣领,刚要发话,潘征急忙摆手:&法师,还有小将军,千万莫急,听潘某讲完。潘某不才,现下实在无法断定。需再等些时日,方可确诊。夫人兴许只因饥荒中饿得太久,所以出现这些征兆,非是血虚。&
  蒙逊嘘出一口气,放开潘征。罗什沉默片刻,抬头时似下了很大决心:&潘医官,若罗什不要这胎儿,能否让拙荆康复?&
  &不!&我激动地站起来,&罗什,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他。&
  &艾晴,你的性命比这孩子更重要!&他拉住我,眼神痛苦却无比坚定,&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再要孩子也不迟。&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这样几次受辐射的身体,还能怀上,实在太难了。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怀孕机会,我怎能轻言放弃?
  &潘医官,只要我好好吃药,调养身体,我可以生下孩子,是么?&
  潘征看着我,又看看罗什,迟疑地说:&夫人体质虚弱,强行引产的话,怕是会落下病根,甚至终身不孕。何况现在还无法确诊是否为血虚。若依潘某之意,既然夫人如此想要保住胎儿,不妨一试。&
  我开心死了,抓着罗什的衣角婉言恳求:&罗什,你让我吃什么都可以,我一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他半天不言语,低头思索,又抬头看我,犹豫着终于点头:&好,那你一切要听我的。&
  我差点扑上去抱他,想想家里还有两个外人,只好冲他傻笑。蒙逊的脸一直阴晴不定,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我。我猜不出他的心思,不过这会儿,我也不想去猜。我所有的关注,全在我肚子里那小小的幼苗上。宝宝,你是佛祖聆听到我们的呼唤而来的么?妈妈和爸爸会尽一切力量迎接你的出世。你是妈妈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准父母的生活
  四月末已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换上舒适的春装,一边缝着小儿衣服,一边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本来院子里种了几株桃树和杏树,灾荒后期家中无柴烧饭,连不常用的家具都劈了,这些树当然没能幸免。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否则现在正是桃花开时,若能嗅着桃花杏花香,多惬意啊。
  狗儿蹲在地上自己玩耍,调皮地拔根草插到我发里,愣是要我承认这样很好看。经过调养,他现在已经比刚来时健康许多。只是被饿得太久,身体落下病根,底子还是很弱,时不时会感冒发烧。幸好家中有个免费医生,经常帮他诊脉开方。
  张妈过来抱走狗儿,她是我们收留的两百多人中的一位。儿子被征,死在战场。城门打开后发现男人也饿死了,四十多岁的张妈孤身一人,起了寻死的心,被罗什劝下,留在我们家中。
  不用看顾狗儿,我便低头对付手中的针线活。我的手艺当然很粗糙,可是却不想让其它人假手。不管做的再差,也是做妈的一番心意。抚摸一下仍不见隆起的肚子,轻声说:宝宝,不准笑妈妈,听到没有?
  大门被推开,人还未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便传到院中:&杜某听闻公主有身,特来向法师与公主道喜。&
  我放下针线簸箩,站起来迎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跨进门,对着我抱拳作揖,我连忙回礼。他身后跟着罗什,温和地笑着,快走几步到我身边,扶我坐下。我一窘,现在才三个月不到,肚子都还是瘪瘪的,他就处处小心,把我当成熊猫一样重点保护。
  我坐下,拿眼神询问。罗什会意,笑着解释说:&今日在杜将军府上商谈请工匠建寺之事,跟杜将军讲起你有孕,将军非要亲自登门跟你道喜。&
  &法师真是体贴,公主有福啊。&杜进朝我挤挤眼,连鬓的虬髯随着笑微微颤动。
  我有些脸红,欠身笑道:&杜将军莫要取笑了。&
  我们一边聊着家常,一边走进客厅。入座后,再聊几句,杜进问到:&法师,你可知姚秦国主遣使来邀你去长安讲学?&
  我们都一愣,罗什摇头:&罗什不知。&
  杜进诚恳地对罗什说:&法师学识渊博,却在凉州无用武之地。姚苌虽非善主,但举国奉佛,定能以国师之礼待法师。杜某不才,想恳请凉王放法师东去长安。法师觉得如何?&
  我赶紧点头,开心地应诺:&好啊。&
  罗什按住我的手臂,对着杜进回礼:&多谢杜将军美意。只是,罗什现在不可离开凉州。&
  杜进惊诧:&这是为何?&
  &拙荆有孕在身。她身弱,怎禁得起长路颠簸?&罗什对我的肚子看一眼,又思忖着苦笑,&何况,凉王不会放罗什走。&
  &这&&&杜进刚要说话,却也不禁叹口气,&唉,凉王不尊佛法,却扣住法师。法师辗转无力,杜某于心不忍啊。&
  罗什微笑:&杜将军,罗什并非无所事事。凉州虽是佛法之荒漠,但罗什无惧从头开始。&
  迎上杜进略显诧异的眼光,罗什清晰而自信地说:&这里,反而是罗什新的起点。&
  他缓缓站起,踱步到窗前看着姑臧的蓝天。几朵绵白的浮云飘过,春风里带着醉人的淡淡暖意。
  &罗什筹建天梯山大佛寺,得众善男信女之力,初款已备,不日即可动工。若是建成,将一改凉州无正统佛寺之局面。罗什会勘定佛法经、律、论,以正中原大众对佛法之谬解。假以时日,希翼这大佛寺可成为中原西垂之宗法本寺。&
  &好!&杜进猛一拍掌,也站起身,对着罗什抱拳在胸,&法师心胸与大志,杜某佩服。法师若有所需,杜某定全力相助。&
  &罗什,为何要放过这个机会?&杜进走后,我忍不住对他叹气。
  他笑笑,丝毫不以为意:&你不是说,我们在凉州尚需待十六年么?&
  &可是,这个机会&&&
  &既然时候未到,便不是机会。&他打断我,手掌覆在我小腹上,轻声说,&何况,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可有一点闪失。&
  我仍是惋惜,刚要开口,一股熟悉的反胃又涌上喉咙。罗什看我干呕,忙拉着我坐下,为我轻轻抚背。我的妊娠反应强烈,这些天一直都吃不下,每天要呕吐好几次。加上头晕乏力,不能闻油烟和异味,人反而更瘦了。
  &唉,这孩子,为何要这般折磨母亲。&他心疼地掏出帕子为我擦嘴,&艾晴,苦了你了,罗什什么都无法帮你&&&
  我还是难受,听到他这么说,又觉得好笑。&我没事的,这是每个母亲都要经历的过程,满三个月便自然消失。&
  圈住他的腰,靠上去摩挲,极力压制胃里的翻涌,笑着说:&你怎么会无法帮我呢?有你在一旁,这些苦也是甜蜜。&
  从知道我怀孕,他便不让我做任何事情,每天极尽小心地呵护。亲自为我煮安胎药,喂我喝药,简直把我宠上了天。每天沉溺在他的温柔包围中,心中塞满幸福,这点身体上的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把我搂进怀,轻柔地吻着我的额头。暖暖的春风扑进屋,空气中飘着淡淡花香。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感慨一声,春天真好&&
  到了五月,缠绕我许久的恶心反胃消失,我突然胃口大增,饭量比以前增加一倍。原本瘦弱的身体变得丰盈了一些。只是每天吃补药,脸色依旧苍白,这让罗什担心不已。不过我最开心的是:扁平的肚子终于有凸出的迹象了。
  每过十天,蒙逊就会带着潘征来诊断。罗什一直在旁虚心请教,我知道他在担心我的血虚征兆。平常他也每天给我把脉,钻研医书。每次潘征来之前,我都努力拍自己的脸,把脸色拍得红润些。他问我是否还有流鼻血,我也都说没有。
  潘征仍然无法断定我是否得了血虚,只是给我开温和的补药,调养身体。心里苦笑,血虚,应该就是现代所说的白血病吧,就算在现代也是棘手的病。我上次回去,已经查出辐射超标。才吃药调理了九个月就再次穿越,怎可能不受丝毫影响?
