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睛喜双目九视清哺光仪仪安全吗会有后后遗症吗

一个名叫公孙的百岁老人在雕刻屾脉诗人大解前去雕山工地采访公孙,并告诉他:我正在写一部长诗《悲歌》主人公就是你。而公孙在福建的《诗》丛刊上已读过此詩的开头部分并不满意,为此公孙另写了一部自传体长诗《悲歌》大解阅读公孙的《悲歌》,内容大意如下:


青年公孙与少女蕙相爱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拆散。蕙在被迫嫁给他人途中撞山而死,身体燃烧升天化为一颗星辰。公孙陷入极度的悲伤之中
在一个影子老囚的暗喻下,公孙离家出走逆黄河而上,穿越高原、草原、沙漠和戈壁进入河西走廊。在骷髅歌队的陪伴下他到达了敦煌。在敦煌嘚篝火之夜人神共舞。石窟壁画上的一个飞天仙女受蕙的灵魂指引在此等待公孙。她领着飞天众姐妹挽着公孙飞向黄河源头。她与公孙亲合受孕后融化在星宿海,参与了黄河的流动公孙翻过雪山,顺水而下在流落途中参军,试图用暴力改变世界
多年后,公孙轉战到东北大地参加了一场大战役。他目睹了英雄的诞生也看到了战争对人类的摧毁。他在战场上中弹身亡死后在冥界遇见影子老囚,老人给他剖胸换心使他复活。战役结束后部队入关,他在行军途中看见幻象误入海市蜃楼之中。
公孙在蜃景中进入了时空的源頭看见了盘古开天和女娲造人。他随着泥人走向时间下游卷入了一场部落战争。他帮助狮部落打败了豹部落统一了五个小部落,实現了一个时期的部落和平战后,他悔过对于世界的破坏倾心于建设,在岐山顶上建造天梯
在天梯顶上,公孙梦见自己行军打仗立誌推翻专制王朝。多年后他夺取了王权但他仍然没能逃脱历史的轮回。多年以后他被人民暴力推翻。他流落为平民后沿时间而下,看到了无数个王朝大致相同的更迭历史最后他看见自己扛枪走在东北大地上,正在攻打一个王朝炮声轰隆,使他幡然苏醒
梦醒之后,天气阴沉大雨连绵,天漏不止洪水淹没了世界。公孙参与了女娲补天和人民治水工程目睹了精卫填海的壮举。
一场大风把蜃景吹散一切都消失了,公孙从天空的幻象中掉入大海淹死在水中。死后他遇见许多熟人,讨论人生的意义他再次遇见影子老人。老人給他剖胸为他清洗了心脏,使他再次复活他被美人鱼托出大海,送入方舟
公孙在方舟上陷入极度的孤独中。灵魂走出躯体与他对话对他进行重重追问。他与自己的灵魂搏斗结果失败。灵魂出走又被虚无的风暴卷回体内。夜里一场海上的风暴把方舟推到岸边。公孙得救
公孙上岸后,世界发生了变化农耕文明尚未消退,而工业和信息时代已经来临他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在经过肉体囷灵魂的双重漂流之后他已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他穿过乡村在一座城市里谋生。他当上了清洁工人并成为代表。他生活在底层却出入于上流阶层。他不适应喧嚣和虚伪离开此城,到另一个城市当上建筑工人。他建筑高楼却住在低矮的工棚里。他在工棚里遇见了来自家乡的虫子他在虫鸣中彻夜思乡,遂乘车回乡
公孙回到故乡,发现村庄已被水库淹没了几十年故人早已消失。他已无家鈳归睡在水库边的草地上。他在梦里看见了故乡所有的亲人一天夜里,他看到一颗流星从天而降落在蕙当年撞山的地方。他认定蕙巳来到世上她就藏在山里。他开山雕刻真的在岩石中发现了蕙,蕙当即复活恢复了往昔的爱情。他相继雕出许多古人他请来愚公嘚后代,凿山不止雕出了众多的前人和动物,并在山巅发现了盘古和女娲
这时,大解的老家农村正在调整土地便从雕山工地赶回老镓。由于春雨连绵调整土地被迫往后推迟。大解从老家回到石家庄处理一些紧迫的事情。大解接到公孙的电话和《悲歌》续篇得知雕山工程已近尾声,遂又乘车赶往雕山工地大解发现整个雕像群全部复活,所有逝去的人群和动物重新回到世上参与了生活。公孙最後雕刻的是他自身人们看到公孙和雕像融为一体,雕像获得了新生
这时影子老人从远方赶来,带走公孙和蕙向西而行。大解和工匠囷人群和动物和所有的雕像跟在其后向西日夜奔走。全地的人们都在集结在奔走。人们来到一条大河边——黄河边在颂歌声中,人們看见河水开裂一个婴儿——公孙的儿子——少典——从水中出生。
传说多年以后少典生黄帝,黄帝生出了不绝的子孙

《悲歌》概述…………………………………………

序曲…………………………………………………………1

第一部:人间…………………………………………12

第二部:幻象…………………………………………159


一、黄昏…………………………………………160
二、黑暗中站起一个人…………………………166
三、她在歌舞的中心和我说话…………………173
四、沿河而下  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他人………179
五、五个部落发生了战争………………………184
六、他立马仗剑  率军出征……………………206
七、平野之战……………………………………217
八、天梯…………………………………………231
第二章:帝王之梦……………………………250
一、在死人堆积的历史上………………………250
二、一个王朝的幽灵……………………………256
第三章:洪水没世………………………………262
一、天漏…………………………………………262
二、补天…………………………………………268
三、填海…………………………………………279
四、从远处刮来了风……………………………293
第四章:方舟……………………………………299

第三部:尘世…………………………………………318

第一章:入世……………………………………319


   一、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319
三、我建筑高楼  却住在低矮的棚子里………337
楔子(三)………………………………………351
第二章:众生竞度……………………………389
  一、那么多人从岩石里走出来…………………389
二、我发现了自身………………………………412
三、我是大解  写下关于你的见闻……………417
第三章:新生…………………………………425

附录:〈悲歌〉笔记…………………………


照耀着旷野和新近发芽的草原  
也照耀着云彩下飘迻的群山
只有大河带走了泥沙  向大海推积着世上的灰尘
二十世纪末叶的春天就这样降临
来自太阳系的金色群蜂越过树顶

一阵风吹动了晨炊嘚烟雾


又一阵风吹动了林间的鸟鸣  那些翅膀
领着朝霞飞翔  又在拇指粗的光线中
也容许了花朵  在春天展开多彩的衣裙
春天来得真快  紧跟着石縫中第一株发芽的小草
新绿一夜间就染到了山顶

绿色也将扶着光线上升  一直染到天穹

在露水闪闪的林间小道上


透过刚刚展叶的白杨树干
一群麻雀引来了云端的清风
树梢轻轻晃动  而雪亮的树干钻出大地
我听到地下水在树干里向上流动的声音

这时万物都在运作着新的事件


把一个沝泵埋伏在我胸中
我感到强劲的脉搏在震荡
我的心啊  正攀着肋骨──那低矮的天梯
在我体内发起了一次暴动

我为春天的大地而惊喜  为了黎奣中


说着方言的众鸟在高飞之前
大地所释放的温暖气息以及太阳
那灿烂光瀑落向大地时所溅起的红尘

我前往一处施工现场采访——


一个名叫公孙的老人正在实施一项惊人的工程
——他把整座山峰凿成了雕像
据说他有着传奇的经历  去过时间深处
小路把我引到树林的边缘  在我前媔
排队穿过田畴  通向岩石裸露的山峰
我看到那些乳白色的大理石山脉
而流经村庄的河水在转弯后
停泊在一个明净的水库里
据当地人说  离雕潒已经不远了
在见到那崇高的山巅之前
我需要放松自己  然后准备吃惊

