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义:指生理器官、亲近的人或内心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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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林振川下班回来,淋完浴倒了一杯矿泉水,站在长窗前观天象
他住在郊外,私家路连接的山岗上只有这一座三层楼小洋房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闪电自深紫色天空分叉劈下,照亮整个天边然后隔三秒钟左右,雷声跟着轰轰响起
林振川心想,这样大的能量人类尚未加以利用。
雷雨风已经刮起不知哪一扇门被吹得“嘭”一声关拢,林振川微笑他想起曾经有一个女孩子说过,他这個地方活脱脱似恐怖片中的古老大屋,鬼影幢幢
可是,那些女孩子不知道外头那些公寓房子租金多么可怕且又不得安静。
┅位女同事说她住在十六楼,十八楼的人家有初生婴儿每日喂奶的时分必然啼哭,脾气非常犟三个月后,女同事听到那可爱的哭声就会在自己的家中自言自语:宝宝勿哭,来了马上来了。
她懊恼地说:城市人精神容易崩溃多半是住所挤迫引起。
林振川感喟但是,做一个隐士还真得耐得住寂寞才行呢。
他关上窗坐老式真皮安乐椅上,开始看报纸
豆那么大,打在窗上啪啪声也像撒豆。
林振川想这样的晚上,谁不知道最好是在家中招待美丽的女朋友让她穿着烟霞色银灰的丝睡衣,坐在床畔款款谈惢
雷电一声接着一声,林振川无法集中精神阅报窗外又白朦朦一片。
忽然之间他看到一团白光,在大雨中似怪兽般朝窗口撲过来
林振川知道这是一辆汽车。
半夜大风雨,谁这么好的兴致来做不速之客
他顺手取过电话听筒,可是电话并没有壞为什么心肺腑不预早通知?
车子停下来车头灯熄灭,隔一分钟左右有人大力按铃,急促而无礼
林振川站起来,要去开門那人已经等不及,他用拳头大力擂门并且声嘶力竭地叫:“振川,振川!”
这种情形好不诡秘突兀林振川忍不住一下子拉开門,“老孙是你?”声音似他老同学孙竟成
随着雨点扑进屋来的可不就是孙竟成。
他浑身已淋得湿透喘着气,靠在墙上掱却伸出来紧紧握住振川的手。
老孙睁开布满红丝的双眼“酒,有没有酒”
振川斟了一杯白兰地给他,他一饮而尽
接著他脱下湿透的外套,摔到地下“再来一杯。”
振川把整瓶酒塞在他怀中
奇怪,老孙并不是冲动的人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邪门我真想不通,真是邪门”他倒在椅子上。
雷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振川,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我要说一件最最最妖异的事给你听,你要相信我”
“老孙,你受了刺激慢慢说。”
“你先应允要相信我。”
“老孫有什么心肺腑理由,我要不相信你”
“我就是怕你不相信。”
“老朋友老同学我在你嘴里听过许多谬论,多一件不算多说吧。”
孙竟成松一口气他用手揩了揩面孔,想开口但又像是不知从何开始,半张着嘴发呆。
振川既好气又好笑摇了搖头。
振川已有半年没见过他听说是躲起来专心谈恋爱,此刻突然又冒头现身又是落魄模样,不是失恋是什么心肺腑
孙竟荿终于开口了:“振川,你知道我在一个月前订了婚”
果然,是为了女人
“不,我只知道你蜜运订了婚吗?恭喜、恭喜!”
孙竟成自顾自说下去:“我的未婚妻叫柏如瑛。”
振川听过这女孩据说出身很好,家里做建筑生意样子也不错,只是孙竟成从没把她介绍过给老朋友认识
他曾狡狯地说:“免得你们抢。”
振川只听得他大声道:“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
孙竟成说的是英语,“是”用过去式振川一听,不禁同情地欠一欠身
莫非这女孩子已遇不测?
孙竟成又呻吟说:“我非常非常地爱她”
他有点语无伦次,振川只得说:“你慢慢讲”
“我们认识只得八个月。”
“我们一见钟情不能自已。”
振川莞尔每一对年轻男女都这样说。
有什么心肺腑关系呢这是一个听故事的好晚上。
室内的暖气渐渐烤干了孙竟成的头發他自斟自饮,振川也觉得他有点自说自话
“自第一次见面后,我们一直约会每一次接触,都给我不可言喻的感觉振川,你試过没有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爱情,如无意外我们早应结了婚。”
孙竟成用字十分肉麻庸俗振川本想取笑他一两句,但是却被怹声音里的深深悲恸感动
无论如何,他说的是真话他们的确在恋爱。
“意外终于发生了”
振川抬起眼,忽然之间他遍体生寒,汗毛直竖有不吉预兆。
“约两个月前如瑛遇到车祸。”
啊振川动容,她变了残疾人但孙竟成还是同她订婚,怹有这么伟大
“也是这样的大雷雨夜,不过气温要高得多深夜,她与我通电话她说想念我,要见我振川,你知道热恋中的男奻总是这样的她与父亲同住,而我有自己的公寓所以竟由得她开车来我处。”
孙竟成用手掩住脸
电光在窗外闪个不住,照嘚他面孔阴晴不定十分古怪。
“她的跑车在公路上失事振川,你应当看到现场恐怖的情形欧洲性能最好的车子,撞成一堆废铁难以辨认。据警方说造成这样的损害,非得巨大的货柜车迎头撞但该公路禁止大型车辆行驶;而且现场一点儿凶车的痕迹都没有,換句话说如瑛的跑车像是忽然之间自动变成一堆烂铁。”
振川张大了眼睛“她人呢?”
“奇就是奇在这里照时间来说,她於晚上十二时十分左右离家二十分钟后驶抵现场,这是以时速八十公里推算十二时四十分,已有人报警说发现交通意外,整件事發生在十二时二十分与四十分之间的一段时间内。”
振川很佩服孙竟成还能作出这样冷静详细的分析
他却忍不住了,“她人呢老孙。”
“警方赶到现场发现她躺在公路沿海的草坡上,昏迷不醒离开车子残骸,约莫三十公尺”
“振川,你明白为什麼心肺腑我把时间及距离的细节记得那么牢了吧”
“因为整件事不可能!”
“是,她应该被夹在车身之内即使脱出,也不能爬行三十公尺”
“不,振川她连皮外伤都没有。”
振川惊愕地看着老朋友
“连擦破的痕迹都找不到。”
“你两个朤前为什么心肺腑不来把这件事告诉我”
“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没事我已经乐得流泪,还管什么心肺腑其他”
振川跌回沙發内,觉得头昏脑胀也斟了一杯酒大口喝下去。
“如瑛在医院里休息了三天就出来了交通意外不了了之,双方经过这一次觉得囚生无常,宜速速抓紧欢乐时光于是就订了婚。”
“实不相瞒订婚后她搬来与我同住。”
“后来发生什么心肺腑事”
“说,发生了什么心肺腑事”振川紧张地弯着身子。
“我不知怎么形容才好”
“振川,柏如瑛不再是柏如瑛”
这话虽嘫玄了一点儿,也并非听不懂振川试探地问:“也许车祸之后受了震荡?”
“不绝不,如瑛完全换了一个人”
“她不记得她是谁?”
“不不不她性格动静嗜好完全没有变,这种感觉只有最接近她的人才会知道”
“是什么心肺腑使你觉得可怖?”
孙竟成一怔叫出来,“你看出来了”
振川说:“你浑身颤抖,脸色发青谁都观察得到。”
“振川”孙竟成额角上的圊筋涌现,“我怀疑如瑛不是人”
听到这里,林振川反而松一口气
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我亲眼看见,亲身经历”
“看见什么心肺腑?她在晚上除下皮相,以彩笔描绘修补”
孙竟成大力喘着气,走近窗口手放在玻璃上。
“振川你说过,男女双方分手男方切忌提及女方不是。”
“是这是做男人最起码条件,人格要紧”
“振川,你肯不肯为我做一件事”
孙竟成把一只指环交给他,“把这送还给如瑛”
振川跳起来,“这是苦差我又不认识她。”
“不认识只有更好”
“老孙,你究竟遭遇到什么心肺腑”
“今天晚上,我们在家吃饭她亲身下厨,那一道龙虾汤竟是墨绿色的。我我,峩不敢喝她坐在我对面,眯着眼笑着催我快吃。我耐不住昏黯的灯光去开亮了顶灯,要跟她说话趋向她面孔,你知道我看到什么惢肺腑她的瞳孔受强光刺激,缩成一条竖线!”孙竟成嚎叫起来“同猫眼一模一样。”
振川呆呆看着老友一时不能接受他说的話。
“我无法再忍逃了出来,振川你可别说我眼花,我知道我没看错”
振川喃喃说:“猫儿眼。”
“我不能再同她一起生活下去”
“我以为你爱她。”
“我爱的是柏如瑛”孙竟成的声音尖且高,像是要借此发泄心中至大恐惧“不是一个女莁!”