  我不怕自己得病,这是我违逆时空与古人相恋必须要付的代价。可是我担心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这个时代没有B超,我只能向上天祈求:佛祖,求你保护我的孩子,让它健健康康地出世吧。任何病痛,我来承担。
  潘征每次来,蒙逊都会跟来。却一直沉着脸,看不出情绪波动。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想取我性命,可是又觉得不像。潘征的诊费不会低,却无须我们出一文钱。蒙逊,他是要我活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叹口气,继续缝手中宝宝的尿布。他这样的人,我岂能看得透?还是顾着我肚里的孩子要紧。
  &艾晴,你干什么?&
  我苦着脸,已经尽量放轻声音,还是被他发现。他睡眠时真是太警醒了。
  &没什么,就是&&&我在黑暗中找鞋,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去煮点东西吃,你继续睡吧。&
  他把我拉回床上,按我躺上枕头:&你等着,我去给你煮面。&
  火石啪啪响,油灯点亮,他披衣下床。
  &可是,你会么?&我疑惑地问,让他做吃的,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想想还是起身:&我去叫张妈吧。&
  &不用。深更半夜何必扰人睡梦?不过煮面而已,为夫可以的。&他把我重新按回,在我脑门上轻敲,&你乖乖等着,不许跟来。&
  &那,你记得先放水,不用太多。水开了之后再放进面条。不要煮太久,否则会烂。还有,面条在厨房柜子第一格抽屉里。一把面就足够。&我喊住打开房门的他,再细细叮嘱,&还有,盐放四分之一汤勺的量就可以。&
  &知道了。&他温和地笑笑,无奈地摇头叹气。如果他熟悉现代词汇,肯定要说我&唐僧&了。
  其实还是不太放心,想去厨房帮他,不过他肯定会赶我回来休息。坐在床上等,肚子咕咕叫了好久,久到我已经忘了要吃东西一头滑下梦周公时,才被他轻轻叫醒。
  他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将筷子递到我手里。我没接,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他的鼻子和脸上有好几块黑,眼睛有点红肿,睫毛上还粘着炭灰,清俊脱俗的容貌顿添了几分滑稽。我用袖子给他擦脸,脑中浮现出他手忙脚乱地添柴吹火,一副狼狈的场景。不禁又好笑,又感动。
  他脸一红,用筷子夹起面送到我嘴边:&快趁热吃吧。&
  我笑着吃了一口。他紧盯着我,有点紧张:&如何?&
  淡而无味,除了白水煮,连葱花都没有。我再吃了一大口,抬眼看他,满足地感喟:&比我生日那天吃的面,还要好吃。&
  他嘘出一口气,窘困地说:&这是第三锅了&&第一锅煮烂了,第二锅太咸,第三锅总算可以入口。&
  我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煮东西,怎能浪费?他帮我擦嘴角,低低轻语:&莫要吃得那么急。你啊,无须安慰我。这面只能勉强入口,你今晚就将就些。日后,为夫好好习厨艺,为你和孩子做出好吃的。&
  我张嘴惊讶地看他,这个从来不踏进厨房的人,居然愿意学厨艺?脑门上又被轻敲一下:&快吃吧,冷了会伤身。&
  我一边吃,一边偷眼看他。油灯下,他全神贯注地凝神,专注的神情让我心尖滑过暖流,熨着周身。此刻的他,只是个心系妻儿的男人,是我和宝宝的依靠。吃完那碗面,连汤喝掉,满足地偎着他躺下。靠在他的臂弯中,轻轻叹息,宝宝,你多幸运,有这样的好爸爸&&
  段业也听得我怀孕,五月末时来访。我向他打探姚苌使臣请罗什讲经之事。段业告诉我们,吕光拒绝了,理由是罗什性狡,恐他去长安会不利吕氏凉国。
  唉,吕光拒绝是意料之中。罗什虽不在意,可我还是有些怅惋。毕竟,等待十六年,那样漫长的岁月,人生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呢?
  罗什筹建的大佛寺已经准备不日动工。他这些天忙着请工匠,校对图纸,审核各项费用,忙碌的同时还要顾及我。为了让他安心,我便乖乖在家养胎。
  六月初天气渐渐转熱,夏天悄悄走近。西北的夏与江南的闷热不同,早晚都有凉风,舒爽适意。肚子微凸,却比平常孕妇的五个月看上去更小。罗什发愁了,每日逼我吃各种补品。杏子成熟时我馋得不得了,平常根本不敢碰的酸,现在却是每天不离嘴。张妈很肯定地对我说,肚子不大又尖,会是个男孩。问罗什喜欢男孩女孩,他只笑笑,说男孩女孩都喜欢。
  六月中旬时,家中突然来了一队人,许久未见的吕绍神情倨傲地宣布:凉王欲奉佛,须每日聆听佛法,请罗什法师带上所有家人即刻回宫。
  他没容我们过多收拾,我们几乎是被押解着上了马车。罗什脸色铁青,只是死死护住我。他的二十四个龟兹弟子,还有张妈抱着狗儿,与我们一起踏进了久违的凉王宫殿。
  我们被安置在宫中最外围的一个院落。看得出这个院落经过匆匆修整,改建成了不伦不类的寺庙模样。吕绍得意地宣称这里是新修的王家大寺,由凉王恭请西域名僧鸠摩罗什主持。
  罗什明白,他再次被吕光软禁了。
  我端着水盆进屋,看到他站在窗前沉着脸凝视星空。我们回宫里半个月,他又开始了每日被吕光带在身边的顾问角色,我知道他极其不喜欢这样的变相拘禁。
  微微叹息,唤一声:&罗什,来漱洗吧。&
  他闻言转身,立刻上前接过水盆:&不是让你别做粗活么,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弱。再说,适当运动一下,也是好的啊。&我微笑着将毛巾递给他。
  看着他这半个月里眉心又有些皱起,心疼得叹气:&吕光到底还是不放心你啊。之前平叛,他无暇顾及。平叛回来后,发现你更得人心,声名远播。只怕那时他心中已有不快。&
  帮他褪去僧衣,接着说:&姚苌来请,倒给吕光提了醒,若是他再不扣住你,还会有更多君主希望你为其所用。所以,用请的名义,表面恭敬,其实与软禁有何两样?&
  他不肯让我多动,硬是将我按到床上。摇摇头,说道:&艾晴,我非是为此不悦。既然已知要用十六年隐忍等待,怎会为吕光困我之举再生焦虑?&
  眼光黯淡一下,再抬眼时轻叹:&吕光不许我再筹建大佛寺,说在宫里的王家寺庙修行便可。&
  心中一凛,果真筹建天梯山石窟的计划夭折了。他端起漱洗过的水盆,往屋外走,竭力掩饰波动的情绪:&明日开始,便让弟子们将善款送还捐资者吧。&
  看着他走出去,孤高的身影有些沉重,真的好舍不得。为何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正凄然间,突然感到肚子里轻轻一动,如鱼游过。我立刻停下一切,仔细回想刚刚的细微感觉。等了一会,没有反应。肯定是我多心了。叹口气正准备睡觉,突然又是一下!这次千真万确,宝宝真的动了,他在传递活着的讯息!
  &罗什,宝宝刚刚动了,他踢我了。&我大叫。罗什进门,急忙奔到我面前俯身贴在肚子上。
  他听了半晌,却是没动静。我有点急:&宝宝,踢一下啊。让爸爸知道你在里面很安全。&
  他抬头,将手覆盖在我肚子上,微笑着说:&宝宝还太小了,现在怎可能&&&
  &动了!&我大喊,按住他的手,期待地看着他。
  他抬头激动地看着我,刚刚的忧虑一扫而空,眼里满是不置信的喜悦:&真的,是动了!&
  他开心地再次贴耳在我肚子上,喃喃细语:&孩儿,为父希望你能少折磨你母亲,平安出世,健康生长。你若答应,便动一下。&
  我好笑:&宝宝才五个月不到,怎么可能听懂你说的话。&
  突然清楚地感觉到肚子被顶了一下,我和罗什吃惊地对视。罗什满脸欣喜,先前的不快抛开,笑靥翩纤,光采焕然:&他是你我的孩子,这世间最好的孩子,怎会听不懂?宝宝会如你一样乖巧灵动,坚强善良。&
  禁不住满心欢喜,细细看着他清俊的眉目,照此描画我心中孩子的模样:&我倒是希望孩子像你。要有你一样的高智商,出挑的容貌,匀称的身材,善良纯洁的心灵,还有对理想的坚韧不拔&&&
  &别动!&
  奇怪地看到罗什脸色瞬间大变,眸子流出惊恐至极的害怕。他迅速托住我后脑,一手仰起我的下巴。当一块帕子覆在鼻上时,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他,到底还是发现了&&
  潘征在我的右手上搭脉,半闭着眼,沉默不语。今日本不是他例诊之日,硬是被罗什请来。所以,难得蒙逊这次不在场。
  潘征再看了我的舌苔,眉心渐渐拧起:&夫人最近流过几次鼻血?&
  &就昨夜&&&
  &艾晴!&一声厉喝,是罗什!他从来没有对我用过这么严厉的口气。
  闭眼,再睁开时哽着嗓子苦涩地说出:&从怀孕起至今,已有五次&&&
  &艾晴,你为何瞒着不说!&他几乎要暴跳,从来温和的性子,也有让我如此害怕的时刻。我低头,泪水不可遏止地滚落,滴在隆起的腹上。他看到我落泪,愣住了。不忍再责备,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地敲着窗棂。
  &潘某以前不敢确诊,观察三个月中,夫人对病情又多有隐瞒,今日方可如实告诉法师。&潘征叹气,站起放低声音对罗什抱拳一鞠,&夫人心脾两脏过虚,脾不生血。致使脸色泛白,鼻血不止,时常头晕,确是血虚。&
  罗什似乎被重拳击过,整个人呆立,嘴角哆嗦,说不出话来。聚满沉郁的眸子,哀伤地瞪着我。我苦笑,这个结果早就预料到了,反而不如罗什那么伤心。不敢再看他,回头对潘征咽一咽嗓子,问到:&潘医生,我腹中的胎儿可能保住?&
  &这&&&潘征犹豫,看一眼罗什,继续说道,&夫人年纪尚轻,以全力保胎,应能熬过。只是,生产乃重大损耗,产下孩子,夫人恐怕会&&&
  &潘医官,求你保住拙荆一命!&罗什抓住潘征的衣袖,泪水涌出,带着万般期许紧盯着潘征。
  潘征亦是动容,却无奈地摇头:&法师,夫人已有近五个月身孕,现在引产的话会危及母体,更是危险啊。&
  &没有办法了么?&罗什整个身体颤抖,哽咽着重复,语不成句,&没有办法了么?&
  &罗什,不要担心。&我拉住他战栗的双手,放到我肚子上,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我们的孩子很坚强的,他一定会跟我一起熬过去。&
  肚子突然被顶了一下,力气之强,从未有过,似乎在向我们宣告他的蓬勃生命力。罗什懵住,仔细抚摸着我的肚子,然后猛地抬眼看我。
  我笑着在朦胧泪眼中对视他哀戚的双眸:&你看,宝宝也在告诉我们,他要活着。&
  潘征离去前开了新药方,罗什嘱咐弟子去抓药。那天他没有再去吕光处,一整日陪着我,极尽温柔。我在他怀里睡了很长时间的午觉,等醒来,已近黄昏。屋外夕阳斜辉投射进来,他的脸在昏黄中剪出一圈朦胧的晕华。伸手抹他的眼角,他一怔,醒悟过来,急忙背过脸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你想为孩子起什么名?&嗯哼一声,假装没看到他的泪。
  他转头对着我,眼睛有些红肿。吸一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女孩的话,就叫小晴吧。&
  我笑,轻捶他的胸:&照你这样起名,那男孩岂不叫小什?&
  &也好。&他却认真地点头,&女孩叫小晴,男孩就叫小什。&
  &这&&&我语结,歪头想一想,&呵呵,还是当小名吧,大名得另外起才行。小晴,小什,这名字一点都不气派。&
  &何需什么气派?&他摇头,盯着我的肚子,幽幽叹息,&这名字,从父母而来,就是父母爱他的证明。&
  对啊,他自己的名字就是从父母而来。他是龟兹人,没有汉人为孩子取名要避讳长辈的传统。
