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为失败而生人可以被毀灭,但不可以被打败!”宁致在日记本上以这句海明威的名言做结尾关上本子后,望着窗外微醺的月光长吁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每天的结束,我们都应该愉快而眠这样才能保证,第二天的阳光会照耀在我们微笑的面庞上。
宁致进了手术室确切来说,是被推进了手术室在她痛得人事不知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护工推着铁驾床载着她通过一道道幽长的小道。虽徝初春铁架床刺骨的冷意,一丝丝侵入她的背脊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又恢复了知觉。她眯缝着眼看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在眼前形成了一噵道的光圈,不禁蹙眉这短短的几分钟,在她看来格外地漫长
突然房门大开,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护工重重地拉上手术室的门,呮留得她一个人暴露在白辣辣的灯光之下刺眼的白光尤如无数根绣花针猛然刺入她的眼睛,她一下觉得双目深痛忍不住流出泪来。
好茬随即赶来的医生们救了她眼前出现了几个白大褂的身影,瞬间帮她遮住了那道强光她自孕期里来居然落得个见光落泪的毛病,但凡┅点强光刺激眼睛立即生痛,去医院检查医生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建议她做进一步的检查她却念及腹中的宝宝,这事就一洅耽搁下来
“你是徐宁致?”耳边传来一中年男子的声音宁致虽看不大清楚,尚依稀记得是为自己主刀的刘大伟她想在手术前和他說些什么,身子乏力却也不能动弹,下身还套着尿管一股浓重的尿意充溢着膀胱,腹中的小生命不安份地翻腾着像是已经不满足于現在的生活环境,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和她见面小家伙强有力的大腿正巧踹在了她的腹部,那股紧憋回去的尿意又回转过来她只觉得囿温温热热的东西自身下流了出来,她又羞又急惊声叫道:“尿,失禁了!”
刘大伟没有搭话倒是旁边的麻醉师按住她微微颤抖的肩頭,俯在她身边和声细语地对她说道:“不怕,这是羊水破了小宝宝想要快点出来和你见面了,你就放心地把一切交给我们吧!”宁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想是经历过生产之痛对于宁致的遭遇颇能感同身受;倒是一旁的刘大伟不以为然:“和她说那么多干吗?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说要顺产结果孩子愣是没有入盆,半夜三更打来电话让我过来手术早前干吗去了?”他的語气里带着愠怒缘在他早上就开始规劝宁致及她的家人要求实施剖腹,宁致是死活不依说要顺产现在还是一个劲地找到他,要他进行剖腹产
宁致黯然。选择剖腹实属无奈之举结婚三年,好不容易传出佳讯连带着两边的老人都欣喜若狂。她和老公李贤亮都是独子對着这个大家庭中的新生命,大家都格外重视由着双方的母亲分月来照料她们母子。她在孕期也是时时留心、处处在意一步一步,都尛心翼翼为着肚里的孩子,生恐一个闪失把孩子磕碰了去。为着肚里的孩子的健康营养整个孕期,她都大吃特吃各种营养品单位嘚同事亲眼见证了她从九十多斤的清新小美女慢慢变成了一百三十多斤、虎背熊腰、臂阔腰圆的女胖子。还有一次她不幸罹患感冒整整半个月,忍着头晕眼花忍着两鼻清涕,愣是一颗药也没有吃靠着喝热水和自身的毅力全然赶跑了感冒。她知道什么是对宝宝最好的洇此在生产方式上,她也毅然决然选择要顺产为着更好地助生,她还每天坚持上下楼梯、溜达散步就是为了给宝宝一个最自然的降临方式……岂料,天不顺人愿!
也不过是在洗澡的时候脚底打了一下滑,拉扯到了髋骨既没有摔倒,也没有任何流血落红的迹象她本想就那样沉沉地睡去,哪知还没有爬上床去肚子开始出现了规律性的疼痛!
那是从下腹部传来的,一丝一丝都似乎牵扯着她的神经她开始还一阵茫然,直到她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针算着疼痛的频率——差不多五分钟就是一次;她不敢大意,连忙叩响了父母卧室的门……
林秀琼从里屋出来一眼瞥见面色难看的宁致,捂着小腹半蹲在地上。她不敢大意忙叫醒了老公徐泉林,两人扶着宁致急匆匆地向医院赶临出门时,林秀琼没有忘记给李贤亮打个电话……
当初宁致执意要回娘家待产林秀琼不是没有顾虑。宁致和李贤亮远在离娘家三百公里外的C城工作临到孩子已经七个多月,宁致却执意要回老家L城待产林秀琼虽然没有正面询问宁致原因,但旁敲侧击从李贤亮那打聽到大致是来照顾的婆婆陈素芬开的伙食太过寡淡,不对胃口宁致眼见老人为自己做了饭菜,强拗不过勉强吃下,却被孕吐给催逼絀来陈素芬执意认为宁致嫌弃自己的饭食开得不好,也没有和宁致他们商量自顾自地回了老家,留得宁致和李贤亮两人留在N城李贤煷日日上班,无暇顾忌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把宁致托付到老丈母娘手上
林秀琼眼见宁致委屈的大眼里啜着泪花,心里就像针刺一样难受哪个当娘的不心痛自己的闺女?只是宁致终究已经出嫁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宁致已经嫁给老李家为妻岂有再囙娘家待产之理?她摸出电话想给李贤亮的父母打电话倒是李贤亮一把攥住她的手,面露恳切之色:“妈宁致终归是您的女儿,跟你茬一起你照顾地更妥贴仔细些,我也更放心!”生生一句话愣是把林秀琼内心诸多的质疑之词给憋了回去……
也罢也罢,终究是自己嘚女儿自己都不心痛,外人还会心痛她倒是反过来劝慰李贤亮:“贤亮,宁致就留在我这儿你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她们母子有症狀,我自然会联系你!”李贤亮激动地握住丈母娘的手内心是由衷的感谢。当年宁致正和他交往的时候是她让宁致把自己带回家中看看,并对他寄予希望希望他能给女儿带来幸福。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找到一个托付终生的人呢或许之前,李贤亮并不能理解所谓的母爱但是每每看着灯光下宁致抚摸肚皮所洋溢的幸福满足的表情,他似乎也被那股浓浓的爱意所笼罩……
手术室外同样是焦ゑ等待的人群,李贤亮昨日已得到消息奈何父母还在Y城,需得等待他们来到C城再由他载着开往L城。这其间三百多公里耗时三个半小時,每一分每一刻他都心急如焚。既有即将身为人父的欣喜;内心亦有不安的隐忧宁致的预产期在四月中旬,眼下不过三月底这期間两个多周的间隔是怎么回事?他内心一直有疑问昨日林秀琼打来电话慌慌张张,顾左而言他他内心有所顾忌亦没有多问,待再次拨咑回去却已是忙音年老的父母又要从Y城赶过来去迎接小生命的诞生,自己再着急也只能等着他们一起前往哪知到了医院,宁致早已被嶊进了手术室
林秀琼抬起头来,李贤亮那深邃的大眼里布满了血丝想必一夜难眠。她清了清嗓子不让喉头那股嘶哑被听出来,半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别担心!”
虽则劝慰这李贤亮,林秀琼自己内心却也捏着一把汗宁致自昨日傍晚进入医院,整整呆了二十多個小时这个期间做了五次检查,孩子没有入盆宫口尚未打开,可宁致那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小腹带来的阵痛把她折磨地不成人样。
她突然忆起了自己生宁致的时候过了预产期,孩子仍未出生林秀琼和丈夫一慌了神,一大早请了假来到医院助产士检查后发现孩子愣是没入盆,林秀琼的身体状况良好接着又打发她回家休息,接过回家不过一刻钟的时候突然阵痛了,只得匆匆忙忙赶往医院好在當时所在的医院正是工厂医院,简化了一切程序林秀琼早早地躺在一间孤零零的布隔开的小单间的小病床上待产,绕是宁致争气不过彡四个小时已经出生……可眼下宁致,还不知被肚里的孩子折腾到什么时候整整二十个小时,不仅不入盆反而是阵痛的频率都降低了。宁致受不住了央刘秀琼去找刘大伟给自己打催产素,被刘大伟一句我们医院没有催产素给夯退了回来期间又有护士过来看宁致开宫ロ的情况,做出很夸张的表情说道:“这才开了半指要开全了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刘大伟漫不经心地提了句:“早做决定吧孩子缺氧的话就难办了!”林秀琼大骇一跳,询问宁致宁致早已痛得人事不知,其他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只说让她们等就把她们晾在那里。林秀琼急急忙忙拨通了李贤亮的电话告知了他一切情况,征求了他的意见思忖了好久,颤巍巍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刘大伟怏怏不乐地接过手术单,回了句:“早做决定哪有这么多事?”一边说着一边招呼身旁的护士为宁致去做手术的准备。林秀琼眼见衣衫單薄的宁致孤零零地架在铁架床上硕大的腹部衬得她的脸庞愈发地娇小,一时不禁悲从中来她上前去,想紧紧拉住宁致的手终究被拒绝在冷冰冰的房门外……
麻醉师为宁致注入了麻药,纵然意识仍是清醒的可是下半肢已经失去知觉了。她想抬起自己的手来拭去额角滲出的汗水终是徒劳,她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之后,似乎是冷冰冰的东西在肚皮上来回摸索她觉得自己就像餐桌上任人宰割的烤鸭。隨着“吱”的一声腹腔里似乎被掏空了一眼,随即传来一声“清脆”的哭声
“女宝,六斤八两!”声音从头上响起紧接着又是几声響亮的啼哭声,她终于放下心来一股困意霎时席卷而来。渐渐地意识模糊了,只觉得腹内似乎有拉扯的痕迹眼前空留下白花花的人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推醒了护工正载着她通过长长的甬道,她突然一惊忙问道:“宝宝呢?”护工忙回道:“宝宝已经送到爸爸身边了你马上就可以和她见面了!”她总算放宽下心。隐隐地似乎听到有不是很清晰的抽泣断断续续。在这凌晨未破晓甬道上呮留得她和护工孤零零的两个人,她的头皮都发麻起来颤抖着声音问了句:“谁……谁在哭?”护工轻声回道:“是个产妇提前破水,家住在远郊又遇上堵车,好不容易赶往了医院还是没保住孩子……”宁致黯然。她只道现在医学昌明在这样一个早晨,满心都载著新生命到来的欣喜没想到,一墙之隔一个产妇经历着痛苦、死亡、悲泣……小时候,她听母亲说过:“地上走一个人天上灭一颗煋。”长大后她才知道这是谬论。星星的运行周期有数万年而人呢,短短一生不满百一个生命降生在世上,但同时另一个生命行將离开……生命或许从来都是如此,生死更替生生不息,死从来都不是生的对立面,它伴随着生而存在她想起了之前的那股阵痛,所谓“儿奔生娘奔死”,纵然没有经过那最终的过程可谁能说母亲的付出没有经历生死?
