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什么石头,本来是一整块腹肌,被我砸开了,还有一半

  我自己是个不喜欢回忆的人,所以为了避免让一个故事变成回忆录,我将从事情发生的那天开始叙述。  这天上午第四节课,我给7班讲匀速圆周运动,备的课讲到一半,就看着底下一群饿死鬼在吞口水,看这状态也难再听得进去,就随便布置了几道题,我也到走廊抽支烟缓缓,连着上了三节课我都有点恍惚了。  其实读师大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悲剧的事情,我从小见了陌生人就不敢说话,现在稍微好点了还是很胆怯,但是看在大伯托了一堆关系的份儿上,我还是硬着头皮进了这所高中,一晃两年多就过去了。  恍惚中楼道铃声响起,我走到讲台旁开始整理教课本,就看见前排的几只饿死鬼眼巴巴的望着我,我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就直接瞬移到了门口,飞也似地不见了,其余人也都三三两两开始往外走。教室门就那么大点,我索性坐下来让他们走完先,教师食堂是不用挤破头的,所以我也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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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学生出的差不多了,我也起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听见后边有人喊小宋老师,我本能地回头,看见周向楠在朝我挥手。年级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姓宋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平时大家习惯叫我小宋老师,叫她就成了老宋,就因为这事她一直不待见我。  “周老师,什么事?”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周向楠是我代课的另外一个班的班主任。  “那个……小宋老师,你这会忙吗?我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  “准备去吃饭,也没别的事,你说。”刚才没注意,走近一看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好,煞白煞白的。  “哦,你看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男生宿舍,要是错过了食堂,我请你到外边吃。”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再加上她的眼神和脸色给我一种很慌张的感觉,我果断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带路。  “出什么事了?”我问她,心里猜想估计是学生打架了,现在的学生不好管,尤其是这种寄宿学校,之前提班主任的时候我没申请,就是这个原因。代课老师只管上课,班主任什么都得管,虽说钱多一点,可这心你实在操不起。就像上周2班一个男生,半夜往矿泉水瓶子里撒了一泡尿顺手扔窗外了,也不知道砸了哪个查夜的领导,2班班主任这个月奖金扣了一半,人差点背过气去。  俩人走了半天,她一直没吭声,我本来想问问清楚,但是无意间瞥见她的手,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我也就没再说什么,只埋头跟着她走。一路上几个相熟的老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俩,我只能尴尬的笑笑。  接下来的事情,是这个噩梦的开始。  走到宿舍楼底下,周向楠突然转过身,我差点撞上她。  “怎么了?”我问她。  “小宋老师,等下你看到了,你先别把事情告诉别的老师行不?”她一脸哀求的看着我说道。我注意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搞得我也有点惶恐。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慌,先带我去看看。”她微微点了下头,转身朝楼门走去。我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估摸着会不会是学生打架伤到人了,我这没脑子的胡乱猜着,心里也是凉飕飕的。  一般学校的宿舍楼一二层很少有不阴暗潮湿的,进去往左,踏着积水的走廊一直走到了尽头处,周向楠谨慎的敲了下门。我看了一下门牌是1124。这学校的宿舍门牌是楼号加楼层加宿舍号。这是一层走廊西头的最后一间宿舍,由于这楼年久失修,走廊布满坑洼,我目测脚下的积水足有2厘米深,心里颇有些愤然,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这种环境学生很容易生病的。  门闩咔咔响了两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其实从她敲门的时候我就很好奇,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学生在里面。  开门的男生我认识(之前说过我有带他们班的课),叫徐越。  “小宋老师?”徐越惊恐的看了我一眼,我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你们宿舍出什么事了?”我这话实际上是看着周向楠问的,她有点哆嗦地伸手往里指了一下,徐越见状赶忙从我身前让了开,我这才往宿舍里面瞅了一眼,地面不知道被谁砸开了一个大坑,地砖的碎块七七八八的堆在坑周围,坑里面摆着一堆乌漆麻黑的东西,我走近仔细一看,心底顿时生出一股子寒气,全是人骨,不用怀疑。我主教物理,偶尔也代代生物,虽然不怎么高明,但知识基础放在那,人骨太容易辨认了。
  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向楠和徐越,一个抿着嘴,一个哆嗦得很厉害,我让他俩先别紧张,我蹲下身往坑里仔细看去。  “埋进去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我起身想拍拍裤腿上的灰,才发现我的腿也有点打颤,手心里全是汗,这种见鬼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那坑里面虽然很凌乱,但还是能看出来绝对不止一具骸骨,我暂时没敢告诉他们,怕他们更害怕。  “说说怎么回事?”我随手点了支烟好让自己镇定一点。  徐越颤颤巍巍地给我描述说,今早大概6点来钟,他正睡着呢,就听见一声巨响,惊醒之后就看见宿舍的陆晓康抡着一把铁锹在砸地板,问他话他也不理,拉也拉不住,后来其他宿舍的人也都被吵醒了,几个男生进来一起拽住了陆晓康,把他架到了床上。  “之后陆晓康就突然变正常了,也不挣扎了,还给大家道歉说可能最近压力太大。”  “然后呢?他哪来的铁锹?”我皱着眉毛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带进来的,放在床下面的话我肯定不会注意。然后等大家散了,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说没事,那时候我看了下时间,也快打起床铃了,我就干脆去水房洗脸去了。洗完脸回来,我看见他还在床上躺着,我问他早自习去不去,他没理我,我就一个人去教室了。”可能是我的镇定影响了他,徐越这当口也不那么紧张了,只是一脸迷惑的看了看那个坑,继续道,“一直到上第一节课,他还是没来教室,因为我跟他一个宿舍,语文老师就让我给他手机打电话,我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老师挺生气,让我去宿舍看看是病了还是逃课。我到宿舍就看见地上已经成这样了。”  “那陆晓康呢?”我追问道。  “不见了。”徐越迷茫的说。  “不见了?给他打电话没有?”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打了,没人接。”  我看周向楠一副快哭了的样子,赶紧安慰了几句。她是去年才来的老师,在这也没什么朋友,因为我俩年纪差不多,而且我带他们班的课,所以我们勉强算是熟人。也难怪她会来找我,我心想你之前不让我告诉别的老师,是怕担责任吧。其实我也挺同情她,学生不见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关键要看那个学生有没有出事,如果只是逃课去玩那还好说,但如果万一在外面出了事,哪怕是遇上了车祸了,学校和班主任都绝对逃不开干系的,即使法律不追究,学生家属也得没完没了的闹腾。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我问周向楠。她说就她跟徐越两个。  “你们宿舍就两个人?”我有点惊讶的问他。我不带班,不太了解学生宿舍的情况,但一个宿舍四张双层床是固定的,怎么他们宿舍就睡了俩人呢?  “这个宿舍特别潮,还不见阳光,所以宿舍费一个学期才90块钱,我和陆晓康……家里都比较穷。”徐越说着低下了头,眼睛看着地板。我叹了口气,这种事我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暗骂了几句,像这样的破房子还他妈有脸问学生要钱。  接下来我很严肃的告诉周向楠和徐越,现在报警是必须的。徐越有点怕,我告诉他没事,JC问你就照实说,这事情本来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他点点头。  我走出宿舍门,给周向楠打了个眼色,让徐越先坐会。她出来我就问她跟其它老师怎么说的,毕竟两个学生一上午都没去上课,据我所知他们班其他代课老师都是管学生比较严的。  “我还没说,上午第二节课徐越来找我我才知道这事,胡老师就给我说陆晓康旷课了,也没说别的。”周向楠紧张的说道。  “那你上午三四节课都干嘛去了?”我没好气的问她,心想女人遇事果然是没章法,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就硬是给拖了两三个小时。
  “我这不是害怕么?”周向楠焦虑的跺着脚说道,“我让徐越给陆晓康打电话打不通,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了半天只能找你出出主意,你上着课我又不敢因为这种事去找你,所以就一直等到中午放学。”  看着周向楠,我心里不是个滋味,轻轻叹了口气,示意她进宿舍。  “现在赶紧报警,不能再拖了。”我掏出手机果断给大伯打了过去,我心想陆晓康不见了目前来讲可以算是小事情,但这一坑的人骨不是开玩笑的,天知道这得引出多大动静,摊上这种事,但凡有熟人在公安系统的,谁走110那是脑子被驴踢了。  打通之后,大伯那边还在开会,愤怒的问我怎么了,我就尽可能简短的给他说明了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紧接着那边就是一顿咆哮,告诉我让我什么也别碰,他立马派人过来,让我电话保持畅通,说完就匆匆挂断了。  “你大伯是JC?”周向楠看着我,很认真的问道。我说你放心,等下JC来了我会给你作证,还有徐越,你们不会有事的。俩人当下向我表达了严重的感激。我心想一个是学校的普通教师,一个是穷学生,都不是能惹得起这种事的主,而且本来也不关他们的事。我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周向楠找到了我,而我刚好有个当JC的大伯,俩人这回铁定要倒大霉。从发现到报警,中间足足有3个钟头你解释不出来自己在干嘛,岂不是招死么?