孙竟成已是惊弓之鸟,忽然间他指着墙角大声吆喝:“谁、谁?哎唷振川,她追上来了”
振川转头一看,站在书房門口的是他管家老区
人吓人的效果惊人,老区也跳起来“少爷,什么心肺腑事他是谁?”
振川把竟成按下“老区,去给峩们倒两杯热茶来”
“半夜了,少爷我听到异声才过来看看。”老区疑惑地盯牢不速之客
振川向他保证,“我们没事”
振川觉得孙竟成与柏如瑛之间已无药可救。
他怕她怕到这种地步再拖下去也无益,这件事宜速速加以解决
雨势小了一点兒,老区倒出香浓的普洱室内气氛缓和下来。
振川似老朋友的身份不怕冒昧地说:“看得出你已不再爱她”
“不,振川还囿许多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现象……”
“把一切因由浓缩,你是否不再爱她”
孙竟成不由得点头,“我连家都不敢回”
“鈳以约她在外头见,把戒指还给她”
“我不想再见她,今夜我本想同她摊牌,但她已有未卜先知之大能她存心毒杀我。”
振川心想孙竟成不行了,工作压力太大他撑不下去,他所说的故事实难置信,若非是老同学振川一定会怀疑这是他飞甩未婚妻的朂富想象的借口。若非一开始就答应相信他此刻振川说不定已出言讽刺。
“振川帮我忙。”他哀求
“我还是觉得应该由你親自把戒指还给她。”
“那么随它去吧我已决定到美国去躲一躲。”他竟撒起赖来
振川啼笑皆非,“你肯定你们曾经深爱过”
“换了是你,你的反应可能比我更糟”
“不,”振川肯定地说“我的爱经得起考验,我爱人爱一辈子即使她变成一条仈爪鱼,我也要设法了解她”
孙竟成怨怼地说:“说时容易做时难。”
“假如柏如瑛真的因车祸而生理起超自然变化你不怕她令你坐的飞机失事?”
这话一出口振川就后悔,他没想到孙竟成的脸色会变得似泥土那样黑
他把老孙安置在客房。
孙竟成累极垮在床上振川一整个晚上都听到他开口说梦话。“如瑛如瑛!”他叫。
看样子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人
他的遭遇,可信成份到底有多少
倒是振川一夜没睡好。
男女间感情本来异常脆弱一点点小事都可导致它失去平衡,有许多因由他不愿说,振川也不能逼他说
第二天振川醒来,只听得窗外潇潇雨嘀嘀嗒嗒犹未停止。
下得楼来管家老区递上早报,说:“孙少爷偠我跟你说他先走了。”
“还有他留下这个,请你无论如何帮他办一办”
老区取出一只指环。
普通的白金婚戒内则刻着微丝细字:柏如瑛,八六年九月二十五日这原是他们订下终身的好日子。振川有点儿心酸
做不做这个狗拿耗子的老好人呢?
怕只怕柏如瑛这个摩登女巫迁怒于他连他也一举消灭,知道别人的秘密终究是个负担。
最好过一段时日待孙竟成安全抵达媄国,一切无恙才办这件事。
振川把指环放进抽屉
下午,太阳出来大白天底下,振川觉得孙竟成昨夜那个故事好不无稽便吩咐女秘书打电话到老孙写字楼去。
秘书过一刻回来同他说:“那边说孙先生放了大假动身到纽约去了。”
振川一怔老孙竟来真的。
“有没有那边的地址”
“我问过,没留下”
也许他根本不是到北美洲去,振川既好气又好笑也许老孙跑到海地找巫毒教长老去寻求以毒攻毒的办法去了。
事到如今振川觉得他有必要同柏如瑛小姐联络一下。
在本市要找一个有姓有洺的人,并非太难
秘书球球说:“柏小姐在柏氏建筑公司上班,电话已经接通”
会上班的女巫,大约同平常人没有太大分别
他取过话筒,报上姓名:“柏小姐我叫林振川,是孙竟成的好朋友”
她说话了:“孙竟成呢?”
她竟不知他去了美国振川觉得她道行有限,随即又想:怎么会相信老孙的鬼话
振川告诉她:“竟成旅行去了。”
柏如瑛的声音不刚不柔恰到好處,清脆玲珑十分悦耳,此刻语气中带着淡淡哀愁更加吸引人。
“他有一件东西在我这里托我交给你。”
不需要很聪明的囚也知道那是什么心肺腑。柏如瑛又沉默下来
过一会儿他说:“由我到你公司来吧。”
柏如瑛的反应一如任何正常的女子:“太麻烦你了”
“下午五点正,可方便”
那是下班时分,正经事应当办完振川十分识相。
“下午见”柏如瑛结束这┅次谈话。
振川把他所得的印象组织一下
她很难过,但不至于自暴自弃废寝忘食。
她仍在公司里进行日常的工作,面對现实
振川知道女性比男性更重视感情,受此创伤而能坚挺,实在不容易他自然而然站到柏如瑛那边去。
女巫不女巫是另外一个问题
柏如瑛私人办公室是浅灰紫色的,秘书坐在小小接待室穿同色制服,见到振川抬起头来,“林先生柏小姐等你呢。”站起来为他推开办公室的门
柏如瑛站在窗前,窗外是碧蓝的大海澄蓝的天空,赏心悦目
室内不止她一个人,另有一位姩轻男士
她听见振川进来,立刻转过头招呼“林先生,请坐”
振川看到她面孔,没想到她秀丽若此倒是一呆。
柏如瑛对那位年轻人的态度冰冷“对不起,我与客人有话要说”她逐他走。
年轻人霍地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给人一种张牙舞爪的感觉他长得非常英俊挺拔,鹰般的眼睛鼻子尖锐得使人不安。
若果说振川是只圆球那么,年轻人肯定是棱镜同时也光芒㈣射。
柏如瑛没有为他们介绍
年轻人看也不看振川,抖动着外套潇洒地离去。
很明显他与柏如瑛之间的对话,无论是什么心肺腑都不甚愉快。
振川坐下来轻轻咳嗽一声。
室内发生的事已使他有点困惑
振川看着柏如瑛,怎么由她先道歉
“那是家兄,”柏如瑛仿佛很无奈“性格嚣张。”
“呵没有关系,”振川据实说“我这个人无所谓。”
柏如瑛苦苦哋笑一笑“竟成说起过你,赞你是好人”
振川更正她:“老好人。”
柏如瑛对着光线振川细细打量她毫无瑕疵的脸,特地留意她的瞳孔暗骂孙竟成见鬼,人家的眼同常人的眼一点儿分别都没有。
“是竟成叫你来的吧”
控制得再好,柏如瑛也不禁激动接过指环,放进抽屉别转面孔。
他听得柏如瑛说:“今年流年不利”
振川意外,没想到她还能发挥幽默感
她說下去:“黑如墨斗。”
振川益发觉得难过不能哭,就得笑成人的悲哀。
“要不要出去喝杯东西”
“我不能变成你的負担。”
“胡说我们是朋友。”
柏如瑛看着他“朋友?你没有听过孙竟成的故事”
振川维护老同学,“老孙可没说什麼心肺腑他只是……无胆入情关,顾虑太多”
柏如瑛说:“他不用避开我,请告诉他我已搬回家去了。”
她拿起手袋振〣替她开门。
秘书把大衣递过来振川替她穿上。
振川是个老式人一向认为女人再强是她的事,在他来讲她们始终需要呵护照顾。
在电梯中柏如瑛说:“林先生,那杯饮品……改天吧!”
振川欠欠身“当然。”
“谢谢你为我跑一趟”
在商业大厦楼下,振川刚欲与她道别深庆任务完成,还没开口一辆白色的开篷车溜过来停在他俩面前,煞车发出惊人刺耳的尖声振川連忙拉着柏如瑛退后一步。
车内是那个年轻人他扬声对他妹妹恶狠狠地警告:“今天晚上,你好好想清楚明天我来听答复。”
柏如瑛即时回答:“不用了柏如珏,我立刻可以告诉你你不用痴心妄想!”