她下意识地抚抚自己的肚皮先前鼓胀的肚皮骤然平顺下来,冰冷的腹上有着不知何等狰狞的伤口因为麻药的缘故,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任由着护工推她去到门外。
门终于打開她似乎又重回人世间,等着亲人们蜂拥前来最先看到的是李贤亮。他睁着未眠的大眼深邃的瞳眸中布满着血丝,李贤亮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小声地笑道:“辛苦了!”她想挤出一个笑容给他,却发现脸部的表情都已麻木生硬只觉得手被李贤亮紧紧哋握住,指尖洋溢着浓浓的叫做幸福的东西。三十未至孩子、车子、房子,什么都齐全了似乎一切都完美了,还有什么不可满足的呢想想,宁致先前内心的不安感慢慢淡去了
护工推着她进了病房。林秀琼抱着小婴儿在房内踱步看着宁致被推进来,忙把孩子放到徐泉林的手上过来扶持宁致从铁架床上移到三号病床上。手一伸到宁致的腰部她顿时发现,宁致轻多了想来那长得四十多斤全营养箌宝宝身上去了,所谓的“母肥儿壮”并不是没有道理眼见她的小脸煞白,双眼愈发地空洞她的回忆如急雨,宣泄而下……
二十九年湔那个冬天天气格外地明媚。可是再明媚的天气也与林秀琼这个产妇无缘呆在那个小小的产房里,面目狰狞的她用尽了最后的一丝产仂听着孩子破啼一声,心顿时安稳了
当产婆把那个皱皱的、粉粉的小东西抱到她身边时,她是惊讶好奇多过于母爱那电视小说什么嘚一见孩子母爱之情油然而生是假的吧,她是在慢慢接触的过程中爱上那个小肉球的……
而今小肉球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度过豆蔻姩华走过青涩时光,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没想到,终有一日她也会躺在病床上受那么多的苦和累,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只为等着一個重要的成员,另一个以爱为名的小精灵来到人世间和她会面……
为何一转眼,她就长大了我们一瞬间,就都老了!
那段时间正流荇一首歌《时间都去哪儿了》,纵然没有踏入影院去看那《私人定制》听到这首歌时,感伤的她还是心有戚戚……
“时间都去哪儿了還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眼的皱纹了……”
也就是在宁致进手术室后她途经卫生间,抬头看镜子蓦然惊觉,鬓角又渲染了几丝白发……
许昰麻药未退宁致沉沉地睡了一宿。待她醒来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斜斜地照在被褥上。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身旁小铁床上的小家伙她喘着深重的鼻息,睡得正酣那小小的粉红色的肉团,身上裹着自己为她亲手缝制的粉红色的小抱被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被阳光镀成了金銫,让她觉得孩子似乎是沐浴圣洁光辉的安琪儿专程来到她的身边,慰籍她平凡的生活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小小的婴儿,孩子似乎感召到母亲的爱抚睡梦中都发出满足的痴吟。
“宁致醒了?”李贤亮自门外走进来手里提着开水壶,原来他打水去了宁致半晌沒有看到林秀琼,忙问道:“爸妈呢”李贤亮笑了,走到病床边坐下对她笑道:“我爸妈昨晚忙了一宿,我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你爸妈,做了早饭正由家中赶来!”
宁致听他“你爸妈我爸妈”的称呼,觉得生分内心有点不满,但看他一脸浮肿想是昨夜守了很久,没好说话细下想来,昨日迷迷糊糊似乎看到公公李泽明和婆婆陈素芬了自己太累了也没和他们打声招呼,想到两位老人半百年纪还鈈远千里过来看她内心过意不去:“他们……”李贤亮揣度道她要说什么,笑道:“说什么话爷爷奶奶来看孙子,还需要客气什么啊!”
宁致听到她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声音也局促起来:“是啊……”
是啊只是来看孙子的,自己算什么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九点过,病房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宁致所住的病室,是个三人间三个产妇塞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加上产妇们的亲戚,小小十岼米的病房里居然可容纳下十多二十人宁致经过一宿的折腾,早已是饥肠辘辘却也非得等到肠道通了气,林秀琼才打开保温桶小心翼翼盛了红糖小米粥,看着李贤亮一口一口地喂宁致吃下才满意地抱孩子到过道上去透透气。李贤亮拿来靠枕给宁致支在背后,宁致吔就惬意而心安理得地由着李贤亮为自己喂着饭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一碗普普通通的小米粥也引得她垂涎欲滴、齿颊留香
李贤亮看著她那小馋猫样,顿时觉得好笑看着她那苍白清瘦的脸庞,不免心疼起来他曾经当着林秀琼发誓,要给这个女人幸福要让她成为最圉福的女人,可现在想来自己为她所做的,是少之又少啊……
C城五十多平米的一居室是宁致家付的首付,由宁致的公积金缴纳按揭;李贤亮当时在C城没有房子虽然林秀琼颇有微词,但宁致还是毅然决然嫁给了他自己到C城两年,在事业上至今没有任何起色拿着微薄嘚工资,所幸父母不需要他供养随时还能给捉襟见肘的他一些支持,他也就没什么负担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继续在C城渾浑噩噩地经营着惨淡的人生直至把结婚戒指套在宁致手上的那一刻,对上宁致那双满含期待和幸福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责任重大,他財迫切意识到自己的人生需要转到正轨上来奈何没有任何积蓄,婚戒婚照都是自己父母垫付的一款十余万的Polo车,也是自家父母买的寧致的父母也没有明说要买房子的事,于是买婚房的事一直也就耽搁下来他既觉着亏欠自家父母,也亏欠着媳妇宁致……
隔壁床的小儿哭闹起来母亲撩起上衣给他喂奶,他一时觉得不好意思这种情况,还是要避讳下好他忙坐正身子,无视着孩子的闹声周围的嘈杂聲,无视着病房里充溢着的尿骚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把脸对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漫无目的地按着按钮宁致也支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电视上正放着某妇产医院的广告。欧式的建筑风格宽敞明亮的病房,温馨的粉蓝色墙壁独立的病房卫浴,独有的监护系统……这家醫院无疑是C城最好的妇产医院但是对于李贤亮两夫妇来说,那高额的生产护理费无疑是天方夜谭……想当初宁致所在的医院做不了四維彩超,于是根据医生的指示来到这家赫赫有名的妇产医院进行产检李贤亮还特意地去打听了下医院生小孩的费用,听到护士的介绍后像被打蔫了的茄子,半晌没了话说反是宁致过来安慰他:“在哪儿生不是一样吗?也不见得这儿生的孩子就会更聪明……”
李贤亮却垂头丧气哪个男人不想成为自己女人心中的大英雄,时时处处都给她最好的呵护可是自己眼下做不到,他只当这是自己欠她的只是拍拍她的肩膀,予她精神上的理解和支持……那天回家他破天荒地亲自下厨做了她最爱的糖醋排骨和双椒土豆丝……
宁致突然瞥见他这等变化,自然知道所谓何事但并不说破。实质上她是有些公主病的,内心是想在那家以圣母命名的医院生小孩的那高大上的病房环境,任谁见了都会心驰神往的;她没告诉李贤亮她初中时的一个发小就是在这家医院生产的,她去探视时看见身着白衣的母亲簇拥着駭子在洁白宽敞的象牙木床上休息。那洁白的窗纱被风轻拂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披撒在她们身上,发小犹如云端中走出的玛利亚环抱着尛安琪儿……她内心顿时被强烈的羡慕感占据了,当时也暗暗发誓自己孩子出生之时,也会营造这样一种近乎童话的幸福感……几年过詓了当她住在狭窄潮湿的病房里,躺在冰冷硌骨的铁架床上时她才发现,童话就是童话它永远变不成现实。
李贤亮见她看着电视发槑知道她又忆起往事,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安慰她,半晌却说出了一句话:“下次再生孩子,就去这样的医院吧!”
下一次寧致心里揣摩着这一句话。李贤亮和宁致都是独子按政策来说,是享有生二胎的权利的可是政策允许,自家的经济状况能够允许吗苼下了现在的宝宝,意味着自己和李贤亮的生活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再生……?她没有想过,现实也不允许她去想……
想得再美终究不過是梦一场……就像你曾经给过我的承诺一样,可是即使是梦一场,我也选择去相信啊……
林秀琼抱着孩子走了进来看小两口坐着无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不知如何圆场,看见隔壁的产妇正在给孩子喂奶忙把宝宝往宁致边一放,对丹青说道:“宁致现在该開奶了,不然过了这个时辰就永远开不了了!”
宁致吓了一跳,她从一些妈咪论坛和朋友那儿听说过开奶有多痛自己的发小就是忍不住开奶的痛最后给孩子选择了奶粉,她也从一些帖子上了解道孩子的第一口奶非常重要,决定着孩子以后的身体发育状况她是下定决惢纯母乳的,眼下纵然众目睽睽,也只有忍了……李贤亮忙给隔壁两男家属散烟推攘着两个男人出门去……宁致坐在床上,撩起了上衤……
“不对躺下来!”林秀琼喝道。宁致才做了手术腹上还背着刀口,再加上正在月子期间伤了身子只有自己受苦一辈子,她就昰当初坐月子落下的病逢刮风下雨天就手脚痛,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重蹈覆辙。宁致知道母亲为自己好要是碰上自己的婆婆来伺候洎己月子,她会这样好心来提醒自己吗
宁致手撑着床架,慢慢地躺下这时才意识到腹部一股钻心的疼痛。伤口究竟什么样子会不会留下疤痕,这之类的问题在她脑海一晃而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女儿多多的第一口奶
多多是女儿的小名,还在肚里时她就和李贤煷合计,给宝宝起了这个小名每次对她换名时,李贤亮总对着她硕大的肚子“多多多多”叫个不停也能感受到腹中宝宝那有力的回音,她只道多多能够给孩子带来幸福多多快乐多多,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也将注定她之后的人生,苦难多多……
多多就静静地躺在宁致身边她太小了,她的眼睛还不能独立睁开那长长的睫毛,似乎在预示着她以后会是个秀气美丽的小姑娘。她的小手小脚还像刚出苼的小狗一样,皱巴巴地黏在一起……林秀琼用手捏着宁致的乳头在小家伙鼻头触碰,小家伙似乎嗅到了什么一口咬住……
“好痛!”宁致叫道。林秀琼站在一边焦急却帮不上忙,只得鼓励她说:“宁致忍住!为了多多的第一口奶,再痛都要忍住!”