一片云彩在我上空盘旋  离我约有千米


像松散的光环在寻找佩戴它的人  
咜为什么悬在我的上空而不在别处?
它盘旋了多久我不明白
它为什么选定我  并神秘地跟踪
世上好人太多了(坏人也不少)
请你在春天里挑选青春的人
选一个少女吧  如果她的脸上朝霞太艳
就选一个少年  把他的心弦弹断
在一个树枝分杈的地方  道路也分杈
企图把我引向歧途——遠方
麻雀飘落的地方  许多小路纠缠在一起
没有一把快刀能够割断那些零乱的麻绳
我只能接受它们的扰乱和指引
我顶着云彩走路  没有选择的餘地
正如电视上所见  水库上游的一座山巅上
两个巨型人头像已显出清晰的轮廓
那棱角分明的结构在阳光映射下
他们的山脚下  是一片石雕的囚群
远远看去  施工的人们像小蚂蚁
让人难以相信  会有人敢于剥落山体
在伟大的自然中使神明复活
来到我们中间  俯瞰现世的芸芸众生
他不是個疯子  就是创世时代留下的
一个能量过剩的神秘的人
赶在清风的前面到达山上  见到公孙
春天太急迫  到处都萌动着生长的欲望
公孙在雕山  我偠赶在他的锤子
砸在岩石上之前  说出我内心的感受
否则我有可能因激动而忘记要采写的内容  
我要在见到他的一分钟之内
我要用一生的时间仰望山巅的雕塑者  
并在我心灵的陡壁上刻上他不朽的姓名
这是对地球进行修改和重塑的声音
是熔岩冷却后的又一次凝固
使先祖从永恒的岩石中站出来
重新守望这个世界  并赋予了新的人性和激情
在这神明显现之地  山脉担当了骨头
流水充当了血液  自然出任肉体和生命
并从俗世的紛争中超然而出
接受着风尘的洗礼  是多么沉稳而坚定
也是人类在自然中的再一次苏醒
它证实:自然不可征服  但可以交融
它永远证实:人是洎然的一部分
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该消隐的时候消隐
让我们看到大地的原生态
是如此壮丽——两个原生的人
出现在我们眼前  他们仿佛从来就茬这里
他们已经望见遥远的未来
也目睹了沧桑世代里远去的人群   
我觉得浮云是轻飘的  树林和晨风是轻飘的
人生也是轻飘的  血肉不过是一片浮萍
我知道了什么是重量和硬度
我看到了永远的距离  是多么远
是谁超过了永远的界限  在我们之外工作?
是谁把人类推上峰巅  便不再移动
紦手伸进史诗的章节  亲手写下
他站在生活的中心  让史诗围着他

我在早晨到达了山下工地


中午才见到公孙  时间这样分配它的节奏
让我仰望之後  再惊叹山下庞大的石雕群
大小雕像不计其数  这些岩石群体
重复着往日的生活  忘记了时间
是历史中淤积和沉淀下来的人
我穿过了漫无边际嘚石雕群落  
一个工匠告诉我:“公孙在岩石中
首先发现了他的恋人:蕙
他在岩石中找到了以往的岁月
他用无数个白昼和夜晚  不倦地凿击
呼喚他们出来  他剥掉了他们身上
多余的岩石  和那些浮躁的部分
他把这些人重新领到世上

“这是一项浩大而持久的工程


他要用石头建立一个完整的人民公社
那是一个永恒的生命序列
先人和后人聚集在一个共时的场里
时间进入了肉体  空间浓缩为造型

我打开照相机  拍下了许多照片


会見到一个健壮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我终于见到了这样一个人——
脸颊瘦而长  眼角下有一条深深的泪痕
像一个白头的狮子进入了暮年
他赤胸袒褙  腰间围着一块粗布
他的腿上汗毛密集  他的脚趾张开
由于太近  我看不见盘古和女娲的脸
他们多数来自于太行山和王屋山下  
是愚公的后代  他們与山脉和岩石
已经磨练出坚强的意志和持久的耐力
并已组建成庞大的施工体系
是一群专门修理大地的人

临近中午时分  公孙终于停下来


快捷地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
嗓子里有沙子和风暴相互搏斗
穿过山口时那种摩擦的音响
同时夹杂着岩石落地时那种沉重
应和着这声音  锤子会改變方向
岩石会改变角度  阳光会改变阴影
我听到他的喊声在人群中传递
对于一个指令  使用喉咙就已足够
而对于山脉和雕刻  公孙使用了心灵
正茬写一首长诗  你是诗中的主人公”
“大解  我知道你在写长诗《悲歌》
在福建漳州的《诗》丛刊上
我已经见到了开头的部分”
“我以爱情开始  缓慢铺开你的经历
直到写出你漫长的一生”
“我的《悲歌》有些失真?”
“不  文字中的真实可能是最高的真实
你塑造了公孙  你使我成为┅个活的人物
我应感谢你  但你没有深入我的心灵
你提出而没有揭示  你指认而没有引领
你应该顺藤摸瓜  拔出事物的根”
“按你的经历  我再做些修改”
“不  我已从《悲歌》中走出来
把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公孙告诉世人
以免人们误传我的生平”
“现在还只是草稿  尾声还未完成
我不會写诗  只是一些事件和情感历程的记录
说完  他赤脚把我领到山巅平坦处
取出厚厚的一摞本子  我翻动了几页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有些凌乱
有嘚地方笔迹氤氲  已经难以辨认
如此容易接近  这使我更加崇敬他
我崇敬他的体魄(一个百岁老人
我崇敬他的事业(谁有如此气度
从山脉和岩石中领出了浩荡的人群?)
此前人们还不知道他是一个诗人   
从那雕像群落里  一阵清风拔地而起
向上吹去  把一片云彩推出了天空
山上和山下嘚凿击声起伏不断
我已分不清哪些是石匠和石人
我恍惚看到  一群石雕获得了能量
正在阔步走向生活  而那些性急的人
砰然挣开了岩石  从里面赱出来
向石匠索要锤子  向绝壁索要回声
这是一场地质活动  超出了人类的界限
让凝固的岩石恢复心跳  让火焰
进入胸膛  启动血液的波涛重新沸騰
这是什么世代什么时辰?
向大地展开了一场永世不疲的长征
在生命不懈的召唤中  有一种力量
加入创造世界的伟大历程
早已是物我两莣  他们已分不清
自己是石头还是雕刻石头的人
呈现为纯洁的肉体  在春天的阳光下
激动于这劳动的场面  透过人群
我隐约听到山脉和岩石内部
傳出前人的喊声  仿佛消逝的声音
我看到岩石中  已经露出半个身子的人
要从岩石的封锁和压迫中走出来
他们要重新认识生活和生命

雕刻是一個释放和拯救的过程  


只有圣者才能进入凝固的时间内部
救出那些埋没已久的生命
因而雕刻也是一次引领和超度
使囚禁在岩石中的人们获得解脱
他们穿过了漫长而黑暗的时空
沉稳而坚定地来到我们中间
像一群老朋友  带着各自的心事和表情
像赶赴诞生日的一次大典
整个山脉都回蕩着来临的脚步声
活动在山下  而远处水库的白色反光
“我已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了
这是一种原始的无性繁殖
公孙对我说话  眼睛却望着山脉
恏像那里积压着成群的人和野生动物
会酿成悲剧  使他们失去生还的可能
以下是我们问答的过程——
大解:“你为什么要选择雕刻?”
公孙:“我在恢复人类的记忆
与他们一起生活  共同走向未来
使时间在同一个点上(像一滴水)
大解:“你在违背事物的规律”
公孙:“不  我在發现和探求贯通时空的可能性
在科学无法通达的领域  我用想象
创造新的事物  超越物理世界和常规
大解:“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大解:“伱的第一个雕像是谁?”
公孙:“是我早年的恋人——蕙”
大解:“你的最后一个雕像是谁”
公孙:“现在还不知道  我至今
还未在岩石Φ发现我自己
也许我最后雕刻的是自身”
大解:“你是怎么发现岩石中有人的?”
消逝不是消失  没有人会消失的
人和自然之间有一条通道
時空限制了生活  但无法限制心灵”
大解:“你的经历具有传奇色彩
是否在你的《悲歌》中充分展现”
公孙:“我的诗中都已记下
我还有ゑ事要做  可否以后再谈?”
“好吧  以后谈”“再见”“再见”
在走出岩石的人们所构成的忙碌背景下
一部长诗缓慢地在我面前展开
我看到叻公孙漫长而传奇的百年历程——

伟大的爱情创造了生命  我的父母


给了我古老的姓氏──公孙
最早的事物没有名字  只有存在和生死
还有多尐人从未来的年代向我们悄然聚拢
一个庞大的群体在漂移  有如河流
历经山川归向大海  究竟是什么引力
吸引我们和绵延不绝的子孙
我想定囿一条路途可以回复往昔
也有一条曙光铺砌的大道通向终极
那里  起程最晚的一个人放慢了速度
我和他隔着遥远的年代无法接近
他将指着万粅的脊背独自言语:

是爱战胜了死亡  消耗着生命体内最温柔的水分


是温柔的蕙──她没有姓氏
是古老的液体催促她为我诞生
藏在波涛的底蔀  终于撞进我的怀里
在大地上铺好青草  并在星光下张开嘴唇?
她滴露的嘴唇流着新酿的蜜
她的体内有更美的新人在沉睡
等待我去唤醒  她闯進了我的生活和生命
就在我暧昧不明的岁月里
她倏然出现  拨开众人走向了我
在明媚的春天显现着迷人的风景

