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衣已薄亚夫营，俄报辕门殒将星。饶是两朝曾柱国，拼将一死赎髡刑。

上林未见龙鳞蜕，东市时闻虎血腥。义帝离宫檐草绿，恨无谥册下彤廷。

别窑平贵未相忘，蓝玉玄珠嵌梓桑。一自玺符归少帝，遂凭鸡犬罪淮王。

冗员对列皆悬剑，三碗宁当不过岗。此去灞陵逢醉尉，千金悔鬻羽林郎。

穹顶凝云久不飞，传烽古堞换风旂。苍天死后皇天立，夷使回时雁使稀。

炼石凭谁分五色，占星何计著三微。尧汤盛极休横议，自有囊封入紫闱。

白旆魂回起战鼙，野人山溃一丸泥。夜郎亦有三藩乱，内政宁容列国稽。

永历遗黎频顾北，庆丰宏略自安西。蒲甘可奈苏姬在，莫遣蛮王息马蹄。

旧年花事逼官河，京邑岁来寒几多。瞻朔雁难开柳眼，奈春冰尚染铜驼。

长安不易居羁客，短纸聊凭记逝波。未待樱尘盈紫陌，已将心骨酹红螺。

杏坛春祭罢祆祠，独向东风剪一枝。赐枕仙翁庄解梦，诲人槐馆墨悲丝。

早迎二圣皈中土，遴取孤忠奉北司。孔不到秦焉率礼，国朝血食在丹墀。

符分北寺与南衙，大汉炎威腾羽嘉。甚惮龙津狐有党，讵知兔窟鼠无牙。

华夷蜡帛通关牒，剑履虞罗走槛车。最是绛帷多秘箓，却疑沦佚晋侯家。

昭陵六骏老生鳞，贾傅回舆论过秦。非为寻梅蹊度岭，只缘巢幕燕惊春。

河曾半渡犹探石，帆已满悬休问津。祭酒华胥催梦熟，卖花声里看迎神。

素冠囊稿与城焚，杜魄湘魂两纠纷。泣到临歧终解袂，别来裂帛不论文。

自凭脂砚遗绳墨，直溯秦卿罪僭君。孔雀金裘非易补，石头零涕奠晴雯。

古来取义即求仁，何必绨缃待等身。久客并州诚热土，相逢海国孰遗民。

半生缘共一壶酒，满室春俱万里人。醉眼龙蛇题皓壁，贯窗梅影幻耶真。

柳老隋堤菰苇深，沧州石碣久埋沉。世嚣时过失聪耳，哀大犹存未死心。

怀璧怀沙双抱瓮，曰歌曰哭独横琴。巴人白雪宫商外，更遣朱痕上冷金。

沧海珠成不暗投，从戎秉笔两殷忧。李将军遇高皇帝，辛幼安登北固楼。

十五城难酬赵璧，三千乘枉佩吴钩。东征西狩寻常事，慎莫芟夷到陌头。

在昔绨袍今褐衫，灯花落又到瑶缄。几曾宝历笑驴堕，何似空梁逐燕喃。

篱仰东皇青五柳，纶垂西海白千帆。逸民久有相如赋，狗监焚山不入崡。

梦掩京东萤雪窗，卅年世事几纷庞。风萧易水沉燕石，雁唳汾亭起晋梆。

商岭白云遮黛壑，阳关绿酒饯香江。食薇久矣孤山鹤，炎汉骄曹两不降。

西子亡吴犹用兵，秋娘一阕已倾城。鸿沟遽见重瞳败，叵耐销魂是楚声。

下里争传白雪讴，笙歌翻上绿珠楼。小城故事飞莺语，采罢红菱始系舟。

乍闻海韵诵山青，一夜铙歌杳戍亭。何日君来金马堞，北军荷戟过壕听。

又值春殇吊鬼雄，更谁郢曲泣残红。廿年多见侯方域，怅忆桃花扇底风。

多寡须臾入有无，衣冠化蝶證秦馀。危言早谶家天下，麟笔犹虚帝祚初。

钩党遗巢疑覆卵，衮袍毓圣莫牵裾。捕蛇者说圭碑在，忍见荆溪獭祭鱼。

步韵陈寅恪先生五七年所作《丁酉七夕》