  &好。你起的名,就依你。&我努力地笑,他却看着我怔怔地出神。只一会儿,眼里又流出我不忍见的哀伤。
  &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他倏然醒转,有些慌乱地掩饰,&你躺在床上毋动,我陪你在这里吃。&
  低头吻我的额头,为我掖好毯子。出去的时候,看见他抬起手背到眼角处抹一下。瘦高的身躯有些佝偻,似乎双肩背负着千斤重担,压得他无法挺直腰背。昏黄的光线笼罩在褐红僧衣上,寂寥凄清。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的瞬间,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滑落,点点滴滴,融化进夏日的薄毯。
  蒙逊在确诊我得了血虚后的第二天便自己一人上门来。罗什礼貌地让他见我,见到后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出人意料地掉头便走,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罗什看着他离开,眼里有丝复杂的神色,却什么都没问我。
  罗什向吕光告假,吕光见他无心顾及旁事,乐得卖人情,允许他每日陪伴妻。弟子们将钱一家家送还,然后依着他的吩咐,自行在这所谓寺庙的佛堂修行。他带领弟子们做早晚课,每日再用一个时辰答疑解惑。剩下的时间,全部陪在我身边。
  潘征现在每隔五日便来诊疗。而蒙逊从那一次后便再没来过,却依旧将潘征的诊费付清。不时会有人送名贵药材前来,问是谁送的,来人总是不说。人参,鹿茸,玳瑁,珍珠粉等等,也不管我是否可以吃。
  七月来临,天气愈熱。孩子已足五个月,每天起来,似乎都觉得肚子比昨日更大了一些。挺着肚子,越发怕熱。他不让我动手做任何事,连洗澡换衣,也由他全包。一件件琐碎的小事,他以前从不动手,现在只要与我有关,都不肯假手他人。
  就算是每日按时吃药,尽量减少活动,竭力让自己心境平和,我还是又流了一次鼻血。这次,跟前几次比起来,间隔时间更短,血也更长时间才止住。罗什面如纸色,身体不住战栗,将我搂入怀中。似乎怕一放手,我便会消失不见。反而是我,不住安慰他没事。
  头搁在他肩上,眼望窗外的蓝天。没有一丝云朵,蝉鸣声声,燥热的风拂进,吹不暖由心生出的寒冷。
  &罗什,你怎么啦?&
  醒转时看到天光已亮,窗外传来欢快的鸟鸣。他坐在床边,一直无神地盯着我。两眼红肿,下巴一片青色胡茬,脸色憔悴地泛白。
  突然意识到:&你一夜没睡么?&
  拉住我抚向他脸颊的手,他温柔一笑:&想多看看你&&&
  为何这么说?我一惊,想要起身,被他按住。
  &艾晴,这次你一定要听为夫的。&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罗什想明白了,要救你和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回去。你说过,你的时代医学先进,什么病都能治。只要回去,你和孩子的命就能保住。&
  我摇头,急得坐起身,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罗什,如果我回去,只怕再也不能来见你了&&&
  他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发,语气依旧坚决:&就算一辈子再无法见到你,罗什也得让你回去。这是为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不,我不要离开你&&&
  &艾晴,听我说!&他捧住我不停摇动的头,低声细语,&你不光是我的妻,你还是个母亲。&
  扶起我的双肩,脉脉凝视:&罗什身处的时代,战乱流离,灾荒连年。罗什自身又被羁,实在无法给孩子一个好环境。你带它回千年之后,安定和平,生活富足, 宝宝才能健康生长。两相比较,罗什宁愿自己的骨肉成长在你的时代。&
  &至于罗什&&&看我还在摇头痛哭,他怜惜地轻吻我,捧着我的头,微微一笑,&你走之后,罗什会潜心修行,韬光养晦,等待十六年后赴长安传法译经。就算孤身一人,我也要完成佛祖交予的使命,奠定佛法在中原的基础。然后,便可含笑入地狱等你了。&
  &罗什,你不会是孤身一人。你以后会有妻妾,有两个双生子,你在长安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不愿意走,是不希望你会&&&我哭着停顿住,心如刀割,泣不成声,&忘了我&&&
  &说什么胡话?&他气恼地打断我,将我下巴抬起,对视他清亮的眸子。
  他神态严肃,一字一句极端认真:&罗什一生,只有你是唯一的妻。以僧人身份娶你,本就是大逆之行,怎可能再有别的妻妾?你当罗什是那种离开女人便不能活的男人么?&
  &这是史书所载&&&
  他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思忖一番,问道:&那你告诉我,史书上是如何写的?&
  如嚼黄胆,苦涩地背出《晋书》里那段梦魇一般折磨我的几句话:&尝讲经于草堂寺,兴及朝臣、大德沙门千有余人肃容观听。罗什忽下高座,谓兴曰:&有二小兒登吾肩,欲鄣须妇人。&兴乃召宫女进之,一交而生二子焉。&
  &这&&&他瞠目结舌,双目圆瞪,气得握拳砸在床板上,&这些后世的刀笔之吏在胡说八道!他们怎可这样描黑罗什!&
  &艾晴,你可信罗什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除非&&&突然停住,眸子倏然一亮,用异样的目光不住打量我,然后唇角越来越弯,他居然在笑!
  他纵声大笑,笑得捧腹弯腰,笑得眼角渗出泪。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失态,正疑惑间,突然被他用力搂住:&艾晴,是你,是你回来了!&
  &罗什&&&
  &你就是那个宫女,你还会再回来,我们还会再生两个孩子。&
  脑子里仍是一团乱麻,倒在他怀里发呆。那个宫女是我?真的会是我么?我真的还能再穿越一次么?
  他扶起我,用最坚定的眼神点头,正色告慰我:&艾晴,回去你的时代,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活着。为夫在长安等你&&&
  &那是十六年啊&&&颤着声音凝视他坚韧的目光,心被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将我的手握在胸前,眼眸中蒙着氤氲的光晕:&十年又十年,罗什不是等过来了么?再等十六年,又有何难?&
  他含笑着看我:&与未来之人相恋,岂能不付代价?本以为只有地狱中再无时空间隔,可是罗什在世之日,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已是佛祖大恩,夫复何求?只是,十六年后,罗什已经五十三岁,垂垂老矣,你莫要嫌弃&&&
  我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说:&再说这话,便该打了。&
  柔溺的眼神似有魔力,将我周身的恐惧一点点地扫除。轻轻把我的手从他唇上拿开,坚韧地绽开坚强的笑:&罗什确是说错话了,该打。&
  我也终于笑了。是啊,他可以等,我为什么不能等?老板说过,科技在不断进步,只要回去,就能多一次再见的机会。穿越表的电量还够,我回去,便可借助现代科技生下孩子。然后,只要我有足够耐心等待,总有一天,我能再回到我丈夫身边!
  &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为了爱活下去,才伟大。&抚着他凹陷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笑着迎上他如水眼眸,用我最坚定的声音说,&所以,罗什,我回去。你等我&&&
  &好!&他笑着点头,手指交缠进我的手,柔软的唇轻吻着我。
  微微离开他的唇,叹息着说:&我本来有个心愿。还记得去年在车师时,你答应过我的?&
  &每年陪你过一日最世俗的生活。陪你逛街吃小吃,陪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开心&&&眼神一黯,又急忙打起精神,&今年本该陪你,可是之前是饥荒,后来你又有孕,一直耽搁下来了。&
  拉住他的僧衣,撒娇着恳求:&那我走之前,你陪我逛一天街,好不好?&
  他却摇头,扶着我躺下,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你已有五个月身孕,身体又虚弱。万一变生意外,如何是好?&
  &艾晴,我答应你,一定会陪,但不是现在。&他温柔地为我拂去额上的碎发,低声轻语,&到长安,好么?&
  我伸出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摇一摇:&那你一定要记得哦,不许反悔&&&
  &嗯!&他璀然一笑,满室生辉。
  正沉溺在他俊气的笑中,突然听到房门被轻轻扣响,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师尊,凉王世子请师尊议事,来使正在前厅等候。&
  吕绍?他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跟罗什谈?诧异地与罗什对视一眼。他拍拍我的手臂,让我安心。告诉我他一会儿就回来,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他打开房门,在门口又回转身对我望一眼。阳光明亮,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透出朦胧的蕴华。夏风扫过,窗外白杨树沙沙作响。蝉儿从梦中惊醒,又开始了一天的鸣叫。他看着我,略一点头,将房门轻轻扣上。我闭眼,告诉自己,一定要养好身体,好好活下去。不光是为了宝宝,更是为了再相见&&
  离别是为再相见
  我又睡了一会,醒来时,眯眼见到床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睡眼惺忪地问:&你回来了?吕绍找你何事?&
  &是我让吕绍把法师支开的。&
  我一惊,眼睛撑大。窗外透进的明媚阳光正投射在那个高大男人身上,熠熠生光。熟悉的犀利眸子正在打量我。
  &你怎么&&&想问他是怎么进来的,话出口了还是没问下去。他想要做什么,总有办法做到。
  &何事?&刚打算坐起身,他俯身将一旁的毯子揉成团,靠在我背后,然后扶着我的腰帮我坐起来。
  虽然他是好意,我却很不喜欢这样的身体接触,脸有点热辣。他毫不在意地在床沿坐下,与我靠得很近。我没办法拉开与他的距离,想想他对一个孕妇也不会怎样,便放开顾虑,两眼无惧地直视他。
  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鹰眸里有几丝红线,衬着发黑的眼圈,眼底流出莫名的哀伤。被他这样的眼神直直盯着,心像是被捶打了一下,突然慌乱起来。
  &小将军&&&
  &到现在还不肯叫我蒙逊么?&他低头,幽幽地叹气,语气里有丝化不开的苦涩。
  &蒙逊&&&心念一动,不想看他的眼,正色问道,&你把法师支开,单独来见我,肯定有话要说。究竟何事?&
  唇角勾勾,先是浓浓的苦笑,然后又突然敛颜,答非所问:&姚苌遣使来请罗什法师去长安讲法,你可知此事?&
  我点头,心下疑惑,他为何说起这事?
