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国际豪门城注册送38 孕晚期宝宝基本在右边和肚脐眼中间动,而且力量还挺大。有时右边还动的痛,正常吗?

《无水之城》作者许开祯,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小说紧紧围绕河阳市河化集团的改革展开,全景式展现了国有企业深化改革的艰难历程深层次、多方位地揭示了國有企业改革与发展中的诸多矛盾。并以饱醮激情的笔墨热情讴歌了为民族工业的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一代国企人。小说紧扣时代脉搏刻画了陈天彪、车光辉、李木楠等搏击在时代浪潮中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同时也为读者呈现了一幅充满人文色彩和浓郁乡土气息的西部風情图

一部《蛙》之后,中国再次向诺贝尔文学奖发起挑战伟大作品

一部《废都》之后再度触碰中国社会转型期苦与痛的世情大作

《無水之城》是我最好的作品,是用我的灵魂创作的——许开祯

  河阳城像个女人。她仰面平躺乳峰高耸,好像永远瞪着天望

  從天空往下看,女人左乳上颤颤地竖一根柱子圆的,细望却是一座古塔,摇摇摆摆几百年还没倒。塔高约八丈底座直径约十六米。塔底用条砖叠砌塔身为木,朱漆斑驳岁月雕饰。塔周又有高低不等小塔九十九座分建于不同年代。塔边一寺原为西藏高僧之居所,高僧一生讲佛治病著述颇丰,七十岁时坐化于寺内其手迹装订成册,皆藏于塔内

  右乳却是方的,不高但大,是一座文庙据碑刻记载,文庙始建于明正统二至四年后经成化和清顺治、康熙、乾隆、道光及民国年间重修扩建,逐渐完整前后历经五百余年。文庙由东西连在一起的三组建筑物构成规模宏伟,风格独具中间一组以大成殿为中心,前有泮池后有尊经阁,中为棂星门、戟门左右有名宦、乡贤祠和东西庑。这一组建筑总称孔庙是纪念圣人孔子的地方。东面一组以桂籍殿为中心前有山门,后有崇圣祠中囿东西二门、戏楼,左右有刘公祠、牛公祠和东西二庑统称文昌宫,供奉文昌帝君西边的儒学已毁,仅存儒学前面的忠孝、节义两祠庙内古柏参天,肃穆幽雅巍峨壮观。

  河阳城因了这一塔一庙便有了灵气,也通了文脉自然就成了文化古城。

  女人的肚脐眼处流出了一股哺育了世代百姓的清泉名曰古海子。它的水脉可循着祁连山再过马牙雪山,一直问源到西藏的布达拉宫古时泉水淙淙,清澈见底上面轻烟袅袅,四季缭绕有酿酒之人在此筑榻修池,慢慢此处便升腾起酒糟味微风一吹,糟味缓缓散开和在空气中,整个河阳城便被浸淫到一股酒气中终年弥漫,沁人心脾酒厂日新月异,由小作坊壮大成集团酒驰名全国,着实醉倒了一大片人鈈过终于有一天,海子泉干涸了再也捧不出一滴水来,集团便很快衰败下去到了这年,大半工人已闲居在家过上了没有活干的日子。

  女人两条修长的大腿缓缓地朝西延伸,伸出两片肥沃的玉米地玉米结穗之后,那腿看上去格外饱满一地的庄稼,让谁都想扑仩去咬几口后来,庄稼就不见了左腿开发成乡镇企业示范区,起初着实火了一把后来一个接一个关了门。再看这条腿就像被太多嘚嘴咬烂,千疮百孔极煞风景。右腿开发成第三产业区灯红酒绿,色彩斑斓尤其是夜晚,流光溢彩的霓虹让这条腿充满肉欲的光芒,一股股极腐朽却又极诱人的味道整年从这里升腾弥漫在河阳城的上空,久久不肯散去

  两腿中间,是一条越变越宽的古河道古时,上游善发大水大水汹涌而来,眼看要掠城而去却突然从东面嘴的地方钻下去,又奇奇怪怪从腿中间冒出来然后一路朝西狂泻洏去,独独保了河阳城的安全久而久之,城西便有了这古河道民国十六年地震之后,上游突然就没了水这河道自此便受冷落,风吹ㄖ晒就成了乱石河滩。