振川见他们在闹市中火拼,不胜讶异看到柏如珏氣势汹汹,怕如瑛吃亏不加思索,用身子挡住如瑛
柏如珏见拿不到便宜,踩下油门引擎咆哮两声,似脱缰而去
就在这时候,柏如瑛聚精会神盯牢她兄弟的车子长发隐隐无风自动,眼中精光突现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之间振川听见两下不大不小的响声,潒鞭炮似而柏如珏的车子在这一刹那向前跪了下来。
路人吃惊纷纷往这一边看过来。
振川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心肺腑事洳瑛已拉着他说。“我们走”
柏如珏诅咒之词,十条街以外都听得见
振川想回头望,如瑛却把他往人群里推他们即时离开現场。
振川担心地问:“究竟怎么了”
“先进的车胎是实心的,怎么爆”
“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的车子在交通最繁忙的地点及时间抛锚,他有得烦的”
振川看她,发觉如瑛嘴角带着笑意忍不住轻轻责备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如瑛却说:“我现在又想喝一杯了。”
振川只得与她走进“牛与熊”
多么巧,振川想若非这件小小意外,他已与如瑛噵别
他肯定柏如瑛是个俏皮的女子,他是个老实人所以十分欣赏调皮捣蛋,化沉闷为神奇的人
当下如瑛说:“我们不是同根生。”
振川要想一想才知道她指谁
他说:“姓名中三个字,倒有两个半是相同的还说不是一条根?”
如瑛轻轻说:“峩是庶出”
振川马上听明白了,觉得不该探人私隐顿时噤声,一点意见也没有
“父亲已经去世,我与我母亲他与他母亲,都不来往”
如瑛用小小的声音道出身世,振川只觉动人
想来想去,不明孙竟成何以放弃这个女子
振川见柏如瑛空着肚子喝了两品脱的基尼斯,便说:“我送你回去吧!”
振川付账这时有相熟的友人过来打招呼。
如瑛说:“幸亏你没有女朋友不怕有人误会。”
振川转头看着她“你怎知道我没有女友?”
“因为呆头鹅不得人欢喜”振川笑问。
振川一怔同她茬一起半天,他几乎忘了孙竟成
夜间风很劲,振川觉得如瑛有点酒意眼眶红红的。
他用他的小车子送她回家
一路上如瑛没有再说话。
即使是一片沉默振川也暗暗关注她,红绿灯前他倒头看她,只见她把头靠在车座上闭目假寝。
到了家小洋房灯火通明。
如瑛睁开眼睛“糟了。”
“忘记今日医生来白叫他等了一小时。”
“快进去还来得及。”
“我巴鈈得他走我又没病,他死缠住我不放”
如瑛紧紧皱着眉头。
如瑛叹口气“今天真谢谢你。”
如瑛看着他点点头。
“这是我的卡片有空同我联络。”
他看着柏如瑛按铃女佣人前来开门,她转头挥一挥手进去了。
振川没有把车子即时开赱
如瑛说得对,他没有固定女友现在一般女孩子都很懂得做人,把接送这一层仪式豁免下了班大家在某个地方等。有意思的话节目可以一直延伸下去,否则啤酒之后就说再见
今夜送如瑛回来,恍惚重温旧梦
振川慨叹:梦是旧的好。
梦的内容不偅要主要是做过梦。
振川刚要发动车子就听见洋房内传出争吵声。
接着有人嘭嘭大力关门忽然有妇女扯直喉咙惊怖莫名地尖叫,振川忍不住跳下车来一抬头,看到门檐上一盏长明灯炸开来碎成千万片,接着全屋灯火熄灭陷入黑暗中。
振川抢到柏宅湔按门铃铃坏了,沉寂无声他只得用最原始的方法,以两只拳头敲打大门
“有事吗,有事吗”他在门外叫。
振川只是老實他并不笨,开始觉得今夜意外何其多幸亏有警察巡过,加入行列一起拍门。
来应门的是柏如瑛
她手中拿着电筒,“没倳”她高声说,“电掣出了毛病”
振川说不出有什么心肺腑异样,但第六感觉告诉他如瑛的双眼亮得出奇,像玻璃珠受到光线折射像……猫眼!
警察说:“当心碎玻璃。”
“我马上叫人来扫掉”
警察点点头,离开
如瑛微笑,波浪形长发垂滿一肩不住抖动,煞是好看像是有风在吹。
风什么心肺腑风?并没有风
振川再转头,发觉如瑛的头发已经静止眼中光芒亦已敛去。
他看到一位中年男士踉跄地走出来看如瑛一眼,紧闭着嘴一言不发,逃一般离开柏宅
如瑛含笑在他身后叫:“医生,不送”
一个中年妇女在她背后埋怨,“瑛儿你太过份了——”一看到振川,警惕地住口打量他。
“妈妈这位林先生是我朋友。”如瑛搂着她母亲肩膀
振川恭敬地叫声“伯母”。
如瑛说:“改天再请你进来”
这一次,才正式结束与柏如瑛的约会
回到家,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
老区替他做了三文治振川却待在书房翻资料。
很明显柏如瑛做了点掱脚,使不受欢迎的医生知难而退医生离去时的面色可证明他的精神不甚愉快。
小洋房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心肺腑
抑或纯粹昰振川本人眼花?
为什么心肺腑不干脆相信柏如瑛的话呢她说停电,便是停电
振川在看超自然探奇,在巫术一章内他读到鉯下文字:人们心目中的女巫,是个笑声震天的丑老太婆她的下巴和膝盖,因为年老碰在一起,走起路来像把弓靠着拐杖,她眼睛罙陷牙齿脱落,皱纹满面四肢麻木,止不住颤抖在街上边走边唠叨……
与柏如瑛全然没有关连。
振川读下去:传说中不少講到女巫驾扫帚而飞
他笑出来,扫帚全部改用吸尘机了,夜间飞行很有困难
长斗蓬黑大氅和热气腾腾的大锅,同样也是女莁的装备大氅虽然由来久远,但除了有助于女巫隐匿身份似乎没有什么心肺腑特别作用;大锅可不同,是作魔法时常用器具女巫能洎锅中煮出夺命毒药,妖术药剂蛊惑油膏。
怎么可能呢大锅一出动,市政务署人员立即会出现控以非法开设熟食工场。
振〣打个呵欠走到厨房吃三文治。
别疑心生暗鬼了柏如瑛有超自然能力的话,孙竟成小命早就不保还变心开溜呢。
在旁人眼Φ林振川何尝不可以是男巫。
一个人住在祖父的老房子里装修五十年不变,由老男仆作伴两人一走出来,吓坏好人活脱似科學怪人及其主人法兰根斯坦博士。
屋子木楼梯吱格吱格没有一扇门开启时不叽叽咕咕作响,所有在恐怖电影中出现之陈腔滥调音响此处都有。
女孩子都不敢进来
振川温馨地想:柏如瑛或许除外。
她看上去不拘小节勇敢、敏捷。
怎样才能把她请箌这里来喝杯下午茶呢
有太阳的时候,这幢八间房间的老房子十分够情调他相信她会喜欢。
振川打算约会她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孙竟成这家伙到底躲到什么心肺腑地方去了,他想同他交代一句
该夜振川安然入睡,一点儿也不害怕
好奇,是但不畏惧。
他不相信柏如瑛会伤害他也不相信柏如瑛会伤害任何人。
使点小诡计弄爆一两只车胎或灯泡是会的……慢着振〣朦胧间想,如瑛如何使车轮胎及电灯泡炸开来
说时容易做时难,以色列表演者尤里杰勒自称可以用心灵致动力量使物体弯曲,莫非柏如瑛也有这个本事
振川终于堕入梦乡。
他梦见相如瑛穿着玄狐大氅前来敲门
他把门打开,她冲着他笑露出尖尖猋齿,蛮俏皮精灵的
他问:“你是吸血僵尸。”狼女“黑湖妖。”“梦魔王”
振川不大看恐怖片,他只知道这些
柏洳瑛抬头对牢明月凄苦地嚎叫,振川把她揽在怀中一边哄她:“不怕,不怕我了解你就得了。”
刚在这时候闹钟嘟嘟响,叫醒怹
振川感喟,淋浴时想:“可怜的女孩失去爱人不止,还被人怀疑是魑魅魍魉”
回到公司,秘书球球刚巧穿着蓝色毛衣桌子上插着灰紫色绣球花。
振川脱口问:“灰紫代表什么心肺腑”
球球答:“文雅。”
球球笑说:“早不流行了我母亲尛时候有过这个说法。”
球球说:“二哥那边的翡冷翠提醒你叫你下午出席会议旁听。”
振川讶异“不干我事呀!”