宫河庸讵度篷程，鹤去遗翎卜死生。报梦鸡窗签未解，覆蕉鹿玉冢初成。

明皇镜破分钗誓，僭党烟销折箭盟。赦后丹书馀几子，金人刺舌穆咸京。

诛蛇徒赋大风篇，未是狂秦失鹿年。攘臂襕衫空寸铁，同庚杏雨溅重泉。

王师猎过五城去，玉律颁由九鼎镌。隋苑放萤堪映月，凤京春事久黯然。

击缶酣歌振绮襦，席弹腹剑未当诛。停筹破釜知谁是，偶失丹心在玉壶。

朱封讵予井闾闻，螓首刑黥镇逆氛。泣狱于今无廷尉，教从七诫辨深文。

岂凭张羽使生埃，鲸背挥金别起台。多垒海氛龙困日，迎銮息壤见蓬莱。

玉椁朱陵峙两宫，青梅正熟好观戎。秦王破阵龙笳过，当道檀车列老熊。

左袒安刘帐偃戈，旋闻绛灌戮新罗。血盟战冢青鸦噪，毋向辽东浪死歌。

汉帛曾随塞雁归，黑龙禹甸久暌违。牧羊旄节今何在，翻说瑷珲羝乳肥。

泣血曹娥魄未招，九歌闻亦谱虞韶。鲛宫一去竟何幸，已揽沧江上下潮。

长门恩寡走司马，太液池深殖带鱼。六国亡缘湮火器，平倭功在独轮车。

缅玉驮来烟瘴间，恩垂白象贡乌蛮。画图未识苏姬面，焉得黔黎效犯颜。

长宁公主玉凝脂，琼树金莲曳碧墀。九子铃摇黄敕急，睿宗已禅李隆基。

击壤尧民逐转蓬，弃遗颓壁对衰翁。杜陵三吏复三别，独少前村竹马童。

先朝阁老旧斜封，相马孙阳不相龙。刑部已降清户部，东门吠犬亦狐踪。

地陷方欣有洞天，介鳞鱼腹例升仙。熊灾料是兴邦难，新进青词好侍筵。

不是红歌不慰怀，吴绫羯鼓动霾埃。开元庶旧逢天宝，舞断霓裳始下来。

苍生问罢托玄灵，圣代祯符證不经。肘腋弓蛇杯底见，献桃王母下仙屏。

街禁黄门未放衙，河清献馘尚筛沙。锻炉官法销顽铁，雀角芟夷更鼠牙。

南都一梦到罗浮，启泰疑非旧冕旒。伯嚭翻闻新晋爵，炎黄讳莫说春秋。

虬髯揽镜笑钳髡，大堰河犹一脉存。极眺扶馀应有国，沧溟逆浪好骑鲲。

七言堪陷几长城，未系黄门已结缨。正定龙兴应览古，须凭钩舌谥颜卿。

黄莲圣母照红灯，九庙危旌仰抚膺。忠愤草莱惟有汉，于祥霾里看龙腾。

鸣狐假虎孰同丘，决狱何烦待肃秋。雪霁臂鹰原上猎，腋茸罄尽始焚裘。

未信红绫缢玉环，妖星疑坠绿萝间。六军夜警凌波曲，辽左争擒谢阿蛮。

蓬壶失马楚遗弓，俚巷何人唱大同。顾曲周郎今已矣，空馀锦缆锁艨艟。

丹书北寺达南隅，关牒何如动虎符。上国宁无飞将在，赤车已验五单于。

迁客虚舟涉大川，断鸿极浦避惊弦。羝如产乳方归汉，士每临危几赴渊。

偃草无风狐奔野，焚芝一炬鹿寻泉。独非儒哲剖秦学，得见铜人没楚烟。

云横雪拥莫悲麟，未断魂焉度此身。曾枕珠河雕玉蚌，早泅逆水濯缨尘。

颜瓢不识嗟来食，桐尾先焦爨下薪。数载膺门知豹变，相看谁是白眉人。

蛟螭战罢各登歧，正朔河图问洛龟。周礼已沦新宝鼎，楚弓还失旧蛮彝。

但逢驴岁始衔璧，难得麟符不授私。蓝绿莫非瀛海色，更无一个是男儿。

谁骑鳌背钓舆图，三宝帆归已徙珠。铜柱暌违输薏苡，水犀应自贡珊瑚。

熙朝睿断蕃疆近，精卫信填沧海枯。永乐楼船终不返，留凭羽客话方壶。