  还有一个地方没说很关键,很神秘

  酒厂到古河道之间,原是一片茂盛的水草地奇花异草冷不丁问津此处,开得如怒如放花香四溢,水汽袅袅成了一大地脉,迟迟不敢有人开掘世间总有敢吃螃蟹的人,不知何时这儿忽然建起一座花园式现代厂房,高楼耸立树木成荫,各种名贵花草从南国移来生成一片一片的草坪和花园。每逢春季百花盛开,群芳斗艳河陽城大大小小的蜜蜂全都飞来,围在花园里嗡嗡叫成一片。

  这座花园式厂房便是著名的河化集团一个拥有上万名员工,资产过亿嘚现代化企业一个二十世纪最末十年让河阳城风光无限的绝命诱惑。

  河阳是座古城说书的文老先生讲,河阳城最早为一驿站因囿古海子清凌凌的泉水,过往的驼客、马队便在这儿歇脚商业因此而萌芽。河阳北临腾格里大沙漠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战国初期一陈姓商人见此地水青草肥,女人茁壮便在此安家,娶妻生子繁衍子孙。商人死后子孙分为两脉,一脉在河阳城做绸缎生意┅脉离河阳百余里垦荒种地。秦二世驼帮灭河阳陈氏男人,掠妻女献帝五年,马帮、驼帮火拼各死伤无数,河阳一时为女人之地……

  乃至西晋南北朝时期驼帮、马帮各踞码头,火拼数年终形成南北二势。南为马帮走山道;北为驼帮,穿漠海南北中间,就囿落难者搭棚而居久而久之,自成一族

  后匈奴起兵,奸女杀子掠走布匹无数,河阳大乱

  永嘉六年,张轨分河阳置郡安置中州流民,人烟日渐繁荣

  太宁元年,西安城豪门杨光携妻小过河阳进西域,遭马帮袭击杨光被乱马踏死,妻杨林氏落难后隨了马帮头子。杨女生性豪爽侠肠义胆,家仇父恨令她一怒之下抢了烟花巷的地盘,仗着母亲的庇护做起了河阳城烟花巷的老板娘。此后河阳烟花业如雨后春笋,蓬勃向上不出几年,便独成一业

  咸安元年,河阳大水百姓流离失所,河阳遭灭顶之灾

  隋开皇二年,兰州巨商贾庆在河阳开钱庄百业待兴,交易日盛百姓安居乐业,驼马二帮相安无事开皇五年,马帮二帮主长女重操烟婲河阳夜夜笙歌,好不热闹

  唐贞观十二年,河阳大风风起风落,百草无一生活后大旱,饥民逃难四野

  天福七年,河阳夶雪平地五尺,民多冻死!

  北宋咸平六年河阳大疫,死亡枕藉!景德三年大水,禾稼尽人相食!

  南宋淳熙三年秋七月,逢大旱蝗大起,食稼殆尽

  宝庆二年三月,大旱民无所食。七月成吉思汗领兵攻河阳,河阳为蒙古汗国占领

  元泰定二年七月,河阳地震死人无数,余震持续数年

  民国十八年,河阳大饥荒疫病蔓延城乡,饿殍遍野

  说书的文老先生每每讲起这些,无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文老先生有一挚友名黄益,祖上为儒学大师深受乾隆皇帝青睐,赐一宅院黄益一生饱学诗书,與文老先生志同道合合建河阳书院,书院落成后不幸染疾而亡文老先生无不悲痛,遂将黄益长孙收于门下潜心培育,谁知孽子不肖与文老先生的独子一道贪食大烟,又遇民国连年战乱黄门家业衰败,至黄益唯一后人黄风娶妻生子时家境破败到只剩一古宅子。后“文革”遭焚黄家沦为贫民。念及两家世交文老先生将黄风小女丫儿过继门下,终日端茶倒水侍候爷俩。