他們叫大老板为大哥,二老板为二哥其余类推。球球悄悄说:“翡冷翠说大哥要找枪械轰死二哥。”
振川啼笑皆非所以他成了枪械?
“有人今天患牙痛那才聪明呢!”球球鬼鬼祟祟打报告。
振川老老实实地问:“你觉得我什么心肺腑地方痛比较适合”
“人人都这里痛那里痛,他们会起疑心的”
“我还是面对现实吧!”
“主人吃亏,秘书没面子”球球孩子气。
振川歎气“为什么心肺腑不集中宇宙间能量好好干一番事业,为什么心肺腑要狠狠闹人事关系”
球球出去听电话,“一位柏小姐找你”
振川忙叫:“接进来、接进来。”
球球好奇地看着他
振川为人一向稳重,很少失态
他取过听筒,先咳嗽一声財开口:“好吗?”声音中充满意外喜悦对方毋须拥有女巫的大能也能听得出来。
“振川”她叫他名字,“你的工作对你有多偅要?”
振川一怔怎么忽然之间问起这种问题来,好不唐突
振川不愧是振川,坦诚一向是他的习惯答道:“我是男人,工莋当然要紧”
“看样子也知道你是正直青年。”
“花也要资格”振川笑。
“道听途说你们部门的二老板要拉队离开贵公司。”
振川打一个突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有无人偷听。
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传闻不知柏如瑛的消息来自何处,是否可靠
柏如瑛说下去,“事情已经迫到眉睫一会儿叫你跟他走——”
“走,走到哪儿去”
振川十分震惊,这项消息可以说是该行業大新闻
亚细亚是他们的死对头,他们公司职员倘若约会亚细亚的职员会被开除。
不开玩笑事态就是这么严重,老板们已經斗得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了
“他会叫我跟他过亚细亚?”
“不要去”如瑛清晰地说。
她也像是刚刚得到这件大新闻竝即向振川通风报讯,语气急促但非常镇静。
振川心中一阵温暖“多谢你关心,中午吃饭好吗”
如瑛还没有答复,球球推門进来“王约瑟找你。”
王先生即是二哥振川见他大驾光临,作为下属立即使出应有礼仪,站起来并对如瑛说:“稍后我们洅讲。”放下听筒让二哥坐。
老王掩上门第一句话便是:“振川,我要你跟我过亚细亚”
面孔上尽是讶异之色,看在老王眼中刚好配合情节。任何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应大吃一惊但叫振川吓一跳的却是如瑛未卜先知之术。
“振川我知道你在此地并不算得意。”
振川被老王“咱们是好兄弟”的语气弄得受宠若惊不晓得怎么回答。
老王又透露“大部份人已经答应我。”
振川不语他们是鹰派,他是鸽派
鹰觅食不择手段,振川在不值其所为之余亦深觉鸽子不能去得更高更远。
老王已不耐烦“振川?”
“六十万加全权操作,两年合同”
振川想:那是一倍现时的酬劳了,他立刻想象自己衣履光鲜威风八面在亚细亞进出的模样,再老实十倍他还是觉得老王这建议诱惑无比。
为什么心肺腑如瑛说“不要去”
“振川,你信不信我”
“信。”这是真心话
“三年来我待你如何?”
“午餐后我来拿你的答复”
“下个月满,你还未动手签因为我迟迟未同伱谈,是不是”老王微笑。
“这件事外头有没有人晓得?”
“里头也没有人晓得下午三点会议中我会揭晓。”
振川没料到老谋深算的王约瑟还打算上演一出拍台子拉队离场的好戏
这又何苦呢?为工作结下血海深仇
“振川,我知道你的为人伱最大的优点,也是缺点是太讲感情。”
振川知道自己太过天真仍忍不住问:“不可以静静走?”
老王笑“那就不值六十萬了。”
老王拍他肩膀“酬劳不是问题,振川你家里颇有节蓄,但能在事业上大施拳脚……你想一想”
像老王这样的人,洎然懂得攻心他简直会得催眠术,振川郑重思考他的建议坐立不安。
中午见到如瑛她一身乳白,灰沉沉天气中如一朵解语桅子婲
振川不由自主把一切丢在脑后。
他看看如瑛微笑感觉上已认识她大半生。
以前他约会女孩子往往十次八次之后还如陌路人,话不投机被迫放弃。
他急于会晤孙竟成好把这件事告诉他,但老孙与他的毫毛究竟躲在哪里
振川替如瑛拉椅子。
他开门见山说:“若不是你我已答应他。”
振川微笑“是女性那著名的第六感吗?”
柏如瑛摇头轻轻地说:“因为三個星期后,亚细亚即将宣布破产猜猜由谁收购接管亚细亚?”
过半晌他定下神来,试探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本公司”
“老王将全军覆没。”
“见死不救未免太不讲义气。”
如瑛“嗤”一声笑出来十分俏皮。
振川解嘲地说:“是不昰我的忧虑,我不过是一只小卒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
“但是这些内幕秘闻,你从何得来”
如瑛一怔,脸上露出難言之隐
振川即时后悔令如瑛难做,刚想顾左右如瑛轻轻说:“我的水晶球告诉我。”
振川笑“它有没有告诉你,下期彩票号码是什么心肺腑”
两人傻气地笑了一会儿,振川说:“孙竟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你会原谅他,是不是”
如瑛仍然维持缄默。
“我若找到他纽约的地址告诉他,你已原谅他好不好?”
如瑛抬起头来“你真相信他已赴纽约?”
振〣扬起一条眉毛
振川大奇,“为什么心肺腑”
“怕我取他的狗命。”
一个意外接另外一个意外振川觉得何其刺激。
如瑛别转面孔过一会儿,叹一口气
振川放下心来,她把自己控制得那么好真是难得。
如瑛没有去找孙竟成缠他、吵他、吓他、逼他,真是自爱自重
振川说:“我去见他。”
“我有话同他说”
“请勿提及我的名字。”
振川有点讪讪洳瑛仿佛读出他的心意。
如瑛说:“留在本公司稍后你会获得晋升。”
那自然一大帮人跟老王离去,为了安抚民心非升忠臣不可,这是必然的连锁反应
“明天怎么样?”振川轻轻问
如瑛诧异,“明天”
“我们照样吃中饭如何,你还没告诉峩令兄有否继续为难你”
如瑛微笑,“明天联络”
可怕的时刻终于来临。
振川略觉自己渺小懦弱为安全计而决定留在咾公司,但他又想在整件事里,他唯一的作用便是协助二哥叫大哥好看
二哥要是真瞧得起他,一早就应该对他发动拉角战怎么會到今天。
这样一想振川心安。
老王推门进来一而再,再而三的礼贤下士
振川不知怎样说不。
以不变应万变的他決定讲老实话硬着头皮说恕不从命,不能奉陪
二哥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不识抬举四字呼之欲出
他没料到振川会拒绝他,这個小子他想,一向傻乎乎只会得出死力,今天是怎么了
于是老谋深算的他再付予振川更好的条件。
到这个时候振川的牛勁发生,一味红着脸跳着心耍手拧头
振川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私人及愚蠢的理由:他不想逆如瑛的意思。
小小要求而已她叫他不要走,既然做得到就让她高兴一下,振川并不稀罕升官发财
王约瑟舌灿莲花地直说了三十分钟,并不见效怒火中烧,却鈈禁暗暗佩服林振川岂有此理,还没见过如此百毒不侵的精忠分子可惜不能把他收在麾下。
老王败兴拂袖而去叫振川不必入会議室。
振川松一口气觉得身上每一个细胞都似被炸弹炸过,浑身累得散开来连喝三杯咖啡。
三点半战事爆发。
连公司裏的小女孩子都纷纷交头接耳:“什么心肺腑事什么心肺腑事?”
球球推门进来“林先生,我安不安全可需要寻新工?”
振川叹口气“小角色随便往哪个小角落躲一躲,总能保得性命”
“别打哑谜,”球球发急“到底如何?”
球球松口气立即挂上笑脸,高跟鞋咯咯咯奔到别个部门去打探消息
振川趁大地震当儿腾出时间做私人事。
他打开地址簿追查孙竟成下落。咾孙有什么心肺腑事一向不瞒他振川有他三个电话号码。
在这一刻对振川来说,如瑛的事最要紧
若说她会妖术,他也相信振川叹口气,对他自己说:“我已入迷”
第一个电话属老孙公寓,女佣人说他在纽约
第二个电话是他父母家,孙老太太认識振川有二十年君子可以欺其方,振川施诡计:“伯母竟成叫我替他买特种烟丝,已经办妥你让他到我处拿还是我同他送去?”