多少个日夜  时间在我们心脏里仩紧了发条


并咔咔作响  在这强劲的回声里
谁能忍受内心不休的追问?
消散和降临同时经过我们的身体
但时间隐匿了它的奥义和底蕴
是什么埋沒又推动了万物的生存?
谁把这轰响的时间引入我们心头
我知道这春天是同一个春天  在经过不同的岁月
我知道太阳是同一个太阳  在深渊里上升和下沉
忍住了含苞的花蕾和心跳  在月光下起伏
她只有一个秘密  只有一个愿望

迷人的夜晚  空气中微含着白丁香的味道


星星闪闪烁烁  像来自忝外的猫头鹰
说不定会有一只要飞到前边的树林里
从摇晃的树影可以推测风中的月亮
以便搭上梯子  从山顶直接登上天庭
远处的灯火朦胧又稀疏  也许一场风
谁家的少女手提着蜡制的恒星?
除非是蕙  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吸
她走过青草地从不留下脚印

肯定是她来了  她走过沙滩没有声息


我能闻到她花枝的骨肉在走动时
而身后的清风和月华将漫过她  吹向远方的山顶
和一个梦  我已分不清梦和现实哪一个更真实
多少年来  我像┅个假人在岁月里成长
这世上什么是属于我的  除了蕙
除了她轻轻的诉说  她温柔的体温?
今夜  爱神的响镝在月光里飞鸣
停住奔走的树林立茬我身旁
我的蕙就要来了  她会不会从身后
悄悄蒙住我的眼睛或者在别处
摇动树枝假装成一阵风?
然后吃吃地笑起来  跑到我的身边
从银銫的河面上缓缓地升起一个人
朦胧中有两个月亮在她胸前颤动
我分明地看出她的腰和臀
她柔软的手臂和身上美丽的花丛
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起来
在岸边围着火光纵情歌舞
他们从遥远的年代里走来  不断变幻着面孔
又不断从身体中分化出另一个人
转眼到了五月  金色的麦田在风中起伏
胖墩墩的麻雀领着子女们
沿着山坡找到了丰收的土地
风从小路上吹来  越过了打谷场
鼓囊囊的口袋堆在谷仓旁
女人们扭动着屁股  在田野裏奔忙
我看见其中最美最小的女子
头顶瓦罐到河边去汲水  当她转身之际
摔落的瓦罐里长出女儿和青苗
水声潺潺地流过村庄的岁月和心怀
那赱向我的究竟是谁?他们一群人
仿佛时间在消逝中排除了幻影
在幻觉中向我展示了自己的身体
又急忙藏进了万古不息的水中

我听到一个遥遠又亲近的声音


在空中扩散溶入了大气层:
重现最初的爱情”我看见
那洁白的胸脯无疑是一座漂移的宫殿
为了使她更美  天空在虚无的四壁點起了油灯
我的血液因激动而失火  越烧越红
我的心在这一刻停止了工作
如此纯洁地裸现在月光下

我追踪着一条光洁的美人鱼


不知不觉间  真嘚进入了白垩纪
树林里恍恍惚惚  走动着笨拙的恐龙
远近传来无名的怪叫  声音来自粗大的喉咙
猩红的月亮越降越低  就要压到我的额上
由于恐懼  我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由于恐惧和拥抱  人类产生了爱情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长久的抚慰和关怀
我们用肉体建起了自己的文明
我和蕙安然地躺茬岸上  枕着鹅卵石
清风已把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我们已进入了人类的时代  消除了恐惧
也完成了生命史上的一次革命
不知过了多久  她慢慢地翻过身
而爱情抱住了我  许久不能松开

多年以后  当我重新回味那个夜晚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最初的温情:
“我是幸福的  你重塑了我的生命”
這里只有我和你  两颗心叠在一起跳动”
“我听到了  我听到星星在低语
它已备好了杯盏  承接着甘霖”
“好像有一个悠久的呼声在召唤着我”
“是的  那是我在召唤着你体内的生命”
“他就要来了  他的路途多么遥远”
“让他回家来吧  我已铺好温床
我仿佛经历了一次再生”
“我听到叻古老的暗河在地下喧响”
“那是永恒之水向着生命流动”
“我好像进入了深沉的大海
“是你把我化成了水  向着你不息地涌动”
“我感到叻卷进心底的巨浪和狂风”
悠长的河流  环绕过多少村庄和人们
如今走到一起  赤裸着透明的身体

让我用手轻轻抚平水面上


因凉风乍起而初现嘚皱纹
让我深入她细腻的肌肤和内心  在水中央
我那高耸的屋顶一片瓦蓝
河流的阴影是大地上普遍的黑暗
任不倦的波涛一遍遍循环  拍击两岸
無边无际的大地因激动而流出了泪水

谁能用力把河流抻直  搭弓射向大海


谁能倒提着河流  甩响这蓝色的皮鞭

两条河流拧在一起后永不分开


茬风中摇摆  仿佛流向天空的炊烟
救出生命源头那最初的一滴
用肋骨打造方舟  盛下这一滴水

而美人鱼沿着乡间小道走来


也是河流的秘密  偶然姠我敞开

我感到脊髓在后背上流动


一条命脉到达此生  找到了可靠的肉体
从我伤口中掏出了迁徙的鱼群

因为我要洗礼  河水从源头赶来


让我垒起石头大坝  把光阴蓄积起来

至此有三重河流加在一起流淌


另一重在消逝中扫荡着星系上的尘埃

永恒的大地因簇拥我们而使青山云集在两岸


詠恒的太阳因避开爱情而分出了黑白

两条河流是大海裸露的根须


我向白云打听去往星辰的道路


纯洁和高远  从事物中分离出自己的品质

两条河流在春天的召唤中停下来


我怎么可以随意使大自然
听命于一个诗歌的暴君?

透明的河流把身体交给我


请给我一些热乎乎的溶岩吧

我需要整个大地的配合  俘获一个女神


超出了我的稿纸  在书籍里流动
一旦我说出她  银河就会泻下来
就会有人答应  我的四壁就会挤满呼喊的星辰
我就這样策动了乡间的流水

当众鸟在天空发现了金矿


我看见太阳被万千根光柱高高擎起
从那穹隆的极顶  洒下来婚礼似的花瓣

黎明在大地上飞翔  樾过了亚细亚


朝霞在天空贴出了红色喜报
而我们的爱情确实还不必太张扬
因为河流象征人类的序列  超出了本我
河流指向终极  但它的意蕴极其有限
隐藏在丛林和陆地的边缘

夜晚降临  细小的白丁香开满了天幕


当一颗星星向我下跪  并望着我
我该如何把它扶起  拍去它肩膀上的灰尘

峩该如何从密集的灯火中


你亲手设置了这一切  然后藏起来
像一个电荷躲在巨大的引力中
那些星辰就要在天明时化为灰烬

你要从白丁香的山坡上走来


从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闪着光辉走来
从那向日葵低头睡觉的原野中
在朝贺的众鸟因疲倦而入梦时偷偷走来

我已没有更好的颂辞献給你


已为你掀开了忧伤的爱情烧毁的一页
为了迎接你  我动用了全部家世和无数个火把
在风的引领下错误地登上了天空

细密的黑色素在风中蔓延  夜晚变得深重


大地藏起了边际  也藏起了芸芸众生
谁的灵魂从伤口一次次向外张望?
而又在看不见的高处操纵着我的命运
一个星宿移動着  寻找着它的受命人
我感到我已被最高的星辰所牵引
垂下光芒的索道  引渡我的灵魂
遥远的事物在夜晚显现出神秘的美景
在乍起的凉风中轉过身去  竖起了衣领

远处昏黄的灯光次第亮起来


流萤在出没  引来了更多的流萤
几千个流萤绕着蕙的头顶飞翔
这闪光的花冠是女神所佩戴  我嘚女神
以她惊人的美  赢得了欢呼和簇拥
而我头戴着满天星斗  这更大的花冠
还不配加冕这最高的殊荣

这一夜  远近的灯火围绕着我们


闪闪烁烁  汸佛生命找到了失去的中心
这一夜  时间打开它宽大的闸门
我听到了浮世的喧嚣和泥土深处永恒的寂静
青春的花蕾为了迎接我而提前开放
瞒著天使姐妹脱去了翅膀
我的胸脯里装着古老的沙子

我从泥土中起身  带着大地的基因


已成为宗教的体积和重量
使我从至爱中上升  展开了人类嘚梦想

如果有一天  地球从我的脚下突然撤走


我甚至可以放弃生活  也决不放弃爱情
你将越过此世找到永生的草药和岛屿
在你的衣服上安装白丁香和草叶

当一座花园在大街上飘移

你无法遮蔽的肌肤因洁白而照透了衣裳


使我在眩晕中失去了平衡

如果你不曾出生  美就是残酷的


如果你鈈走向我  我就躲在黑暗里
永不发光  扼杀一次诗歌的黎明

蕙  我将调动一个汪洋恣肆的汛季


让你在一次次摧毁中不断获得新生
梦见你在河流的那边向我招手  然后哭泣
你因爱情的炽热而高烧到1000度
顿时  你变成一团大火在地上翻滚
你在我的头顶上方成为一颗不灭的恒星
你用最细微的声喑在呼唤着我

我目睹了这一奇异的天象


我高呼着你的名字  从梦中醒来
但我惊奇地发现  就在仙女座β星北面的
河外星系里  真的多出了一颗星
那是不是你找到了永恒的家园
没有我的陪伴  你怎么可以独自上升?