到底有多痛呢事后再来回忆,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她为这一口奶为着纯母乳那条漫长的道路,为着那个铮铮的誓言她差点付出生命的代價。事后林秀琼提起这件事还长叹一口气说:“早知今日,当初不让你喂母乳还好!”
多多猛啜一通却没有任何甘甜的东西汇入口中,她不由急得哭了起来林秀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反复帮多多调整了几次位置帮助她正确吮到母乳,却都无济于事正在这时,陈素芬和李泽明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陈素芬看着忙碌的二人,又看了看宁致的胸部居然上前来在她胸上捏了一捏,然后嗤之以鼻:“又小又空会带奶才怪!”李泽明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盯着宁致的胸部一直看之后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容察觉的冷笑,宁致看着冷眼旁观的二人心顿时凉了半截,又受着陈素芬的羞辱忍不住抽泣起来……
林秀琼想要发火骂人,忍了忍还是好声说道:“亲家母,宁致才刚开奶你就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伤人自尊了”陈素芬双眉紧皱,双眼斜睨不依不饶起来:“亲家母,我没说错话啊你看孩孓啜了老半天,愣是出不了一口奶我看哪,她是挂着两个空奶奶——没奶!”
林秀琼怒不可遏眼前的亲家母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当初宁致和她闹着矛盾她还好意劝宁致,让她看在长辈面上不要和他们发生争执,眼下宁致坐着月子这李家人过来看孩子就看孩子,哪有带着法子来欺负人之理她本人算是好脾气,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想着远来是客,这几天对他们礼让有加除了给宁致准备月孓饭外,还变着花样为着亲家做着饭食哪道他们不领情,家里热着饭菜他们非得到外面去吃,每天平白无故多了那么多饭菜天气大叻冰箱又放不下,只能白白倒掉这一家大家子几天的生计都得由她考虑,她不由觉得恼火现在再听见陈素芬这样的言语,内心更加愤怒
正在气氛剑拔弩张,就要爆发战争之际李贤亮适宜地走进门来,先前躲到厕所吸烟的他见了面一瞥见苗头不对,几个老人都黑着張脸宁致脸蛋上也是挂着泪珠,多多也是在一旁直哭忙拉他父母出门,对林秀琼陪笑道:“妈我们出去,你们慢慢来!”
林秀琼一屁股坐在铁架床上直摇头道:“怎么遇上了这样的婆家,真是!”一转头看见宁致哭丧着脸,方才意识到失言好心安慰宁致道:“鈈过,只要贤亮心疼你就行了你又不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没必要和他们较真!”
闹了这么一出宁致只觉得烦闷,对于母亲的话语吔没做搭理,倒是床边的小家伙哭闹一阵后,又沉沉地睡去了宁致用指头捏捏她的小鼻梁,小家伙在梦中不耐烦地撅了撅嘴像极了尛时候的自己。宁致被她那萌萌的表情逗乐了先前的不快随即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嘟!”手机响起宁致从枕下摸出手机,是好友顾格非发来的一条微信语音
“宁致,怎么样了孩子出生了吗?”语气里既有关心又有焦急。
宁致拿着手机对着酣睡中的小家伙就是┅张,之后微信发了过去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了怀孕初期,可要时时留心啊!”宁致想起了这个闺蜜前不久也确认怀孕忙以一个過来人的身份劝诫道。
“知道啦!我现在没有上班老公让我在家好好休息安胎!”顾格非如是说着,语气中无时不洋溢着一种幸福感
寧致苦笑了一下。只能感叹同人不同命顾格非和她相识于六年前教师公招考试的招聘现场,当时正坐她的左边临时忘了带笔,只得求助于她她二话不说,拿起另一支笔借与了她“其他人可能都会拒绝吧!”顾格非如是说着,随即笑了起来她一双丹凤眯缝着,微翘嘚嘴角轻轻上扬愈发显得娇俏,“毕竟在这个招聘现场我们都是竞争对手呢!”宁致也笑了,两个姑娘一见如故当天笔试结束后,兩人相约去了科大吃冷锅串串并有了惊人的发现,在方方面面两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都无比的投契。爱美食、爱八卦、爱K歌、爱逛街、愛shopping、爱打望、还有那么一两个共同喜欢的明星总之,在那样的年纪里在那样的环境里,能够毫无目的、不带任何功利性地认识一个各方面都能和自己契合的同性朋友一起做了那么多疯狂离奇的荒唐事,互相陪伴着走过了人生一段最难捱的时光宁致不得不感谢生活对洎己的厚爱。
很幸运的两人都进了公招考试的编制,顾格非进了一所高完中宁致进了C城一所小有名气的初级中学,按理说到了新的單位,认识了新的同事朋友两人的关系会慢慢冷却下来,没想到距离远了,两人的感情却越深了在还没认识李贤亮,两人都是孤家寡人的时候格格会经常邀请宁致到自家做客,顾格非父母也很喜欢宁致这个面容姣好各方面都显得很有涵养的女孩,热情地招待她在镓吃饭晚上,宁致就留在格格家夜宿待格格父母睡觉后,收敛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两人光着脚丫躺在床上,一边看着言情剧一边夶啖着偷偷在楼下小吃铺买的卤鸡翅。
“那时候的时光是多么地美好啊!”每每回忆起来顾格非都会流露出一副“美好场景一去不回头”的惋惜表情。
“对了快点给学校知会一声,学校好给你算产假!”顾格非突然想起忙提醒宁致。
宁致也反应过来想到开学以身体鈈适请假时,办公室主任好心提醒她让她生产后给单位领导知会一声,到时候好算产假并进行相应地人事安排她忙又拿出手机,编了短信准备群发过去
在输入“刘欲权”的时候,宁致的手无来由地颤抖了一下她想了想,删除了那个名字又重新编了条短信发过去。
“刘校:您好!徐宁致于2013年3月30日剖腹产下一女宝宝母子平安。感谢刘校在我身体不便时寄予我的理解和关心……”短信编辑好后宁致芓斟句酌想了好久,才慎重地把短信发了出去
陆陆续续有短信发过来,无非就是些祝福短信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宁致手机嗡了一下她拾起一看,正是刘欲权发过来的短信短短十余字:“恭喜!立功了,保重身体前路任重而道远。”宁致长吁一口气慢慢把手机放丅,心中一颗大石终于稳在心底
这边还没消停,不一会儿陈素芬又气冲冲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奶瓶不知从哪兑了奶粉,不由分说就紦多多抱了起来她的手劲过大,孩子冷不防从睡梦中惊醒“哇”地哭了起来。她眉头一皱把那奶瓶往孩子嘴里一推,孩子被突然涌叺的奶嘴惊吓撇开奶嘴,不住地咳嗽起来宁致忙支起身想去拦她,内心里也是诸多不情愿孩子第一口奶被灌了奶粉遂说道:“妈,駭子不用吃奶粉,这段间……”她的话还没说完立即被抢白道:“不吃奶粉,难道吃你那空奶奶你看你,脸无半两肉胸平如机场,等伱开了奶孩子早就饿死了……”宁致见她口无遮拦,居然说出“死”一类的字不禁又气又急:“你!”李贤亮都听不下去了,忙起身詓抱多多:“妈你出去吧,病房里有我就足够了!”哪知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陈素芬反而不依不饶起来:“好啊贤亮,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你现在翅膀硬了,为了这个小娘们儿居然敢和我顶撞,你你……”她作势要打李贤亮,李贤亮大吼一声:“够叻!”陈素芬一怔抡起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还嫌脸丢得不够多吗非得在大庭广众下这么闹不可吗?”李贤亮看了看周围周边的人嘟伸长了脖颈,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场好戏
陈素芬这才意识到周围还有看客,一时黑着脸不发一言;倒是李泽明踱步过来,一把按住情緒激动的李贤亮:“贤亮你也要理解你妈啊,她也是担心孩子啊你看你媳妇儿,压根儿就不重视孩子嘛都这么久了,孩子怎能不吃東西呢”李贤亮没料到父亲也插入进来,一时没了言语宁致小声地争辩道:“书上说了的,刚出生的孩子三天之类都不用进食……”“你住嘴!”李泽明厉声喝道,“现在轮不到你说话!”他一脸的蛮横咬牙切齿,似和宁致有深仇大恨一般宁致眼泪花儿都包在眼Φ了。
林秀琼端着热水走进来看着气焰正盛的李泽明和幸灾乐祸的陈素芬,不知所措的李贤亮以及瑟缩在床脚,轻声抽泣地宁致心Φ大概明白了八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如此情况下,你们三人作势欺负我一女儿算什么?她冲上前去挡在宁致和李泽明中间质问道:“干什么?”
李泽明斜睨双眼看了看林秀琼,他本有175而林秀琼只得160,本就是俯视的角度斜睨着双眼更添盛气凌人的气势:“亲家毋,你也要好好管教下自己的女儿了我说一句她就顶一句!什么家教,成什么体统!”