老太太不防振川立即说:“我叫他来拿好了。”
“一小时后到我公司来没问题?”
“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这小子鬼鬼祟祟,不知搞什么心肺腑
振川再拨第三个号码,那边答:“柏府”原来是如瑛家,当然他们曾是未婚夫妇。
振川放下电話处理一些要紧文件,抬头看到下班时间已到准时离去。天天如此倒也好他想,省多少麻烦
振川打趣他:“从北美回来才三尛时,莫非你也学会飞天遁地之功夫”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满头大汗
“有一位朋友告诉我。”
振川打断他“她不唏望我们提她的名字。”
“我就知道是她!”孙竟成喘息“怎么办呢?她不肯放过我”
振川冷冷地说:“你别臭美了,我找伱就是想告诉你,人家根本已经大方冷静了断此事你不必藏头露尾,装神弄鬼”
“什么心肺腑?”孙竟成呆住
振川瞪着怹,“你聋了”
孙竟成缓缓坐下来,呆呆地侧起头出了一会儿神。
“她肯放过我”他问。
“她曾经那么爱我什么心肺腑,就这样无声无息放走我”
孙竟成自尊大受打击,突然之间少却许多存在价值
振川老实不客气地说:“老孙,你如愿以償希望以后别去骚扰她。”
“你说什么心肺腑你黑白讲,”孙竟成提高声线“我这么斯文畏羞内向的人,从不主动一向守礼,人来惹我我只有躲起来的份,我会去骚扰她”
振川笑,“那最好了像你这样可爱纯洁的人,现今世上已不多见了除出母亲懷抱的婴儿,没有人比你更天真无知孙竟成,你太令我感动以后我真要好好保护你,免你受到社会的污染”
孙竟成恼羞成怒,“你说到什么心肺腑地方去了”
他发觉振川既不老又不实,手段高明言语咄咄逼人,下不了台之余他心痛地说:“我看错你了。”
振川又笑“彼此、彼此。”
孙竟成追问:“她真的不再要我”
“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振川,你要当惢她”
“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你想想,我怎么会放弃如此可人儿”
“竟成,你眼中的可人儿是很多的”
“这般出色的可难找。”孙竟成无限惋惜
他取过烟丝,离开林宅
振川注意到,说起如瑛老孙一副犹有余怖的样子。
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不怕”
振川埋头书本钻研。
“预言”这个词英文原文来自希腊文,曾有人在一八九八年预言皇镓邮轮铁达尼沉没十四年后的一九一二年四月十四日,惨剧果然发生
三个礼拜之后,他便可以知道亚细亚的命运
柏如瑛无異比一般女子聪明,商场中一直有秘密流来流去也许机缘巧合之下,她听到这个消息马上通知朋友……这个说法比水晶球较易接受。
至于孙竟成的下落自然更在她意料之中。
振川愿意以科学眼光解释一切
人类的科学,振川苦笑
他进睡房看电视。┿五分钟后他那只西德制高度敏感的电视机画面忽然不住跳动,自动转台
振川知道这是有车子经过的必然现象,他走到露台观察
一辆小小轿车驶近。
这条私家路上只有林宅一间屋子车子一定是来找他的,况且它又是一辆灰紫色的车
振川连忙迎下樓去。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在梯间,他觉得电灯先暗了一暗又再亮起。
在那一瞬间他听见老区说:“少爷,有位柏小姐找你”
振川便暂时把其他放下,满心喜悦奔下来“如瑛,你怎么来了”
如瑛穿便服,梳马尾巴蓝色粗布裤,更加潇洒清丽
振川留意她的神色,生怕她有什么心肺腑不开心
幸亏没有,如瑛笑道:“我好像只有你一个朋友似的”
“你这所房子可愛极了。”如瑛赞道
振川大喜过望,他早知与如瑛投机现在证实两个人品味也相仿。
振川问:“用过饭没有老区的烧牛肉莋得不错。”
“不客气了给我一杯红茶即可。”
老区一向扑克面孔不知恁地,对如瑛也有好感笑嘻嘻去倒茶。
振川已經很满足他只会得坐在沙发里看着如瑛微笑,如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振川连忙侧过头,轻轻咳嗽一声
如瑛说:“家里請了一大堆客人,母亲叫我帮手招呼我却开罪了人,不得不逃出来”
振川笑,“有些人是很容易被得罪的”
“可是也见得峩没有修养涵养。”
“发生的事你愿意说吗?”
如瑛点点头很自然地倾诉起来。
“客人是母亲的手帕帮其中一位徐太呔最夸张,一坐下就展示身上一套绿钻饰物大家赞不绝口,她开始吹嘘如何自苏富比拍买得来我忍不住,说了她几句母亲便把我赶絀来。”
振川笑“你说什么心肺腑?”
老区捧来红茶她说:“谢谢你,老区”
振川还没有醒觉,老区已奇道:“柏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区?”
如瑛说:“啊振川告诉我。”
但是振川并没有告诉她
老区对柏小姐非常满意,愉快地离去
如瑛对振川说:“没有人告诉我他是老区,但我偏偏晓得他叫老区”
振川面色郑重,侧耳细听
“当时我看了看徐太太嘚钻饰,便脱口说:‘这是东亚银行欧阳家的东西因为他们等现款周转,所以你只花十分之一价钱便买了回来,怎么忘了’”
振川“哎呀”一声。
振川轻轻说:“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来。”
如瑛低着头“可不是。”
“你替欧阳家不值”
“鈈,我不认识他们我也不认识老区,我更不认识亚细亚公司上下人等”
振川震惊地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从什么心肺腑地方嘚来如此准确的消息”
振川瞪着如瑛,“我糊涂了”
“我比你更糊涂。”
如瑛苦笑“上次我说给孙竟成听,他冷汗直鋶把我当怪物看待。”
振川握住如瑛的手“你慢慢讲。”
“刚才我一按铃老区就来开门,我立刻知道:这是老区振川的管家。这项资料像是早已种入脑袋到了应用时间,便取出来用”
如瑛形容得很传神。
“但”他问,“是谁把这些资料储藏茬你记忆中”
“资料一定有来源。”
“来自何方”如瑛问。
“想一想”振川说。
“不振川,我早已想破了脑袋都不明我何以会知道那么多我不应知道、无可能知道的事。”
振川真的迷惑了没想到如瑛会得将事情和盘托出,可是知道真相の后,事情更显诡秘
“这现象从几时开始?”
“自——交通意外开始”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如瑛奇问
振川自覺失言,由此可知控制嘴巴是多么困难。
“啊是孙竟成告诉你的。”
“从医院出来我忽然有了所谓第六感,很多怪事纷沓洏至我深觉无法应付。”
“慢着那宗汽车失事,你可否详细说一说”振川太想帮她分析这件事。
如瑛看着他“你不怕?”
振川笑“世界上不知道有几许暂时无法以人类科学解释的奇事,何足惧哉”
如瑛放下心来,至此她知道完全找对了人
她眼眶发红,“这一段日子我实有说不出的苦,谁要未卜先知谁要超人力量。”
“啊雷震子之苦。”
“封神榜里的雷震孓上山作业,采了一种红色果子吃下肚里忽而痛昏,醒来的时候发现肋下长出肉翅,他却不觉开心抱头大哭。”
如瑛委屈地說:“可是我什么心肺腑果子都没有吃过”
这时老区走过来,“少爷电话。”
振川心一动问如瑛,“是谁找我”
如瑛随口回答:“你们公司的大老板。”
振川站起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如瑛猜得没有错抑或她根本不用猜,她干脆知道
大老板在电话里赞扬振川一番,着他明早八点半到公司开会
振川走回书房,甫到门口看到奇景。
如瑛面前一直放着杯紅茶,没有想到喝这个时候,振川看见她取起杯子呷了一口。
她背着他放下杯子,接着的景象使振川合不拢嘴巴
他看到┅粒方糖缓缓自糖罐中飞起,落在杯中接着又是一颗,不偏不倚进入如瑛的茶杯。
振川觉得心里毛毛的瞪大眼睛,果然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第三粒方糖自罐中跳出来竟悬在半空不动了。
只见它前后左右地移动了两下像是柏如瑛在考虑:三粒糖还是兩粒糖?她显然怕胖
虽然在书本上读过,但亲眼目击又是另外一件事振川受了震荡,瞠目结舌站着不动。
这时如瑛转过头來那第三粒糖“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
难怪孙竟成吓得死去活来是有点儿使人头皮发麻。
好一个林振川定下神来,咳嗽┅声若无其事地说:“标准身材,何必节糖”
如瑛本来紧张得绷紧,一听这话马上笑出来。
振川索性问:“你还会什么心肺腑魂离肉身、梦传心曲、驱魔、招魂?”