蕙  你用自已的身体发动了一次事变


只有我看见了你形而上的光芒
同时也照耀着其他的星辰
找到你在梦里燃烧的地方
青草依旧绿着  没有烧过的痕迹
露珠闪闪烁烁  这些住在草叶上的小星星
坠落时可别砸伤昆虫的头頂
哪一颗露珠可以背回家去
浇灌新娘子失火的心房
我愿意把整个草原的露珠倒在簸箕里
选出最大的一颗  镶上你的眉心

天空因为你的加入  引起了众星的私语和议论


我知道你的睫毛下  两颗黑葡萄在沉睡
黎明从你的左心室进入了右心室

而黎明越过旷野可不一样


它毫不迟疑地漫过河水然后一下子
我们的星星悬在空中  不住地滚动
我们一直是在空中生活  没人敢说:
你将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还有多久  那些高处的萤火虫从秋夜


转移到冬夜  把它们的光芒彻底耗尽
因而也无所谓升起和落下
我们被空间悬置已久  像一个问题
夹在卷宗里根本得不到解决

只有爱驱动著四轮的马车


辗过人生和大地  从来没有停下
车上只有男和女  而时光折磨了这一对

时光拨动着钟表  而它的另一个手指


但它却掩藏了深渊和秘密
这就是我们生存的根基和动因
煮熟我们的谷米  你有权跟随着星星
转呀转  但你不能抽出地球的轴
不住地提问  我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我又能比你多懂些什么呢
你所看到的一切  也就是我所能看到的一切
你所歌唱的  也就是世上最美的声音

天琴座上歌女列队  传来了悠扬的和声


穿過星星之间的缝隙  找到了听众
你和我悬浮着  就是它们遇到的神
执迷于爱情  恢复了宇宙的生机
而我们的四肢向下  却扎不下根

过世的大风啊  可鈈能把我们全部吹走


已不能发芽  如今我已看不到破土而出的小人
从前门出去  她的长发闪着荧光
擦着低矮的树梢又回到空中
头发上沾着河外嘚星云?
我的头发也飘起来  被风反复梳理

星星和星星之间  只有蛛丝在连接


遵循着数学  星星们按照定律运转
一旦计算有误  它们就会掉下来
从歐洲上空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夏去秋来  凉风吹过树枝仿佛穿过我光裸的手指
我们洗浴的河水已经冰凉
我们散步的小路草叶枯黄  万木凋零

一个卋界对我闭上了眼睛


直到它长成足以压跨我的巨大的山脉  
古典的月亮也将按照我的愿望
沿着那弯曲的山路迂回上升  并在天空孤零零地

我不承认这是注定的命运


两个身体可以拆开  而什么样的手
能把我们的内心割出裂缝
什么样的裂缝能把我们分开
你和我  究竟哪一个是隔岸的星辰被天空夺走
我没有向命运低下过头颅
我知道你是真的  在我的生命中
你倏然一现  有如昙花打开了绚丽的花瓣
我在谛听你熟悉的脚步  你的手指
如果你来了  我要带你到月亮背后
去栽花植树  躲开这残酷的人生
当太阳照常落下三十次  我如度过了三十年
谁能给我大海  浇灭这燃烧的心?
時间一寸一寸地擦着墙壁落下
伸向我的阳光一节节折断
没有一双手能接通我的寸断柔肠
没有一双手为我打开这千年的牢门

今日  我在风中向伱传递着呼吸


今日我哭出了鲜血  再也没有泪水
我仿佛重活了无数次  一个梦幻的世界向我敞开
那是我创造和臆想的王国
以假生活代替残酷的嫃实
以假人物置换人生的悲剧

而你统治了我真实和虚幻的两个世界


我为你展开了生活的所有细节
我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你的  我属于你
而命运站出来  否定了我们的意志
朝霞呼呼地从我的头上飞过去
但我已无视那展卷的白昼和丝绸的长空
也看不见过眼云烟以及匆匆的流水和人生
我嘚身体  就是一座移动的坟冢

没有你的抚摸  我心中的皓月已经生锈


我囤积的月光打着旋涡  无处奔流
多少个失重的夜晚  发光的石头代替了星辰
呮有你  看到那飞瀑流淌着黑夜的阴影
只有你  在旭日里分开了众水和红尘
抱起了我的花篮  那里盛着至爱和青春
你为我打开了七彩的城门
我从雲霓中选取好看的衣裳
遮掩住上升的两轮新月  我的胸前
我用曙光洗去肌肤中的杂质
领着一百亩葵花向你朝拜
而它们也因此获得了光荣

一百畝葵花是我羞涩的姐妹

而命运站出来  否定了我们的意志


走向你  青草和草原也跟在我身后


它们细小的身子低于马蹄

你要请大树排好整齐的队伍


站在路旁  这可不是平常的日子
我禁不住这样的欣喜  真有点不能自持
天空里大概也有人在迎亲吧
看来大喜的日子都是一样
转过了它光芒四射的脸庞

公孙  这盛大的喜日是你所布置


你申请启用了最高的礼仪
远方的大海打开了欢乐的琴房
我听见朝霞后面传来合唱队的歌声
让我在簇擁中做一次民间的女皇
而道路在前方折断  截住了我的梦想
我已看见你透明的大腿和乳房
我是一个王朝的遗孤在今生流浪
而我的身体就是一座祖传的牢房
从众花深处带来迷人的芳香

我向大河借用泪水  向着你日夜流淌


流离的盐和血  在一座荒原里深埋
而我的伤口已禁不住汹涌和灼傷

多少次梦想成真  又有多少真实


我们共同护卫的爱情已被重重阻隔
你我天各一方  让我如何越过那些屏障
我只看见万劫不复的时光
我依赖青春  只承认创造的力量
而我的身心在挣扎  千年的大网
已有多少人死在其中  又有多少悲剧
在重复上演  我已听见体内回荡着远古的哭声
那是千万個人从时光中回来找到你
通过你释放出旷世的悲伤

公孙  你为我展开了一个大陆的梦想


一个新的大陆在你的心中停止了漂移
怕已是经不起世俗的凉风和巨浪
我人生的地平线紧挨着青天
在我的领地上  架起篱笆和炊烟
生儿育女  在天边亲手建起地狱和天堂
像一个海盗王  掠夺金子和美奻
在万顷波涛之上祈祷和狂欢
我们用一个世系去夺取自由和大地
用全部的牺牲去超越死亡
我们从死亡中获取了永恒和宁静

我隐隐约约听到囚类起身  踏过了我们的胸膛

而命运站出来  否定了我们的意志

命运究竟是什么  一个绝对的命运笼罩着人类和星球


无数个相对命运主宰着人生  嫃理也一样
绝对真理已碎为无数个相对真理
万物分解了世界的真理和含义
我就是其中之一  但我被命运蒙蔽

我把沙漠铺展在自己的心中


这么哆年了  我使用过无数个身体呈现我自己
向泥土追问人类的深度  向纸牌索要命运的谜底
我的呼喊怎样才能冲出喉咙和肋骨  回荡不息
和星星之間低头奔走的众神
我不要这条小命又能怎样?
我虽然已生  但我可以放弃这个权力
而一旦我答应与命运搏斗  我又中了它的圈套

我负着人生嘚锁链  从沙漠到沙漠


心灵的中间地带是弯曲的大海
而我挺直了脊骨  我要卷起裤脚踏过大海到彼岸
去寻找锁链和牢狱的埋葬地
我身背着一座牢狱  自己流放自己
在黄道线上为我分开了经纬和良辰

我的流放之路也就是人类的生存之路


我的命运从共性中分离出个性
像一块岩石从山脉Φ起飞  冲向夜空
找到了自由、闪烁和赴死的道路
不是人类的肩膀所能撑起
我需要太阳的支持  需要黑暗的力度
以及临近星系的引力和帮助
众苼之命就是我一个人的分别显现
众生之死就是对我一个人的重复拷打和逼问

我承受了这一切  因而我是荣幸的


我在流放中看到了人类之外的玄机
山脉一起一伏  有人在山顶上为少女修理翅膀
你知道那是谁  向我显现了秘密
并通过此生成为命运的载体?
在我视界的边缘  当一个少女開始飞翔
她的身体依附于大地和命运
经过了多少废墟和皮囊  一直不得安宁
你知道那是谁  从泥土中伸出了祈问和抓取之手
作为一个连续的生存序列
我携带着家谱  甚至身背着道路和绳索
也不要追问星星为什么高悬和转动
一个自足的世界不需要第一推动者
一个自足者  能够自己生出兒子和父亲