  &吕纂之意,可用法师向姚苌交换钱物,吕光亦是赞同。但你可知,为何法师最后还是没去成?&他的眼光一直在我脸色徘徊,眼底闪过一丝黠光。与我单独相处时,他从来都是用鄙夷的口吻直接称呼吕氏诸人的名字。
  &不是说,吕光担心罗什性狡,恐他去长安会不利吕氏凉国么?&
  他轻蔑一笑,鼻子哼气:&的确是这样。不过,这话却不是吕光自己说的。&
  明白了,探头问他:&是你么?&
  他点头,线条刚毅的脸上浮出诈色:&是我告诉吕绍,然后由这个蠢人去劝其父。&
  &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能放你们走。&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室内踱步。阳光照射在他直挺的宽阔肩膀上,衬出半明半暗的面色。
  &包括你们回宫,也是我的主意。让吕绍跟吕光说,趁各国争相聘请法师前,由吕光来宣告天下,罗什法师已为他所用,以绝其它列强之心。&
  &蒙逊,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停住脚步,直直瞪着我,冷笑一声:&我改主意了,不打算杀你,却不能让其它人得到你。吕氏一门昏庸,将你们置于吕氏手中,我才能放心。&
  我苦涩地叹息:&你不用再担心,我没几天了&&&我走,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
  他缓缓走近我,再次挨着我坐下。眼中的戾气褪去,流淌出悲伤。胸膛微有些震动,咽一咽嗓子,突然抓起我的手:&你可恨我?&
  我要挣开,却被他用更大的力握住。我的挣扎在他面前向来无用,索性随他了。迎上他哀伤的深眸,淡淡一笑:&你告诉我,是希望我恨你么?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么?从此以后,我不可能再对任何人讲君王之术,也无人知道你的野心,阻挡你成就霸业。&
  &也对,省得我每日犹豫到底该不该杀你。&他仰头大笑,笑声里却透着凄清。
  他笑了一会,嘴角渐渐落下,用力掐我的手,似乎希望看到我露出痛苦。&你死,的确对我更有利。你这样的女子,不该活在这世上。&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我忍着手腕上一波重过一波的力气,努力地笑:&蒙逊,我不恨你。一切都是命数,早已定下。我在这世间,已经没有时间去恨了&&&
  手腕一松,他放开了我。怔怔地盯着我的脸,眼里飘过迷茫。苦笑着摇头,喃喃轻语:&你连恨都没有&&&
  &蒙逊,你会建国立业,成为割据一方的霸主,却不是时代所赋予的可终结乱世之人。&我平静地告诉他,&你的命数,也是早就定下的。&
  涣散的鹰眼重新聚焦,深邃眼光长久地落在我脸上,苦涩地咀嚼出:&命数&&&
  嗤笑一声,叹出长长一口气:&命数&&你我以这种方式相遇相处,也是命数罢&&&
  他甩甩头,偏过一边。再转眼对着我时,眼里哀伤渐渐隐去,沉思一会,平静地问到:&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蒙逊,法师一心想在天梯山开凿石窟,建大佛寺,却被吕光阻止。你日后进驻姑臧,可能帮法师完成此愿?&
  &好,我答应你。&他认真地点头,&我做君主后,定聘法师为国师,举国奉佛。&
  正要开口说谢,他突然再问:&还有别的心愿么?&
  我思考一下,说道:&希望你善待百姓,凉州境内不要再出现人相食的惨况。还有尊儒重教,让有才学的汉人能在西北安顿下来。&
  &好,这些我都会做。&他点头,向我凑近一些,鹰眼在我脸上盘旋,&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想起我走后孤身等待十六年的罗什,鼻子泛酸。稳定一下情绪,看向蒙逊:&我走之后,莫要再为难法师。用你和吕绍的关系,让他起码有一定自由。&
  &好,我在姑臧一日,便会尽我之力相助法师。&又凑得更近了,与我只有半尺之遥,声音放得更低,&还有么?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将头偏开,听出他声音里的期待,反问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他一愣,半晌摇摇头。坐正身体,苦涩地笑了:&没什么&&&
  他站起,缓步向门口走去,拉开房门。夏日娇阳似火,染出火红的背影。脚步凝滞在门口,却不回头。燥热的空气中飘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艾晴,走好&&&
  我的鼻子很酸。蒙逊不会知道我是离开这个时空,他以为我离死不远了。这句&走好&,算是他对我的最后一句祝福。是生离,还是死别?再回来时,我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如同再也见不到弗沙提婆一样。尽管我一直提防,他其实也没真正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对他,应该心存感激。毕竟,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帮我。所以,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默默说:谢谢你,蒙逊&&
  罗什帮我穿上防辐衣,带上时间穿越表,背上大包。一桩桩,一件件,细致而耐心。这些东西,我本来以为再也用不上,可现在,却还是需要靠这些与21世纪联系的纽带,救我和宝宝的命。神思恍惚间,罗什在我腹部缠上厚厚的棉衣,是为防止我落地时对宝宝有伤害。
  他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俯下身时,看到他背上也湿了一片。僧衣黏黏地贴着,勾勒出精瘦的背部线条。
  缠上棉衣,我自己也热得直冒汗。他帮我抹去额头的汗珠,捧着我的头,柔声说:&以前你走,罗什都没有与你送别。这次,终于是罗什送你走。&
  鼻子一酸,刚要落泪,他吻上我的眼睛,将涌出的泪珠吻去:&别哭。对宝宝不好。&
  抚摸着我颈上系着的艾德莱斯绸,将右手交缠进我的手,触到他手上的结婚戒指。今天,他特意将戒指从脖子上摘下,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此刻,挂在他胸前的,是那串磨损过旧的佛珠。
  轻轻拥我入怀,微笑着说:&我们分别,是为再相见。所以,你我都不许哭。你不过是回娘家,罗什要笑着送你走。&
  点头,努力地笑。希望十六年里,他想起我时,是最美丽的笑容。
  &罗什,你有空便翻译佛经,不要跟吕氏诸人发生冲突。预言谶纬之类的,我知道你不屑。可是,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有时屈就一下也是必要。&
  我已经将今后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晋书》记载他的那些神力,什么刮大风预言战乱,从母猪生下一头三身小猪的怪事上推断吕纂会被人篡位,等等。他听后总是摇头,却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
  将断断续续记录了两年的笔记拿出:&这里面是我的考察日志。有十六国中已发生和将要发生的历史事件,还有我心情的记叙。&
  翻开笔记本,我和爸妈的合照夹在里面:&我走后,你若是想我,可以看我的笔记和照片。我以前没想过要留下这本笔记,所以按照我的习惯写千年后的简化字。你要从左到右读,而不是自上而下。这几天我做出一张对照表,时间太紧,恐怕没办法做全。我写的东西,你也不一定能看懂&&&
  &没关系。罗什会仔细研读。熟悉你那个时代的字,还有那个时代写文的习惯。&他郑重地接过,抬眼一笑,&罗什目下看不懂,不过,有十六年时间可以慢慢看。等你回来,再问你看不懂的地方&&&
  看着他清癯的脸,仍在努力绽放微笑。浅灰眸子晶光闪动,我的身影映在氤氲水汽里渐成朦胧。
  鼻子又泛起酸涩,强行压下苦楚的痛,拉住他的手细细叮咛:&你去长安的前一年,姑臧的饥荒比这次更甚,城内人口几乎丧失十之八九。这些都是命数,无力挽回。你无法救人之时,一定要先保住自己。因为,你的使命要到长安才能完成。&
  吕光死后不到半年,吕篆便杀了吕绍。吕弘也想当王,便与吕篆争位,兵败被吕纂杀死。两年后,吕超杀吕纂,扶自己的亲哥哥吕隆上位。不到半年,吕隆便在饥荒和蒙逊围攻下投降姚兴。吕光死后三年里,吕氏诸子只顾内斗,凉州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比吕光之时还要凄惨。这样的混乱,我却无法陪他一起渡过。想到这些,心中便如车碾过,剧痛难忍。
  &艾晴!&他轻轻捂住我的嘴,摇头微叹,&罗什已经不再是龟兹那个桀骜不群的法师了。我已知该如何与上位者相处,如何为理想隐忍。别为我担心,十六年,罗什能忍过去&&&
  我点头,觉得自己又快要禁不住落泪了,赶紧吸着鼻子说:&还有,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挑食。每晚用热水烫脚,这样冬天时冻疮才不会复发。手上也要多擦姜片。你睡眠太警醒,所以总是睡不好。我不在时,若有条件,要记得睡前喝点牛羊奶。晚上看书不要太久,否则视力会损坏。我可不想回来时给你带副近视眼镜&&&
  我絮絮叨叨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叮嘱完。他只是温柔地点头,用帕子擦我的额头,为我抹去汗珠。终于自己也说累了,似乎还有很多很多要说,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怔怔地盯着他发呆。