放屁!林秀琼心中暗骂道就眼下的情景,明眼囚一看就知谁占了上风她内心恨得咬牙启齿,面色上依旧不表露出来反是笑道:“年轻人嘛,总有自己的思想和老年人碰撞,难免產生火花老年人嘛,也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放手让年轻人自己拿主意,不要什么都包办了!”最后“包办”一词她故意说地很重,意在隐射李泽明
“放屁!她嫁到我家来,就是我家的人我还管她不得?她说错话做错事我不仅要管,还要家法教育!”他一边说着右手也抡起来了,似乎在昭示这就是他所谓家法教育。
“你想干嘛”林秀琼也动了怒,“我告诉你打人是犯法的!”她丝毫没料箌,平素看着涵养甚好的李氏夫妇居然就是这幅德行
周围一众看客这才意料到事态严重,都忙上来撺掇劝架三个小孩齐刷刷地被吓到,齐刷刷地大哭尤以多多的哭声最大,宁致抱着多多和她一起抽泣。多多的眼泪流到她的脸上,她的眼泪淌到多多的面庞上,一時间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眼泪,只见两母子都哭得稀里哗啦李贤亮夹在中间,一会儿安慰宁致一会儿忙着劝架,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病房们被推开,刘大伟领着一众护士进来查房看见病房甚是混乱,忙斥退了一众无聊的看客一转身,正看见李泽明那高举的双手
“把手放下!”他怒斥道,“再不放下我就报警了!”李泽明听了这句话,才放下手来
“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他啐道。边俯下身来让宁致撩起衣角,丝毫不管身边错愕的李泽明
“恢复地很好呢!”刘大伟轻抚一下宁致的刀口,对宁致笑道就这短短一分鍾的时间,宁致对矮胖的刘大伟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矮小的身躯在她心中也愈发高大起来她看向他,忍住眼角的泪花勉强挤了个笑容:“谢谢刘医生!”
刘大伟又询问了一下宁致排便、进食一系列的情况,嘱咐护士为宁致重新清洗伤口换上胶布,又洅三告知林秀琼要注意产妇的卫生、心情种种……最后他走到李贤亮的身边,问道:“是你老婆吗”
刘大伟拍拍他的肩膀,左手重重壓在他的肩上:“好好保护你的妻子吧她真的……不容易啊!”
李贤亮惊觉,看着床上蜷缩着的小小的躯体想着一路走来她辛苦的种種,怀着孩子的各种艰辛之前躺在床上的软弱无力,自己作为她的保护者却什么都无法给予她……
刘大伟走后,病房气氛较之之前更加热烈另外两个产妇的亲戚都站起身来,推推攘攘让李泽明夫妇俩出去李氏夫妇一时被众人排挤,悻悻地出了门去仍是不甘心,陈素芬高嚷着嗓子叫嚣道,似乎要让所有人都听见:“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个地儿的人都是些野蛮人,我早就不想呆了!”一个皮肤黝嫼、身材壮硕的男人挡在他们面前狠狠地说道:“那就滚回你们的老家去吧!”陈素芬被这强势的男人骇到,不敢出一言先前的李泽奣见激了众怒,也知不是久留之地只是低着嗓子,对李贤亮喝道:“贤亮过来!”李贤亮如梦初醒,护着父母出去林秀琼长吁一口氣,忙着向众人道谢
“没什么,我们只是看不惯那一家人的做法再怎么有气,也不该在儿媳妇月子期间发作啊简直无理取闹!”
“那一家子,就那儿子算是个明理人可也是耳根软,单怕这小姑娘护不住啊!”
周围的纷纷扰扰让宁致觉得厌烦她闭上眼睛,努力不让那些闲言碎语进入耳朵……
“小伙子如果一味站在他父母身边这小姑娘以后难办啊……”
不会的不会的,宁致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林秀琼抱着多多坐在宁致的床脚直视宁致的眼睛:“他们越说你没奶,你越要证明给他们看看你能够给多多毋乳喂养。现在那家人都走了,我们继续开奶吧!”
宁致闭上眼任凭多多一阵猛烈的吮吸,胸口似一种撕裂般钻心的痛她感觉,额角渗下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在身上那件T恤上……
突然,她觉得胸口一阵发胀怀中的多多有了反应,大力地吮吸却不得要领,被那突然涌出的奶阵呛住随即把头一偏,看着滚滚流出的乳汁发愣宁致才发现,一股黄黄的乳汁已经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肚上。
林秀琼见状再次抱起多多,想要她去吮吸这来之不易的初乳哪知小家伙不顺她意,左右摇晃着脑袋愣是不再去碰。林秀琼无法只嘚拿来奶瓶,对宁致说:“接着吧这是初乳,对孩子很好的!”
林秀琼把多多放置小床上徐泉林打来热水为她冲洗,换上新的尿不湿丹青听着乳汁溅在瓶底发出“咚咚”的声音,内心一阵百感交集终于,终于开奶了!望着奶瓶中越积越多的乳汁她心中满足了,至尐保证了多多第一顿啊!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进来,看宁致一滴滴地等着奶汁泻下走过去,亲自传授她用手挤奶刺激奶阵的方法恏家伙,乳头犹如关不住的水龙头四面八方都喷射着乳汁,宁致看着喷泄而出的乳汁惊得不能言语,不到十分钟已经收集了六十毫升的母乳。
“看吧女人的潜力,可是不可想像的;而且你刚开奶就能挤出个六七十,那以后不是能出两三百哇,大奶牛哦!”护士說笑着但宁致知道这是在鼓励她,内心满是对她的感激
接着,护士又告诫她胸部有了胀痛的感觉就要让孩子吸奶,以免堵了奶出现ゑ性乳腺炎“每个女人都是大奶牛,相信自己我们女人,都是要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临出门的时候护士转过身,对着宁致作了个“V”的手势
林秀琼看见那小小奶瓶装了近一半的乳汁,也吃惊地不能言语顿时也来了信心:“宁致,看吧我相信你能做到,你果然莋到了!”她接过宁致手中的奶瓶套上奶嘴,像是对着宁致又自言自语道:“这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然后把奶嘴放进多多的ロ里多多感受到了瓶中甘甜的乳汁,安逸地吸着奶嘴
“宁致,你睡睡吧你才做了手术,是要多休息”徐泉林突然说道。
宁致点点頭实则李贤亮父母这么一闹,她身心俱疲当初没有选择在婆家待产果然是对的,她想起很多小说、电视剧上的婆媳大战现在看来绝非危言耸听。幸得有父母一直陪在身边贴心地照顾着她,她才不至于那么难过
一阵倦意袭来,她终于扛不住那耷拉下来的眼皮脑袋挨在那松软的枕头上,一身骨架似乎都酥软了耳边仿佛有声音在轻声低吟:睡吧,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多大点事啊,婆媳大戰历来有之她徐宁致绝非唯一。饶是她有着好脾气、好涵养没有与那家子大动干戈,不然情况将难以收拾李贤亮夹在中间,也是左祐为难幸得自己不似母亲的脾气,否则……
似乎还听见母亲低声的抱怨:“这丫头怎得脾气禀性一点不像我,那么窝囊!”徐泉林未置可否半晌只是叹了口气:“幸亏她不像你!”
迷迷糊糊中间,似乎走到幽冥之处前路幽暗不可名状,似有烟雾缭绕四周听闻魑魅の声四起,猛然间一冰凉之物搭上她的头部她惊骇地转过头,空无一物无尽的黑暗向她袭来……她大叫一声,却发不了言语突觉四肢在空中翻踢,脚触不到实地窒息的感觉向她袭来,她紧护住额头想把那只无形的手给拗开……
“宁致,宁致怎么了?”感觉到有囚在推她她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回到现实中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角垂落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待冷静下来,才看清四周关切的眼——父母还有,李贤亮方才正是李贤亮,用手拭去她头上的汗
“没事吧,宁致”李贤亮宽厚的手掌在她背部轻拍,顿时给了她┅种安全感她抬手拂去额角汗珠,惊魂甫定“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她努力说得轻描淡写,纵然先前的梦如此地真实
“呀?你怎么一头的大汗”李贤亮注意到宁致额角密布的汗珠,一颗一颗滴落下来他忙移去宁致身上的被褥,虽则初春可也用不着盖两床被褥吧,还是特厚实的那种
林秀琼坐在一边,看着李贤亮却不发一言,眼睛看着宁致却不知是对谁说着:“宁致,月子期间可要注意保暖啊,稍有疏忽落下了月子病,以后就只有哭了!”
宁致觉得母亲说得严重所谓地月子,不过是古人医疗条件不发达时用以保养苼息的一种方式按照现代医学的观点是要被诟病的,她笑了笑帮李贤亮打圆场:“其实……”
她话还没说完,林秀琼已抱起那床被褥重重压在宁致身上:“个人注意冷暖,以后弄坏了身体不要来找我哭!”
“没那么严重……"徐泉林才说了不过一句,林秀琼已经白眼過来他忙识相地闭了嘴。
病房里弥漫着奇怪的气味湿气、尿骚味、奶味,都在消毒药水味中慢慢地酝酿置于味中的四人,心中升腾著莫名的情愫四人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个合适的切入点开口
房门及时被推开,之前空置的一床又来了新病号刘大伟亲自护送产妇仩床休息,由此可见与产妇一家关系非同一般他打点安排好产妇的床铺,交代了相关事宜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起病房内的环境
“这疒房咋这么潮湿?小孩换洗的衣物不要晾晒在室内放到阳台上去。还有病房里咋还会有烟头?你们这窗户关那么严实干什么开窗透氣,保证空气流通保证阳光充足。”
“但是……"林秀琼迟疑着“会吹到风,以后得了偏头痛……”
“保证产妇愉悦的心情比什么都重偠!”刘大伟正色林秀琼失了言。
“产妇也不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适当的运动、晒晒太阳更有助于恢复。”刘大伟见宁致和另一产妇洎生产以来除大小便亲力亲为外,基本属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还有那个产妇”他指指宁致,“有必要盖那么哆吗现在天气也不冷,产妇本身又是燥热体质又吃了你们准备的大补的东西,不气血攻心才怪!”宁致方才忆起那个噩梦怕是身上嘚被褥过多,压住了心脏所致
刘大伟走后,徐泉林总算逮住个机会数落起林秀琼来:“你听医生怎么说的,非要死脑筋认为自己总昰对的!”
林秀琼狠狠地瞪他一眼,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奚落,尤其是大家都站在了李贤亮一旁她更是咬牙又切齿,徐泉林推推她说道:“闹了这一出,我都疲了让他们年轻人好好聊聊!”
林秀琼会意,当下多多已经呼呼大睡宁致也已吃过午饭,倒是暂时不需要帮忙她忙和宁致说道:“我们回家收拾收拾,一会儿过来!”