  河阳为内陆沙漠气候多风。史书记载河阳风灾频繁,风祸不断东晋穆帝永和七年,河阳大风拔木黄雾下尘。清康熙四十七年春三月二十五日河阳昼晦如夜,禽鸟死者无算民国二十七年,河阳暴风为灾一九六三年,河阳大风日数达三十九天一九七一年六月下旬,河阳出现十二级夶风三次……

  气象学上风灾分为大风和干热风民间分为黄风、红风、黑风。

  一曰黄风多发于三、四月间,起时就地打旋螺旋式升腾,及半空中化为风流来势较猛,但风力较弱一般只染尘天气,对农作物伤害不大偶尔携有疫菌。百姓经它一吹轻者患流荇疫病,重者染重疾久病不起。黄风起时天晴地朗,没有先兆频数又多,常令百姓防不胜防因旋风携土带尘,看上去如黄雾故俗称黄风。黄风来势若飞机快且猛,来不及躲轰隆隆一阵响,眼前顿觉一片浑黄鼻孔中卷入很重的腥味,过后满脸蒙尘耳孔里灌滿沙子,牙齿三天都刷不干净吃饭时一嘴的沙尘味。如有女子立于风中黄风一如男人的厉手,从裙裾处猛一下将其掀起眨眼工夫,奻子裙摆便倒卷蒙头风力稍猛,那裙便从头上飞起如一朵蘑菇云,开在半天中黄风虽让女子蒙羞,但却不伤及女子肌肤还算善风。

  二曰红风多发于七、八月间。起时在远天极目处其状若一团红云,翻卷而来速度如火车,轰轰隆隆冲过来一路掠草折枝,吞没飞鸟挟沙裹土,天地即刻混沌白昼如蒙上一幕暗红帘子,霎时昏浊一片风过草死,庄稼连根拔起树枝断裂。禽鸟卷入风中不過一个时辰纷纷气绝力尽。如有女子立于风中裙衣必将从四处撕裂,碎成布片露出白嫩细滑之玉体。瞬间风沙洗劫便成了一具染滿红尘的沙鼠。起红风时空中必携豆大的水珠,那是大风卷起一路河水所致水珠碰在女子玉体上,转瞬凝为红泥牢牢粘在肌肤上,過后三天泡在浴缸里也未必能还原肌肤原本之亮色。

  红风来势看似慢但实有排山倒海之势。红风起落数日等天地在昏暗中醒过,才发现绿绿的麦田不见碧波的河水成为红泥流,八月的树枝剩下一具泥树干屋顶瓦揭,玻璃破碎飞鸟绝迹。不出半月大地变色,枯黄早至人畜染疫,疟疾肆行

  三曰黑风,也称绝命风状如黑兽,起于天地相连处行走如巨型坦克,可使山崩地裂小树连根拔起,大树拦腰折断农舍一一摧毁,飞鸟在离风几十里外早已气绝小河一风掠尽,大河碎石填干风中挟裹的不再是沙尘,而是石孓、瓦块噼噼啪啪打在城市脸上,城市瞬间暗无天日一如遭遇地震。如有女子立于风中必将血肉模糊,白骨乱飞!

  大风来时河阳城一派肃穆。

  还不到下午五点大街上早已人去巷空。学生们下午就没敢上学全都躲在家里。机关单位这天放假但日历上这忝并不是法定节假日。就连一向生意兴隆车间日夜不停转的河化集团,这一天也出奇的静了下来

  乱石河滩西边,十丈长的明长城廢墟上两只老鹰惊魂不定地乱叫。它们叫了整整一天嗓子都破了,嘶哑的叫声凄厉地划破河滩上面那一片死亡的气息破碎在河阳城仩空。循声望去两只老鹰像两个忠实的守望者,一会儿望望西边的远天一会儿瞅瞅东边的河阳城。很急很烦躁。

  市消防支队的②十辆消防车清早排在门口,等到了现在

  隔壁公安局大院,一百多辆警车全部换了新灯干警们这阵在睡觉,几个从警察学院临時借来的学生坐在一棵榆树下偷着抽烟。中间那位女学生大约正爱着里面的某一位,看见男朋友吐烟圈眼睛里闪过一股浓浓的爱意。远处一位年轻的值勤干警一直盯住女学生的粉红裙子望,望了半天忽然看见什么似的走了过来。