  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给了徐越50块钱让他去买饭,我就和周向楠坐在靠门口的床铺上等待JC的到来。期间周向楠有一句没一句的打听我家的情况,我皱着眉头跟她打马虎眼,早知道就让她买饭去。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徐越的饭还没买回来,JC的电话就来了,我让周向楠守着宿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自己赶紧往学校门口跑。  大伯是很有头脑的人,来的都是便衣。见面握了握手,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几个人对我也还挺客气。案子要紧,自然没有多余的说话,我直接领着他们去了宿舍。  一刻钟后,几个便衣脸色都很难看,带头的那位叫老唐的从坑旁站起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那头派法医过来。合上手机后,径直走到我跟前,极其严肃的说让我带他去见校长。我点点头,这是早就预到的。我示意周向楠跟我一起走,半路上我跟老唐私下里说了一下,周向楠和徐越是吓坏了,所以没及时报警,我保证他们绝对跟那些骨头没关系,要说有,也只不过是发现人而已。老唐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办公室里,校长用吃人的眼神看着我和周向楠,一口气硬生生憋进了肚子,然后握着老唐的手说一定配合一定配合,临了还给老唐手里塞了两盒苏烟,说尽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老唐有点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我赶紧附和说都是未成年的学生,动静大了影响不好,他这才欣然地把两盒烟装进了口袋。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例行公事而已,老唐让人给我和周向楠还有买饭回来的徐越分别做了一份笔录,没有搞得太正式。完事我问他我们是不是没事了,他点点头,我立马带着徐越和周向楠逃离了这个现场。
  到食堂随便找了张桌子,徐越把盒饭摊开,一人一份,然后掏出一把零钱递给我。看着他手里的十几块钱,我心里实在很郁闷,从钱包里取出来四百块钱塞到了他手里,“你那宿舍肯定是没法住了,下午让周老师给你安排一下,补个差价换个不那么潮的宿舍,再买个厚一点的褥子去。”说完我没再看他,低下头开始认真吃饭。  下午我们三个又被老唐召唤了几次,都是询问一些细节,期间周向楠这个傻子居然主动去问老唐那些骨头怎么会被埋在宿舍里,我连忙拉了她一把,朝老唐笑了笑,闪了出去。放学之后我找老唐确定了一下,经他点头,我们已经彻底跟这事撇清关系了,我这才安心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  到这里,按理说已经没我什么事了,可惜事物的发展往往是与愿望相违背的。  回家之后,我和往常一样准备第二天的课,然后看了会电视,财经频道几个专家在聊股票,听着很不是味道,换了几个台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早早睡了。我没有上网的习惯,家里有电脑,但我很少泡在上头。  凌晨一点多被一个电话给惊醒了,一看居然是大伯,接通之后我还没来及发牢骚,就听见电话里一阵咆哮,让我赶紧过去找他,他在局里等我。我心想肯定是大事,大伯从来没有这么晚找过我,赶紧起身穿上衣服,包一背就往外冲。  这个点打车最容易,风风火火的上了出租车,给司机说去市公安局,司机惊慌的看了我一眼,立马掉头上了高架,一边开车一边问我,兄弟,摊上什么事儿了?我装出一副很严峻的面容沉声说道,摊上大事儿了。司机一听果断换到了5档。
  “大伯,我来了!”我风急火燎的冲进了大伯的办公室,他提前给门卫打过招呼,我就直接进去了。市局不是派出所,有门卫哨岗,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去的,急着报案的你就往派出所跑,不是特大案件,去市局没用的。  进到大伯的办公室,我一楞,里面还有三个JC,大伯手一挥,示意我过去。我走到他办公桌旁边,另外的三个人冲我点了下头,我礼貌性的笑了笑,问大伯出什么事儿了,他老人家拿起一份报告往我面前一扔,少有的压低了声音同我说:“我记得你有个同学,专门搞历史民俗方面研究的。”见我一脸迷茫的望着他,他摇摇头提醒道:“去日本留学的那个!”我恍然大悟,看他一副就要咆哮的嘴脸,打了个寒颤赶紧点点头说是有这么个同学,他这才释然了。  “你那个同学,他回国了没有,还能联系上吗?”  “能,他今年年初回来的,现在在这边的F大学当老师。”我像个太监一样啄着脑袋回答道。大伯又责怪的看了我一眼,叹息道:“同样是老师,啊,你看看人家,在F大学当老师,再看看你自己,嗯?”对于这种问题,我只能站在旁边不停地点头。  “你光点头什么意思?是赞成还是不满?你呀你,哎。”大伯又数落了我几句,然后脸色一变,言归正传道:“你明天一早,赶紧跟你那个同学联系,带他过来我这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请他帮忙的,你就跟他好好说,我这里也是能给他开出条件的嘛!”大伯期待的看着我,无奈我只有再次点头,感觉脖子都酸了。  “这么晚把你叫来,还有一件事。”大伯指了指旁边沙发上坐着的一个JC,向我介绍道,“这是梁法医,老梁啊,这是我侄子,搞物理的。”那个老梁立马站起身走过来跟我握了握手。  “具体的让梁法医给你说道说道,我这还要准备往上面汇报的材料。老梁你把报告带上去那边会议室等等,我把资料整理一下给我侄子,他马上过去。”大伯说着拉开抽屉,准备整理那莫须有的资料。  在场的没有不醒事的,老梁一句话没说就带着人出去了。看老梁走了,大伯低声跟我说:“你学校的这个案子邪门的很,迟早要曝光,一旦捅出来就是天大的篓子,我这马上要换届了这你知道吧?”我点点头,也严肃了起来。
  回复第1楼,@赖师楚  这个帖子首发在百度李毅吧,这里是搬砖的。   链接在这里 /p/?pid=&cid=#   --------------------------  那楼主会承诺搬到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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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这事我清楚,所以我中午才直接给你打了电话,没敢走110。”我表功道。大伯赞许的嗯了一声,然后很谨慎的说道:“梁法医是自己人,但他只是个法医,对他专业以外的范畴不很了解,局里有好几个专家,但我现在没法用,他们都是上面派下来的,如果让这几个人了解了内情,第二天上面就得派人下来。那帮人一来,我这就什么也别想干,专门伺候人得了。”我顿时了然。大伯很愤然的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以为我怕什么?我要的是踏踏实实干工作,一旦上面来人,每天除了应酬就什么也别想干,到时候案子破不了,最后责任还得落在我头上。”  一时间我也不好说什么,就觉着吧,这年头,没有人是容易的。  片刻后,大伯叹息道,“这案子不是一般的严重,不能草率,怎么说你是我们家的独苗,人命关天,我也得给你积点德啊,哎。”我心说好嘛,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连破案都成了给我积德了。其实我明白大伯的意思,这案子要是能在他手里破了或者压下去,不惊动更上级的人,那他就能平稳调任,我自然也能跟着沾点光,如若不然,不论案子破不破,他老人家多少都得承担点责任,调任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和大伯谈完,我去会议室见了老梁。事情很严重,我们都不愿意说多余的废话,他直接拿出法医报告给我看,我大致翻阅了一遍。前面说过我有生物学的基础,所以里面的内容我基本上都能看懂,怎么说呢,这份报告实在让我心惊。  这里我用通俗的方式简要概述一下,报告的内容大致如下:  目前可以判定的死亡人数至少在3人以上,死者全部为女性,因为骨头都是散开的,所以具体数字得做DNA检测才能知道,因为DNA检测骸骨,不能从氧化面提取,得把骨头锯开,从内部提取,所以法医暂时还没有进行这一步;  死者身份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个也得等DNA检测之后才方便进行;  初步推断,那些骸骨所属已经死亡2至3年(一般情况下,尸体埋入土里6个月左右身体组织就会全部氧化脱落,只剩下骸骨);  经化学检测,这些骸骨全部在高温中性液体中浸泡过很长一段时间,而根据氧化面存在的碳化痕迹检测,表明属于高温碳化,通俗的讲就是这些骨头先被煮了一遍,然后又被烤了一遍(这一条是最让我心惊的);  因为骸骨多呈破裂零散状,所以死因推测尚无头绪;  全部骸骨中没有发现头盖骨(这一条是我认为最重要的);
  我把报告还给老梁,问他怎么看。老梁很郁闷的摇摇头说要是按照常规的套路,这案子目前根本没法查,铁定是个无头案,死亡时间长,骸骨毁坏严重,而且连头盖骨都没有,想做面部复原都没办法;死因无法推测,死者身份难以确认,根本就是个活见鬼的案子。  “那你看应该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不?”我试探着问道。其实我知道他们肯定有办法,不然大伯火辣辣的找我来做什么?有需要我的地方,至少说明他们有考虑。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我们从你那个学生的笔录里发现了一个疑点,想找你落实一下。”老梁说着给我让了根烟。  “你说说,什么情况?”我礼貌地接过烟,给他点上。  “根据你那个学生徐越的笔录,骨坑是一个叫陆晓康的学生挖开的,但是我们的人在现场仔细查看了那个坑,发现表面的混凝土和地砖加起来足足有29.5厘米厚,而根据徐越的笔录,陆晓康开始做出挖坑的举动是在早上6点到6点15,之后被其它宿舍的学生拦住了,直到徐越去上早自习,陆晓康仍旧躺在床上并没有进一步采取行动,那个时间至少应该在6点30以后。”我点点头说没错。老梁抽了口烟继续道:“根据笔录,陆晓康在被同学阻拦之后,当时宿舍的地面并没有被他破坏,仅仅是砸出几个痕迹而已,我们的人在现场也实验了,所以这一点不用怀疑,那么从6点30分徐越离开宿舍,到8点15分左右他再度回到宿舍,中间大致有1小时45分钟的时间。”老梁说到这显得很疑惑,从手边抽出一份资料递给我,然后不解地说:“这是当时宿舍值班管理员的笔录,在早上6点30分到8点15分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呆在宿管值班室里,值班室就在一楼进门处嘛,但是她说她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老梁眉头紧紧皱着,猛抽了一口然后把烟头狠狠掐灭,道:“这个意思你听明白了没有?”我略微点了一下头,其实他刚说完我就都明白了,我也非常纳闷,这的确是个疑点,很大的疑点。  “你是想问我,从物理学的角度讲,有没有办法做到不发出任何声音而挖开那个坑,是这意思吧?”我心里其实挺佩服这个老梁的,这个疑点的确很重要,他一个法医,能想到这一步,真的是很难得了,难怪大伯认他作自己人,人品我不知道,但水平显然是不赖的。  “对对,就是这意思,你们做老师的,那头脑都比JC灵光得多,目前我们一致认为这是可以调查的方向,都是自己人,所以你得费费心了。”老梁故意把“自己人”说得很重,我当然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于是我很干脆的答应帮忙解开这个谜团。