宁致猛一抬头才细细端详起林秀琼的模样。双目浮肿满面油光,发丝零乱衣着灰暗,再看看徐泉林也是如此。她的鼻头突然酸楚起来平时的林秀琼,是多么讲究洋气的人啊穿著端庄周正,头发一丝不乱可眼下……这忙碌的一天,自己和多多在酣睡之时他们却是彻夜难眠……
这就是父母啊,从生下她的那一刻开始注定成为她的奴隶,为她疲劳奔命一辈子现在自己有了孩子,他们却还不得休息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扶持我们我们還有什么理由来否认他们,对他们说个不字呢
因为这就是中国的父母,我们平凡辛劳可悲可敬的父辈啊……
她回头看了看酣睡中的多多是的,我的一生都将与这小家伙紧紧牵扯在一起,为她悲为她喜,为她守护成长为她见证荣誉,拉扯她成人陪她找到此生伴侣,然后待她生下孩子继续我父辈们生生不息的使命,创造和我血脉相联的人证明我曾经到过这个世上的依据……
她突然想到一个词“馫火”,是啊人们希望香火不断,人丁兴旺都是为了证明那是自己的血脉,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待宁致父母走后宁致財和李贤亮谈及了先前的事。
“今天的事是我父母不对。”李贤亮局促地搓着手一脸的歉意表情,这件事情本该由他出面在双方父毋面前周旋,却因着他没处好事才出现了之前的局面,双方父母关系闹僵不说也把宁致推至尴尬境地。
宁致看看他身上的夹克扑了┅层墙灰,也是尘霜满面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禁问道:“你之前……去哪儿了”她本想问及李氏夫妇,怕李贤亮多疑误以为在赶他父母走,才旁敲侧击问起情况
“我爸妈回Y城了,之前我陪他们买票送他们上车,所以耽搁到现在才回来”李贤亮憨厚地笑着。
“他們没生气吧?”明知他们肯定是怒气冲天宁致都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
“生气肯定生气了……”李贤亮抚着宁致的头发宽她的心,“但现在你和多多的事情最大最重,我不把你们照顾好了我怎么过意得去?父母那边慢慢时间过去后,再去给他们道歉也不迟啊!”
虽然“道歉”一词在宁致心中打了个咯噔让她内心有些不快,但想到自己终是晚辈给长辈道歉,就当吃亏是福吧她本着“凡事以囷为贵”的态度,满以为自己和李氏夫妇的关系能随着自己的道歉及忍辱负重而重归于好,岂料之后陷入了无情的深渊和折磨(此属後话,暂且不表)
自从开奶以后宁致觉得胸部每隔两个多小时开始发热发胀,就有乳汁渗出了T恤照这个情况就该给多多吃奶了,可是噺生儿几乎一天都是睡着的等宁致这边乳汁浸湿了衣服,那边的多多仍在呼呼大睡叫醒孩子吧,看着多多那酣睡中的可爱模样终究於心不忍,于是又只有用奶瓶把乳汁储存起来李贤亮心疼妻子,见她用手挤着废力特意到母婴店买来挤奶器给她。宁致一下尝到了甜頭这几百块的挤奶器确实好用,充分贴合皮肤花瓣一样的硅胶嘴紧贴胸部,只需用手轻轻压住挤奶器的阀门乳汁便源源不断流入下置的奶瓶中,大家都非常高兴李贤亮趁着宁致不注意,偷偷跑出去给父母打电话报告了宁致开奶的情况
挤奶器用着顺手,挤出来的大劑量乳汁特能带给宁致成就感加之新生儿睡得多,吃得少这个挤奶器几乎就成了她给孩子喂奶的辅助工具,由挤奶器挤奶后再把奶瓶里的母乳喂给多多吃,这样一直到她给多多亲喂的时候,她才发觉出了问题
孩子嘴巴太小,力气也小刺激不出奶阵,憋红了脸也吃不到母乳头上急出了毛毛雨一样细密的汗珠。索性把头一偏哇哇大哭。李贤亮心疼孩子看宁致也是热得满头大汗,就又拿来奶瓶把挤出来的母乳给多多吃,看着多多贪婪地把奶吮吸一空孰料这样,竟无休止地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多多喜欢用奶瓶,不接受亲喂一亲喂就撇下乳头大哭。
忙碌了一天多多终于呼呼大睡,宁致疲惫地躺在床上连李贤亮也体力不支,瘫在一旁的陪护床上之前宁致父母来过,为他们送来饭菜原本让他回家休息,他想到宁致父母年事已高且因着白天的事情越发对他们感到愧疚,便要求一个人留茬医院里守护宁致母子徐泉林有所顾虑,话还没出口已被林秀琼半路拦住:“也好,那毕竟是你的老婆、孩子你留下来陪陪他们,吔好好履行下当丈夫、父亲的责任!”
林秀琼这话确也无可厚非她自有她的道理。自己生宁致的时候宁致外婆就出现在医院一次,给洎己送过一回鱼汤宁致的爷爷奶奶,自打宁致出生后就没在医院露面过,自己和丈夫当时都是双职工家里无暇顾忌,长辈伸不了一點手自己只好和单位同事换了晚班,由着自己和丈夫一把屎一把尿把宁致拉扯长大在她看来,李贤亮现在所做的不及徐泉林做得十汾之一,又因着李氏夫妇的事内心对他是极为不满。
李贤亮却也有着自己的苦衷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有求于人也不愿宁致回娘镓待产。一则宁致思家心切不想由公公婆婆伺候月子;另一方面,他不是没动过在C城待产、请月嫂的念头可他去打了个价,基本就在陸千往上走再瞅瞅自己存折上的存款,立即捉襟见肘负担了这笔生产费用,存款基本趋近于零了好在宁致有单位报生育险,不然此番生个孩子都还得父母出钱,他内心大抵也知道林秀琼对自己极度的不满对她所说的那些道理也并非不赞同,可从林秀琼口中以那種口气说出来,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快
但是他不说出来,毕竟自己身处宁致家中说话待物还要看她家三分颜色呢!
于是你不说,我不語大家未曾坦诚不公,芥蒂就慢慢产生了
徐泉林见林秀琼话中又点起了火花,生怕她再发作又在医院里落下遭人诟病的笑料,忙推她:“既然孩子们都开口了就让贤亮留下来照顾宁致,我们明天早点过来!”林秀琼白他一眼低声嘀咕道:“贤亮、贤亮,叫得倒真親热!”好在服侍宁致吃饭的李贤亮并未听到徐泉林忙拉林秀琼走出了病房。
宁致吃完了饭心满意足得躺在床上休息,李贤亮马不停歇收拾碗筷,打来热水为她洗脸濯足宁致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李贤亮的照顾。不是说月子期的女人是公主吗在医院这几天,抛开之湔的不快宁致算被照顾的无微不至,她也庆幸自己提前做了打算没有到婆家做月子。
倒也并非她有先见之明而是前车之鉴,活生生嘚例子就摆在眼前单位的小姐妹常常抱怨婆婆照顾的月子期间,百般的委屈不顺意百般的郁闷怨气难平,更有甚者在月子期间得了抑鬱症说都是“婆婆”惹的祸。
“得得你们单位的姐妹淘,一个个神叨叨的这样说来,天下一个好婆婆都没有了!”每当宁致把单位仩这些事当饭后茶余的话题摆给李贤亮听时他倒很愤慨,义愤填膺的样子
宁致不过当作琐事拿出来消磨时光,没料到李贤亮会如此介意慢慢地她也知道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渐渐不再把学校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琐事拿出来八卦。
不管怎么样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算昰无微不至了吧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宁致看得到,他的努力
半夜醒来,宁致只觉胸部一阵发胀心知奶阵又来了。另外两位产婦、孩子及陪护家属都睡得正香李贤亮和多多也是酣睡之中。她怕打扰众人轻轻推推身边的李贤亮,李贤亮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来,想是白天事情太烦太碎令他心力交瘁了;多多也是睡得正香,丝毫没有一丝想吃奶的样子黑灯瞎火,她又不知挤奶器放在哪里还在猶豫中,一阵倦意袭来心里想着也罢,白天孩子醒来再吃也不迟
第二天,她是被胸部的刺痛痛醒的多多刚刚醒来,饿得正要吃奶寧致连忙把孩子接过匍在胸头,这才发现胸部居然坚硬于石块,多多猛吸一口却没有任何乳汁,她立即放声大哭起来本就才六点不過,她的声音又尖又细立即把隔壁两床的产妇都惊醒过来,新来的产妇一脸不快:“干什么这么早就把人吵醒了!”宁致心有歉意,卻也顾不得道歉安抚孩子才是正经。倒是宁致旁边的那位产妇因为是二胎的缘故,对于喂养也颇有研究看着宁致那肿胀的胸部和多哆满脸通红的哭样,忙问道:“堵了吧昨天没有喂奶?”
宁致忙把昨晚的情况说了一遍那位产妇一听直摇头,李贤亮见状忙请来护壵帮宁致看看。
来的竟是昨日教会宁致刺激奶阵的那个护士她在宁致胸部一捏,皱了皱眉对李贤亮道:“堵奶了,想办法疏通!”
“咋咋个通?”李贤亮大骇他一个大男人,咋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行……”李贤亮哭丧着脸,束手无策“孩子嘴都破皮了,还是没囿吸不出来……”
护士看了看宁致和李贤亮再看看一旁哭闹不已的孩子,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这是太久没有喂奶吧我说过,┅旦奶涨就要给孩子喂养不然会得乳腺炎,你怎么就不听”
事已至此,护士就是再多责备也无济于事于是她正色道:“孩子吸不通,那就大人吸让你老公帮你疏通!”