  这时间城中心一座孤零零的咾院子,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不过很快又缩了回去。院内第二间厢房里一个长发男人表情凝重地铺着床,他手中扬起的床单也是粉红色的跟女学生的裙子一样,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空气中,一股酸中带涩、涩中带腥的味道从西北角洗头一条街上空飘过来挨着窗户钻进去,味道是粉红色的很快就让屋里的男人们吸进了。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三┿分河阳城越发肃穆。

  一只在市委招待所上空盘旋的鸽子它飞得很累,好像盘旋了一个世纪它的目光是绝望的,绝望得快要吐血了这时它看见一个粉红色的倩影慌里慌张地穿过一片小园子,钻进一间平房里去了它恨恨地抖抖翅膀,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鸽孓的视线里,一个忧伤的男人在抽烟两个孤独的老人在竹椅上躺着,还有一个性感的女人在打开另外一扇门……

  这一天河阳城发苼了两件奇奇怪怪的事。

  一是城东头那座古院子里病床上昏睡了三年的文老先生突然醒了,醒得还很明白像是压根就没糊涂过三姩。他打发了黄丫儿一袭青衫,干干净净地走到院里摆好乾隆年间置办的竹椅子,躺上去然后眼睛一动不动盯住河阳城望。

  中午时分文老先生的单孙文厚也从屋里爬出来。文厚秉承了他父亲所有不良嗜好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偷窥大烟后来被文老先生发現,一怒之下将他逐出了门但父亲舍不得他,又将他抱回来牛护犊子一样护着他,生怕一不小心落在可恶的文老先生手里。父子俩僦那样相依为命终于,父亲吸食大烟而死后文厚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父亲的烟枪,到现在已是河阳城有名的大烟鬼了。

  文厚爬得佷艰难大烟已耗尽他的气力,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爬啊爬,终于爬到文老先生身边艰难地掉转身子,把背靠在文老先生边上的一棵歪脖子古树上古树已经很老了,老得太阳光就能把它晒断文厚枯瘦如柴,一只鸟就能把他叼起来双眼像两口黑咕隆咚的暗井,睁不开吔合不上可他还是学着老爷子的样,朝西边空空地望

  鸽子看见他们时,爷俩已躺了一整天

  另一件事是文老先生家的小保姆黃丫儿回家的路上突然让鸟粪打了脸。

  咋就那么邪乎哩偏偏让鸟粪打了脸?当时黄丫儿正在路上走心想文老先生咋就怪怪地醒过來了呢?黄丫儿侍候文老先生有些年月了文老先生过继她时,她初中还没毕业文老先生是有心继续供她念书的,说念到大学也行只偠争气,可丫儿偏偏不是块念书的料一过继到文老先生名下,她便彻底获得了自由再也不用听父亲黄风的唠叨了,她把心思用到侍候攵家爷俩上偶尔的也跟着文老先生学说书,但她显然不是说书的料文老先生对此决不报指望。等她以全校最差的成绩初中毕业后她僦彻底成了一名保姆。好在文家爷俩好侍候黄丫儿过得也算开心。这些年文老先生一直昏睡着文厚又抽烟瘦得不成样子,黄丫儿便感夨落常常闷坐在古树下发呆。今早突然见老爷子醒来黄丫儿着实激动,跑过去就跟老爷子说河阳城的事哪知老爷子轻轻一挥手,说丫儿你回吧我这儿用不着你了。

  丫儿有种说不出的扫兴咋就用不着了呢,不会是我做错啥事了吧正想着脸上一冰凉,一摸竟是鳥粪丫儿呸了一口。让鸟粪打中脸是很不吉利的丫儿顿觉晦气,抬头望天天是空的屁个鸟也没,黄丫儿心里很奇怪就想今儿个这昰咋了,怎么大街上连个人毛也没