  第二天早上我去学校跟年级主任打了个招呼,说代完上午的课下午就不来了,反正我下午也没课,不影响工作,他也没说什么就给我批了。  中午放学我没有直接去找老梁,因为我实在不想一个下午就这么泡在公安局里,刚好家里的鱼死了,我去买几条活的换上。  跟一个长相酷似发哥的鱼贩子搞了半天价,我提着四条鱼离开了那个鱼市,就在我准备打车回家的当口,老梁的电话来了,说有新情况,让我赶紧过去一趟。  一见面,除了梁法医还有昨天见过的老唐,他带着我进到一间办公室。  “调出来。”老唐拉着我到一堆显示器前,给我让了根烟。  “客气,什么情况?”我右手接过烟,左手还提着鱼,脸上有点尴尬。  “我们加班查了监控,发现了一些陆晓康的线索。”老唐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我有点摸不着调,这发现线索是好事,怎的这副模样。  忐忑着坐下之后,我在想,陆晓康和那堆骨头之间一定有关联,骨坑是他挖的,他知道那下面有骨头?为什么要挖开?这是我心里最大的疑惑,同时应该也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喏,这儿。”老唐指着一个画面,“放大点。”  我伸出脖子仔细看了看,画面里打了红圈的应该是陆晓康,奈何我没办法辨认,画面的分辨率太差,再加上对于他的模样我记忆很浅,一个班那么多学生,我又不是他们的班主任,实在没太多印象。  “这是我们学校门口那条街吧?”我问老唐。  “对,我们查了你学校周边的监控,陆晓康失踪后4个小时的,都没啥发现,就往前查了查,结果发现了这个。”说着他让旁边的人重新放了一遍录像,这是放给我看的。  我盯着屏幕看完之后,心里很是费解,根据左下角的时间以及画面里提供的信息,显示陆晓康在徐越离开宿舍之后,一个人跑到了学校外面,但问题却不在这。  “这学校周围的环境,你肯定比我们要了解,怎么个看法?”老唐问我道。  “我觉得很奇怪,”我摇摇头,皱着眉头地回答道:“陆晓康走路的方向有问题,我不知道他是从哪跑出来的,但这个监控里他八成是在往回走,那个方向过去是一片荒草地,越过荒草地就是学校的围墙,平时一些学生逃课上网,就从那往外翻,那有个缺口,比较好翻。”  “嗯,上午我让人去勘察了,得到的情况跟你说的基本一致。”他掐灭烟头,吩咐旁边的人下午扩大监控范围继续查,看看陆晓康是不是绕墙跑了,然后转过来指着显示器跟我说:“这个先放一放,先谈谈你和老梁昨天晚上说到的。”  我看了一眼老梁,他问我有没有想到什么方法?我说还不太确定,这时候老唐起身,我也跟着站起来,一行人就离开了那个房间,老唐带我们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个……说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们绝对确定那段时间管宿舍那女的没有离开过宿舍吗?还有存不存在比如她耳朵不好使之类的情况?”实际上我已经很斟酌着用词了,生怕他们误会以为我怀疑他们的工作能力。
  梁法医看了看老唐,显然这方面老唐更有发言权。老唐摇摇头说宿管的笔录是反复确认过的,也不存在我说的那些特殊情况,那个女的有关节炎,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很少走动,她说她绝对没有离开过宿舍。  “这样的话,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我尴尬地找了地方把鱼挂了起来,然后给他俩让了根烟。  “说说,你是怎么看的。”老唐点上烟问道。  “目前我不敢说死,如果要完全确定下来,需要做个实验。但基本上可以判断,不搞出一点动静在那块地面上刨个坑,是不可能的。”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不是说在物理学上不可能实现,而是在那个宿舍,那种环境跟条件下,没办法实现。”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老梁问道。他是很客观的在发问,我也就很认真的回答他,声音来自振动,如果要做到无振动打开地砖和混凝土,只有两种方法,要么事先安装高端的隔音设施,再用强力水钻开采;要么就是用大型设备直接往下压,把表面压碎之后,再用人工来挖,而且这两种方法也不可能完全无振动,只是能保证让宿管察觉不到。  “就再没其它方法了?”老梁很疑惑的问我,我摇摇头,表示还有一些类似的方法,但是完全脱离这个范畴的,没有了。  “所以我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了,因为事实摆在那儿,地上就是凭空出现了那样一个坑,但是理论也摆在这,以当时的环境和条件,陆晓康不可能在不惊动宿管的情况下,挖出来这么大一个坑,即使有人帮忙也办不到,还得靠机械。”我起身接过老唐递来的茶水,跟他道了句谢。
  “这相当矛盾呐!”老梁歪着嘴说道。  “但是既然成了事实,就一定有办法解释的,比如说那个坑原先就是砸开的,只是表面用地砖给盖住了,这样的话,光弄开地砖,倒也不是那么难,像那种老式的大块雪花地砖,只要下面有空的地方,用不了多大气力就能砸裂,然后一点点撬开,这样子要是准备得当,宿管在不留心的情况下也是很难察觉的。”说完我喝了口茶,心情有点沉重,因为还有第二种可能性,我暂时不能说出来。  下午我说想实验一下到底需要多大的力度才能砸开那块地板,顺便检查一下坑里还有没有其它线索,经得老唐同意之后,和他底下的人约了个时间在学校碰头,我就匆匆回家了,我得把鱼放回去,一直装在袋子里我怕死了。  到家把鱼倒进缸里,我立马出门打了个车往学校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我必须趁这当口去找徐越问个清楚。  到学校刚好是下午第一节课进行到一半,我敲开教室门把徐越叫了出来,直接带他去了宿舍。  “你老实的跟我说,昨天你跟警察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很严肃的问道,他紧张的说是真的,我没办法分辨他有没有撒谎,只能跟他说,这事JC肯定要调查,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劝说他一定要跟我讲实情,不然我非但帮不了他,我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我心里清楚得很,老唐他们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难说没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因为我给徐越做过保,他不好说什么罢了。  当下我给徐越讲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带着惨白的脸色回去上课了。之后老唐的人到了,我们再次去现场查勘了一番,那些人骨头已经全部被清理带走了,坑被整个儿的挖大了一圈,里面也比之前深了许多,想来是JC为了确认底下还有没有埋着更多的骨头才挖开的,但是这样一来坑壁就不是之前的模样了,我只能一一检查周遭那些碎块,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直到大伯来电话说晚上一块吃饭,我才发现整整一个下午都耗在了一堆碎砖烂瓦上,腰酸腿麻的,心里很是郁闷,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譬如手边这几块破砖,我如捧翡翠般把它们一一装进袋子,交给了老唐的人,让他们带回去,具体原因我打算跟老唐见面再说。  出了学校大门,我和老唐的人就分头走了,因为不顺路我就没让他们送我,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大伯说的饭店。本来想坐公交来着,生怕大伯比我先到又开始咆哮,狠狠心就上了出租车,路上思量着这几天的车费是不是应该让大伯给报了,不然我这也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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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大伯没谈关于案子的事情,席间只是询问了一下我那个同学联系到了没有。我说联系到了,上午都忙我就没来及说,然后大伯急切地问我联系的怎么样了,我说你要有时间的话,就明天中午一块吃饭吧,我晚上给他打电话约一下,明天周六,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伯高兴的点点头答应了。自始至终我都没问他找我那个同学干什么,一来我早晚都会知道,二来我敢断定肯定不是什么好勾当。  吃完饭大伯给我报了二百块钱车费,我高高兴兴的回了家,给我那个同学打电话约了第二天中午吃饭。我坐在书桌前,想了想再没什么事了,就把下周要上的课整理标记了一下,准备去洗澡。  就在我起身的当口,电话来了,是老唐打来的,说陆晓康找着了,问我能不能过去一趟,他说他已经跟大伯打了招呼,大伯说让我去配合一下。我有点紧张,摸不清出了什么状况,按理说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调查跟我有个毛线的关系,而且我本能的不想参合进去。  但是接下来老唐的话,让我差点没站稳,陆晓康死了,而且就死在那间宿舍里。  他怎么就死了呢?这下真正大条了,我一路寻思着,到学校已经很晚了,1号宿舍楼已经全部戒严了起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学生们中间早就传开了,如今这架势,想不曝光是不可能的了。  门口拉着黄线站着JC,我没傻到往里闯,站在外面给老唐打了个电话,问他是我进去还是他出来,片刻后老唐来把我接了进去。  “咱们自己人,但你毕竟不是JC,底下人都看着呢,你就站门外看一眼,回头我跟你细说。”老唐低声私语道。说着带我到1124宿舍,示意我看一眼,然后去外面等他。  这种时候谁敢啰嗦?我很听话的朝里面看了一眼,陆晓康的尸体平躺在地上,几个戴白手套的正在旁边忙活着,我踮起脚尖又看了看,然后实在忍不住了,扶了一下老唐的肩膀,迅速离开了这栋楼。  出了大楼我直接走到花坛那坐下,哆嗦着点了支烟。电影里看见死尸就尖叫的段子都特么是骗人的,我一点都不恐惧,怎么说呢,就是膈应,地面周遭的血污加上冰冷的尸体,让人本能的想远离。