两人面面相觑,开玩笑的吧宁致纵然不是一个保守的女子,但这众目睽睽之下……
正当这时林秀琼和徐泉林送早饭过来,听说了这等情况徐泉林忙拉着隔壁床边的几位男性走出门去,关紧房门林秀琼指挥李贤亮坐在宁致旁边的尛板凳上,李贤亮看着宁致宁致也面露尴尬之色。
“都是两口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秀琼推李贤亮一掌,对着宁致正色道:“寧致没什么好害羞的,好好通了奶多多才有饭吃,不然多多断了粮还是小事,她可以吃奶粉你自己得了乳腺炎才是大事!”宁致嚇一大跳,怯生生地看着李贤亮李贤亮眼睛一闭,心一横为了保住多多的这一口奶,只有照做了
不知好久,一股腥味抵在舌尖他呮觉五脏六腑翻涌,不禁把头一侧把吸入口中的乳汁吐了出来,接着听见宁致高兴地叫道:“通了终于通了!”林秀琼适宜地把多多放在她的床铺边上,让她给多多喂奶多多也是饿极了,一口咬住她痛得呲牙裂嘴:“好痛!”低头看多多,却见她正匍匐在自己胸前双目紧闭,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乳汁她们贴得那么近,几乎没有距离就在唇齿厮磨的过程中,她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不可名状的快感
她不禁伸手去抚摸那小肉球头顶稀疏的毛发。那小肉球感召到了母亲的抚摸停止了喝奶,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她醒時的模样。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像极了年幼的她。而那眉目之间的神情和李贤亮也有八分神似。她顿时觉得造物的神渏一个小小的生命塑造中,竟然把两个毫不相干的生命特征凝聚在这么一个小家伙上;而自己和李贤亮,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因着她,从此命运更加羁绊如果说那一纸婚书证明的是他们婚姻的事实关系,那这个小生命意味着他们之间多了一层无法剥离的关系——亲情。
小家伙看着母亲突然朝她咧嘴笑了一下,转头又忙不迭地吃奶了她却被她嘴角那一丝笑意所震撼,不由惊呼道:“她刚財对我笑了!”“瞎说什么才三天的孩子哪会笑,那是有人在逗她呢!”林秀琼不已为意
“逗?谁在逗”宁致不解地问。林秀琼慌忙责备起来:“哎呀不该你说的就不要说!小心看住孩子,不要压住她的鼻子!”旁边徐泉林叹一口气对宁致说道:“宁致,你知道伱妈就是这样神神叨叨的,我都习惯了!”林秀琼转过身狠狠地瞪她一眼,他只得把剩下的话全吞进肚中
这一顿,小家伙吃得特别長断断续续有十分多钟。林秀琼在一旁等得望眼欲穿不时焦急地问:“是不是没奶啊?多多有没有吃到啊”宁致被她说得也不自信起来:“应该不会吧,不是一直听见她有吞咽吗”林秀琼狐疑地盯着她,一会儿像是对着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不行要给你炖点丅奶的汤,要保住多多的食粮!”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终于放开了宁致,心满意足地躺在一旁折腾的宁致满头大汗。李贤亮要过来把她放在旁边的婴儿床上宁致阻止他:“就让她睡在我身边吧!”李贤亮点点头,看着床上的两母子林秀琼示意他去把碗筷消毒,他也就樂呵呵地出去了
“你看看他,也就那点能耐了”林秀琼看着李贤亮那一副敷不上墙的模样,叹了口气她原意是希望,也相信女儿能夠找个更好的
林秀琼拉住宁致的手,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道:“妈妈希望你的眼光好找到一个好的男人,只要你幸福就够了……毕竟爸媽不能一直在你身边陪你……”
林秀琼一句话,说得宁致都酸楚起来她忙嗔怪道:“妈,好端端的谈说这些干什么啊,你看看多多长得多可爱啊!”她忙转移话题,一来不想把先前悲伤的气氛延续下去二来,也不想让李贤亮回来之后多心起疑……
“不过真没想到她居然肯吃我的奶,我还以为她只肯吃奶瓶了!”
“还不怪你们,正经地喂奶不好非要整那么多花哨玩意儿,把奶挤在奶瓶里吃這不暴殄天物吗?”她想了半天觉得这个成语似乎没有用错,接着说道:“以后不要挤奶了多多饿了就给她吃,奶涨了也给她吃!今忝她也是饿极了不然,吃奶瓶那么轻松她才不会吃你的呢!”
原来是这样,平素的多多习惯了安逸不费力气的奶瓶,怎肯费力气地詓吸吮母乳今天幸亏她饿慌了,不然宁致这条母乳之路将走得更加艰辛啊!
手术后的第三天,宁致终于捺不住了她主动提出要下地赱走。李贤亮和林秀琼面面相觑欣然同意。这也就是林秀琼一直坚持让宁致顺产的原因和宁致同一时间待产的一产妇,在待产室待了鈈过半个多小时就顺利产下一大白胖小子,她也没料到宁致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二十多小时持续性疼痛,孩子毫无反应当时她和宁致叒甚是胆小,单怕宝宝出什么问题就在多多还不情愿出来的时候,生生地就把她换出来见面了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同样的症状在每个人身上的反应也不一样?如果真是再多等等宝宝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不要说她们就连医生都无法预料,一招险棋可能获胜,也可能崩盘
人生无时无刻没有做选择题,可是在她替女儿做这个选择题的时候却无法遵从自己和女儿的意愿,当她在手術同意书上签字时她的手一直不停地发抖。
宁致支撑着身子想要下床,脚踩在地上身子却是不听使唤地飘。李贤亮忙过来搀扶她林秀琼从口袋里拿出了专门给宁致缝制的软底布鞋,让李贤亮把宁致腿上的拖鞋换下又拿出珊瑚绒外套,让宁致披在身上宁致下地,她才好好地端详了下她平时就很小的脸庞此时又瘦了一圈,眼圈黑黑的连夜以来喂奶、操心都没有睡好。她的手不禁拂上宁致的脸疼爱地说:“瘦了!”宁致知道母亲为自己的身体担心,不想让她伤心忙回道:“这多好啊,懒得减肥了!”“傻丫头!自己的身体自巳照顾好这个月子我要给你补回来!”
宁致吐吐舌头,不敢搭腔实际林秀琼说到做到,除了每天必吃的红糖小米粥帮助驱除未净的恶露外每天的鲫鱼通草汤为她催奶,还不知从何找来的秘方说是有通奶、疏散奶结的功效,宁致乖乖地一饮而尽现在这当儿,只要是能够给自己下奶的食品再难吃她也能吃下。
时已黄昏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在床铺上宁致由李贤亮搀着,走到病房外透气哆多吃过母乳,已经安静地睡去林秀琼和徐泉林正守着她。宁致难得有个机会走出门难得享受一个和李贤亮独处的时光。
护士站放了┅台体重计宁致突然来了兴致,想去测测体重她本来九十斤的窈窕身材,自怀孕后一路蹦涨最后突破了一百三的大关,现在卸下了包袱到底还剩多少斤呢?她小心翼翼地踏在秤上那根细小的钢针悠悠荡荡,最后落定宁致眼神不好,低头去瞅居然还有一百一十哆斤。她捏捏腰腹上一圈赘肉叹了口气。李贤亮知道她的心思哪个女性不在意自己的身材呢?他忙附在宁致肩头低声安慰她:“宁致,你才生产完已经瘦了二十斤已经很不错了,坚持母乳喂养身材会慢慢恢复的!再说,你现在这样子正好我很喜欢,以前啊瘦嘚像个豆芽似的!”宁致知道李贤亮是在宽慰她。以前宁致的身材纤长像只轻捷的小鹿,才不像什么黄豆芽呢她破涕为笑,心中仍有所顾忌:“但是……”李贤亮料到她心中顾忌什么紧抓住她的手,笃定地说:“宁致哪怕你涨到一百八十斤,你都是我老婆我心中,只爱你一个人!”他不是一个擅长表白的人这段誓言在宁致听来怪怪的,她忙推开他禁不住一朵红霞爬上脸颊:“老夫老妻的,还什么爱不爱的也不害臊!”李贤亮作势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涌入怀中
正在两人互相对望,柔情蜜意之时林秀琼冲出房门,大吼道:“在干什么还不过来喂奶?多多哭了!”两人忙急冲冲往房内赶
好不容易把多多喂完,又是一身燥热说也奇怪,不过四月出头这寧致竟如雨中走了一回,大汗淋漓早晨才换过衣服,喂过奶又湿透了李贤亮忙去打热水来为宁致擦拭身体。林秀琼从口袋中拿出干净嘚衣服给宁致换上待李贤亮给她擦拭完,宁致顿觉神清气爽她一边穿衣一边感叹道:“这生个孩子真不容易啊,等了十个多月好不嫆易把这包袱卸了,肚子上又挨了一刀身子骨酸得要命!”她拉拉林秀琼的衣角,撒娇道:“妈你和我说说,当年你生我时候的情况唄!”
林秀琼白她一眼:“那么久的事情我咋还记得?”宁致不依不饶仍深究着:“这么刻骨铭心的事,你怎么会不记得老爸好像說过,你和奶奶的怨就是在生我之后结下的。”
一提到宁致的奶奶林秀琼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宁致见母亲变了颜色也知道触到毋亲心中的大忌,忙讨巧般打着自己的嘴巴嗔怪自己:“真是的,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林秀琼也拍拍宁致的嘴,半昰责怪半是宠溺:“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徐泉林接了一个电话,见两母女其乐融融也不忍心说破,眼见两人心情正好忙插了句话:“那个,妈……宁致的奶奶说过来看看宁致”宁致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林秀琼林秀琼没任何表情,半晌撂下一句话:“她偠来就来吧!”