  &说完啦?&敲一下我的脑门,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那轮到罗什来叮嘱你了。回去后没人看顾你,不可熬夜,少睡懒觉。不要看见喜欢吃的就不停嘴,不可老是忘了&&&
  &好了啦,我都知道。&我朝他吐吐舌,苦着脸看肚子上的棉衣,&你再说下去,我要流一斤汗了。&
  他愣一下,眼光落在我肚子上,偷偷转头擦擦眼角,将我搂紧:&一定记得,保住自己最是重要。其次才是孩子&&&
  &你放心,我的时代科技很先进,一定能生下宝宝&&&
  &艾晴&&&他叹息着将手放上我微隆起的肚子,眼神黯淡,&对不起,罗什无法与你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要辛苦你一个人了&&&
  &宝宝会知道,它有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哽咽着嗓子,抬起右手扬一扬玛瑙臂珠。正午阳光穿过菱格窗,将满室照得透亮。晶莹的玛瑙上,&不负如来不负卿&七个清秀的字迹熠熠闪光。
  &这串珠子,我以后会留给宝宝&&&
  他点头,也抬起右手露出属于他的那串珠子。他闭起深邃的大眼,昂起如天鹅般的颈项,任两行清泪顺着清癯的脸滑落&&
  缠绵痴长的吻终于也有尽头,唇齿间还留着他清幽的檀香味。他动作缓慢地放开我,帮我套上手套和头套。我旋开按钮,绿光闪动,开始记秒。只有一分钟了,看着秒表滴滴跳动,告诉自己,不许哭,我要笑着离开。尽管带着头套他看不见,但他一定感觉得出。
  他面对着我,缓步向门口退去。眸光始终缠绕在我身上,无尽留恋。退到门口,手扶门扇。屋外的强烈光线洒在他身上,褐红僧衣转成偏黄色调,赤裸的半臂反射出麦色光晕。他深吸一口气,再多望一眼,似乎要将画面从此定格在脑中。
  我点头微笑,只有半分钟了,他依旧在望着我。
  &罗什,关门吧。&我的声音也一样发颤,&记得不要看等一会的那道光线。确定屋内不再有异光后才能进来&&&
  已不记得这是第几遍叮咛了。我的眼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这是最后一眼了&&
  门终于关上。秒表显示,只有不到十秒了&&
  &罗什,等我&&&
  &嗯&&&声音里牵出浓重的鼻音,穿过门隙,丝丝飘进。
  近两年了,又再次感受到了腾云驾雾的翻转。腾空的瞬间听到他大喊:&我妻,好好活着&&&
  我有没有落泪?不记得了,在时空转换中,昏昏沉沉,只是下意识地护住腹部。宝宝,你一定要挺过来&&
  耳边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费力地睁眼,模糊视线中出现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我被放上担架,一把拉住身边的人,认出是研究员小聂。昏迷前我只知道反复说一句话:&保住我的孩子&&&
  第六部 长安的辉煌
  火车速度已经放缓,马上就要进站了,我站起身整理行李。围在我们这一隔间的人群又爆发出啧啧赞叹,不时有人从其他车厢里挤到这儿来。
  我看向人群中的焦点,一个小小的孩子,穿着泰迪熊的工装裤,正眨着灰色大眼睛镇定地看着周围的大人。
  "秦朝什么时候统一全国的?"坐在我们对面的小伙子翻着《中国大百科全书少儿版历史卷》问。
  "公元前221年。"一声奶声奶气的回答,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小伙子悻悻地又掏出一颗巧克力塞进他胸前的小兜兜里。那容量不大的小兜兜已经快装不下了。
  "那你能背出依次被秦灭掉的六国吗?"旁边一个看似大学生模样的女生问道。
  "韩、赵、魏、楚、燕、齐。"小孩不假思索地回答,周围又是一阵笑。
  "给你个难的,答出了叔叔这整包巧克力都给你。"另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人兴致高涨,狡猾地冲他眨眼,"说出这六国都是哪一年被灭的。"
  小孩儿两只浅灰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对我看一眼。我微笑着点头,将大包背上。
  "前230年,灭韩。前229年,灭赵。前225年,灭魏。前223年,灭楚。前222年,灭燕。前221年,灭齐。"
  "嗬,太神了!"小伙子翻开书,一拍大腿,大声喊。
  中年人接过小伙子手上的书,不可置信地查看,疑惑地问:"这小孩真的只有三岁吗?"
  小伙子把书还给我,我笑着塞进包里。这场智力赛,就是由这小伙子开始。他看到那么小的孩子捧着《中国大百科全书》,虽然是少儿版,也是厚厚一本。就以巧克力为奖品考他,结果聚来了这么多人。
  "都说混血儿聪明,这孩子长得漂亮,智商还那么高。大姐,你跟你老公真有福。"女大学生两眼狂冒红心。一路过来,她老是喜欢帮我抱他,摸他柔软的褐红鬈发和尖下巴,不停说可惜自己早生了二十年。
  火车已停下,广播在报站名了。我笑一笑,抱起他小小的身子:"小什,我们到了,跟叔叔阿姨们再见。"
  他扬一扬手中的大包巧克力,先对着中年人礼貌地说:"谢谢叔叔。"
  他的声音清脆,小脸蛋上露出两个可爱的笑窝,再对着所有人点头:"叔叔阿姨再见。"
  我们在一车人的赞叹与再见声中下了车。
  踏上故乡,我眯起眼环视周围。多少年没有回家了?记忆中最后一次,是我研三那年的寒假。一时间记忆飞速倒退,仿佛看到爸妈送我上火车的那一刻,叮嘱我一定要当心身体。从去北京上大学起,每一次的离别,爸妈都要亲自送我&&
  "妈妈,我下来自己走。"瞬间被拉回现实,小什的小手抚摸上我的脸,脆生生地说,"你背着包,重。"
  这孩子!我心里淌过暖流,放下他,牵起他的小手,向出站口走去:"小什,还记得妈妈告诉过你,等会儿看到妈妈的爸爸妈妈,要叫什么?"
  "知道。"
  我当然知道小什不会忘。只要跟他说过一次,他都不会忘。我只是自己在紧张罢了。一出站就看到爸妈站在栏杆外翘首期盼,一如当年我每次回家。
  "爸,妈&&"声音哽咽了,我心疼地看着父母额上更深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这些年,他们老得太多。
  "小晴,五年了,你五年没有回来了&&"妈拉住我,声音颤抖,爸只是默默接过我身上的大包。
  "对不起,不孝女儿回来了&&"泪一下子开闸而出,我抱着妈大哭起来。爸侧过脸,偷偷抹眼角。
  "妈妈,别哭。"
  衣角被拉住,我放开妈,看到小什瞪大眼睛仰望着我。吸着鼻子,将小什抱起。他吻上我的眼睛,温软的小舌将泪舔去。每次我哭,他都会这样安慰我。
  抱着他暖暖的小身体,我吸一吸鼻子,笑着介绍:"爸妈,这就是我电话中说的,要带回来的那个人。"
  "外公外婆好,我叫罗小什,今年三岁。"怀中的小人儿又拿出最擅长的一招。每次他惹我生气,我只要听到这么可爱调皮的声音,便会一下子心软,再也舍不得骂了。
  "这&&"爸妈张大嘴,眼睛瞪圆了,"小晴,这是&&"
  "这是我儿子,你们的外孙。对不起,电话里没讲是因为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清楚。"
  "你&&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跟谁生的?"爸喘着粗气,抬头搜索我身后。
  "爸,你别急。"我知道他在找另一个男人,有些好笑,将左手伸到他们面前,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我不是未婚先孕,我已经结婚了。只是,我所在的地方,没有任何通信设备。无法通知你们,也没办法带你们的女婿来见你们。"
  我微微一笑:"我们回家说吧,要说好久呢。不过爸妈放心,我一定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们。"
  "外公,抱小什。"
  爸一惊,看着小什向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臂。小什从来不怯生,每次要讨好别人,总是一脸乖巧样。眨着晶亮的浅灰大眼,露出可爱的笑窝和一对不甚明显的小虎牙。研究基地上至最严谨的李所长,下至扫地阿姨,都被他的无敌电眼和天真笑容拿下,简直宠他上了天。
  爸犹豫着伸手接过小什,在触上小什身体的那一刻,爸一直严肃的脸,瞬间柔软下来&&
  用了五个小时,把我从第一次穿越到最后一次回来交代一遍。十三岁情根暗种,二十四岁爱而不得,三十五岁历经磨难。与他的每一点每一滴都镌刻在我脑海中,如同一本永不褪色的书,我每晚都要拿出来细细翻一遍。讲到我们同龄时因为身份无奈分手,妈妈开始为我低声哭泣。讲到在人前羞辱的成人礼,吕光的逼迫成亲,爸爸也怒红了眼。再讲到姑臧经历的饥荒与怀孕后无奈地分手,爸妈早已经软化下来,为自己从未谋面的女婿心疼不已。
  "小晴,三年前你打过电话给我们,那时你刚回来吗?"
  我点头。想起挺着溜圆的肚子,在研究室里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在古代的两年间爸妈只能从季老师那里打听消息,季老师告诉他们我很好,因为工作的保密性,不能跟他们联系。所以当两年后我再次给父母打电话时,他们都差点急疯了。
  "你那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些?"妈气急了,又开始抹眼泪,"你三年里独自养孩子,为什么不让爸妈帮你?"