  不一会,电话响起,老唐问我在哪,我说在花坛,告诉他出来往右走就能看见了。挂了电话我到旁边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然后和他在花坛那碰了头。  “今天下午,是这学期我头回请假,结果学校就出了这种事。”我叹了口气,带着老唐到花坛旁边的石椅上坐下,递了瓶水给他。  “十几岁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大家心情都不好。”老唐安慰了我几句,然后正色说道:“陆晓康是自杀的。”  “自杀?”我很是惊讶。  “对。”老唐点点头,跟我大致描述了一下案发的经过,当时是学生们还在上晚自习,有校领导路过1号宿舍楼,看见1124宿舍有亮光,这个宿舍出了事,校领导都是知道的,自然就走到窗户旁边往里看,结果就看见陆晓康打着手电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那个校领导随即叫了校卫处的人跟宿管一起冲进去准备把陆晓康捉住(学校对不听话的学生采取的很多行为,往往跟JC对待犯人是差不多的)。  后来的情况是这样的,当怒气冲冲的校领导带着一票人踹开1124宿舍大门时,一只手握着手电,另一只手上满是血迹的陆晓康,从兜里掏出来一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那位校领导给吓得魂飞天外,随即报了警。  “这次找你来,说是配合,实际上是有事情要问你。”老唐说着打开手边的文件袋,抽出来一张纸递给我。  “这什么东西?”我忐忑的接过来,就着花坛旁边的路灯仔细看了看,上面画着一堆奇怪的符号和数字,那些符号全部是由一个个实心和空心的圆圈组成的,看得我一头雾水。  “喏,还有这个,你看看。”老唐点了根烟,递给我一封邮件。我拿过来看了一眼,是顺丰的,打开里面却是空的,我疑惑的望着老唐,他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邮件封面的信息栏,奈何字迹模糊,我不得不走到路灯下面看,半晌后,我把邮件和那张纸还给了老唐。这事严重不对劲,严重不对劲,我心里已经有点发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还得麻烦你给说说,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我赶紧向老唐表态道。开玩笑,那快递上写的收件人居然是我,陆晓康给我寄了一封快递?这让我相当迷茫。  “我们查监控,发现了陆晓康离开学校期间,接触了一个送快递的,我们就去调查嘛,然后就找到了那个快递员,从他口中得知,陆晓康发了这封邮件,还交代让快递员第三天再送,由于是同城而且距离很近嘛,这份邮件那个快递员印象很深,很快就给我们找出来了。”老唐顿了顿,跟我解释说因为事关案情,他没有给我打招呼就直接拆了,让我理解。  我心说你们还真不客气。但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要过那张鬼画符的纸,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上面,看了良久,终究不得要领。  “你看出什么来了?”老唐问我,我说没,完全不知道这画的是什么东西,他也就没再多问,只是跟我说让我最近手机不要停,这事情是他一手压下来的,让我尽量配合,不要让他难做。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大伯的关系,我铁定早就给逮到jc局做正式的笔录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之后老唐又问了我关于陆晓康家里的情况以及平时的表现等等,我把我所了解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其余的让他再去问问陆晓康的班主任和其它代课老师。谈完都快一点了,老唐的人也早都收队了,他看了看表有点不好意思,执意要开车送我回家,我就也没再拒绝。  次日我起的很晚,这两天日夜折腾,人实在是乏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给我那个同学打了个电话,然后又给大伯打了个电话,问他中午订了位子没有,如果没订我来安排,大伯说就让我安排得了。  陆晓康的死让我很是捏了一把汗,这见鬼的事天天有,我心知一个人如果要拿把刀插进自己的喉咙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挥这一刀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我反复琢磨,实在想不通,他要隐藏什么秘密不成?他的失踪跟那个坑有密切的关联,人又死在那个宿舍,看来那堆骨头才是关键。不知为什么,我总隐隐约约觉得,还会出事情的。
  我在家附近找了个差不多的馆子,先去订了位子。等了半个多小时,我那老同学先到了。此公名曰聂松名,是我高中兼大学时的同学,大二时因其父到日本发展,他也就跟着去了日本,至于中间的过程我就不很清楚了,总之在那边呆了几年,混了个东洋海归回的身份,因为命好,就进F大学当老师去了。  初见面,我倒很是惊讶了一番,没有我想象中的油头粉面和金边眼镜,回国之后聚过一次,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吧,竟然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头发不长不短,衣着也没怎么打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这家伙完全没变嘛。  老同学见面,自然格外亲热,我要了壶好茶,俩人寒暄了起来,内容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怀念怀念过去,憧憬憧憬未来而已。  又过了小半个钟头,日理万机的大伯终于风风火火的来了。入定后,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就没再说什么,接下来就是他俩谈了。  菜上齐之后,我客套了几句,大家互相让着夹了几口菜,然后大伯严肃下来,很郑重的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聂松名。  “这个,麻烦你给看看。”大伯说着又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我,说:“这是陆晓康的日记,老唐带人去他家的时候,他奶奶提供的。”还没等我翻开那本小册子,大伯指着松名手里的文件严肃地说:“这是你报案那天下午,老唐他们在陆晓康的被褥底下找到的,技术员已经检验过,证实是从那个坑里挖出来的,掩埋时间和那些骨头差不多,都是在两年以前。”  我赶忙先放下手里的册子,伸长了脖子大概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那几页文件,都是些照片的复印件。
  “这些照片我让老梁拿去问了很多专家,你也知道,现在的专家大都是老厅退下来的,一个个都是做吃等死,哪里有什么看法,倒是老梁在北京认识的一个同志,也是搞法医的,倒是很有点见地,说这个可能跟少数民族有关,让老梁找个水平高一点的学者问问。”大伯说着无比深情的看向了松名,“这不,今天把你请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大伯这是给聂松名戴高帽子打预防针呢,聂松名脸上有点挂不住,少有的谦虚客套了几句,然后肃容道:“事情前后,宋涯大致都给我讲过了,宋伯你放心,一来呢,我认真研究一下,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二来呢,我也会做好保密的,这个自然不用说。”大伯听罢,露出很欣赏的表情,笑了笑给他添了杯茶。  面对桌上的几道菜,我完全没有心情动筷子,坐在一旁很认真的翻着那本小册子,越往后看越觉得诡异至极,渐渐地我都没有察觉到,手心出了很多冷汗。  “这日记里有古怪。”我对大伯道。他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说我可以带回去看看,如果发现什么的话,及时告诉他。席间聂松名也大致翻阅了一下那本日记,他同样显得很疑惑,时不时的又看看桌子上那些照片复印件,眸子里闪闪发光,似乎是看出了什么道道。大伯并没有急着追问什么,只是说下午还有个会,让我们有什么发现直接去找老唐或者梁法医就行。从这一刻起,我心里开始觉得大伯似乎有什么隐情没有说出来,这案子不小,照着以往的套路,工作上的事情他老人家对我向来是讳莫如深的,怎的这回,这明摆着是想把我扯进来啊,一定有问题,回家的路上,心里反复琢磨着,愈发觉得不安起来,一边又不禁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疑起来了。
  我让他也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这是什么幺蛾子。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跟我说,这是河图洛书的一部分。  “你大伯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想到让你找我。”松名看着茶几上的复印件,自言自语地说:“这东西怎么可能在一个学生手里?”  我一看有门,趁热打铁赶紧问他怎么回事,他抿着嘴沉闷了半晌,让我把那本日记拿过来,说这里头有很大名堂。  那本小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页,我和聂松名反复研究了两三遍,摘出了我们认为重要的地方:  9月28 宿舍来了新同学,叫徐越,我只能把所有资料都拿回家藏起来,这样一来时间就更少了。  10月5 请原谅我不能在这里面写任何关键的东西,你能看到的,他也能看到,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要谨慎,他一直在你身后。  11月19 是时候了,我可能来不及把所有的都准备好,你千万要小心,这个秘密,我决定把它交给你,因为你是好人,而且你有这个能力。  11月25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找出她们尸骨的,这不重要,保存好我留给你的东西,你会收获到你无法想象的好处。  除了我们列出来的这些内容外,其余都是一些不甚重要的事情,诸如某月某日给一只流浪狗买了几根火腿,某月某日和老师顶嘴挨了顿揍之类,基本上是每周五写一次,看来都是回家才写,只是很奇怪的是,他似乎从来不写关于学习的事情,似乎作业、考试这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对着面前的这张纸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要不是那些骸骨,我很可能会认定是陆晓康的精神出了问题,想问问聂松名怎么看,却发现他的表情异常沉重。  “这事情恐怕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了。”他说。  当天晚上我带着聂松名去了大伯家,直接了当的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说真的,我不觉得大伯想害我,但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不敢告诉我,或者说不敢讲出来。  大伯见我气势汹汹,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整个人就颓唐了下去,沉默了良久,终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只能说事情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就在发现骨坑的当天下午,大伯拿到了陆晓康被褥底下藏着的瓷片,这老家伙就已经明白了这个案子的严重性,因为那些瓷片,他连夜调出大量卷宗,终于让他找到了线索,所以才会半夜1点多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表面上是让我帮忙分析一下陆晓康刨坑的过程,实际上是为了找聂松名。  “那宿管的笔录,也是你让老唐编出来忽悠我的吧?”我很生气的问他。他点点头,却一副毫不愧疚的模样,松名在旁边,我硬是忍住没有发作。后来我在想,要是当时我能多一点怀疑的话,事情也许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也未可知。  “我相信宋伯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您就给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需要我帮忙做什么?”聂松名认真地说道。