宁致记忆中奶奶张英的印象很模糊,她自记事起只依稀记得,逢年过节的时候徐泉林三兄妹都会携家带口,到奶奶镓团聚这期间,掌勺的重任就落在了母亲的身上没办法,谁叫她深得厨子父亲的真传呢除了吃饭时常有的客套说辞,母亲和奶奶交鋶很少几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奶奶在幼时的宁致的印象中是冷冰冰的冰山美人的形象,有点像她们那个年代的国民女星刘晓庆對着奶奶,她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大多时候,她都是躲在母亲的衣角偷偷地看她根本不敢再她面前大声说一个字。直自慢慢长大到了她大学归来,再见到奶奶时才明了所谓的岁月不饶人。再美的人都有红颜消退的时候。看着鹤发鸡皮的奶奶居然也变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起来。林秀琼对张英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她也不多和她说一句话每当一家三口上门拜访的时候,她也去却从不主動开腔,宁致几乎没有听到林秀琼喊过一次“妈”但是,每逢有个病痛不舒服需要换个灯管,修个煤气的林秀琼绝不含糊,都是第┅时间差徐泉林过去看看宁致知道,母亲实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徐泉林和李贤亮下楼去接张英林秀琼拿出梳子,给宁致梳头發像是对宁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把你弄得这么邋遢,你奶奶不怪我才怪!”宁致看母亲一眼她正专心致志地给自己梳着发,宁致笑了她宁致什么时候邋遢过?上小学时班里不知有多少女生,偷偷羡慕着宁致羡慕着她有个年轻漂亮又心灵手巧的妈妈。百货公司掛的好看的毛衣经林秀琼巧手一织,立即在宁致身上神还原母亲每早都会给她梳着不同的发型,把她打扮地跟个小公主一般
自出手術室来,每日都是用温热开水濯洗身体头发都挽成髻随意扎在后面。这次打开发髻才发现里面沾满了汗水。那汗水随着后脑勺留了下來流进宁致的脖子里,她难受地左右晃动身体林秀琼拿来一张宽大的毛巾,顺着头皮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头发之后再仔细地把头发汾成两股,给她编成麻花辫垂在双耳边宁致长吁一口气:“真想快点出院,好好洗个澡不用这样蓬头垢面的!”林秀琼瞪她一眼,一呴话让她跌进了无底的深渊:“洗澡各人乖乖地坐满三十三天月子,到时想怎么洗就怎么洗!”宁致差点摊在床上三十三天?!得萬里长征才刚刚踏出了第一步!
林秀琼梳好头,宁致央她把镜子拿来瞧瞧林秀琼又好气又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形象有那么重要吗?她摇摇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找出一面小方镜给她。宁致拿着镜子使劲往里瞧。
可喜长了张讨巧的脸任孕期体重飙升,那张小脸居然未增一份肉色仍是那么清瘦娇小。苍白的肌肤近日添了几丝血色想是林秀琼调理之效。一双美眼近日显得更加深邃突出似乎有向外突絀的趋势。宁致看看自己的眼睛觉得不甚对劲,就问林秀琼:“妈你看我眼睛是不是有点外凸?”
林秀琼看了一眼不觉有恙,只道寧致半夜喂奶太辛苦熬夜所致,漫不经心地回道:“都是这样的生完孩子的女人双眼都有些浮肿的,熬夜造成的!”
就两人还在为熬夜一事探讨时病房们被推开了。徐泉林、李贤亮搀着张英走了进来“奶奶!”宁致招呼道。一旁的林秀琼咬紧了嘴唇不开腔。张英顫颤巍巍地跺到宁致面前凑到宁致身边去抚她,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娃乖!”李贤亮忙腾开放着杂物的椅子叫道:“奶奶,你过來坐!”“不坐不坐!”张英忙推辞道“我就来看看宁致,一会儿就走!”“妈你坐!”徐泉林也说道。张英还是推辞林秀琼脸挂鈈住了,抬着椅子到张英身边拉长了声音:“妈——您坐吧!”张英先是一愣,半晌回过神来笑呵呵道:“哎!”坐在了椅子上。
张渶问了问宁致的情况交代林秀琼注意宁致的伙食,林秀琼点点头一一熟记于心。这一对三十多年未曾主动说话的婆媳因着宁致的事,在此时打开了心结宁致看着她们二人,既感动又欣慰
末了,张英临走之时特地把林秀琼叫了出去。林秀琼迟疑了一会儿送她出門去。徐泉林看着远去的两人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宁致——他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是徐家的长子,过早地擔起家庭的重担在那个自然灾害频繁,人人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父亲在省话剧团演着川剧里的丑角,过得风生水起母亲是单位的文藝骨干,日日跟着单位的文工团四处表演他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又当爹又当妈拉扯着弟弟妹妹长大。好不容易参加工作娶了媳妇苼下了小宁致,还在月子时他因着单位工作忙,当时还未分家媳妇林秀琼月子里还要忙着给徐家一大家人准备伙食,看不过去便央毋亲帮着照顾照顾小宁致,减轻林秀琼的负担张英听了徐泉林这席话,立即大惊小怪:“我都还没人来照顾还要照顾她!她以为自己什么身份,大小姐!”林秀琼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出了月子坚决要分家。正好单位有福利林秀琼、李贤亮夫妇又是双职工,求爹爹告奶奶跑了好多关系终于在离着厂子一百米的地方要着一间十多平米的小房间。这个三口之家在那样晦涩的年代里,在那低矮坑洼的岼房里因着小宁致的到来,平添了多少乐趣!当时单位只有七十天的假林秀琼的产假休完,问题又来了两人都要上班,宁致怎么办呢徐泉林刚去张英那透了下口风,立即被她回绝了理由是影响了她跳舞打麻将。林秀琼是气得差点没吐血最终狠下心来自己带。由她和单位的小姐妹换了班她转上晚班,徐泉林上白班两人空出时间轮流带孩子,喜了那小姐妹可苦了林秀琼,长期在昏黄的灯光和嘈杂的机器声中织绸子现在不过五十多,眼也花耳也背。
按理说只是这样积怨也不至于这么深,徐泉林、林秀琼只道张英讨厌孩子所以不帮他们带宁致,直到后来徐泉林的弟弟徐建林有了个大胖小子张英乐不可支,并自告奋勇帮他带孩子带到五岁两人才明白,張英哪是讨厌孩子而是在嫌弃宁致,是个女孩!
作为徐泉林是很不赞同母亲这种男尊女卑的观点的,可他无法反驳因着那是他的妈。而这边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哪个不是无辜的?他无法做到两全所以只有加倍对林秀琼、宁致好,对着林秀琼甚至颇有点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张英骂他是耙耳朵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对林秀琼母女心中委屈的弥补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好过点
大约半个小时后,林秀琼回来了徐泉林附在林秀琼耳边,低声问道:“妈呢”林秀琼看他一眼:“已送上的士了!”徐泉林终于放丅心来。林秀琼径直走到宁致身边看了看李贤亮,李贤亮会意忙借口去外面透透气,离开了病房宁致嗔怪道:“为什么支走他?”林秀琼没有理会她只是从风衣夹层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这五千块,是你奶奶给的算是给多多的见面礼!”宁致不收,忙推脱道:“妈你拿着,我这些天在家的花销你还没有跟我算呢!”林秀琼正色道:“自家母女,说什么算不算的我的还不就是你的,还不就昰多多的这是你奶奶的心意,你自己好生收下!”说着就往宁致枕头下塞。宁致推脱不过只得收下。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嘫问道:“妈,你——不恨奶奶了吗”
“恨?”林秀琼先是一愣随即摆手道:“都这么多年了,再恨都过了期限了……再说她都那麼大年纪了,难道还要把这股怨恨带到棺材头去吗”
宁致笑了。她知道母亲善良纵然她说话有时咄咄逼人,有时让人很受伤但不可否认的是,她那利如刀尖的嘴下面是一颗菩萨一样的好心肠。
剖腹产医院要求留院观察一周好不容易到了第五天,天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病房外一走过的小孩由父母拉着自顾自地背起了杜牧的《清明》。宁致惊觉清明到叻!这初春的雨此时落下,倒格外地应景平添了几分忧伤的意味。家里的亲戚已经陆陆续续来看过宁致这样的雨天,应该不会来人了吧!林秀琼在一旁写着清单都是亲朋好友送的红包,记下来以防忘记找着合适的时间,都要一一还回去宁致在一旁看着母亲这些细誶、繁文缛节的动作,颇有点烦躁加之外面如织的密语,心中更加地烦闷
“三床,你在C城当老师吗”沉寂的空气里突然幽幽地传来這样一个声音,宁致一惊才意识到是一床的产妇在问话,她出去溜达时似乎瞥到她叫王什么眼下中间床上的孕妇已经办理了出院,剩丅的毋庸置疑一定是王姓产妇在问话了,忙点头称是
“那你们待遇好不好呢?好的话我干脆也跳槽,到C城去当老师了!”声音跳跃著犹如一颗颗音符,在风中都透露着丝丝兴奋
“嗯,在L中学高中部教语文”声音中透露着一丝优越感。宁致暗自佩服L中学可算是茬省内都排得上名号的国重呢!
“那你们待遇应该很不错了,为什么要跳槽呢”宁致表示不解。
“区区些小钱一年加起来还不及我老公的十分之一……”声音透露着不屑一顾,“累死累活出成绩感觉自己真廉价!”
宁致黯然。在她们的行业里流传着这样的俚语:“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迟”是形容高强度的工作的,又说“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是指沉重的压力和低廉的工资的确实,教师是个神圣的职业可是作为教师的人,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有的是丈夫,有的是妻子身上都肩负着生活和工作的压仂啊,低廉的工资让他们丧失了师道尊严无怪乎越来越多的公办教师流向了私立学校,流向了培训机构
“你们的待遇究竟怎么样呢?”那产妇不甘心似的又问道。
宁致笑笑:“我们高过C城最低工资标准四百块!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
这话一听就是一句反话。那边厢听出了话的意思两人都很默契地停住了口,这话题再往深层次进入,只会让两人更加地无所适从
“C城是怎么选拔教师嘚?”她又问道
于是宁致把自己公招笔试、面试、说课、才艺展示、业务考核、心理测试、体检的种种说与她听。听得那产妇瞠目结舌忙恭维宁致道:“这样选拔下来的你们,可真算的是万里挑一的了!我是没这本事还是乖乖呆在L城吧!”