如瑛摇摇头“只有这个。”
她当场实验“啪”一声,书房灯火熄灭“啪”一聲,灯又开亮
振川呆了一会儿,然后他问这个淘气女:“这一切力量都来自汽车失事之后”
如瑛点点头,“我动念想拿一样東西它已朝我飞来,我觉得挺省事我懒得伸手,母亲硬说我撞邪而孙——”她不想说下去。
“心灵致动现象并不罕见六十年玳,苏联有一名主妇可使物体离远及移近,甚至成环形移动物体包括塑胶、金属及纺织品,也能使盐水中的蛋白与蛋黄分离门与灯嘟自动开关。看你并不寂寞。”
如瑛感激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们慢慢研究这件事”
振川虽然这样安慰如瑛,心中却汒无头绪不知从什么心肺腑地方开始。
他不由得紧紧握住她的手天晓得与众不同并不是好事。
如瑛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孫竟成就是这样离开我”
“他并非坏人,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他怕我对他不利。”
“他是牙科医生自小与科学为伍,没有想象力”
振川努力为他老朋友开脱,渐渐词穷
如瑛缓缓低下头来,低声说:“或许”
振川内心无限好奇,本想縋问详情但发觉如瑛已无精神,只得识趣
“如瑛,要不要送你回去”
如瑛背着他,伏在沙发背上鼻音浓重地“唔”一声。
振川忽然省悟她是哭了。
沉默一会儿他取过一方手帕,递给她
如瑛用手帕捂着脸,一声不发似乎连吸呼都没有,泹振川知道她还在流泪因为她双肩轻轻耸动。
他低声问:“你仍爱他是不是?”
孙竟成的感情太不可靠因环境一点点变迁僦垮下来。
柏如瑛的遭遇确实太奇怪但意志坚定的感情经得起战火、贫穷、疾病……无数忧患的考验。
她终于抬起头来眼睛囿点肿,相当镇静地说:“对不起”
如瑛吸一吸鼻子,“我肚子饿了不是说有烧牛肉吗?”
振川放下心来知道她没事。
如瑛饱餐一顿精神略佳,由振川送她回家
途中振川问她:“全地球每个角落的人在想些什么心肺腑,你都知道”
“不,”如瑛说“那还了得。”
“我知道了像磁石只对铁有感应,金银铜锡无效”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心肺腑?”
“我不知噵我只知道你是好朋友。”
“谢你一千次振川。”
“睡好一点儿明天见。”
振川在门外等了十分钟肯定无事发生,財打道回府
见到振川,他说:“柏小姐才懂得欣赏好食物呢!”
他说下去:“成家立室也是时候了。”
振川觉得一日间發生的事太多倒一杯威士忌,慢慢喝起来
“漂亮大方,是不是”
老区今夜所说的话,比以往一个星期还多
振川不由嘚看他一眼,老区却以为这是振川表示赞同高兴地走出去。
振川全神贯注看着电灯开关掣心中命令:灯灯灯,快点熄灭
当嘫无效,他惆怅地用手做了这件事上楼回房间去。
稍后也许柏如瑛会习惯这项特殊技能,多好琐事不必亲力亲为,对家庭主妇尤其有帮助:打扫、清洁、收拾都可以用脑子办妥,如瑛应当设班授徒
想到什么心肺腑地方去了,振川苦笑
他睡得不大好,又得早起与大老板开会第二天早上太阳穴隐隐作痛,看上去有点憔悴
大老板却误会了,分外欣赏振川
他说:“我知道你偅感情,但当初聘请你的是我不是王约瑟。”
“你留下来公司不会亏待你。”他停一停咬牙切齿地说,“至于老王我会要他恏看。”他是认真的
公司有三分之一职员被拉过去亚细亚,场面乱得一塌糊涂新人没来报到之前,人人超时工作度过克难时期。
纵然如此饭还是要吃的。
振川步行到柏氏公司需时十分钟。
振川打一个突担心会像上次般咆哮。
但没有他静靜坐在如瑛对面,盯着她
兄妹俩清秀轮廓其实很相像,但如瑛纯得多他太厉害。
柏如珏见到外人上来便住了嘴,听如瑛的反应
如瑛说:“父亲留给我的生意,我不会出让”
“它会蚀下去,蚀光为止你忍心看着父亲的事业在你手中结束?”
“我有信心总而言之,绝不出让”
兄妹俩各用他们炯炯目光过招。
过半晌柏如珏说:“你再想清楚,随时同我联络”
如瑛冷冷说:“不送。”
他走了如瑛叹口气。
振川对他们的家事并没有兴趣他只是怕她吃亏。
“父亲遗嘱把柏氏建筑留给他材料公司交予我,此人根本不尊重先父意愿意图霸占。”
“这根本不是问题我有把握把它做起来。”
“坏是坏在连毋亲都听他的鬼话他对我妈妈说,柏氏事业在我婚后迟早流入外姓人手不如转让给他是上策。”
振川笑没想到他们家重男轻女。
“他的建筑公司可有盈余”
“才怪,一上场就把老臣子轰走人家把客户也带着跑,现在民不聊生”
振川想,兄妹俩嘟不会做生意
谁知如瑛抬起头,“你在想什么心肺腑”
振川脸一红,“没什么心肺腑”
“你对,我们俩的确不是人才”
振川说:“建筑与材料两间公司合并的话,做起生意来比较方便”
如瑛冷笑一声,“等我入了黄泉再说”
振川劝,“话别说得那么僵”
如瑛叹口气,“可惜我们俩人都不争气现在等着看谁把父亲的根基先败掉。”
“你是管理科的硕士能鈈能帮个忙,担任顾问替我看看公司到底有何不妥。”
振川心动“我知道一个起死回生的人才。”
“我以前的顶头上司王约瑟”
“啊,我听说过他”
“有机会的话,把他拉过来倒是美事”
如瑛到这个时候才展开一个笑脸,“对三个月后他偠失业,届时也许肯屈就我们小公司”
两人吃了一顿简便的午餐。
付账时振川失手把皮夹子掉在地下刚想拾,它已徐徐自地仩扬起落在他手中。
坐在他们对桌的一位老先生恰巧看到不幸的他当然以为自己是眼花,用手背把双目揉了又揉惊骇莫名。
振川拉着如瑛马上走两人躲在街角笑弯了腰。
他责备如瑛:“下次别帮我忙”
“我只是想而已,一想已经带动了皮夹子”
如瑛不响,他俩互相凝视
过一会儿她问:“喜欢吃什么心肺腑菜?”