  “四年前,我的一个老战友(大伯当过兵)突然来拜访我,给我说他遇上了一桩非常离奇的案子。当时他是在湖南任职的,巴巴的跑来我家,我很意外,就问他什么案子值得跑这么远,他就给了我一份卷宗。”大伯说着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似乎内心很不平静。我和松名对望了一眼,没敢插嘴,安静地坐到沙发上,等着大伯往下讲。  接下来大伯所描述的事情,只能用诡异至极来形容了。当时他那个老战友应该是湖南那边的公安系统里一个高层,硬是把那个案子给压了下去,赴京汇报的路上,顺道来找了大伯,想让大伯给出出主意。案子发生在四年前,在湘潭郊县一片尚未开发的山林腹地,有一处叫重阳坪的四面环山的平原地带,由于交通险阻,那里的人多年来一直跟外界没有太多往来,直到2000年后,打通了一条三五米宽的泊油路,第一个入驻进去的单位就是中国邮政,后来移动公司去搭了信号塔,当地人渐渐也就跟外界有了更多的往来,当地开始搞起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工程,盖个发电厂、建个屁大点的养殖场之类的。当时有人要在北面的山底下搞一个养鸭场,养鸭自然要挖个池塘,结果一挖挖出来二十多具白骨,翻出来的时候已经埋在地下被压得不成样子了,散得七零八落的,全村人差点没给吓死,赶忙报了警。
  要说光是二十多副人骨,倒也不谈不上诡异,充其量是慎得慌。问题是当地JC将这些白骨拿回去一一检验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死者很可能属于同一家族,有老有小,最小的从骨骼化验是个还不足两岁的女孩。后来JC遍访村民,从全村最老的一个大爷口里得知翻过北面的山,直入到一处更加人迹罕至的深谷里,很早以前有过一户姓丁的人家,那家人不怎么和外界来往,据说是瑶族人,其它就不清楚了。  当地JC得知这一情况之后,反映给了上级部门,上级领导了解了案情经过之后,下令全力侦破。其实哪儿来的案情经过,就是发现了一堆白骨而已,简单的讲,就是一户没在户籍上的人家,二十几口全给人灭了。当然,对于这种灭门大案,无论换哪个领导都得捏一把汗,当时的领导自然也不例外,迅速将事情汇报给了他的更上级,也就是大伯的那位战友。  后来重阳坪的调查过程,是让大伯将它跟学校的案子联系起来的关键。  当时JC对重阳坪的北山山林和几处山谷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在一处不能再偏僻的山林下坡发现了一座荒宅(这里先不谈这座宅子,我往后会讲到),在宅子后边的一道石头垒起来的院墙角落里找到一口极大的铁锅,起初JC以为这锅是用来做饭的,因为骸骨有二十多具,虽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表明那些骸骨就是这家人的,但JC还是联系在了一起,二十几口人要吃饭嘛,锅大一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奈何还是有人发现了疑点,就是那口锅底残留的一些覆盖物,虽然已经严重变质了,但还是被一个脑袋灵光的同志辨认出来了说是油脂,哪有人做饭放这么多油的?于是取样拿回去化验,化验报告下来的时候法医都吐了,竟然是他妈的人体脂肪。
  “卷宗里记录的,关于四年前那个案子的情况,凡事重要的我都摘抄了下来,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大伯说罢低垂着眼皮,脸色发青,片刻后,往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前打开右边一个抽屉,取出来一封文件袋,重新坐到沙发上,拍打着手里的文件袋很认真的看着我说:“这里的内容,是连卷宗里都没有记载的。”  看完大伯手里的那份记录,我是一头雾水,转头看看聂松名,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记录里面的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重阳坪案调查过程中发生的一次意外,大致是说jc在重阳坪搜查那座荒宅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地窖(至少当时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在打开地窖的过程中,那座宅子的前院某处无端端发生了塌陷,在场jc第一反应以为是发生了山体滑坡,在退出宅院的过程中,一个jc不慎跌进了塌方开裂的一处缝隙里。之后再次发生了剧烈的塌方,整个人直接就给埋里头了,当时也进行了挖掘营救,结果发现塌陷处下方埋存着大量的细沙,在塌方发生后形成了流沙,那个掉进去的同志都不知道给流沙卷到什么地方去了,下面有多深,流沙面积是多少,没有人知道,而且那座荒宅所处的地理位置,完完全全就是个绝户,连自行车都骑不进去,更别提用设备开挖了。在营救无果的情况下,领队的头头害怕再次出现塌方,就指挥队伍离开了那个地方。后来找了个地质专家去勘查了一番,专家摇头说挖不了,除非修一条盘山路把挖掘机开过来,专家都这样说了,自然没人再多话,而那位光荣牺牲的同志也就落了个死不见尸的下场。不过他还真怪不到谁头上,倒这样的血霉,只能怨自己命不好,我心想。
  记录里的另外一份内容,是参加搜查行动的一位JC的口述,在那个所谓的地窖被打开的时候,他就站在最靠前的位置上,刚刚打起手电想看看里面的环境,突然感到头晕,隐约听到脚下传来轰鸣声,紧接着就有点站不稳,周围有同事反应过来以为是地震了,就拽了他一把大家往外跑,他一个没站稳给摔了一跤,刚好把手电掉进了地窖里。然后么,他说手电掉进去的那一刹那,他看到地窖里有一只眼睛在看他,之后手电应该是滚到一边去了,由于手电光束的影响,再往里瞅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回忆说那一瞬间像是一个人的侧脸,但那个轮廓又不大像是人。看完这份口述的笔录,我心里暗赞这同志的口才,当JC实在是可惜了。  “这种活见鬼的事,大伯你不会真当真了吧?”我没口子的问道。大伯摇摇头说这事儿真玄得很,他认定我学校的案子跟四年前重阳坪的案子肯定有关联,我问他有什么证据,他说是直觉告诉他的,我心说呸,谁知道这老狐狸在想什么。但不管怎么讲,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得有个结果才行,老唐他们具体调查到了什么程度,都掌握了什么线索,我基本上是一无所知,而且我也不想知道,只是聂松名是我把他找来的,我只需要对他一个人负责就行了。我刚要说话,聂松名突然开口道:“办案的事情我并不关心,也轮不到我来关心,我只是对这个很感兴趣。”他说着掏出一张纸展开放到茶几上,我一看,是陆晓康遗物的照片复印件,从我家出来的时候他顺手装进了兜里。
  “相信这也是宋伯找我的原因吧?”聂松名淡淡的说道,语气倒是很平和。  “对的,我问过一些人,他们说这应该是所谓的河图,反复研究过,也没有得到更多的答案。所以这才……”大伯话还没说完,就被聂松名毫不犹豫的打断了。  “宋伯你找的专家,水平大概都比我高,他们都研究不出来什么名堂,我又能帮上什么忙?”聂松名说罢,低下头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干脆的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看到这些内容的全部。”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复印件。我一听这话,惊讶的看着他,他则看着大伯,在等待他的回复。  一个钟头之后,聂松名已经完全沉迷在了一堆厚厚的照片里,顾不得说话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当大伯从家里的保险柜里取出那一堆照片的时候,我狠狠鄙视了这老家伙一番,他说本来打算找个时间跟我们摊牌的,结果我们倒是坐不住,急躁躁的找到他头上来了,看他的眼神里有遏制不住的愤怒,我估摸着要不是我有同学在,铁定是一顿咆哮。  过了很久,我都不知道喝第几杯茶了,聂松名终于站起来,两眼放光神采奕奕的对我说,他要去一趟重阳坪的那座废宅。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差点给呛到。
  火车上,我很是郁闷的啃着一只卤鸡爪。大伯不同意让聂松名去那座荒宅,奈何聂松名不是犯人,他想去哪好像也不必征求谁的同意,最后大伯无奈的妥协了,并让老唐派了个可靠的人跟我们一起去,聂松名拗不过大伯,只要答应了。至于我么,则是被聂松名硬拉来的,我问他去找什么,他神秘兮兮的跟我说,去了就知道了,我其实很想抽他。  天黑之后,我躺在上铺眯着眼睛,车厢摇摇晃晃的,我心想还早呢,睡不着实在太难受了,问同车厢的一个哥们借了本书,书名叫做《女人为啥不能为难女人》,翻了几页实在无聊就还给他了。本来这趟我不打算坐火车,但是聂松名非要急着出发,上网查了一下机票,实在太贵,就买三张到长沙的票。  我是临出发前才去学校请的假,直接找校长递了假条,就说老家有亲戚结婚,校长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我,什么也没说,给我盖了章子。  第二天早上到了长沙,又马不停蹄地买了去湘潭的票,还好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不然我真要吐了,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匆匆吃了点早饭,除了那位跟我们一起来的jc同志吃到了头发外,一切都还好。
  到湘潭之后,我们先去了当地的派出所,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同志接待了我们,之前大伯托人打过招呼,他给我们准备了一份地图、几只手电和一副对讲机,跟我们仔细讲解了一下地图上的路线,然后直接开车送我们去了汽车站,临上路前还一再交待手电和对讲机千万别给他弄坏了,我瞅了一眼那副脏兮兮的对讲机,心里把大伯骂了无数遍,我们就是来要个路线,这些破玩意儿,要用我们自己不会买么。搞得好像承了他们多少情似的。  送我们上车的时候,我傻乎乎的问他当地有没有导游,先是被狠狠鄙视了一番,紧接着他告诉我们说那地方的路其实并不复杂,就是难走的很,山上野兽比以前少多了,但还是有的,不过只要别在林子里露宿,一般不会有事情。我们三个点点头,千恩万谢的和他道了别。  在破烂的长途汽车上摇晃了将近六个钟头,期间聂松名跟我大致讲了一些他的想法,据他所说,陆晓康的遗物里那些瓷片他推测是一种古时候的砚台,类似于澄泥砚,但是制作手法却完全不同,是用上端不封口的小炉烧制,边烧边篆刻,直到完成之后,表面上看是一整块,实际上中间却还有一个夹层,他说这种砚十分罕见,一般是古时候一些身份特殊的人用来记录极其重要的信息时,偶尔会用到这种方式。  他说得天花乱坠,我听得云里雾里,半晌反应过来之后,赶紧问他陆晓康留下的那些破烂瓷片,会不会是文物?值多少钱?结果被他严重鄙视了一番。他说这种东西现在也有人做着玩,即使陆晓康的是古物,也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里头有一个很矛盾的地方,就是说,如果这种砚台是古物的话,那么一定要是完整的才值钱,但是如果是完整的,你又怎么知道里面有夹层呢?你总不能抱去医院给它拍个X光吧。我一听有理,就没再说什么。