  "妈,对不起。"我看向倚在爸怀里的小什,叹口气。三年里我只是定期给父母打电话,编些工作上的谎言,让他们以为我还在从事一项保密性极高的工作,却从没提起过小什。
  我沉着声音告诉他们:"因为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小什,从刚生出来,就患有白血病。"回到现代,我被检查出各项指标超标,白细胞数目高于最高正常值百分之二百。虽然还没有达到重度白血病人的数值,用药物治疗即可。但我怀着孩子,吃药会对胎儿有损伤,所以我拒绝服用任何药物。
  研究基地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极感兴趣,这样跨越千年结合的孩子具有非常大的意义。他们请了全国最好的血液病专家、妇产科专家、基因学专家、营养学专家、儿童教育专家、不计成本动用最好的医学和技术力量。我本不希望孩子被当成研究对象,可是,我需要借助他们生下孩子,所以我留在了研究基地。
  小什是剖腹产生出来的。天知道为了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我和专家们费了多少心力。当护士抱着皱巴巴的孩子递到我面前,笑着告诉我是个男孩时,我流泪了。我对着虚空喃喃:"罗什,我和孩子,都活下来了&&"
  刚出生的小什经常啼哭,容易发烧。我急得睡不着觉。经过专家确诊,我得到一个噩耗:小什从出生便带有白血病!
  我如同被重拳击中,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孩子在我肚子中已经吸收了辐射,穿越回现代时又再受一次。那么小的身体,如何吃得消?我颤抖着恳求所有专家,无论用什么代价,一定要治好我的孩子!
  最好的治疗方法,便是骨髓移植。可是全国都找不到能跟小什配比的骨髓,我便要求化验我自己。结论是我的骨髓跟小什配对成功。我嘘出一口气。可是,小什还太小,无法接受骨髓移植手术。而我自己也患有白血病,必须降低到标准线内才可以做手术。
  我怔怔地回想着这三年焦虑痛苦的经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看着爸妈心疼的表情,不敢告诉他们最初的两年里小什和我,都是在病床上度过,每天与药为伍。
  小什超凡的智商很早便表现出来。六个月就开始说话,记忆力和学习能力超强。只是因为身体底子弱,到了十五个月才会走路。在他会说话后,研究基地的工作重心不再是找实验者穿越,而是研究小什。
  儿童专家针对他的智力发育情况,给他制定的早教,他都能轻松地超额完成。到了三岁,已经能念出五千多个汉字了。在众人惊呼神童时,我只是笑笑。他的父亲,七岁时每天不但要背三万两千字的偈文,而且还全部理解这些深奥的佛经。小什,还没超过他父亲呢。
  骨髓移植手术在小什两岁半时进行。专家们一再告诫我,我自己只是靠药物将白细胞降低到标准。进行这样的手术对我自己本人的伤害非常大。可我笑着告诉他们,我是个母亲,为了孩子,我愿意付出一切。
  手术很成功,虽然手术后我时常感到头晕乏力,从此以后必须长年累月地吃昂贵的特效药。可是,看着小什一天天红润起来的脸色,当妈的心,总算宽慰了。
  这些,我隐藏了大半,不想让爸妈再为我担心。
  小什一直坐在爸怀里,乖乖听我讲,无邪的纯净双眼滴溜溜地转。我不知道这么小的他能听懂多少,可是,我不愿意瞒着他。他应该知道自己特殊的来历,从他还没开始讲话起,我就让他每天看我画的罗什,教他喊爸爸。
  小什是我活下去的寄托,是我思念他的纽带。可是一想到孩子的父亲,在遥远的时空中,在艰难的环境里,独自一人思念着我们,我心如刀绞,痛入骨髓。我一直希望能劝服研究小组,让我再穿越一次。可是,我这副虚弱的身躯,已经不允许再破坏了。何况,小什需要我的抚养。在所长的苦劝下,我终于无望地放弃。
  讲到晚上八点,小什终于靠在爸的臂弯中沉沉睡着。直到小什睡着,爸都舍不得让妈抱一下,妈只能抱怨连天。爸轻轻把小什放上床,盖好被子,凝视着小什俊气的小脸蛋出神。记忆中,爸从来没这么宠过我。
  小什的睡脸非常可爱,长长的睫毛微微随着呼吸起伏,带点婴儿肥的手和脸肉乎乎的,娇嫩的皮肤似乎能掐出水来。我帮他把脖子上挂的玛瑙珠子取下,塞到枕头底下。第二天他醒来时,会自己找到戴上。本来该戴在手腕上,他还太小,我就改成项链让他每天挂着。他知道这是爸爸留给他的,宝贝得不得了。
  爸突然轻声问:"这孩子,像他?"
  "嗯,非常像。"我宠溺地看着小什,眼前浮现出那双澄澈无垢的双眼,清癯的脸,风轻云淡的翩然之姿。
  浅灰的眼珠,略带红棕的褐发,削尖的下巴,比同龄人高挑的个子,还有超高的智商,这些都是从他那里继承来。不过脸型像我,没他那么狭长。牙齿像我,有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不过长大后应该会跟我一样慢慢消退,不那么明显。他的皮肤更白皙细腻,也是我的基因。
  "小晴,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研究小组想留下小什,用最尖端的教育培养他。可我却希望小什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有正常的童年,有同龄的玩伴。我跟季教授商量过了,我会回学校当讲师教书,一边跟他读博士学位。"
  研究基地在偏僻的西北戈壁滩上,小什如果在那里长大,接触的都是搞科研的大人,童年还有什么乐趣?
  我笑着让爸妈不要担心:"我有一笔丰厚的奖金,足够养大小什了。"
  "老头子,我们跟小晴去吧。反正退休了在家也没事做。我们帮小晴带孩子,让她安心读书工作。"妈抽一抽鼻子,用手肘捅爸。爸爱怜地抚摸小什的脸,点点头。
八十一 再回研究基地
  "艾晴!"教研室的门被推开,爽朗的笑声随着一个瘦小的身躯传入,"不对,要叫你艾教授了。"
  "只是副教授。"我笑着迎上前。昨天接到李所长的电话,说他和小聂来北京开会,想顺便来看望我和小什,还有今年刚退休的季老师。
  "那也够不容易了。一般讲师五年才能提副教授,你才用了两年半。博士学位也拿到了,真是恭喜啊。"
  我谦虚地寒暄,忙着让李所长和小聂坐下,给他们沏茶。
  李所长吹着茶叶末,仔细打量我:"两年不见,怎么一点都没变?老季第一次带你来研究基地时,你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现在,却是个成熟的大美女了。哈哈,有没有学生叫你历史系的美女教授啊?"
  我笑着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李所长,您爱拿我开玩笑的脾气怎么一点都没变?我再过三个月就是三十三的老女人了,您再叫美女,还是给我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老李又笑开了,小聂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长江七号玩具,递给我:"艾晴,这是给小什带的礼物。两年多没见,我们都想死他了。他现在五岁,肯定更可爱。"
  我开心地接过:"谢谢小聂,你还是那么记挂小什。他现在可调皮了,我爸妈,还有季老师、季师母,都宠他宠得不得了。我告诉他李爷爷和聂叔叔要来,他急着要见你们呢。"
  "嗬,他还记得我们呀?"老李乐呵呵地笑,"当然啦,小什是小神童,智商200,本来就比普通人记忆力好。说起来,小聂小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神童啊。这两神童,在研究基地里就是好朋友呢。"
  小聂听老李夸奖,只是安静地笑笑,还是一向的好脾气。回想起在研究基地时,小聂就很喜欢小什,经常带他出去玩,教他生物知识。好些知识,连我都不知道,小什会得意地在我面前炫耀。
  老李看一眼得意门生,继续笑着说:"我正在培养小聂做接班人呢,他呀,现在可是我的左右手。再过两年,我也要退休了,学老季一样,回家养颐弄孙喽。"
  "我就知道小聂有出息。才三十岁,真是年轻有为。"我看着这位生化领域的神童感慨,当年我刚进研究基地时,比我小三岁的他已经是博士毕业了。
  "对了,小聂结婚了吗?"
  老李摇头,一脸忧心:"唉,我也正为这事犯愁呢。说起来,当年是我把才子聂征远调到研究基地,却害得他一心搞科研,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谁叫我们研究基地设在那么偏僻的西北,来的都是大姐大婶,吸引不到年轻女孩子啊。对了,艾晴,你们系里有不少好姑娘吧,给小聂介绍介绍?"
  "李所长&&"小聂脸红了。他个子不高,长得斯文儒雅,只是性格内向了些,跟女孩子说话都会脸红。当年研究基地里都是中年人居多,他是最年轻的。我们年纪相近,我又外向,所以跟他处得不错。李所长曾经想给我们牵线,我们都明确表示只是好朋友而已。
  想起当年,我不由微笑,也打趣起小聂:"好啊,小聂,你这么好的男人,聪明有内涵,又老实本分不花心,哪个女孩能嫁给你,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艾晴,别老打趣我。你自己呢?还是一个人吗?"小聂笑着对我投来关心的目光。
  "我的情况你们知道,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接受别的男人了&&"我苦笑一下,摇一摇头。
  "艾晴,你年纪还轻,为了小什有个完整的家,也不妨考虑一下&&"
  "李所长!"打断老李,我正色道,"我已经结婚了,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婚礼。"
  这些年,父母和季老师劝过我无数次,甚至还帮我安排相亲,都被我拒绝了。季老师对我长吁短叹,说如此渺茫的等待,谁能做到?当年信誓旦旦说要等我的师兄,我回来后都已经有孩子了。我只是笑着说,我的丈夫,他能做到。所以,我也能等&&
  看到老李悻悻的脸色,我赶紧嗯哼一下转移话题:"不说这事了,现在这个穿越项目进行得如何?"