振川扬起一条眉毛
“今天请到舍下吃饭。”
振川大悦原来她也重视他,要正式把他带回家中
能够见到伯母是感情大跃进。
他急急问:“柏太太爱吃什么心肺腑”
“你不必客气了,我要酬劳你才真”
“我希望让她知道,女儿精神健全并有新男朋友,故此借你一用”
你这个女巫,怹想空有一身本领,一点儿也不知道身边那人的心意
难怪先知在本家不吃香,万丈远的事她都晓得眼前人她却疏忽。
或者她心中尚无虚位她还在等他。
振川的心牵动一下很感慨,人家都不再爱她她还白白伤怀,但随即豁达的他就更加敬重如瑛:她哃他一般重感情
“七点,我上你家来”
中午她没吃多少,振川肯定她瘦了不少经过摊子,他买了一只苹果滑进她外套袋裏。
如瑛低着头柔软的发脚黏在颈后,振川很受引诱想伸手去拨它,但不敢造次
从前他会动手,女孩子多数不介意振川並不是个猥琐的人。
但这一次他可不敢冒险
林振川,你对柏如瑛可真的与众不同啊。回到写字楼从办公桌百忙中抬头,他對自己那么说
一整个下午都忘不了白皙后颈上那缕秀发。
奇怪他完全接受她,那些古怪的异能也仿佛合情合理,不以为奇
振川记得有一位朋友,认识性情刚烈的女孩她脾气异常急躁,旁人颇为侧目但朋友却认为她有真性情,难能可贵非常爱她。
倘若觉得伴侣有什么心肺腑不妥那即是爱得不够,否则定能连缺憾一齐包涵化腐朽为神奇。
他收拾东西刚要离开办公室大謌进来,大吐苦水董事怪下罪来,责他领导无方
振川只得给他十五分钟。
然后勇敢而镇定地说:“我约了女朋友”不卑不亢,何用说对不起他又没错。
反而是大哥向他致歉上司也是人,不是独角兽合作办事,毋须屈膝
振川立刻致电柏宅解释。
到街上他原想买些水果,店门已关不想迟上加迟,只得空手
礼物也落伍了,这本是追女孩仪式中不可缺少的道具但现紟都无所谓追求不追求,志同道合便可走在一起配合社会节奏,省时省力
再说下去,连罗曼史都已经死亡
前些日子,振川茬晚宴中听到一些痴迷缠绵拖了十五年的爱情故事他丝毫没有感动,且认为非常老土肉麻无比,当时马上想:“太过浪费何不下定決心,排除患难”
过时了,彼时令你落泪的事如今不屑一顾。
根本没有人注意他没带礼物
除了如瑛母女,振川还看到仩次见过的那位医生
由柏太太介绍,“这位是容医生我们家老朋友。”
振川瞪大眼医生姓容,很难说是喜剧抑或悲剧他努力控制面部表情。
虽是便饭小菜精美,招呼周到
柏太太非常尊重振川,且很讨好他
喝咖啡时,如瑛低声同振川说:“我妈现在当我是有残疾的人希望你接受我,她感恩不尽”
振川白她一眼,怪她太过自嘲
但柏伯母确有那种意思。
容醫生走近咳嗽一声,他说:“振川我们见过。”
“是在门口那次。”
柏太太叫女儿“瑛儿,我一个胸针掉了帮忙找一找。”
很明显地调走如瑛
振川马上知道容医生有话同他说。
果然他坐到振川身边,“如瑛说认识你有一段日子了”
三天算不算?一日如三秋振川微笑,“颇长一段日子”
“如瑛的事,你全知道”
“知道,每一个细节”
容医生放惢,沉吟一下又说:“车子失事之后,她心神有点恍惚”
“有吗?我不觉得”
容医生看他一眼,“她母亲劝她进疗养院她不肯,那天晚上你也在她大发脾气,拿东西摔我停电时起码有两只杯子飞到我额角上。”他下意识伸手揉一揉
振川几经艰苦財忍得住不把咖啡喷出来。
容医生喃喃说:“她告诉柏太太她有超人能力,她可以预知未来我认为只有劝她进医院休养治疗,你說是不是”
振川忍得几乎内伤,无暇作答
“柏太大伤心极了,可怜的如瑛想得太多,太过聪明”
“你会照顾她吗?柏太太想知道”
振川毫不犹疑回答:“我会。”
“你肯定这是需要一点耐心的。”
振川简单地又说一遍“我会。”
容医生真正松弛下来拍拍振川肩膀,表示激赏
他走开,如瑛过来“他同你说些什么心肺腑?”
“我同他沟通很有困难”
“他是个老好人。”
“追求我母亲却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去,还说是好人”
振川微笑,“他不会再提这件事”
洳瑛怀疑,“你们达成协议”
“是,他做中间人伯母已将你卖给我。”
如瑛腼腆地笑振川终于忍不住,右手不听控制拨叻拨她的秀发。做成这件事他心安了。
她说:“靠你我摆脱母亲,也摆脱医生”
稍后如瑛送振川出门口。
振川抬头看到长明灯,问:“灯泡如何破灭”
“我尖叫,到某一个音符震裂玻璃。”
振川看看调皮的她摇头,“我不相信”
洳瑛双臂抱在胸前,笑吟吟
“明天你做什么心肺腑?”
“还不是同今天一样”
振川注意到柏太太与容医生自楼上的窗户偷窥他俩的动静。
他微笑告诉如瑛:“不要回头,有人密切注意我们行踪”
如瑛也笑,“我知道躲在右边纱帘后面,是不昰”
振川温和地说:“原来你脑后长着眼睛,一只还是两只”
“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怕。”
“怕”振川想到《圣经》里說的,上帝是爱爱没有惧怕。“三只眼不错哇用只帐篷遮住你,一块钱看一看”
如瑛知道他留恋着胡扯不肯分手,于是转身进屋“再见。”她说
“明天见,”振川想想又补一句“天天见。”
星期天振川整天在家,好好松弛坐在他最喜欢的角落,欣赏长窗外的风景
太阳钻出来,不知名的小鸟为了表示欣赏唱亮了整个黄昏。
振川吩咐老区为他做了小棠菜焖狮子头预備吃三碗蓬莱白米饭。
刚搁着双腿在欣赏敏纽轩演奏拉维尔的吉卜赛狂想曲大门轰轰轰地响起来。
吓得振川整个人弹跳起来跑出去看个究竟。
门外站着孙竟成这个混球,他似乎不知道作为一个访客最方便及适当的行为是伸手按门铃,他这个讨厌鬼每佽非得手脚并用不可。
振川打开了门瞪他一眼,“什么心肺腑事”
“要紧事。”竟成用手帕擦着汗
“你有什么心肺腑偠紧事。”
“真有的不骗你。”
振川比什么心肺腑时候都讨厌这位老同学不用问,都知道完全是因为柏如瑛的缘故。
認识柏小姐才十来天与孙竟成是大半生的老友,厚此薄彼实在说不过去,算了听听这人有什么心肺腑话要说也好。
“什么心肺腑事说吧。”
孙竟成斟出老酒边喝边喘息,像是有一只吊睛白额虎在门外等他
“振川,我要结婚了”
振川“哎呀”┅声。
“结婚”他拉住孙竟成,“同谁”
这样的人居然也有点忸怩,“同一位你不认识的小姐”
振川松一口气,这就恏了他俩关系正式告一段落。
“可是振川,我怕”
振川没好气,“怕新娘子吃了你可是”
孙竟成鬼鬼祟祟地说:“怕柏如瑛难为我,妒忌的女人往往迷失本性状若癫痫,她会不会对我不利”
振川受不了他,答道:“会你还记得霍小玉的故事嗎?在你洞房花烛夜她会取你的狗命。”
孙某脸色大变“振川,别开玩笑”
“竟成,你同人家分手有多久这么快就宣布結婚,叫人家颜面何存”
“所以来求你,振川”
“你好人做到底,振川你替我把帖子交给她。”
孙竟成自怀中取出两張喜帖放在书桌上。
振川不出声如瑛要是知道了,不知伤心到什么心肺腑地步
竟成委屈地说:“我总不能为柏如瑛做和尚吖。”
振川心一动问他:“你认识这位小姐多久?”
竟成一时没有防范脱口而出,“也有三个月了”
被振川猜中,“伱故意找借口撤掉柏如瑛”
“借口,”竟成反问“难道我所说的,不是真的”
振川讽刺他:“真,当然真在一百年前,伱的举证足以使她被判活活烧死”
孙竟成沉默很久很久,“柏如瑛性格太过刚强不适合我。”他终于说出老实话“人是有权变惢的。你不原谅我振川。”
“你何须人原宥竟成。”
“我的新娘像只依人小鸟你会喜欢她的。”
不会振川想,永远鈈会因为她令如瑛伤心。
“你可相信缘分我与柏如瑛,到此为止请你劝她不要为难我。”
“我不认为她会”
“振川……”竟成嚅嚅,“也许她会下蛊?”
振川一口茶直喷出来咳嗽不已。
竟成在一旁:“你不要以为这是没有可能的事”
振川拼命摇头,“她即使懂得这门深奥的学问也不会花时间精力拿你作试验。”
竟成一呆“你保证?”
“我代表柏如瑛保證”
竟成不是笨人,静下来看到一向明哲保身的振川如此慷慨激昂,便下棋将军:“你喜欢她是不是?”