  一路的舟车劳顿,被那没素质的司机急吼吼的赶下车的时候,我一只脚还没下去,他他妈的就发动了,差点把我给撂倒了,我跳起来狂骂了几句,奈何引擎声太大,那歪把子嘴司机什么也没听见,一脚油门往另外一个方向开远了。  接下来跟我们一起的那位JC同志拿出了地图,开始盘算着怎么个走法。这人姓刘,大名好像叫兴旺什么的,他说我们叫他大刘就成,队里人都这么叫他。这人年纪比我稍微大一点,但还勉强算是一代人,所以说话也就方便了许多。  大刘认真研究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又找了一户当地人家仔细打听了一番进重阳坪的路线之后,把地图往怀里一揣,我们就开始出发了。  走了大约两个来小时,我问大刘还有多远,他说已经走了一半多了,就快到了。我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行进。还真不是我娇贵,这路实在太难走了,尤其是上了山之后,你要说全是老土路倒也还好,关键是一半石头一半泥土,而且半路上大部分石头路都已经被破坏了,大量的碎石嵌在泥土里,有时候一个没注意,踩到一块冒出来的石头尖上,脚底板生疼生疼的。  再度前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双腿已经酸疼的很厉害了,渐渐感觉开始走起下坡路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已经翻过了山顶,到达了记录中的重阳坪北山的外侧。本来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必须在村子里歇息一晚上,然后到天亮再出发,但当我们到达重阳坪的村子之后,经过反复论证终于确定这的确是个村子之后,我们三个一致决定干脆直接上山得了,这村子倒是让我对荒山野岭这个词有了很直观的认识。
  “松名,你说这地方,要建一座宅院的话,这也太难为人了吧?”我打量着周遭的地形,经过大刘的指点,我隐隐约约看到了的那座荒宅,在万林深处崭露的一角,不禁感慨万千,修建这宅子的人不是疯子就是二货。  “其实很简单,你注意看那座宅子周围的树,还有那边缓坡上的树,比起周围山上的都要细小,树冠也小,说是林子,充其量也只能跟城市的小树林比比。”聂松名站到一处比较平缓的下山路拐角处,一边说着一边指点到。印着夕阳的一抹霞光,我看他还颇有点学者的风范。  “这么说,应该是就地取材了,对吧?”我问他。  “应该是这样,不然在这里砍了树,也根本运不出去,谁会来这伐木。”他眼睛望着那座宅院的方向,撇着嘴说道。  “再有一个多小时,太阳就暗了,咱们得赶紧下去,不然路可就难走了。”大刘催促道。  当下我们一路跌跌撞撞的朝着那座荒宅行去。之前在上面看觉得很近的样子,没想到到地方的时候,太阳确实快要下山了,我心里很感激大刘的催促,否则我们就得抹着黑走了,这里的地形以及道路的破坏程度足以说明抹黑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由于原来的路已经没了,我们不得不绕着走,所以下来的时候是从废宅的侧面绕下来的。贴着院墙走到前门口,我才发觉这座宅子还真是颇具规模。  宅子的大门虚掩着,上面包的一层铁皮已经锈得发绿了,上面还附着着一些不知名的看上去很恶心的东西,我们都不愿意去推这扇门,大刘用脚拨拉开了一条缝,然后侧过身,一马当先的就踏了进去,紧接着我就听见他极其骇然的喊了声“操”,整个人连滚带爬的从门缝里跌了出来。这一下把我也吓得不轻,松名反应快,赶紧过去把他拉了起来。
  我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心脏狂跳。缓过神之后,立马问他怎么回事,看着什么了,他手一挥,很愤然地骂道:“他妈的,太恶心了,你自己进去看!”说罢用力地拍打着自己身后沾着的泥土。我则蹑手蹑脚的跑到门缝处,没敢进去,站在门外往里看了一眼,虽然夕阳的光线已经很暗了,但我还是看到了,院内的空地上,有一片油亮亮的东西在地上不停地挪动,我一时没弄明白,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眼,心脏顿时传来一阵莫名的惶恐外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头看见聂松名就站在我身后,望着那满满一地的不知名的怪虫子,他的反应跟我差不多,而且好像比我还难受的样子,五官都不自然的扭曲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罕见的鼠妇虫,我知道过去在南疆有很多这种虫子,解放后国家提倡火葬,这种虫子就越来越少见了。”定了定神,聂松名对我和大刘说道。  “这跟火葬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据说这种变种的鼠妇虫专吃死人的表皮组织,所以全国实行火葬之后,基本上就很难看到了,只有在南方一些极其潮湿瘴热的地方,如果有大片的坟地或是宗祠之类的,倒是能见得到。可这儿的个头也太大了罢。”松名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转头见我跟大刘在一旁冷汗直冒,他赶紧解释说其实这也都是民间夸张的说法,事实上是这种潮虫有点像苍蝇,专门吞食坏死的细胞组织,所以哪里有成堆的尸体,又是特别潮湿阴暗的环境,就会有这种虫。
  聂松名的讲解听得我阵阵作呕,大刘强忍着反胃跟我们说他以前在云南呆过,见过这种虫子,他很赞同聂松名的说法,末了他问聂松名为什么这种虫子只吃死人的皮,松名抿抿嘴说这种虫子只吃坏死的组织,腐烂不代表坏死。我听着实在忍不住了,就打断了他。  之后我们商量了一番,势必不能再从大门进去,我判断这宅子面积不小,怎么的也得有个偏门或是后门才对。于是我们绕着院墙转了一圈,发现这个院子竟然就只有一个门,我很懊恼的提出了翻墙,大刘也表示赞成。  院墙不低,废了老大力气终于爬了上去,骑在墙头上,我才看到这座宅院内部的布局,院子倒是传统的四合院,只是房屋的坐落完全脱离了我所了解的老建筑风格,从大门处进去,正对着的就是中轴,两边呈轴对称,这一点没变,院子的四个角各坐落着一间偏房,奇怪的是,这四处角落里的房子相对于整个院落来说,竟然全部都是歪斜着盖的,我仔细观察了一番,四角落的四间偏屋,门窗刚好都正对着院子中央的主屋,这样的建筑布局我从未见过,着总觉得有些异样。  前院的大门刚进去的那片爬满虫子的空地后面,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赫然露着一条将近一米宽的裂缝,想来就是大伯的那份记录里提到过的塌陷事故造成的断层。我眯起眼睛才看真切,那些虫子就是从那个裂缝里爬出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只是聚集在大门里的空地上,并不继续往外爬。
  下到地上的时候,聂松名拉了我一把,用下巴指了指中间那座主屋,我问他怎么了,他很说这屋子有古怪,我扫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很肯定地说确实有问题,只是我没看出来而已。当下他没再跟我啰嗦,直接朝着左手边一处偏房走了过去。我跟大刘一时都摸不透状况,只能跟着他走。不是说主屋有古怪么,怎么又往偏房去了,我喃喃自语。  走到偏方门口,聂松名上下看了看,伸手往里推了一把,结果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大刘站在我身后说“让开”,然后照着大门就是一脚飞踹,“砰”的一声,门是给踹开了,那扑腾起来的灰就别提了,弄得我们三个全都灰头土脸的。聂松名很郁闷的看了大刘一眼,然后弓起身子走了进去。  我紧紧跟在松名身后,进到这间偏房里,外面光线已经非常暗淡了,这头基本上一片漆黑,我从包里掏出手电打开,往里头照了一圈,除了右边角落里的一只大水缸,就只有门直对着的地方摆着的一个大立柜,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噱头,就是一间简单的长二十来米宽约十来米的屋子,我这是就着手电光目测的,但是实际空间应该差不多。  “这屋子怎么连窗户都没有?”大刘在一旁问道。聂松名没说话,我自然是不懂的,不过经大刘这么一问,我心里也泛起了好奇。  “咦?”松名惊讶了一声,我赶紧问他怎么了,他没答我,把手伸过来说:“给我一只手电。”我没从包里取,直接把我手里的给了他,他接过手电轻手轻脚的走到墙边那口水缸跟前往里照了一下,一刹那我好像听见那水缸里传出了一声嘶嘶的声音,紧接着他半弓着腰用很轻但是很快的脚步退了回来,伸出胳膊往我面前一拦,很小声的说:“退出去。”我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听见水缸那边传出一阵非常奇怪的响声。
  “枪没用,得找些木头来生火。”松名堵上了门,一下子跳了过来。  “那……那什么东西?”大刘哆嗦着往门缝里指了指。我一看,门缝里居然探出来一只瘦的就剩皮包骨头的手,正顺着门缝往下挪,我本能的躲到了大刘的身后,这家伙到底是身上有枪的,我心想。  聂松名一脸惊恐的回过头,猛地看到那只手,突然间变得无比气恼,发狠地骂了声“他妈的”,来回走了两步在地上找到一块石头,抄起来就朝着那门走了过去。我在后面喊了一声小心,他显然非常的生气,没理我自顾自走到门缝处,扬起手里的石头照着那只还在拼命往下挪动的手就是一下,只听见“额呀”一声惨叫,大刘这时候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上前拨开了聂松名堵在门闩上的一根木条,一脚踹开那门。   不出所料,门背后的人受不住大刘的脚力,直接给门板放倒了。大刘端着枪麻利地绕到门后把那家伙揪了出来。  “娘的,吓老子一跳。你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老实交代!”大刘轻松的制住了那人,骂骂咧咧的拿枪顶着那人的脑袋问道,奈何那人咿咿呀呀的就是不说话。  “娘的,是个哑巴。”大刘抬眼看了看聂松名,意思是问他该怎么办。松名上前扶起那人,问他为什么躲到那口缸里,见他半天没反应,松名站起来摇摇头说这人不但是哑巴,还是个聋子。大刘问现在怎么办,我说要不然进去看看那口缸,这哑巴既然躲在里头,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名堂呢。大刘赞成我的提议,松名也没说什么,我们把那哑巴铐在了院墙下面一排栅栏那,松名打起手电,我跟大刘跟在他后面一起摸了进去。
  这次大刘倒是胆气很粗,他被那哑巴吓得不轻,自觉有点丢面子,从我包里取了手电,几步跨到松名前头,二话没说打起光就朝那口大缸里照去。  “这里头怎么全是破布?”大刘疑惑的问聂松名。  我凑过去往里一看,的确是一堆破布条,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心想那哑巴躲在这里头干什么,有病么?还没等我想明白,突然传来一声极其沉重的撞击声,吓得我们三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缸下面有东西。”大刘喊道,一下子气氛就变紧张了,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道:“敢情之前的动静不是那哑巴搞出来的!”  “哑巴的确藏在缸里,他出来的时候身上挂着这种布条。但我之前看到的不是哑巴,这缸里有古怪。”聂松名说罢飞快地上前捡了一根布条揣进兜里,然后摆摆手让我们先退出去再说。  “那你之前看见的是什么东西?把你紧张成那个样子。”大刘一边护着我往外走,一边问松名道,他手里的枪一支瞄着那口缸,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知道大伯肯定让老唐给他交代过要保护我的安全,不由得有点小感动。  “之前那个裹着尸布的,应该是正主,那口缸根本不是用来盛水的,诶……出去再跟你们说。天知道那个哑巴怎么会在里头,缸底下肯定有门道,大家小心点。”退出屋子之后,聂松名掏出来兜里的布条,飞快的朝院墙栅栏的方向奔了过去。