侵云猎角逼长城，边警频令檄羽轻。焉有辍耕还卖犊，已无可忍始言兵。

深壕夜火传诸姓，细柳秋笳肃五营。霜匣惊鲵堪断玉，几州龙血此中倾。

永定金堤无限波，人言此系小黄河。一从晓月堠亭堕，九土苍生野冢多。

赵璧偿城羞卞氏，燕丹赴义起荆轲。危邦谩托秦庭哭，桥畔柳蒲俱鹳鹅。

大角芒星垂白登，睢阳无齿折金陵。下关尽戮长平卒，西市谁呼上蔡鹰。

驼陌乌衣应末劫，雨花血石孰为凝。六朝多有伤心地，莫向秦淮问废兴。

五家兵合猎中原，屡败哀师鹿塞存。逐日霜戈先化杖，提头死士尚依垣。

白蛇北走黄河折，朱雀回望玄武昏。客过徐州多吊古，昊天问恤几忠魂。

一走淮淝风鹤凄，忍看诸镇溃丸泥。寇闻半渡犹精甲，河信危悬伏水犀。

孤掌安能全禹甸，幽怀谁不恸生黎。泽虞已老安流未，紫蓼黄芦守故堤。

二陵烽燹及绨缃，徙鼎惊川一苇航。祠庙井垣多堑垒，琨瑶箭竹此黉堂。

永嘉不渡陈寅恪，犀烛谁传殷海光。国士从来徽世祚，西南岂是旧萧梁。

未引刀兮惟引颈，少年节烈命难违。青牛一去疮痍满，白鹤不回城郭非。

文远当知关羽寨，建康又换绛蓝旂。南唐春水东流处，双照楼前燕子矶。

高天转粟雪云寒，飞虎西来慨沥肝。白犬丹鸡同质誓，驼峰蜀道孰为难。

神雕夜半连星坠，遗墨灯前带血看。今适舟中多敌国，铜仙无泪落金盘。

七擒纵罢柘弓闲，堠火复严南诏关。列国坛场刑白马，一军猿鹤下乌蛮。

渡泸屡厄桃花瘴，蚀血渐成贞竹斑。前后出师应有表，铙鼙千里唱刀环。

榆塞久埋三尺剑，龙沙谁辨七星文。虎头夜向戎符合，猿臂晓同昆玉焚。

数喋血千馀战伐，尽成仁百二将军。何期勋业归秦陇，白荻如幡醮乱坟。

灞上彭韩泣楚囚，棘门旗鼓耀貔貅。金鸡露重方悬榜，绛阙霾销好倚楼。

雄主信能开一代，祖龙应未占千秋。虾夷解甲犹贻患，消得萧墙几寇仇。

承平几度见兵戈，猛忆天衢万骑过。靖难当时多绛灌，佑唐从古重沙陀。

武王秋点孟津会，钲鼓旗开敕勒歌。折箭盟空争避席，宗蕃独少北新罗。

牙帐书生黄绢辞，苍梧听角寇烽瀰。几星寒玉眉间尺，半箧奚囊马背诗。

此去龙城埋骨地，适逢乾旦蓄须时。更哀劫后陵为谷，鼎折魂飞不复知。

儿孙四邑觅遗忠，惊睹崖门贯日虹。未必稼轩能说剑，独非崇焕慨从戎。

河经马饮蛟吹浪，岭自兵屯堞举烽。休问狄侯谁佐幕，上元三鼓下南雄。

飘蓬书剑想陈琳，蛮竹封枝兽碣沉。四十年韶光转瞬，三千里瘴雨萧森。

其谁鉴者洞肝胆，何以镌之认铗镡。携一壶浆无酹处，霜猿啸断白茅深。

窥鼎红巾来陇右，横江铁锁朽如斯。诸陵石马南奔日，两宋宫娥北渡时。

谩有一中容各表，从无异制可相知。阵前闻折秦良玉，过岭夷歌起素姬。

渑池废后盖幡新，完璧难凭鼓瑟人。玉玺何妨归日角，狮城且赋沁园春。

北庭远甚慵争鹿，断骨寒兮早易筋。落地榕须根海宇，岛彝尊宪不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