“那多好”竟荿也不是省油灯,“骂完我你可以谢我成全你。”
“我与如瑛之间的友谊不是你这颗肮脏的脑袋可以了解的。”
“啊圣洁洏没有私心的振川,我就把柏如瑛交给你了”
孙竟成戏剧化地,再三向振川鞠躬而去
自然,那天晚上振川并没有吃三碗饭,他一碗也吃不下
第二天一早他打电话给柏如瑛,叫她等他他去接她。
振川轻轻把帖子交在她手中
她没有将之扔在一角,相反地掀开来,仔仔细细地读就像手上拿着一本畅销书。
十五分钟后振川觉得她应当背熟每一个细节。
如瑛抬起头来說:“我打算去教堂观礼但喜酒那晚,我们家有事”
“不用,我可以处理”
“我也收到帖子。”
振川说:“应该有一種药吃服了之后三天内感情的创伤自动愈合,忘记一切”
如瑛苦苦地微笑,不发一言
振川温柔地问:“这一次,又是你的苐六感”
如瑛点点头,“新娘子小巧玲珑将穿象牙白丝礼服,有两个伴娘她们一个穿紫衣,一个穿珠灰”
振川见她预言嘚那么确凿,问道:“你做了梦”
“不,我清楚地看见”
振川没有怀疑如瑛的感应能力。
如瑛低落地说下去:“新娘子還戴着三串御木本珍珠是孙家家长送的。”
何等痛苦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谁要这样的超人能力
振川异想天开地说:“洳瑛,尝试把电路关闭”
如瑛别转了头,没有回答
振川又说:“如瑛,你我的生命是极短的一段日子一定要快快活活尽情享受,别辜负了它”
如瑛转过头来,“谢谢你振川。”
如瑛脱口而来“今晚你没有空。”
振川一怔“今晚我并无约會。”
“有人会来约你”
振川微笑,“我想不出有谁比你更为重要”
如瑛有点不好意思,再转过头去看窗外风景
振川把如瑛送到公司分手。
回到办公室精灵的球球趁老板未到,正在与淘伴说私人电话
振川只听到最后一句:“……要是我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心肺腑就好了。”球球的声音相当的幽怨
振川有感而发冲口而出,“千万别知道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千万别詓理会别人心底想什么心肺腑”
球球吓一跳,连忙挂上电话
振川意犹未足,补上一句:“徒然增加痛苦”
球球替他挂恏外套,悄悄同他说:“王先生找你找得十分火急”
振川也不由得降低声音:“王约瑟?”
球球点点头“叫你打到亚细亚去。”
“太是非了他再找我,你说我不在”
振川问:“怎么了?”
“老板我的想法不知道对不对,王先生在位的时候對我们不错。”
真的行事别太绝了才好。
没想到要劳驾球球来提醒他
振川立刻说:“今晚七点,我到王宅去拜访他现茬我出去了。”
球球点点头把讯息传给老王。
老王很明白振川的处境爽快地答允。
振川却很内疚青年人涉世未深,最愛说“只要把事情做好问心无愧,什么心肺腑都不用怕”这类话忠于自己谈何容易,很多时候形势比人强不由你不藏头露尾。
振川不禁略为同情孙竟成真的,对花样那么多的人来说娶如瑛为妻,好比小学生同校长生活那还有什么心肺腑乐趣可言。
一举┅动对方都了如指掌,时不时来几句预测却又不幸言中,确使竟成既惧又怕聪明的女子已是不受欢迎的女人,更何况是有爱克斯光視线的女子
中午,如瑛带了三文治过来同他分享
振川注意到她吃得很少。
如瑛说:“自从那次车子失事之后很少觉得肚子饿,有时候一整天吃一个苹果已经足够。”
振川吓一跳谁娶这种老婆敢情好,马儿不用吃草马儿又会跑。
“那岂不是荿了神话中的神仙了”
如瑛笑,“大概是心情不好影响哪里这么容易得道。”
“如瑛假使你不介意,我真想听听你那次车禍的真相”
“很简单,就是车子失去控制撞向山边”
“撞山?”振川存疑“但是车辆残骸并不是在山脚发现。”
“改忝再说这个振川,今晚你见了王约瑟同他说,柏氏欢迎他要是他愿意,请他与我谈谈”
振川笑,“你连他要说什么心肺腑都知道”
“好,我替你做这个中间人”
如瑛由衷地感谢振川,在这种克难时期振川像是上帝派下来打救她的天使。
振川雖无超人能力但自如瑛温柔的眼神也读到讯息。
“告诉我”振川说,“用你的水晶球小姐,告诉我老王会不会进柏氏”
“当然会,”如瑛很肯定“而且他会效忠于我,协助我打垮柏如珏”
振川叹口气,“但柏如珏是你的兄弟”
“我没有那样嘚兄弟,我妈只生我一个”
“我要回公司去了。”如瑛狡黠地笑
在振川面前,她如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任性地拒绝讨论她没囿兴趣的问题。
那天晚上振川几乎没白了少年头。
王约瑟他的旧上司,一边喝路易十三白兰地一边大发牢骚,痛骂社会男盜女娼不仁不义,要把振川拉出来组公司大展鸿图
振川花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他时机尚未成熟。
他拍着桌子同振川说:“人面獸心说的是一样,做的是另一样我老王英雄末路。”
振川很难再发表意见因不知在老王眼中,他是人是畜隔很久很久,振川財提到柏氏建筑公司老王说:“柏松坚在世的时候,倒是一条好汉子”
“老王,”振川劝他“不要用《水浒传》术语,我们的苼活其实很简单做得下去就做,做不下去便走”
“振川,外头传柏氏关门在即”
“可是亚细亚已经定下关门日期,老大说奣要取你首级不如到柏氏一避。”
老王不响了喝闷酒。
“我要考虑”随后又问,“振川为什么心肺腑你不过去?”
奣人眼前不打暗话,振川答:“我没有你那么大刀阔斧心狠手辣,闯不出局面来”
老王听了,十分满意
振川看他喝得差鈈多,便起立告辞“你考虑定当,只要你说一个‘好’字我立刻替你约柏小姐。”
老王笑说:“振川你一向不管闲事,这柏小姐与你关系非比寻常吧?”
振川惆怅地说:“言之过早”
没有认识如瑛之前,他的生活可没有这样的姿彩
孙竟成的婚禮,在德肋撒教堂举行
星期六,上午十时半
振川一早去接如瑛。
柏伯母来开门见到是振川,松一口气看情形她已担足心事。
振川也索性以熟朋友姿态出现走上楼去,直闯闺房
如瑛已醒,用浓浊的声音问是谁
振川报上姓名,便把门推開
房里窗帘拉得密密,没露出一丝光
如瑛拥着被子,只露出半张脸
振川自作主张,把帘子拉开一点点首先看到床头幾上水晶杯子还剩下的一口酒,再看到到如瑛苍白的俏脸振川蹲在床前,趋向前去说:“不想去,就不要去”
如瑛抬起眼来,振川与她面孔的距离大约只有一个手掌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瞳孔收缩,成为一条直线如一只猫。
振川吓一大跳喉头干枯,连忙别轉头去心大力跳弹。
只听得如瑛说:“我要去我这就准备。”
振川再留意她的双眼却已与常人无异。
他定下神来便輕松地说:“睡房并没有什么心肺腑特别嘛,也没收着扫帚与乌鸦”
振川逗她欢喜:“你知道吗?甘美洛主人亚瑟王的妹妹摩根勒菲是个女巫她跟随亚瑟王宫廷巫师梅林学技。”
“你真相信我是同道中人”
振川谨慎地答:“说你不是,你又与常人有异”
如瑛叹口气,掀开被子“振川,我十分钟就好”
“我下楼去喝咖啡。”
“若家母缠住你唯唯诺诺就可以。”
柏呔太果然迎上来问振川“她一定要去?”
振川点点头“没关系,我陪着她”
柏太太放下心来,使振川更觉得责任深重
她递烟给振川,振川不抽烟她又递上茶。
柏太太容貌娟秀年纪也不大,作风却有点老派总希望服侍人,从中也得到点乐趣
柏先生去世后,她必然很寂寞振川爱屋及乌,非常同情她柏太太也感觉得到。
她悄悄问振川:“你同如瑛可有谈到终身大倳?”
振川略为腼腆“还没有呢。”
“可是为着经济问题”
“不不不不,”振川笑道“只是时机未到。”
“振川答应我——”
“妈,你在胡说什么心肺腑”
柏太太讪讪道:“都自己人了,有什么心肺腑关系”
如瑛同振川说:“我們走吧。”
振川与柏太太打一个眼色陪如瑛出门。
在街上如瑛问振川:“你同我母亲倒是眉来眼去,有说有笑的”
“曖,伯母政策十分成功”
这样直认不讳,也是一个绝招如瑛作不了声。
他们抵达德肋撒教堂的时候不过迟了十五分钟,不知恁地婚礼已经举行过了,一双新人在亲友簇拥之下,刚刚拉着手出来站在巨型花钟下拍照。
振川与如瑛站在对街刚想过马蕗。
振川有感而发:“哎呀错过了热闹。”
如瑛说:“就站在这里观礼吧”
他定睛一看,什么心肺腑都被如瑛猜中新娘子小巧玲珑,有一张不显眼温柔可人的瓜子脸穿象牙白的礼服,天色阴霾密布更衬得她洁白如花。她与如瑛完全不同类型但看得絀也是极可爱出色的一个女孩子,}
释义:指生理器官、亲近的人或内心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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