  “哑巴呢?”我跟大刘追过去一看,栅栏下边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跑了,我怀疑那人根本就不是哑巴,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聂松名很警惕的四下望了望,让大刘把地图拿出来。  “从这院子的模样看,这里应该跟盘族有关,”看着我和大刘疑惑的眼神,聂松名目光炯炯的跟我们解释道:“盘族是瑶族的一个分支,他们自称是盘瓠的后裔,这个少数民族形成的年代无从考证。特点是离群索居,极少与外人接触,习俗怪异,总之很神秘。”我听他讲完,不由得回忆起大伯手里的那份记录,里面提到过二十几具白骨很可能是姓丁的瑶族人家,看来是找对地方了,我心想。  “既然不是哑巴,那那口缸下面会是什么人?”大刘看了看四周,谨慎的问道。聂松名摇摇头说恐怕不是人,我和大刘一听都惊了,他给我们看他手里的破布条,很严肃地说道:“这是裹尸布。”  “你怎么知道?”我接过那根布条仔细端详起来。  “上面印着的纹路,是古时候南疆道门一脉流传下来的一种极其邪门的束魂咒。”经聂松名这么一说我才看出来,这布条上的确印着一道道造型古怪的纹饰。  “那这破布条有啥用?”大刘听得一愣一愣的,没口子的问道。我说你敢情耳朵不好使,这裹尸布么,自然是拿来包裹尸体的,说罢我猛然间反应过来,急忙把手里的布条丢在了地上。
  “我想问一下,你们大老远来这,到底是来找什么的?”大刘忽然间好像想到了这茬,盯着我问道。我被他问得一愣,心说我也不知道啊,这得问聂松名,我转头看向他,他沉默了片刻,从挎包里取出来一封文件袋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不就是陆晓康遗物的照片复印件么,不对,这还是彩色的,娘的,这是原件啊,大伯什么时候给他的,我心里暗骂道,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古砚碎片,这种腹篆现在已经几乎不可见了,它是用很细密的纹路一道一道画上去,然后再用类似碑拓的方式上料,到最后烧制出来,所有的内容都在内部,想要打开,除了砸碎没其它的办法。”聂松名抿抿嘴继续说道:“这种工艺非常复杂,即使现代人制作起来也很费神,所以一般里头记录的信息一定是至关重要的。”我拿过照片仔细看了看,依旧没什么发现,松名指着其中一张跟我们解释道这是河图的一部分,大刘很迷茫的问他什么是河图,聂松名说河图这个东西跟没听说过它的人解释起来很麻烦,简单的讲就是古代人画的一幅图。大刘很不满地瞪了聂松名一眼,这不是在嘲笑他没文化吗?  “从照片上看,古砚内的河图不是原本照刻,而是重新排列过的。”聂松名说着把照片收进了文件袋。  “重新排列?有什么不一样吗?”我问道。河图我是知道一点的,说起来还是大学的时候喜欢班上一个女生,所以她选的课我都选了,其中有一门是中国古代史,课上老师曾经讲过关于河图洛书的内容,奈何我那时候心思没在听课上,所以老师讲的都成了耳边风。
  “重新排列当然不一样,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那些照片我仔细研究之后,发现陆晓康手里的碎片只有全图的不到一半,我必须找到那另一半的碎片。”聂松名说着将文件袋重新装进了包里。我跟大刘在一旁发愣。  之后按照聂松名的说法,那口缸下面的东西应该是被封在里头出不来的,我跟大刘问他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死活不肯告诉我们,说是怕我们听了害怕。我一想也是,就没再问。  “咱们是找地方露宿一宿,还是去其它几间屋子看看?”聂松名问。  “干嘛要露宿?这里这么多房子。”大刘说罢,聂松名无奈地笑了,拍了拍大刘的肩膀说:“你们没看出来,这些房子都不是给人住的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仔细回忆了一下,难怪之前翻墙进来的时候,我总觉得这地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现在想起来了,哪有人盖房子盖成这样,居然一间窗户都不留的。既然不是给人住的,那这院子是拿来做什么的?我寻思着。  当夜我们从院墙原路翻了出去,沿着来时的路找了一片稍微平坦一些的空地,由于没有帐篷和睡袋,我们只能四处找木头来生火,否则这一宿下来铁定要把人冻坏,山里的晚上可是非常冷的。还好我们都多带了两件衣服,火一生起来也勉强能扛得住。这回多亏了大刘,我不太会生火,聂松名说要想事情一直在一旁发呆,大刘一个人就把火给生了起来,看柴禾搭得有模有样,我心里也美滋滋的,掏出来饼干和牛肉干,跟大刘分着吃了点,我俩都默认忽视掉聂松名那个傻X,要不是他我现在正躺在沙发上听CCTV2的专家讲股票呢。  夜里大家都睡不着,而且也得有人照看火堆,就随便聊了起来,期间聂松名讲述了一件事情,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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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是说,大概是在六年前,也就是聂松名去日本的前夕,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好像是他二表舅什么的,介绍了一个土不拉几的乡下人来上海找他,其实就是老家一个村的。江西人重乡党,那人三十来岁,空有一股子力气,别的啥也不会,年关下雹子地给冻了,开年不愿意再种地,就被介绍到上海来投奔聂松名来了,他二表舅的意思是让帮忙找个活计。  对于这种事情,换成谁都是气不打一处来,聂松名也不例外,但二表舅的人情在,也不好推辞,可是聂松名是个读书人,干体力的活他压根不知道该去哪找,无奈就把那人拉去了一个朋友开的便利店里打工,也就是看在聂松名的面子上,不然他那乡党眼见着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谁会要?那人却也清楚状况,很感激聂松名,临了哆哆嗦嗦的从包袱里取出来一只小布包,打开,里面还有一层棉布包裹着,再打开,竟他娘的还有一层,这下子聂松名就好奇了,站在一旁没吭声,静静等着,直到揭开第四层布,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方古砚。  这下子聂松名来了兴致,就跟他那江西老乡聊了起来,才得知是早些时候县城盖政府大楼,盖成之后楼前要建个喷泉,结果工程进行到一半塌出来一个坑,怎么填都填不上,头一天加了土进去,第二天就又塌了,如是三五天下来,弄得工程方没辙了,只得找了个风水先生来看看,那风水先生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据说很厉害,一看到那坑,就说这地方本来是有一棵树,后来树成精了,跑到了他老乡所在的村子的后山上继续修炼,所以把这的灵气都带走了,要想填上这坑,就必须去把那树精给请来栽到这坑里,否则半月内必出祸事。
  聂松名讲到这的时候,我跟大刘不约而同的骂了句“扯淡”。要是我是那个工程方负责人,我会先照着那风水先生的屁股上来一脚。可是当时的工程方居然就信了那神棍的鬼话,真就跑去聂松名老家的村子后山去找那棵树精去了。后来按照那风水先生的指点,一票人在山里寻见一棵极老的古松,选了个良辰吉日就开挖了。因为路程不近,如果把县城的工人拉来挖树,路上来回得折腾一天,这得白出一天的工钱,因此工程方决定就地招人,也不要多,五六个劳动力足够,聂松名的那位老乡年轻力盛,刚好又缺钱,就应招去参加了这活。  后来的事情是这样的,在县里工程方老板的指挥下,包括聂松名老乡在内的六个人挖了一上午,贴着树根挖到下面五六米深的地方,居然他娘的挖出来一座墓,要说古墓倒也算不上,据那老乡后来的形容,聂松名判断应该是民国时候的墓。  当时墓给挖出来的时候,早就破败的不成样子了,而且最底下还给水泡了,那山的地下水很丰富,尤其下了大雨之后,水脉经常改道,因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泡了的,总之棺材什么的都已经泡烂了。  看见挖出来个死人墓,在场的人都觉得晦气,尤其是干活的六个当地人,更是不加钱就不答应,那县城的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方因这事吧,就起了冲突,在冲突的过程中,聂松名那老乡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整个人给跌进了那墓坑里,把本就泡得稀巴烂的棺木砸得七零八落,上边的人见状也不敢再动手了,怎么的得先把人弄上来。就在施救的过程里,聂松名的那老乡无意当中从泥水里摸出来一块土疙瘩,总觉着怪沉的,拿袖子清理了一下,发现里边包着一块黑漆漆的石头,那老乡以为捡着宝贝了,偷偷藏进了裤腰带里给带了出来。就是四层布包裹着的那方古砚。
  “后来我那老乡揣着古砚跑到县城的古玩市场去打听,只能说他运气好,在那种小县城的古玩市场摆摊的,都是卖假货混饭吃的,没人认得那东西,所以也就没卖出去。”聂松名轻笑着说道。  “东西没卖出去,你怎么还说他是运气好?”大刘不解地问道。聂松名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禾,摇摇头说亏当没人认得,要是当时有人认得那东西,他最好的下场就是给逮起来拘留十五天,东西充公。  “那最坏的呢?”我好奇地问道。  “前头说的最好的下场,那是给正经人认出来,最坏的么,就是给文物贩子认出来,估计直接就给绑走了,他要是交代不出来挖出那古砚的墓的位置,铁定就是个死,即使交代出来了,估计也难轻松脱身。”聂松名很认真的点头说道。我在一旁听得寒气直冒,大刘倒是一脸愤慨,很不平的嘟囔了几句。  据聂松名描述,他那老乡为了感激他帮他找了个工作,就想要把那方古砚送给聂松名还个人情,当然他那老乡压根不知道那是古砚,更不知道它的价值。反正压在手里,卖也卖不掉,倒不如送出去还个人情,这人其实还挺会来事,奈何就是书读的少了点,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这事叫我摊上,我估计也跟那老乡一样,甚至还不如,我们几个关系好的老同学里,除了聂松名,其他人也都没这个水平能认得出来那玩意。
  “那后来你收了吗?”我从火堆里抽出来一根木条点了支烟,问他道。  “收了,给了五千块钱。”聂松名问我要了支烟,点燃抽了一口,叼着烟嘴说道。我一听,心说你这也太狠了点吧?五千块钱,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家吗?大刘也不高兴了,他毕竟是jc,很义正言辞的指责聂松名的奸商行径。松名回了他一声冷笑,吐了口烟,恶狠狠的说道:“那五千块钱还是我找同学凑了给他的,我当时也是个穷学生,后来问我老爹要了钱才给同学还上,你们当我容易么?那砚台现在就摆在上海博物馆里,我可是白白贴了五千块钱。”说罢他将手里的烟头丢进了火堆里,抢过我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这下可好,得亏我刚才没发言,大刘赔了半天的不是。  “那,你老乡从墓里顺出来的古砚,到底是什么来路?”我好奇的问道。  “说起来也是很不可思议,”聂松名抿抿嘴说道:“那古砚的来历我并不是很清楚,当时我凭经验判断那是带腹篆的砚台,直到我看到陆晓康手里的碎片,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我捐给博物馆的那枚,因此我判断,这砚台必定有一套,而非一只。”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说法,还想进一步听他讲述下去,可是就在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出来的当口,后面的林子里传出来一声极尖锐的叫声,林子里有人?我心头一怔,大刘已经跳起戒备,聂松名则很严肃的盯着头,用耳朵仔细地听着。