  丫儿擦了鸟粪,继续往前走大街空落落的,让丫儿走得很不自在平日里丫儿很少上街,脚步從来就是在自家跟文老先生的古院子之间穿梭父亲黄风有个怪癖,隔几天便唤她回家住一宿丫儿有点烦父亲,觉得他老了怪想法一個接着一个,哪儿睡还不是个睡咋就非要让她回家呢?可丫儿不敢违抗父亲可比不得文老先生,发起火来脾气大着呢

  没走几步,一道红光忽地把丫儿吸住丫儿止住步,定睛朝红光发出的地方望

  大街北侧,一家内衣店还未来得及关门一件红红的内衣正冲呔阳下的丫儿微笑。店主人望见黄丫儿沮丧的脸马上闪出兴奋,见黄丫儿犹豫使了劲招手唤她。

  丫儿循着红光走进去女主人忙忙地为她取下内衣。

  黄丫儿本来是不缺内衣的可几天前晾在自家破院的一件内衣又让人给偷了。黄丫儿始终没能搞清楚偷她内衣嘚到底是谁。偷了五次了每次都是她洗好晾出去不久,内衣便不见了黄丫儿曾想动上脑子抓这个贼,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偷吧,她说看你能偷到啥时候。丫儿心想父亲是不会放过这个贼的只要他偷得勤,迟早会落父亲手里到那时就会有好看的了。丫儿喜欢买内衣更喜欢洗晒内衣,文老先生给她的钱有一半花在了内衣上这不怪丫儿,丫儿长得实在是太快了才买的胸衣不几天便裹不住她勃勃发育的胸。

  内衣是胸罩裤头连体的那种极新潮,极艳当着老板娘的面,黄丫儿红着脸试了一次大小刚合适,她很满意可到下午伍点又拿出来试时,这内衣就大了碗穿上去空空的,好像乳房缩了水黄丫儿不服气,就把内衣丢水里泡了一阵子一缩水就紧,这是黃丫儿的常识然后她把内衣晾在了小院里的绳子上,就睡觉了

  大风起时,黄丫儿和文老先生几乎同时看见了两只鹰

  是两只咾鹰,拼命地扑扇着翅膀鹰嘴里好像还叫着什么,黄丫儿没听懂文老先生却听懂了,他的耳朵动了一下随后就彻底聋了。

  两只咾鹰夺命似的挣扎着朝河阳城上空飞来,鹰的后面是一大团红色的絮状物,天那么大就像沾满羊粪的羊毛,又脏又乱理不清头绪,又像是一头巨大的红毛怪兽从鹰后面轰隆隆响过来。黄丫儿没心思望它只盯着鹰看,鹰挣弹到她头顶时就见一只软软地从空中掉丅来,落到一半又挣扎着扑腾了几下翅膀,黄丫儿刚要给它鼓劲就听“嗵”的一声,鹰掉在地上死在她面前。

  这时正好六点五┿跟气象局预报的是一个时间。

  立时河阳城响起一片警笛,警车“吼吼”尖叫着朝四面八方散开。人们再想往外看就已打不開窗户了。天刷一下暗下来暗得叫人心惊,叫人肉跳是那种红乎乎的黑。城市好像一下子淹没在洪水里透不过气。强烈的沙尘味从窗户缝里扑进来屋子里很快灌满沙尘,呛得人不敢松开鼻子孩子们躲进了被窝,把头捂得严严的女人们开始拿起浇花用的喷水器,往屋子里使劲喷水

  男人们开始抽烟。这个时候除了抽烟,还能做什么呢

  警笛响过后,就有无数

种声音跟着响起来噼噼啪啪,乒乒乓乓哐!哐!啪!啪!

  起风了。而且是红风!

  红风的吼叫先是像野狼一样后来就成了猛虎的声音。“吼——吼——”一声紧过一声撕扯住人的心,往烂里撕一片接一片的瓦从屋顶上甩下来,打在对面的玻璃上嘭!哗!玻璃碎了。一根又一根的树枝“咔嚓咔嚓”地断

  河阳城刮风了!——红风!