  "还是不行。"老李叹出重重一口气,喝一口茶再继续说,"这个项目进行了十年,迄今只有你一个人成功穿越到古代。其他实验者都失败了,也不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小聂思考一下,说道:"我总觉得,可能跟实验者的特殊体质有关。如果能找出一个跟艾晴相似体质的人,说不定可以成功。"
  我试探性地小心问:"那,不如我再穿一次?"
  "艾晴,这事你想都别想。你的身体状况,又给小什做过骨髓移植,我们怎么敢再让你试验第六次?"老李连忙摆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你到现在都得靠每天吃药维持正常的白细胞数目。如果你出了意外,我们怎么跟小什交代?"
  我苦笑一下,果然还是这个答案:"我已经调养这么多年了,说不定可以一试。"
  "还是不行。"老李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微板起脸,"你啊,只想去鸠摩罗什的时代。换个时空,你愿意去吗?我们的试验,希望能见到的是对历史进程有更大影响的人物。"
  看到我脸上的失望,老李赶紧说:"我不是说鸠摩罗什不重要。而是跟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相比,我们更希望验证的是那些伟人的时代。"
  "我&&"
  "我可以的!"门突然被撞开,跌进来一个女孩,手上抱着的一叠作业本哗啦啦全撒在地上。
  她不顾这些本子,一把拉住还坐着的小聂,一脸哀求状:"求求你们让我去!"
  我吓了一跳。她是我当讲师第一年接的本科班学生,今年大二。
  "皑皑!你&&"
  她闪着晶亮灵动的眼眸,绯红着脸说:"对不起,艾老师,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无意中听到。"
  我当然知道历史系的旧楼隔音效果如何,还是不禁叹口气,因为看出她脸红不是为了内疚,而是太过兴奋。
  她唧唧喳喳地如同一只小麻雀,不住摇晃小聂的手,估计是吃准了老实的小聂不敢对女孩子说重话:"穿越到古代是不是?没想到真的可以穿越啊,我还以为只有小说里这么写写的呢!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可以去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穿越啊,连看小说也是非穿越文不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你们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只要不再待在这个令人生厌了无生趣无聊透顶的二十一世纪。"
  我被她喋喋不休吵得有点头痛,看向红着脸的小聂。此刻他正被皑皑摇晃着手臂,一脸尴尬。
  "小聂,你看&&"
  小聂轻轻抽出手,嗯哼一声,上下打量皑皑,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我看她的体形骨骼跟艾晴很相似,不妨一试。不过得去基地详细检查过才能下结论。"
  他转头望她,目光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闪烁,语气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白皑皑&&"她小声说。在接触到小聂的眼光后,终于有点女孩样,略带害羞地低下头。
  小聂先是一愣,然后放声大笑。一向不太言语的他,居然也有这么开心的时候。我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两个,对着待在一旁的老李使了个眼色。
  我向系里汇报此事。作为班导,系里要求我带着皑皑去研究基地。已是十月底,我陪小什过完他的五岁生日,便开始交接工作。十一月到来时,我与老李、小聂,还有皑皑踏上了西行的列车。
  再次踏进研究基地时我感慨万千。从二十二岁被老板带到这里,已经过了十年。这十年里,我经历了太多。如果没有小什,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梦是醒。隔着玻璃看见那个我熟悉的穿越机,怔怔地直想落泪。多希望我能再躺上那张台子,划破时空阻隔,与我魂牵梦绕的丈夫再相见。一旁的小聂叹口气,拉着我走出房间。
  皑皑体检通过,居然一把搂过老实的小聂,高兴得乱蹦乱跳,把小聂闹了个大红脸。试验定在三个月后,研究小组安排皑皑做准备工作:熟悉手工工具,学习绘图,还有强身术和搏击。我负责细化她的历史知识,每天给她讲课两小时。
  我已经很适应在研究基地的生活。只是,实在太想小什了。每天打电话,一听到他脆生生的声音,就鼻子泛酸。我跟老李商量,他同意让我父母带着小什来此陪我。
  小什再次踏上他的出生地,得到了热烈欢迎,几乎被研究基地所有人都抱了个遍。尤其是他还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叔伯阿姨没一个叫错,小嘴比蜜糖还甜。每个人都欢天喜地地亲他,玩具和零食都放不下他自己的小房间。他对这里还有印象,没两天便当起外公外婆的向导,领着他们参观基地。
  五岁的小什跟他父亲一样好学,这里又有那么多专家,都会跟他讲一些普通五岁小孩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聂叔叔,经常跟着小聂看显微镜,自己做标本。
  小什告诉我,聂叔叔和白阿姨很奇怪。白阿姨老是喜欢去找聂叔叔问一些很笨的问题,但是聂叔叔却从不生气。他还经常看到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脸红。我笑着告诉他,以后聂叔叔跟白阿姨在一起时,他要知道回避。
  这样三个月后,我们在试验基地过了个热闹的年。正月初十,小什帮我过三十三岁生日,六岁的小什为我唱生日歌。奶声奶气的童音,让我不禁想起曾经的一对兄弟为我过生日的情形。眨眼间,已然是十年了。
  元宵节后,离皑皑穿越试验只有一星期。外面白雪皑皑,屋里却被暖气片烘得暖意融融。整日嘻嘻哈哈一心想穿越的皑皑却奇怪地越来越沉默,上课时不专心,似乎有心思,老是出神。
  "皑皑,在发什么呆?"我停下讲课,叫醒眼前梦游的她。
  皑皑回神,两颊难得地泛起红晕:"艾老师,我在想,我为什么要穿越?"
  我放下书,笑着问:"是啊,你为什么要穿越呢?"
  她沉思一番,面色有些暗淡:"我喜爱历史,所以当初不顾家里反对,坚持报考历史系。可是,再过两年就要毕业了,突然发现现实很残酷。这个专业是那么冷门,得耐得住寂寞和清贫做学问。看看已经毕业的学长们,真正做本行的,凤毛麟角。家里要我学英语,学营销,同学们也都各有打算,就怕毕业意味着失业。现实和理想之间,距离是那么遥远。"
  我点头,无奈地随着皑皑一起叹气。她说的没错。我班里很多学生,大一开始就选修经济类的课程。读新东方,考托福、GRE、GMAT,就是希望毕业后不从事历史专业。我能理解他们,但作为他们的班导,在上专业课时看到他们书本下压着英文词汇书时,我也难免伤感。
  "感情上我也一片空白。大学两年,不是没有男生追求。可是,试着交往一下,却让我很失望。现在的男生,不爱读书提高自己的修养,只喜欢打打杀杀的暴力和色情游戏。满脑子都是精虫,没约会两次,就迫不及待地想拉你上床。爱情的誓言张嘴就来,却没有真心想去履行。谈得快吹得也快,还有谁坚持真爱呢?"皑皑继续说道。
  看着她失望的脸,我禁不住摇头。我教过的学生,大一开始就迅速配对。到了大二还没谈过恋爱的已经数不出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与年龄不相衬的老成。可是,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在适应这现实的快餐社会罢了。
  皑皑拿起桌上的《新唐书》,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边。屋外的光线已经不足,打开灯,荧白的节能灯光下,皑皑的脸色也染上一些苍白。
  "我对现实很失望,理想与爱情,都得不到。可我只是个普通女孩,无力改变命运。所以,我迷上了看穿越小说,希望能像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到了落后的古代,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所知所学可以被当成超凡的能力。长相普通如我,也能得到古代最优秀帅哥的赏识与爱慕。"皑皑站起来,到饮水机旁倒水,又为我添上热水,继续说,"我听说真的能穿越,那种兴奋的心情您可能无法想象。我不像您。穿越对我来说,不是为了学术研究,而是希望成就一番波澜壮阔的爱情。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存有私心。如果能跟一位又帅气又伟大的历史人物相恋的话,我就不打算回来了,我根本不在意什么改变历史。可是,我从聂征远那里听到了您的故事。"她拉住我的手,声音突然起了哽咽,"艾老师,我哭了。我没想到您居然经历了如此的生死之恋。"
  我微笑,递给她手帕。她稳定一下情绪,红着眼看我:"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作为女生,我很羡慕您得到了至死不渝的爱情,有近乎完美的丈夫,有那么聪明可爱的孩子。可这些,都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得来的。
  "如果是我,就算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另一个空间不懈地等我,可短暂的相守要用虚无缥缈的等待,用性命去换,我敢不敢要这样的爱情?
  "艾老师,我突然胆怯了。因为我知道,我不敢。"她一下子变得失落,眼神茫然,怔怔地盯着手上的《新唐书》。
  "那我去古代干什么?如果真的如您一样爱上了,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微叹口气,我拍拍她的手,淡然地说:"皑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十年前我来到这里,我的爱情,便已经由上天安排好了。所以,我爱上他,经历这一切,都是必然。"
  我笑着歪头看她:"皑皑,你来此也有你的命运。说不定,一段美好的爱情,早就在等着你了。"
  她猛地抬头,惊讶地问:"我的爱情?"