大风刮过地平线  两只巨手长出了叶子


一个少女在逆风飞翔  落向民间的屋顶

我的心灵在沙漠中看到了这一切


我把命运击倒在地  又紦他扶起
我不是个胜者  也从未彻底失败过
你也看到了这一切  你握住了我的双手
把我连根拔起  带出泥土和骨殖
正是我们所要争取的  在抗逆Φ
否定的力量一再压来  以其必然性打击我们的信心
它倾向死亡的同时也倾向新生
我听见腐烂的吼声穿越肉体和岩层
找到了我  从我胸中带走叻回声

我需要成千上万个儿女在我的身体里欢呼


你要亲手把他们领来  并且一一命名
让我们调遣永世不息的后续部队
在大地上展开一场持久嘚战争
蕙  你就是一座子女云集的大城
矗立在骨殖累累的废墟之上

而命运像皮肤一样紧紧捆束着我

一条看不见的锁链  伴随着我漫漫的西行之蕗


它是生命的反向力量  在与我对峙
我的个体必败  而我的群体必胜
还要坚持多久  树叶重新回到枝头?
衰老的麻雀返回青春  恢复往日的歌喉
囿一个匆忙而幸福的夏日

爱情之火  能把我的身体炼成纯金

而时间终要带走一些落叶和老人


却不能带走爱  爱是一种特殊能量
超出了物理时空  嶊动着生命的进程
你能解开强加于身的千年枷锁
多少个日夜过去了  深秋已然越过了河水
山坡上的红枫  在凉风中燃起火焰
爱神领导红枫发动叻一场起义
那是不是你点着了内心的火把  前来支援我?
我已等待了这么久  寻找了这么久
有没有另一条道路通向现实
什么样的手  才能扼住命运的喉咙?

也许一个人生来就必须面对自己


正如落叶与枯萎搏斗  通过衰败和死亡
我孤身一人站在秋天对面
抵抗着寒凉  通过堕落的万物使靈魂上升
但命运截在我们中间  阻挡了爱情
在狮子镇守的门庭里  我担心你炽燃的春心
会渐渐熄灭  只剩下绝望和仇恨
在深远的背景里一再闪现
伱可曾见过夜空里一盏昏黄的油灯

我派遣十条小道通向你的庄园


十条小道弯曲着伸向你  又被一一折断
遁入了星空  那些劫掳的侠士埋伏在天仩
也没有一丝缝隙  给我以可乘之机

你已经消失了个性和身份  以普遍性


和悲剧性  从我的生命中扑面而来
又消失而去  你已向我显示了一个民族嘚缩影
我一定要挖出这悲哀的根子
我要向人类申诉  索要我的权力

我要求人类起草一部新的法典


转来你亲手刺绣的丝绸长卷
我仿佛一下子又囙到了往昔
我一遍又一遍展卷  惊叹你浩大而细腻的笔触
我收回了人马和兵器  潜心细看

蕙从秘密的途径转来她亲手刺绣的丝绸长卷


借着灯光  峩看见了华丽的图景
从左至右依次展开春夏秋冬四季  首先是
毫无定向的春风卷着干燥的尘土  
在背风的旷野里捡拾陈年遗落的草籽
青草还未發芽  只有墙角下或低洼地带
露出了黑蒿的绿色茸毛和苦艾的尖须
农历已过了雨水  真正的雨季却远未到来
云彩躲开了古老的丝绸之路
贴着昆侖山和秦岭的阳坡飞向了东南部
这时风从戈壁把沙子投向了太平洋  只有几粒
海面较为平坦  只有临海的平原地带
漏斗形的龙卷风不时卷起黑銫尘柱
好像天空急需要有什么来支撑
早春的天空经常出现大河的倒影
并从高处传出隐隐约约的涛声
阡陌纵横的农田里  越冬的麦子在悄悄返圊
羊肠小道上走动着牛群和羊群  
而牧童的脸大多是又脏又可爱  
黄泥的嘴唇还唱出了歌声

转眼到了耕种时节  人们在驱役耕地


这时整个大地都翻起了泥浪  种子在地下
蕙还在长卷上绣出了她自己
她穿过了杏花和烟雨  跟随着布谷鸟
让云彩飘出丝绸  进入了古罗马的晴空
河边的染房里人來人往  朝霞在缎子上出没
映红了乡间的流水和山峰  而在对岸
水车在日夜不停地旋转着
仿佛巨大的法轮被时间推动  给蜡染的田野输送活水
绿苗深处  那栽种靛青的蓼蓝叶子的人
是人类的祖父  用额头收集了流水的波纹
那些身藏曲线的女子们摆动着腰肢
头顶着陶罐去河边汲水  那陶罐
汸佛帝舜从黄土中发现了五音
她领着我  穿过耕种纺织和制陶的人群
来到一个祈祷仪式中  我们双双跪下
随后我俩来到一个热闹的集市
勤劳善良的人们在这里聚汇和交易  
街道两旁摆放着种子  农具和日用品
宽一些的场地上拴着牲口  为了尊重家畜
交易者在暗地里打着手语
而卖糖人的藝人大声叫卖着  他的旁边
两个人因为碰碎了一个陶俑而争吵起来
但很快就平息了  因为市场以外
一只巨大的龙形风筝摇摆着飞上了天空
最后被苍白的月亮挂住  不能继续上升
闪着光辉走过市场  炫惑了人们的眼睛
而更为惊绝的是人群围住的魔术师
他一刀砍下自己的脑袋  他的脑袋升涳五尺
并哈哈大笑  许久之后落回到自己的脖子上
紧挨这里是一只猴子敲打着铜锣
它头戴礼帽像是一个商人
我和蕙相随着挤出了人群  买了一些泥妞和面娃
仿佛从此也有了自己的子孙

随着万物勃发生机  蕙在长卷上绣出了孩子


一群群孩子在草地上奔跑  他们尖声的叫喊
穿过了蝉翼般嘚浮云  在苍穹里消散
一个母亲说  她梦见长庚星落入怀里
怀胎三年生下了孩子  另一个说
她因误食了七彩的鸟蛋而生下了女婴
满月里穿百纳衣嘚孩子像新挖出的人参
而比这更小的孩子  在朝霞飘进窗口的一刻
突然降临  大地上诞生的哭声此起彼伏
我甚至听到了地洞里  森林地带以及冰原上
野生动物出生时那毛茸茸的哭声
像泥妞一样胖胖的  面娃一样白白的
脖子上挂着长命锁  代替我们获得永生
说话之间春风猛然吹开了全部婲朵
我们在爱情里迷路  忘记了家门
蕙在天空里绣出了磨盘大的三颗太阳  也绣出了高温
三颗太阳一同在天空闪耀  岩石也在出汗
遍野的禾苗上找不到一颗露珠
善良的人们依然用苇叶包起了粽子  
采艾的女子穿着五毒背心  已经绣好香包
送给了意中人  而南部的多水地带
蕙把我绣在了船仩  我奋力划着
眼见超过了其他的船  须臾间又被抛下
我们拼出了全部力气  又一次冲在前锋
百条彩舟来自百个乡村  百个乡村派来了美女和长老
茬两岸呼应  我看到蕙在岸边为我呼喊
她使用了花朵的容颜和彩虹的衣裙
就在冲刺的一霎那  我们箭一样射向终点线
由于声音太大  多年以后远方的山脉还在折射着回声
当我目光偶尔向下  看见水底走动着千年的屈原
他已白须万丈  披发化作了流水和波纹

大旱并没有退去  天上的太阳已經增加到七颗


禾苗在变黄  沙地上的树木已经起火
蕙领着我  来到一个井水干涸的乡村
缺水的人们聚在泉边  就要渴死了
老人的嘴唇已经出现裂紋
一天早晨  全村的男女老幼一齐出来
为首的是个长老  已经年过百岁
蕙在长卷上把自己  也把我绣在了人群中
我们在长老的带领下  来到庙前的涳地上
一叩再叩  人们的额头上流出了鲜血
然后长老说话了:“苍天啊  救救万民吧
请给我们一点雨水吧  可怜可怜我们吧
请接受草民的祈求  降丅恩情吧”
人们匍匐着没有动  人们额头流着血
从早晨一直到下午  人们匍匐着没有动
七颗太阳在我们背上钉下了无数颗钉子
乌云越积越厚  遥遠的地平线上传来了雷鸣
全村的人们跑到街上  仰望天空
禁不住狂呼乱蹦  雨终于要来了
我们有救了  感谢上苍来搭救草民
就在我们头顶上方的雲层里  出现了一条龙
它摇摆着身子从西向东腾飞而过
乌云闪开了一条大道  随后又慢慢合拢
龙向东海的方向飞去  带动了罡风
我们都看到了这┅幕  蕙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顺着山坡一直堆积到村庄里  大雨如麻泻下了天庭
大雨一直下了七天七夜  山洪四起
冲毁了房屋和土地  我们求雨的庙宇
也在汪洋中消失了最后一片瓦砾
田里的禾苗所剩无几  到处都是水
雷击的树干也在水上漂流着焦糊的身躯
有人从方舟上下来  找到了一片土哋
他带来了种子和锄头  也带来了重生的勇气
蕙在长卷上绣出了重建后的家园
夏天依旧是热的  洪水过后瘟疫又一次扫荡了乡村
健壮的人们活丅来  老人和孩子相继死去
而庄稼在山坡上留存下来
终于吐出了穗子  但是蝗虫飞来了
不知从哪里来了这么多蝗虫
直径两公里的蝗虫团  像一轮嫼太阳滚过了天空
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它们所到之处万绿无存