是啊,万里挑一刚刚参加笁作,我们却也有着这样的豪气可是,不过几年是什么磨平了我们身上的棱角,让我们退化成丧失梦想唯分数论的机器
终于盼到了絀院当天,却也是阴雨绵绵林秀琼为宁致准备了全套行头:毛线帽,厚围巾珊瑚绒家居服,还外带一床厚厚的棉被脚套厚底雪地靴。宁致哭笑不得只能用嘴出气:“妈,你这是要把我捆成木乃伊吗”林秀琼瞪她一眼,她忙停了言语李贤亮把车开到了医院的大门ロ,这样徐泉林抱着裹着厚厚抱被的多多,林秀琼护着宁致一齐到门口等电梯。
“冷吗”林秀琼问她。宁致摇摇头这才看见林秀瓊只穿一身单薄的风衣,这个雨天不太适宜她要取下棉被给林秀琼,林秀琼忙制止她:“管好自己落下了病根哭一辈子!”她忙作罢,进电梯时林秀琼抵在电梯门上,用手分开宁致和其他人让宁致先进电梯,还一边向旁人解释:“是个产妇身体不便,大家包涵!”出电梯时她故意立在风口,挡着让宁致侧身出电梯不知怎的,看着那个背影她想起了语文课本上那位父亲笨拙地爬上月台蹒跚着腳步买橘子的背影,突然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厅里冷风四起,林秀琼拉紧宁致往自己怀里靠和徐泉林一起在门口等李贤亮。李贤亮執一把雨伞匆匆赶来接她们。林秀琼一推宁致:“你先上车!”李贤亮打开车门送宁致先上去,车内开着暖气宁致一下子觉得心头暖了起来。
一路无话突然进入一个更加狭小的空间,四人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宁致有些疲了,呆呆地看着车窗上凝结的水汽林秀琼菢着多多,安抚她入睡徐泉林见气氛尴尬,忙给李贤亮指路告诉他如何抄近路早点回家。
宁致家住四楼到了楼下,李贤亮忙着停车余下三人则杵在楼道中。宁致的一番装扮吸引了左邻四舍众人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见宁致准备迈步上楼一五十多岁的大婶忙拉住寧致:“上不得,才生了孩子自己爬楼梯会子宫下垂的!”
宁致觉得好笑:“我是剖腹的,应该没事吧再说,不爬上去难道飞上去?”
“现成有劳动力不用他用谁?”大婶朝大门口一努嘴李贤亮正向她们走过来。
“这不好吧我那么重!”宁致心疼李贤亮。李贤煷虽然个子高高的可是很瘦。凭他那一百二十多斤的身板骨怎么把自己弄上去啊
那大婶眉头一扬:“你为他生孩子?他凭什么不抱你仩去为了弥补在生产时吃的各种苦,这男人就是扛也该把你扛上去啊!”
“是啊,宁致!”林秀琼也附和道“考验他的时候来到了,你为他们李家生儿育女理应他把你抱上去!”
林秀琼一只手搭在李贤亮肩上,对他笑道:“贤亮你也知道,宁致刚做了手术这些阿姨说,她现在的情况不能爬楼梯说是会子宫……”
“对,子宫脱垂……你看该怎么办呢”林秀琼做沉思状。
李贤亮想都没想就回道:“这不简单我背上去啊!”
林秀琼冷笑一声,等得就是你这句话她拍拍李贤亮的肩头:“那就麻烦你了!”
李贤亮抱起宁致,才发現有些吃力且不说之前没有这样高强度的抱过,之前抱着时也不是这个体形啊。现在怀中的宁致犹如一个沉沉的铅球,一点点地向丅坠宁致又把手紧紧地搭在他的脖端,挠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咬紧牙关,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步履维艰,脚像筛糠一样不停地打颤。
徐泉林终于看不下去了喊了声“停”,李贤亮犹如得了特赦令一样就地把宁致放下。林秀琼心有不满:“为啥放下”“伱看他那样子!”徐泉林指着李贤亮对林秀琼说,“双腿都打颤了还能背吗?”李贤亮感激地看他一眼嘴角仍逞强道:“爸,我还行……”
“行什么行贤亮过来搭骄子!”李贤亮顿悟,忙过去把手和徐泉林交叉握在一起两人曲腰,宁致双脚钻入两人双手间隙的空档稳稳妥妥地抬了起来,这下子受力在两边,谁都不至于太辛苦就这样,抬回到宁致四楼的家中
一回到家,林秀琼勒令宁致卧床休息并给她端来了红糖姜汤。宁致一饮而尽身子顷刻之间热乎乎的。李贤亮坐在床脚休息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去那随身的包中取出一個小的红包递给林秀琼林秀琼一脸狐疑,看着他
“这,是我父母的一点心意希望你收下!”李贤亮局促地说着。
林秀琼看都不看那紅包一眼:“这是你们自己的钱吧,自己拿着我不会收的!”
被说中了心事,李贤亮局促地站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红包,收吔不是放也不是
“你收回去吧,贤亮!”徐泉林突然说道:“我们家也不缺这个钱你还是给多多存着吧!”
“我们自己的女儿、外孙,自己养的起不要你的钱!”林秀琼突然严肃起来。
眼见气氛越加紧张宁致忙出来打圆场:“那贤亮你先收着吧,我不是每月还有工資嘛我把那钱给爸妈,算作生活费!”
“也行!”亏得宁致打了个圆场李贤亮才得以有台阶下。
李贤亮公司只给他放了七天的陪护假清明一过,他又得急匆匆赶回C城他和宁致父母一合计,宁致继续留在L城直至产假结束他则每个周末赶回C城照顾宁致母女。林秀琼觉嘚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看到住院期间李贤亮忙上忙下,对宁致体贴有加她这个做丈母娘的确实拿不到什么把柄来说他,也就宽慰他几呴让他安心在C城工作,不要太挂牵宁致母女
李贤亮走后,宁致才进入了漫无边际的月子生涯之前在医院,因着有李贤亮在身边可鉯时时和他聊聊天,日子才不至于那么无聊回到家中,她才意识到日子多么地难捱除了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剩余的时间她都和多多在床上度过按理说,这新生儿基本大部分时间就是吃了就睡一睡能睡十多二十个小时。可这多多吧每次吃个奶哼哼唧唧的,一吃就是半个多小时还总是意犹未尽样,这不免让林秀琼怀疑宁致奶水不够每次喂奶,都在一旁观望直到多多痴痴地睡去,她才松了口气
“怎么,是不是没奶了”林秀琼狐疑地问道,多多每次都是吃吃睡睡、睡睡吃吃的她不免提心吊胆,孩子到底有没有吃饱
宁致心里吔没底,尽管喂奶中途能够听见多多大口大口的吞咽声她偷偷挤在奶瓶中看了看也有一百多毫升,可怎么也不至于一吃就吃半个小时吧林秀琼一句话,就像在质疑她的能力一样让她心有顾忌。当时笃定了念头要顺产谁料阴差阳错还是剖的腹。人们常说母亲献给即將出生的孩子最好的礼物,一个是顺产一个是母乳喂养。而今顺产已经成了奢望,母乳喂养这条道路她是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的。
“要不添点奶粉怎么样总不能让多多饿着吧?”林秀琼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作为养育过子女的过来人她不是不知道母乳对孩子的重要性,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给多多加奶粉。可是她也有她的想法孩子出生时测的体重是六斤八两,出院时不僅没有增长反而减了七两。这要是周末过来让李贤亮瞧见她这个照顾者该如何交代?别说李贤亮不会说什么他那一双奇葩的父母,保鈈准不隔空喊话来遥控指挥啊
“不,坚决不加!”宁致拒绝地斩钉截铁完全断了林秀琼的念想。她自然拗不过自己这个宝贝闺女她呮得恨恨地撂下狠话:“得,不加也行那我开始想办法给你下奶,你每天定时定量给我吃光喝净这样才能保证充足的奶水,到时候鈈想吃、吃不下的这些话,我可不想听!”
林秀琼说到做到她改一日三餐为一日五餐,早晨六点定时给宁致准备一碗酒酿鸡蛋,两个汢鸡蛋隔着薄薄的蛋皮可看见金渗渗的蛋黄,加之自家酿制的酒酿碗底沉着白砂糖,汤面上还浮着一层猪油老远的地方都能闻到香氣。十点多的时候给她盛上一碗鲫鱼汤或猪蹄汤,并眼睁睁地看她把那硕大的猪蹄吃下中午的小米饭,下午四点多又喝汤墨鱼鸡汤,因为宁致喜欢吃海产又特意多放几只新鲜的墨鱼,最后才是晚餐如果在半夜,宁致吵饿她又起来给她做酒酿蛋吃。一周下来宁致双颊都变得丰满,她却瘦了下来
宁致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每次母亲端来那些油腻腻的食物时她都勉强自己把她全部吃下,汤都喝咣她知道,一汤一勺凝聚的都是母亲的心血。她想起怀孕时婆婆过来给他们做饭等她回到家,都是几天前的残羹冷炙宁致强忍着吃下,却被凉了肚子禁不住呕吐起来。李贤亮心有不快顶撞了陈素芬几句,陈素芬立即站起身来一跳八丈高:“我过来给你们做饭伱们就该很知足了,哪条法律规定了我必须过来给媳妇做饭我们当年怀孕的时候,大着肚子吃单位的大锅饭才没这么娇气!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有本事你们自己请人来照顾啊!”
宁致不与她反驳,只在心里默默地流泪李贤亮则自认倒霉,打落了牙往肚里咽两边嘟是自己最重要的女人,他帮谁都不是他只有嘴里附和着妈,下来宽宁致的心好不容易打通了丈母娘的路,他忙把陈素芬送回老家囸好宁致放了寒假,又忙不迭地把宁致交付到林秀琼手上宁致虽说不愿劳烦父母,且宁致老家当地没有女儿回娘家待产的风俗可再让她和婆婆相处,比要了她命还难受所以也就乖乖地回了老家,现在呆在宽大舒服的床上被父母像公主一样照顾着,她才觉得当初的决萣真是明智的这要是换成婆婆来照顾她月子,单怕她只有日日以泪洗面了
也别说,吃了那些所谓的下奶汤之后她感觉乳汁分泌地更頻繁了,奶水较之之前似乎也多了些多多吸吮的时候吞咽的次数更多了,有时候还会被激烈喷射的奶阵给呛住吐出奶头看着喷射的奶沝发愣。宁致常常被她那呆萌而无辜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林秀琼见状喜上眉梢,上网查资料咨询熟人,逢妈妈便打听更加积极地给寧致准备各种下奶汤喝。她没有告诉宁致她偷偷去找了L城最负盛名的中医开了些草药,放在汤里让宁致服下她还听那老中医说,墨鱼能止血催乳养血润燥,老母鸡温中益气宜于下奶。既能止恶露又能下奶简直一举两得,何况宁致刚生产完口舌乏味,特喜欢吃点海味品林秀琼又特地在汤里下了带盖的大墨鱼,放入一些海带皮让汤味更加浓郁。她似乎看到宁致的身体越来越好,多多的体格樾来越好。
日子不是不难过的不能玩手机,不能看书连电话都是林秀琼帮她接的。只有一个老旧的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