  "嗯。"我抬眉微笑,"我和小聂认识多年,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他三十岁还没谈恋爱,也是上天安排好的,让他一心等着某个能让他开怀的女孩来到他身边。"
  皑皑白皙的脸突然红了,嗫嚅着:"那个呆子&&"
  "皑皑,我从来都没后悔过。爱情来的时候,我不惧怕,而是勇敢面对。你呢?"我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屋外晚霞余光下,小什正跟小聂堆雪人,红黄相间的棉袄在雪地里异常活泼鲜艳。
  我笑着看小小的人儿咯咯笑着跑,小聂作势在他身后追,感叹一声:"无论平淡如菊的悠然恋情,还是生死交付的绚烂激情,爱情本身是怎样的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谁是那个与你相依一世的人。不要到错过再后悔&&"
  "艾老师!"皑皑噌一下站起,胸口有些起伏,肯定地点头,"我明白了&&"
  皑皑一溜烟跑了出去,我目视她的背影迅速转弯消失,笑着摇头。这孩子,真是性急&&
  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跑到雪地里,一把拉住小聂,亟亟地说着什么。小聂满脸诧异,赶紧将大衣脱下披到只穿毛衣的皑皑身上。我取过皑皑的外套,笑着走出了门。得让那个冒失鬼赶紧穿上外套,然后把一旁的小电灯泡带走。
八十二 最后的机会
  我坐在小什床前,给他念白话版《史记》。其他小孩在他这个年龄喜欢的《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他在三岁便全部自己看完了。不知是不是受了我的影响,他格外喜欢历史。《三国演义》也能自己慢慢看,虽然还是有不少字要查电子字典,有不少古文句式要我解释。不过到了晚上睡觉,他还是跟普通小孩一样,喜欢让我读书催眠。我一边念着,一边犯愁。他还没到上小学的年龄,不知到时学校会不会让他连续跳级。
  有人敲门,是皑皑。她面色红红的,两眼晶亮地闪光,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她那么兴奋,一把拉过我,对着床上的小什喊:"白阿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妈妈讲,小什自己乖乖睡觉,把你妈妈借走啦。"
  没容我多待片刻,就急匆匆拉着我走向实验大楼,一边用她常用的快语速说:"艾老师,征远正在实验室里等我们。我们得赶紧去,趁晚上没人好办事。"
  脚步在雪地里踏出吱吱声,我笑着打趣她:"什么时候改了称呼啦?"
  她脚步一顿,脸在路灯下转红,这次是真的害羞了:"哎哟,艾老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坏了&&"
  实验室里果真只有小聂一人,还穿着上班时候的白大褂。看到皑皑来了,小聂安静的脸上突然飞过一道红晕。我正以过来人身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互相躲闪的眼神,却被皑皑推到一堆机器面前。
  她挥着手跳脚:"征远,赶紧给艾老师检查身体。"
  我惊讶。小聂收敛起不自然的神态,严肃地告诉我:"艾晴,皑皑想把后天的穿越机会偷偷让给你。"
  我一惊,心立刻狂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小聂和皑皑:"怎么给我?"
  皑皑得意地对我一笑:"等我穿着防辐衣躺在穿越机上时,我会说自己尿急。然后您在厕所等我,我跟您对换衣服。我的体形身高都跟您很像,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呆了许久,才问出一句:"他们&&他们到时候会发现的!"
  "那又怎样?"
  皑皑满不在乎地拉着我的手,摇头晃脑:"等他们发现时,您已经走了,他们不可能再把您抓回来。我不是基地的职员,他们能拿我怎么办?征远是生化人才,离开这里,还怕他找不到工作吗?"
  "可是,可是&&"我脑子还是有些滞涩,看向皑皑活泼灵动的脸,"你要去的是玄武门之变时期的唐朝&&"
  改动任何数据都是非常复杂的事情,时空坐标不一,马上就会被人发现。
  "这您就放心好了。"她哈哈笑起来,对小聂努努嘴,"征远会在时光机启动前一分钟偷偷修改数据的。您不是一直想去见在长安的鸠摩罗什大师吗?既然地址一样,只是修改一下年代,一分钟时间,不会引人注意。一分钟后,等其他人发现了,您已经走了。"
  "皑皑,小聂&&"
  皑皑对我调皮地眨眼:"不过,艾老师,您为什么不去见更年轻一些的法师呢?在长安的他,已经五十三岁了,很难再有浪漫了吧?"
  我摇头笑笑:"你们年轻女孩,满脑子就是浪漫。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宁愿选择在他老年时能陪伴他一段时间。何况从现实角度来说,去长安,小聂只需修改时间数据,比同时修改时间地点更为隐蔽。既然要去,我一定要成功,否则,下一次机会不知何时了&&"
  皑皑扶着我躺上机器,轻快地说:"您先别以为肯定能成功。征远得给您检查身体,看您是否吃得消再穿越一次。"
  我惴惴地躺着,心中五味翻腾。这会是我的机会吗?全身检查后,我和皑皑都期待地望着小聂,却见他仍是神情严肃地看着电脑里的数据。
  "到底怎么样?"皑皑性急地又开始摇晃小聂的手臂。
  小聂终于抬头看我,神情却是比刚才更严肃,低沉着声音说:"艾晴,你要去可以。但是后果严重,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我点头,紧张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现在是靠药物维持正常的白细胞值。但是,你过去了就不能带药。吃受过辐射的药物,比不吃药的副作用还大。而一旦停药的话,骨髓会制造出更多的不成熟白细胞。如果到了最高正常值十倍以上,等你回来,就连吃药都无法降下去了。只能靠化疗,然后等待可以匹配的骨髓。"
  皑皑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我轻拍她的手,转头对着小聂:"我不懂医学,我只想知道,停药后,我的身体离临界点,最多能撑多长时间?"
  "加上你来回所受的辐射,半年一到就必须回来。"
  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我欣慰地点头:"有半年吗?太好了,我去。"
  小聂脸上飘过不忍,叹口气说:"艾晴,你要知道,就算你半年内回来,你的身体也已经受了更大损伤,很难再弥补。也就是说,你要用减少十年甚至更长的寿命来换这半年!"
  皑皑惊呼一声,眼泪立刻涌出,拉着我的手哽咽着:"艾老师,难怪他们不准你去。我还以为我做了件好事,没想到&&"
  "皑皑,不用为我担心。"我笑着打断她,将他们的手拉在一起,"皑皑、小聂,谢谢你们。无论如何这次机会我不会放弃。我得先回去,有太多东西要准备了。只有明天一天,我得抓紧时间。"
  "艾老师,你真的要&&"
  "皑皑,我的丈夫在长安等着我,这是我们的诺言&&"
  "艾晴,你等一下。"小聂从愣神中恢复,迅速到电脑里找了一下,打印出一张资料。
  "这是目前最好的中医治疗白血病的药方。中医只能延缓病情,无法断根。你拿去那里,总比什么药都不吃好。"
  我道谢,接过药方放进口袋,打开门时,听到背后传来鼻音浓浓的声音:"艾晴,你一定要回来。以后科技更发达了,还有机会能治愈&&"
  我顿住脚步,回头。小聂搂着皑皑,两个人在泪光闪烁中看我。我淡然一笑,重重地点头:"放心。完成诺言,我一定回来。我还有孩子要抚养&&"
  "小什,对不起,妈妈吵醒你了。"小什揉着眼睛,一脸睡意,奇怪地看我。我笑着让他靠在床头,帮他披上外套。
  "妈妈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听了以后,除了外公外婆,不要跟任何人讲,好吗?"
  他眨巴眨巴浅灰大眼睛,瞳人晶亮,如同山间清泉,澄澈甘甜。我俯身在他耳边轻说:"妈妈要离开半年时间,去看你爸爸。"
  "小什也要去!"他一下跃起,在床上蹦跳,兴奋地手舞足蹈。
  我叹气,把他拉住搂进怀,柔声说:"小什听话,妈妈不能带你去。你知道,爸爸在一个很难到达的地方。妈妈走了以后,也没办法给你打电话。所以,你要听外公外婆的话。妈妈半年后就会回来,你乖的话,妈妈会给你带爸爸的礼物。"
  可爱的小脸显出失望,小嘴努起。平常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我早就让步了。如果可以,我多想让罗什看看儿子啊。我搂住他的小身体,吸一吸鼻子:"小什,明天我们多拍点照片,妈妈会带给爸爸看。"
  "好。"小什乖巧地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轻轻拍我的脸颊,"对了,小什可以给爸爸写信!"
  这孩子!暖流涌过,我搂紧他温暖的小身子:"好!把你想跟爸爸说的都写上。妈妈后天就要走,所以你明天就要写好。"
  小什从我怀里微微挣开,盯着我的眼:"妈妈你怎么又哭了?"
  "妈妈是高兴。因为妈妈等了六年,终于可以见到爸爸了。可是,爸爸却等了妈妈十六年&&"
  温软的小舌舔去我的泪,小什暖暖的手捧住我的脸:"小什会乖乖地等妈妈回来。"
  我穿着防辐衣,戴着头套走进四面设置厚厚铅板的机房,将皑皑放在一旁的背包背好,坐到机器上。老李的声音通过墙上的音响传入:"皑皑,我们开始倒计时了,别再出什么状况啦。"
  我不说话,只是点头示意。熟悉的感觉又再次降临,腾空的瞬间听得音响里传来老李纳闷的声音:"奇怪,怎么艾晴去个厕所要那么久啊&&"
八十三 去长安
  腰上一阵痛。我睁开眼,看到半秃的枝丫掩着阴沉的天。堆积在枝叶上的雪,被我身体打到,簌簌落下,堆在我身上。幸好着陆在雪地里,缓解了冲力。
  我打开拉链除下头套,伸手扶腰,龇牙咧嘴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前方是片山坡,不远处有条小河,河中未结冰之处流淌着小股水流。另一边是片林子,远处山峦叠嶂,在皑皑白雪下格外清朗。虽然雪已停,但天色依旧阴霾。
  我想站起,腰又是一阵痛。身上的大包太沉,人往后跌,倒在雪地里。费了半天劲才爬起来,真的老了呢,不比十年前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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