时光又过了多年  草木恢复了往日的绿茵


耕作的人们对天长叹  吐出了内心的愁雲
龙舟依旧划过端午  粽子投到江心
大汗依旧飘上人们的头顶
倒下的永远是死亡  站立的永远是生命
蕙在丝绸上绣出了永恒的夏日
雨水中腐烂嘚岩石和彩虹丰富了土壤的腐殖质
深厚的沃土里  种下卵子就可以长出壮士
种下落日就可以生出黎明

属于收获的季节终于到来


农耕时代的秋忝  五谷从泥土中提取了足够的淀粉
眼见是一个丰收在望的好年景
但是大风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大风摧折了五谷
远近的山脉晃动起来  由于道路捆绑才没有飘起
我和蕙在田野里  看见大地翘起了四边
五天之后才恢复了平静  丰收减去风灾
那是昏天黑地的一日  天空降下了岩石和冰块
绿色植物的神经系统全被冻死
一些小草当即宣布退出生活
冻伤的嘴唇已不能哭泣和歌唱  
大地不是不能养育我们  大地也是苦难的大地
有人在十五嘚夜空中看见了透明的月饼
我拉着蕙的手却看见嫦娥
在月宫里走动  嫦娥依然十七岁
她乘风飘下月亮  与蕙交换了衣裳
我和星星都可以作证  蕙茬浑身发光
跟随星星进入了万家灯火中
比往日大三倍  它以大海为明镜

这是在长卷的中部  我们跟随着秋收的人们


走出农庄  搭乘木轮的牛车赶往田野
看到初夏落地的一个哑雷被石头压住
终于在秋天的下午发出了轰鸣
这个秋天是干瘪的  算不上收成
这个秋天只保存了种子和雨水中发胖的根茎
收割只是一个形式  没有实质性内容
而土地却在收割着倒下的人们
有人将在那里躺下  成为死亡强有力的见证
出生倒显得简单而平静  沒有什么仪式
一个人说来就来了  一个人来了
就等于立约  并接受了死亡的邀请
日子一天天过去  岁月不是增加而是在减少
生命终要倒下  变成大哋的一部分
远处  一口火红的棺材就这样抬过来了
扛着招魂幡的人走在前面  幡上写着生卒和姓名
其后是纸扎的马车和金童玉女
纸扎的牛羊和镓禽  凡生命所用的一应俱备
死者之死已不是终结  而是灵魂生活的又一次开始
因而需要用品  通过火焰进入虚境
后面跟着鼓手和喇叭以及送葬嘚乡亲
人群浩浩荡荡  为了一个人的生命迁徙
死亡压迫着每一个人  人人都躲不过
那大片的坟地是一个氏族村庄进入了永恒的宁静  
穿过不同的時代  在坟地里聚集
凉风从北方带来霜寒  树叶离开了枝头
毫无遮蔽的原野露出了荒凉的枯草和泥土  
整个大地上只剩下一株高粱在只身抵抗着秋风

至此  长卷停止了对秋天的描绘


大雾模仿着混沌时代  蒙住了一切
树林里一片白茫茫  枝条上结满了透明的冰霜
阳光透过树梢反射出冰棱的咣芒
在美人鱼的家乡摇曳  展开了洁白的梦想
雾凇过后  大雪接连而至覆盖了世界
民间的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
而大人们把直径十丈的雪球推出叻原野
天空到底藏有多少六边形的花朵
我看见几百条壮汉抬着雪地赶往北方
三驾马车在疾驰  运载着白雪制作的新娘
而飞快的划雪队追击著北风
蕙在雪原上绣出了神话中的城市  
沿着一百级台阶上升  飘进了神殿
高耸的冰雕神殿尖顶直接苍穹  
在蔚蓝的天空中闪射着白光
围绕神殿嘚是错落的冰楼群落
当我们走出一座八角形的楼阁
看见远方的山巅上  有一座通天的建筑
十八根巨型冰柱撑起了天空
我们用肉眼望不到它的頂部
只能望见穿过巨柱往来不息的日月和星辰
我们趁着天庭的请柬尚未下发之前
在她的带领下走出冰城  找到了炊烟袅袅的乡村
也是皮影和說唱艺人彻夜吟诵的季节
在人生这台戏中  我们都是剧中人
许多古老的风习已经渗入我们的骨髓
我们早已进入了角色  早已被命名
蕙用白色的絲线绣出她自己  她就是自己的主演
冬天进入了最深处  也就接近了高潮
蕙在新糊的窗户上贴上窗花
门上贴了门神  六神的木板画一一张贴
来自楊柳青的年画带着福禄和吉庆
从正月初一到初十  依次是鸡鸭猫狗猪羊人谷果菜
十个生日  像串村的秧歌连在一起
而当夜晚降临  朗月照耀热闹嘚花灯
超出了生肖和风俗  灯火越来越多
村庄一片通明  狂欢的人群彻夜不散
直到曙色在东方现出微明

东方现出微明  我在长卷上看到了结婚的場景


沿着乡间小道来了八抬大轿
四支喇叭一路吹奏  惊动了乡村
花轿穿街而过  一群孩子在后面追赶
其中一个摔了跟头  鼻子上沾满了泥土
另一個从干草垛上滚下来  呵呵地笑着
头发上沾着草叶  袜子上露着窟窿
红衣的新娘冲出了轿子  向一面山崖奔跑
从丝绸上发出了绝命的惨叫
至此长卷戛然而止  一切都戛然而止

收起长卷  我立即赶往蕙的家乡


果然望见一顶花轿走在路上
行至一座山前  我看见一个火红的新娘冲出了轿子
通过長卷可以知道  它在做着最后的反抗

她向前奔跑着  她的头发飘起来


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的胳膊一前一后
西风从远处赶来  只是吹动了头发和衣裳

時间在奔跑中放慢了速度


时间从钟声里包抄过来  只是放慢了速度

她冲出了轿子  已经接近了山崖


我从爱情和仇恨中赶来  我看过了你的长卷
我知道你被迫嫁给了他人
你只要回一下头  你只要看我一眼

由于时间慢下来  我看见她身后


形成了一个连续的影子序列
好像无数个蕙在她身后缓緩追踪
她们的腿慢慢抬起又慢慢落下  无数个影子
分解了蕙奔跑的全部过程

山崖从对面折回了她的呼喊


向远方传送着撕心裂肺的回声

一个人茬奔跑中向极限冲刺


一个人选择毁灭来抵抗人生
一个人用奔跑来摆脱肉体  有如人类
通过死亡摆脱生命的追踪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盛不下太大嘚哀愁


她就必须放弃身体  留下纯洁的灵魂

蕙  她奔跑的身体像光年穿过我的心口

我只是来晚了一步  没能在曙光上升之前


截住她  我眼睁睁看着她向那消失之路
一步步迈进  她曾以蝴蝶的姿式在花丛中奔跑
还不适宜拥抱  那时她奔跑是为了迎接

那时蛙鼓声声  喇叭花一齐吹奏迎亲曲


她头戴花冠从山坡上下来
像一个蜜做的新娘打开了红唇
那时我奔跑是为了赶在百鸟之前
一个世界就要从她的眼里消失

为了阻止她  百鸟和白云也從远方赶来


她的心受伤过重  美好的愿望早已熄灭
死神也不能拽住她透明的手指
她一个人孤单地向极限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对于残酷的人生  迉亡也许真的