  “什么人在林子里?”我小声问道。  “不清楚,你俩守着火堆,我摸过去看看。”大刘说罢不等我回答,已经端着枪探了过去。我本想阻止他,可眼下只能和聂松名呆在火堆跟前。我从没烧的柴禾里挑出来一根结实点的木条拿在手里,戒备的盯着树林方向。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我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警惕,时不时跟聂松名换换位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聂松名说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没出事,大刘肯定不会拖这么久。我一听有道理,赶忙掏出手机,一看没信号,还好大刘身上装着一只对讲机,另外一只在聂松名的包里,拿出来试了半天,那边显然没开机。  我正纠结着要不要去林子里找人,聂松名已经抄起包站起来了,我也干脆就抄起木棍准备去看看,谁知道这一转身,隐约看见一个身影站在林子那边招手,看身形像是大刘,难道这家伙已经从林子里出来了?那他干嘛不过来,站那招什么手。我正要喊聂松名,就见那个身影朝我这边奔了过来。  “妈的,你到底是谁?”那身影骂骂咧咧的靠近了火堆,我一看还真是大刘,只是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怎的,他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一对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朝着我冲了过来。眼看就差几步了,我莫名的惊慌起来,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根本不理我,嘴里咕噜咕噜念叨着什么一下子就扑到了我身上,两只手死死掐着我的脖子。
  我一时间还没回过神,就被大刘掐得差点断了气,这家伙恐怕是下了死力,我挣扎不开,感觉喉咙快要断了,连气都喘不上就别提说话了。危急中我鼓起来最后一点力气,摸起手边一块不知道是石头还是木头,死命照大刘后脊背砸了几下,奈何我喉咙难受得要命,胳膊根本用不上太大力气,砸了他几下估计跟挠痒痒似的,我的眼前已经开始冒金花了。  突然,我感觉喉咙轻了一下,知道是大刘松了手,立马吸了口气一个反扑,同时逮住他的手,直接用腿压住了他一只胳膊,把他死死压在了地上。  “快,把他那只手也压住!”聂松名从我身后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我掉落的那根木棍,刚才敢情是他照着大刘脑袋来了一下。我反应过来,腿上发力压住了那只胳膊,连忙腾出手拽起大刘另外一只手,朝后面扯了过来,就听得一声骨头脆响,我吓了一跳,慌忙将手里的力度放小了些。这时候聂松名一个箭步跳到了我侧面,一只手捡过一根正在燃着的柴禾,另一只手一把撸起大刘的脑袋。  “这是中了怔术,你按住他别放。”松名说罢将手里柴禾一丢,托住大刘的下巴,大拇指甲往人中上猛地掐了下去,就听见大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快,往他嘴里塞一把土。”  “土?”我紧张的望着聂松名,“什么土?”  “随便抓一把,快点!”聂松名气急,吼叫道。我赶紧顺手从身旁抓起一把泥土往大刘嘴巴上招呼了过去,大刘立即发出一声干呕,聂松名一下子跳起来拉住我就往后退,我惊恐地看着大刘蜷缩在地上,干呕了几下之后,吸了口气,嘴里一下子喷出来一大滩黑乎乎的液体。连着吐了三五次之后,貌似再也吐不出来了,这时聂松名上前将他扶起,让我拿水过来喂给他。
  喝了几口水,给他顺了顺气,半晌,人终于回过神来,突然看见聂松名就跟见了鬼似的人,人一下子连滚带爬的往后倒了过去,上下牙打着哆嗦。我皱着眉头看了看聂松名,问他大刘这是着了什么道,聂松名沉着脸说他许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问他还信这个,他摇摇头说有的事情不在于你信不信,它就存在在那里,由不得你。我想了想,没再说什么,眼下当务之急是问清楚大刘究竟遭遇了什么。  在一脚踹翻了我,然后又几拳放倒聂松名之后,大刘大致上确定了聂松名并不是树林里的那个东西,松了口气给我们讲了他的遭遇。当时他摸进林子之后,循着那声尖叫朝一个方向探了过去,这家伙是有经验的人,夜里走林子最怕迷路,于是他沿路用子弹头在树上刻了标记。一直进到林子里头没发现任何不对,就想返回来找我们,结果往回走的时候在一个下坡处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直接朝下滚了十来米(据他自己回忆大概十来米),被一棵树给挡住之后,从半坡处爬起来,骇然的发现下方不远处竟然是那座宅子。  当时大刘以为是进林子的时候搞错了方向,连忙往回跑想找自己做下的标记,就这这当口他看见那座荒宅里竟然亮起盏灯,紧接着突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他一下,当时人显然是吓得不轻,转身就挥出一拳,结果发现那人站他身后大约六七米的地方正在看着他,那一拳也落空了。大刘到底是干刑警的,异常愤怒地端起枪朝那人扑了过去,快到跟前的时候,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竟他娘的聂松名。
  “但是跟平常不一样,不说话,表情很奇怪的看着我,我扑到他跟前的时候,就又跟我拉开了距离,但我敢肯定他的下半身根本没见动弹。”大刘喝了口水,心有余悸地继续说道:“我当时确实吓坏了,想喊一声看看到底是不是松名兄弟,结果发现我嗓子不知怎么了,完全喊不出声音来。之后那人身影一闪就不见了,我用鼓起力气追了过去,结果刚站起来就发现双脚完全不听使唤,冲了几步觉得头重脚轻,接着整个人就摔出去了,头好像撞在了石头上。”  后来的情况是大刘渐渐清醒过来,发现所处的位置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了,再往坡底下看,哪里还有什么荒宅,整个人就傻了,凭着之前的记忆,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半路上发现了自己做下的记号,沿着进林子的路跑了出来。回到营地猛然间看见聂松名站在我身后,手里正拿着一根木棍朝我脑后比划,于是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幕,扑上去掐住了那个其实是我的聂松名。  “为什么他会把我看成你?”听完大刘的叙述,我不解地问道。  “从他的表现上看,他应该中了邪术。”聂松名缓缓道。我虽然有点将信将疑,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大刘很不满的嘟囔了几声,意思是再怎么说他也是马列主义无神论者,可不能信这些。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他。  “看样子这地方邪门的很,今晚就呆在这里,哪都不要去,等天亮再行动。”聂松名说完给大刘递了根烟,大刘无比感激地狠狠抽了一口,点了点头。
  大刘吐完那些黑水之后脸色变得非常苍白,轮班照看火堆我就没叫他,松名也说让他多休息一会。基本上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我被聂松名叫醒,发现自己原来多睡了很长时间,转头看看大刘,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原因,他的脸色比昨晚好多了。  “叫醒他,该动身了。”聂松名说道,一边在整理自己的包。我过去叫醒了大刘,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显然昨晚的事情还让他耿耿于怀,整理营地的过程中还不停地朝林子那边看看,生怕跳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早上山里的阳光非常好,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一路上我们三个东拉西扯,半路上在大刘的许可下,我端着卸了弹夹的手枪把玩的不亦乐乎,这可是真家伙。  按照聂松名的说法,我们上山的时候肯定在某处走错了路,一下子大家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他扬扬手里的地图说昨晚研究了一夜。  循着之前的路线,一行三人再次进到那座宅院的时候,惊奇的发现那些爬虫已经不见了。  “我打算到其余四间里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发现的话,就先下山。”聂松名说道。  “有这个必要吗?按你的说法怎么都走错了,何必再浪费时间。”我问他道。大刘也附和我的意见。但是最终聂松名还是采取了行动,他说这座宅院很可能牵扯到一门非常古老的邪术,他想找到一些更有力的证据带回去做研究。我和大刘都没再让他鬼扯下去,哪来的什么邪术,旧社会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大都是可以用现代科学解释出来的,比如说某种致幻物质,我就知道热带有一种稀罕的植物,雨后它的根茎会散发出一种可以麻痹人大脑神经的气体,大刘昨晚的遭遇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鬼知道那林子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总之我不认为那会是聂松名所谓的劳什子邪术。
  接下来连续查看了位于院子角落的三间偏屋,除了格局基本一致,都是角落摆了一口大缸,中间放了一只立柜外,基本上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的,也没再听到昨晚那种撞击声,当然了,我们也都没敢把脖子伸到那些大缸里,谁知道会不会蹦出来只异形之类的。唯独那些立柜,聂松名尝试着打开其中一个,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它,大刘想找石头砸开,但被聂松名阻止了,我心想也是,跑到人家的地盘砸人家的柜子,的确有点不地道。  当我们从最后一间偏屋出来的时候,我跟大刘总算是松了口气,但一看聂松名,这家伙的脸色奇差无比,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  “现在还要去中间那个大房子里看看不?咦……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大刘转头问聂松名,但看见他的脸,不由得诧异起来。  “快走,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赶紧下山。”聂松名愣了几秒钟,好像回过神了一样突然叫嚷道。  “出什么事了?”我紧张地问道。他摇头说先别问了,赶紧离开这个院子再说,一边拉着我和大刘快步朝院墙走去,嘴里念念有词的说早就该猜出来了。翻墙出去之后,我们按照一个方向往山底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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