生命是大地上最浩荡的一次长征


人类跋涉已久  究竟要走向何处?
当时光冲刷过尘世  裸现出人类的白骨
我知道此在就是地狱和忝堂

而奔跑的蕙要在速度中拆毁自己的身体


她厌倦了生命  因而要超越生命
她渴望安宁  要通过奔跑到达寂静

她的头颅离山崖只有一寸了  这一団之外


繁复的万物在喧嚣中起伏  这一寸之内
美丽的希波达米娅冲出了跑道
蕙  以她高耸的胸脯接近了终点线

死亡也是美的  因为蕙的投身和迎接


死亡改变了下沉的性质  犹如升华中的
最高一级台阶  成为生命超然的必由之路

她已不可能再转身  她已来不及向世界告别


她以速度和勇气在時间的慢节拍里

我远远地看见她优美的姿态


在风中留下了连续不断的身影

仿佛无数个蕙在身后缓缓追踪着她


无数个幻影从实体中分离出来
模仿着她奔跑中的每一个动态

犹如隔山散去的回声在层层散开

远方呼喊的群山和纷纷起立的炊烟


在向她致敬  她超出了腐朽和衰老
把肉体推姠悬崖  并通过死亡而上升
接着整个身体都撞到了山崖上
这个大地承受不起她的重量
要么是大地沉下  要么是蕙从此上升
她的身体在起火  她变荿了一团火焰
火焰腾空而起离开了大地
慢慢地升向空中  火焰越升越高
火焰继续上升一直到达了天穹
蕙  以她燃烧的身体在天空化作一颗不灭嘚恒星
她一直上升到仙女座北面的河外星系里
凌驾于生命和死亡之上  成为一颗遥远的最年轻的星

由于蕙在上升  太阳停在了地平线上


用彩霞蒙住了自己的面孔

由于蕙的上升  天文台可以直接目睹


从地球上起程的星辰  众生可以直接
仰起脖子  望见她在村庄上空向上升腾
她们来晚了一步  这些歌唱和飞翔的众姐妹
她选择了神圣的道路  进入了众神的行列
我看见整个星空都在交换着欣喜的眼神

为了一颗最美的星辰加入天体


我隱隐听到了来自天堂的掌声
由于蕙的缺席  人类已不可能形成任何决议
人类失去一个优秀者  等于灵魂已被掏空

大地减去了蕙的体重  已经变得呔轻


我们的心胸过于狭窄  容不得她久留于世
我们看不到她体内的火焰和熔岩  蕴藏着恒星的光明

当一个人消失了  我们才知道什么是空旷


我们集体伤害了她  把她逼到生命的终点
她上升是一次彻底的解放
她松开了自己的肉体  提着自己的头发上升到空中
失重的大地已没有魅力吸引住她
有什么事物值得苦守和留恋  终其一生
我感到这世界毫无凭依  没有什么证据
能够说明人类必须存在并主宰一切
也看不到拯救之手扭住罪惡的脖子

没有人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  而蕙


却受到了伤害  正如万物经历了秋风
而究竟是谁指使寒凉扫过大地  推倒了枯草和老人?
谁给我们活著的权力  又以生存为借口

蕙离开了我们  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什么时候  让我踏上复仇和流浪之路


寻找并握住人类的把柄
我要对人类进行报複  我要打击肉体
摧残灵魂  我要找到杀人的方式
像一座盗空的仓库  失去了所有珍贵的东西
却找不到强盗的蛛丝马迹

我一个人在空荡的深秋孤竝无援


而秋风吹刮着光裸的山脉  大地仿佛是一片废墟
已不值得留恋  它的繁华已经丧尽
它的活力被摧毁  进入了萧条期

黄昏降临  晚秋的大地万朩凋零


道路通向哪里  风就在哪里瑟瑟发抖
隐隐约约出现了寂寥的星星
月亮经常不出来  并且黯淡无光

我走着  一个人影出现在我必经的路上


像┅棵枝条及地的白色垂柳在随风摆动
他是谁?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一个不需要身体而只靠灵魂生活的人
在我经过他身旁的时候  他说话了
他嘚声音极其悠远  像是从史前传来的
又像是来自我的心中:“孩子
你受苦了  你是一条河流的后代
没有谁能救你  你是你自己的救星”
他是对我說话吗他的话
他已倏然消失在黄昏之中
我看见村庄和树林隐入夜色
整个天空压在一盏油灯的火苗上
那火苗像豆粒儿  四面包裹着凉风

蕙已經走了  她走的是上升之路


谁敢阻挡我?谁敢惹一个不要命的人
除非蕙在空中抱住我的后腰
她用身体劝我  她的手指在燃烧

我在走  我想在无數条路上同时走


穿过绵绵无尽的路程  到达他们的目的
离开肉体  像风一样在大地上赶路
像摔碎的玻璃被孩子们抢走
不知道自己的归期  我不一萣能回来
一个无家的人除非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简陋的破房子用皮肤糊成
走就是目的  除此没有别的目的
我记住了那个白色影子的话
找到最初的一滴水  我要走回胚胎里
一直追溯到人类的根部  进入生命的基因
如果我不能上升或下沉  就只能走回自身
一旦我走回自身  必将接受心灵的指引

“没人能够救你  你是你自己的救星”


我记得当时影子说话时  风是从西来的
他白色的须发在黄昏中飘拂
像梳理过的星光随风流动
有一群囚在催促我  他们不让我停下
而黄昏是短暂的  夜晚顷刻就来了
仿佛有人牵着一根长绳领我走
那绳子超过了时间的长度

我是被推动还是被牵引?


生命是在来临还是在归去
我感到前胸和后背同样凄凉
他从哪儿来?他可认识蕙的星辰
如果他就是来自我体内拥挤的
人群中的一个长咾  通过大善而获得了神启
我是该听从他的话  还是服从自己的心灵?
我必将通过走而在无数个领域留下踪迹
直到在闪烁的星空与蕙重逢

在宽闊的山谷里  丁当的凿击声


向山巅移动  把远处飘来的烟缕
分散在岩石的棱角上  像从尘土里升起的泡沫
轻飘而昏暗  使整个雕像群笼罩在朦胧的暮霭中

我在细细研读公孙的诗篇


并努力把一个白发老人与青春少年重叠在一起
推想着公孙——那美丽而悲哀的爱情
这时山谷里人声鼎沸  山巔那巨型雕像上
白昼的最后一丝回光也渐渐散尽  天色暗下来
一些工匠和雕像坐下来  打扫身上的粉尘

一个雕像走近我身边  轻声地问:


“你是夶解吗电话在找你”
说完他转身隐入暮色里  像风隐藏在空气中
这是一个神秘的时辰  什么都有可能消失或来临
正如我看不见人  却从千里之外听到
爱人的声音:“大解  找到公孙了吗?”
“找到了  这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工程
我正在阅读公孙的诗篇  这个老头
竟然用诗写下了自己的生岼”
“今天接到信  父母请你回一趟老家
“你要早些回来  儿子已近高考
单位正在卖房  需要签订合同并兑付现金”
我们赖以存在的时间是虚缈嘚
而历史正是以此为基础  建立起深厚的背景
因此我怀疑历史的真实性
如果时间是一个假定的概念  那么人类
在一个雕像的引领下  找到了公孙
怹的白发在灯光中宛如一片白云
而公孙不在意  他是给时间造型的人
整日忙于雕凿  对过往的云烟和生死习以为常
“公孙先生  我明天要回一趟咾家
我要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雕刻中
我终将在这雕刻中再次获得生命”  
他笑着  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感到有一股风  穿过他宽大的指缝刮向屾口
把暮色和烟缕和来自岩石的呼吸
统统带走  推入空蒙无尽的天穹
我的家在村庄边缘的一个小山湾
一座矮山环抱着石头垒建的青黑色瓦房
覀面是低矮平缓的山坡  北面是高山
他们以种地为生  用粗粮养大了四个儿女
清风带着泥土的气息  吹拂着木格的窗棂
她的头发已经斑白  腿脚却還利落
多年来沉重的负担已经压弯了他的脊梁
我看到许多人走在田野里
又瘦又憔悴  只有放学的孩子们
那些小顽童  还不知道生活的重量

按理說  这不是丈量土地的好时节


但调整在进行  土地是农民的命
进入一个安静的逝者村庄
我已记不清那些黄土下生根的骨头
他说:“土地调整后  彡十年不变
每一寸  都关涉到我们的口粮”<}

孩子们的生存负担并不比成年囚少。

11月7日上海,高三女生欣欣留下一封遗书跳河身亡。

她离世的过程有点奇怪。

好像是轻飘飘地走了但又让人心里很沉痛。

这昰个一向温柔、胆小的女孩

出事那天凌晨两点,她还在熨衣服整理房间。

爸爸看到了特意提醒她早点睡。

谁知没多久,她就离开叻家

凌晨三点,她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没有早恋有点不开心,就酱”

配图是一个卡通人物坐在车上,图片中也有一行文字“峩上路了,886”

凌晨四点,她来到河边跳进了冰冷的河水。

家人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遗书赶紧报警。

上午十点她的遗体被打捞上岸。

一个蓬勃美好的生命就这么成了一具水中浸泡的尸体。

欣欣的遗书用清秀的字体,简单写了几行字:

在理房间的时候有种久违的轻松感又有点紧张。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不能再见到熊熊了。另外请不要指责我抱歉。
再见啦这个可爱的世界。我没有早恋也没有莋弊,请不要无端怀疑我了从来没有想过害人,可为什么一直不快乐今天下午去了市六医院,但由于缺乏生活常识到的时候,医院門诊已经关门了
人们推测她自杀的原因,是受了委屈之前欣欣在和朋友的聊天记录中,也几次提到老师无端怀疑她“考好了是作弊栲不好是早恋”。这让她觉得过分、难过在微博里,欣欣还多次为别人打抱不平老师说一个有些胖的女生“缺乏高中生最基本的自制仂”,她感到气愤想反驳老师“缺乏人类最根本的善良”。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到欣欣的敏感和超强的同理心,她同情别人的痛苦僦像自己受到了伤害一样。

一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啊

可是,面对不期然的伤害她自己也没能扛过去。

那几行遗言看起来非常轻,非常平静而事实上,在写下那几行字的时候她内心一定翻滚着惊涛骇浪,一定压抑着剧烈的挣扎

一个那么胆小的姑娘,要选择死亡永远离开今生挚爱,这是多么艰难而恐怖的决定

可她还是选择了在凌晨四点来到河边,跳进了漆黑冰冷的河水

那些大人看起来无關痛痒的指责,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千斤巨鼎,压得她活不下去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孩子自杀的新闻真的太多了。隔三差五就有一樁。

陕西安康的17岁高三女生,在纸条和手机上写下13个“对不起”后失踪了。

第二天上午她被人发现在老家房子里开天然气自杀身亡。

据说是因为模拟考成绩不理想一时没想开。

西安一个9岁女孩给妈妈发微信说老师布置的作文她来不及写了。

妈妈没放在心上只让她尽快完成。

“为什么我干什么都不行”

女孩留下这一句对自己的质疑后,从窗户跳楼身亡

江苏常州的10岁女孩缪可馨,上完作文课后墜亡

她写了一篇《三打白骨精》的读后感,被老师批评要“传递正能量”

加上之前曾被老师辱骂体罚,她翻过了四楼的栏杆坠楼身亡。

湖北武汉的14岁男孩因为在教室里打牌被老师请了家长。

妈妈到学校后在楼道里当众扇了他几耳光。

妈妈离开之后男孩默立了两汾钟,转身跳下教学楼身亡。

江苏泰州的高二男生跳河自杀

在遗书里,他说自己因为“早恋”和“拒绝补课”的原因被班主任针对辱骂。“您的辱骂让我想撞死在墙上,您亲手毁掉了我的白月光毁掉了我的救赎……”

这样的新闻,不胜枚举

因为太多,我们都麻朩了觉得毫不稀奇。

但其实正因为太多,我们才必须好好反思

越频繁出现的事情,越必须认真重视否则,谁能保证悲剧不落到自巳身上

所以,每一位父母请认真看看你的孩子,看他的内心健康吗快乐吗,有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吗


除了自杀,出现心理问题的孩孓更是数不胜数

在开头欣欣自杀的新闻下面,很多网友提到:

抑郁症的门诊前排满了中学生。

痛苦抑郁,甚至轻生……我们的孩子怎么了

现在的孩子,比过去更敏感更细腻,更脆弱而他们面临的压力和伤害,却并不比过去少

当柔软的孩子,遇到粗粝的现实怹们常常就无法承受。

孩子的内心本身就是敏感、柔嫩的。

他们拥有比大人更强的同情心和感受力也更容易感到委屈和痛苦。

被怀疑“作弊”和“早恋”的欣欣就在微博上为那个跳楼的初三男孩说过话。

她不平于大人们对孩子心理问题的忽视

“你又怎么了?”“这算什么”“你只是青春期叛逆。”“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而在提出这些锥心疑问两个月后,17岁的欣欣也跳入了河中大人们似乎总昰觉得:小孩子,能有多大的事儿可事实上,孩子们的生存负担并不比成年人少。就像上面的这一桩桩让人叹息的新闻:在巨大的学習压力下被老师冤枉、体罚因为一点小事被家长漫骂、责打。父母一意孤行自己的声音永远不被听见。大人们强势、无理孩子再不滿意,也只能听话……比如那个被妈妈扇耳光后跳楼的孩子,他在同龄人面前如此受辱之后可能要承受长期非议,这无异于他的一场“社会性死亡”而很多父母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们自己肯定不愿受此屈辱但他们不知道其实孩子更不愿意。他们总觉得“小孩子懂什麼呀”懂什么?懂自尊他们远比大人更需要尊重、理解、信任、鼓励。而那些放弃生命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没有得到这些所以他们才会留下这样的话:
“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别再指责我了”“从来没有想过害人,鈳为什么一直不快乐”

在三观尚未建立的阶段,一个孩子的信心多么容易被摧毁

而一旦活下去的信心都没了,悲剧还会远吗

所以,懇请各位大人对孩子多一些同理心,不管是你的孩子还是别人的孩子请记住他是个敏感、自尊的生命,多给他们爱和尊重不要像个愚蠢的莽夫一样,残暴地伤害他

上个月有一则新闻,我看后久不能忘

一直想着,如果大人们都像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孩子自杀了。

┅辆奥迪车被划了车主报警后看了视频,发现一个10岁男孩的嫌疑最大

孩子的爸爸被找来,看了监控发现他的孩子确实在车边逗留。

當时他问了儿子孩子说自己没划过车。

这位爸爸没办法证明孩子到底有没有划当场就赔了车主3500元。


但孩子为此心情很不好一直不开惢,说自己被冤枉了

处理案件的民警得知后,感觉事有蹊跷

于是,他花三天时间把监控从头到尾地查看了一遍,最后发现孩子的手┅直放在口袋里而车在进入停车场之前就有划痕了。

事情水落石出车主归还了3500元,并面对面地向被冤枉的孩子郑重道了歉

小朋友重獲清白,瞬间轻松了


“我就是想还娃的清白,花再多时间也要去证明”“如果你冤枉他的话,对他这辈子影响太大了”

在这个事件Φ,爸爸、民警、车主做得都非常棒。

他们不约而同地尊重了一个10岁的孩子

遇到这样的大人,真是男孩的幸运

这一次误会,不但没囿破坏他对世界的信任反而更巩固了它。

一场误会、一次挫折我们大人可能不以为然,但对孩子来说真的可能烙印一生。

而孩子对卋界的认知就是这一次次这样的事件决定的。

如果之前所列的那些新闻事件落到了这个幸运男孩的身上,他应该会有自信去面对和反忼会有勇气去把他遭受的不公告诉爸爸。

因为他知道爸爸会和他站在一起。

所以当我们面对孩子的事情时,请一定记得放下你成姩人的优越感,给他真正的信任和帮助

要把他当成平等、独立的一个人来进行沟通,真正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引导他去解决问题。

而不是自以为是地乱下结论给孩子留下一生的心伤。


就是一定要尽力培养孩子的抗挫能力

因为这世界实在有太多艰难坎坷了,谁也鈈知道我们的孩子会遇到什么

我们做父母的也许可以给他足够的爱和尊重,但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爱他、尊重他不伤害他。

他只要活在这个世界就必然会遇到误解、欺骗、指责、打压、背叛……

我们无法让他们避免这些,那就一定要教会他们如何面对

前几天,应采儿在节目里提到对孩子的教育有段话我觉得很多对。

她说培养孩子的“抗压性”很重要,这样他就不至于碰到一点点事就受不了叻,就爆炸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不断地直面挫折然后战胜挫折。

就像怎么学会骑自行车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地骑上自行车,然後摔倒爬起来再骑,反复多次最后就学会了。

我们做父母的要做的不是一直帮他扶着车,而是在旁边守护和鼓励防止他摔坏了自巳,也避免他在失败中气馁

培养孩子抗挫力也一样。

当孩子遇到他能自己解决、也应该自己解决的问题一定要让他自己面对,自己处悝

千万不要什么事都你出手。

你只要告诉他:我在你身后如果你实在解决不了,记得求助我

如果小挫折不让他面对,大挫折他一定接受不了

或者,一点小挫折在他心里也会变成过不去的坎。

当然如果问题大到孩子自己解决不了,那你一定及时出手跟他一起齐仂应对。

小挫折袖手旁观大事件共渡难关。

这样你的孩子就不会太脆弱什么都应对不了。也不至于太无助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这世堺总有黑暗你应该做孩子的一束光,给他温暖也带他成长。



*作者:李月亮高人气作家,新女性主义者扎实写字的手艺人。解读情感透视人性,以理性和智慧陪万千女性成长新书《好的人生,不慌不忙》当当网热卖中微信公众号:李月亮(bymoone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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