  这个在地上躺了一辈子的女人,衣服转眼之间就被撕破一丝儿不剩了。然后无数双男人的手粗暴地朝她打过来,脸上、腿上、肚皮上、乳房上几乎每一片肌肤,都有手“乒乒乓乓”“噼噼啪啪”在打有些手昰展开的,用手掌拍打有些手是攥着的,用拳头捶她又有几十双手叉开着,撕扯着她的头发想和头皮一块拔走。女人身上已经出血皮开肉绽,整张皮都快要撕扯掉了……

  半夜时分电停了。

  先是西北角那一片接着是肚皮这一块,再后来全城的电就断了。

  黑夜中只有狂风撕扯的声音,如猛兽在叫啸在颤动。

  女人们累了喷了半天的水才发现无济于事,只好拿毛巾浸上水一囚一块捂住鼻子。

  男人们也累了抽了这么长时间的烟,就想干点什么!

  城中心孤零零的那座有双扇朱红色大门的老院子里厢房的窗户紧闭着。屋里一张古铜色的旧床上,长发男人正骑在妖冶女人身上风起时他就骑了上去,这阵子还没下来女人正是先前探叻头的那女人,因为兴奋她的模样显得很夸张,整个身子都膨胀着一股欲望她的叫声从窗子里迸出来,飞溅在院子里让大风撕裂,支离破碎地落进各家各户的窗户

  警笛终于不叫了。不是不想叫是新换的警灯压根不管用,超强灯光在不到五米的地方就找不见了警车只好分散停在商场、银行门前,像条哑巴狗守护着这些重要的地方。

  整个河阳城让风沙蒙住了眼睛

  河阳本来缺水。连續五年的干旱使上下游都闹水荒一连几年,供水一直是分片区分时间轮流供的这次为预防大风,自来水公司攒足了劲本想在市民面湔露一回脸,没承想才一天就干了

  平时人们并不觉得水有多要紧,即或是停水了也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方便,黄大丫甚至暗暗高兴停水了,就有理由不做饭去街上吃一顿。可是这是在风中,是在一场暗无天日的风中突然没了水,人们开始害怕冥冥中覺得停水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听过文老先生说书的人就想民国十六年,一场大风河阳城三年没水,地上连草根都绝了迹别说绿色叻。一九六六年一场大风后河阳城断断续续缺了十年的水,不少人逃到乡下活命去了那些年河阳城接二连三地起火,一烧一大片救吙时人们找不到水,只能眼巴巴望着烧下去老城里人黄风祖传的院子就是那年烧没的。现在又是大风中断水……

  风断水愁煞人。攵老先生不知说过多少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水是养人的根水是地脉的精灵。难道河阳城的脉气尽了养不住人了?往后呀……

  風继续干吼着一没了水,连风声都嘶哑了像无数孤魂野鬼,一拨一拨地冲河阳城喊冤

  女人们怕了。这样的风中女人们是不可能不怕的,她们瑟缩着身子偎在男人怀里,眼里抖抖地冒着蓝光平日在女人眼里再窝囊的男人,这时也成了一堵墙一堵坚硬的墙。

  屋子里充斥着焦煳味大地的灵魂被干热风烤着了,不像是火焰是尸体被烤焦的黑烟……

  第三天,电话线断了

  为防止大風期间通讯中断,电信部门一接到通知就做准备十天投资一百万,整个通讯设施做了一级抢修维护可最终还是断了,电话讯号瞬间消夨了

  第四天傍晚,大约八点钟风势减弱,肆虐声渐渐弱下去大风给人们发出一个讯号,我要撤了男人们闷不住了,想透透气女人们开始吆喝,快去找水渴死人了。

  于是在大风刚刚减弱,空气里还满是沙尘两米之外依旧什么也分辨不清的傍晚,河阳城突然亮起了鬼火鬼火先是从居民区一家一家的门洞里亮起,星星点灯似的忽一下灭了,忽一下亮了很快,鬼火集中到了街上像昰排出个迷魂阵,忽一下往东移忽一下又往西移,阴森森很骇人。

  街上人跟人冷不丁撞了身,就问:“找见了吗”

  于是叒捏着手电筒,提着水桶跟亮光走移过来又移过去,折腾了半晚上撞见鬼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找见水

  这时候,那座孤零零的老院子里长发男人跟妖冶女人终于累了,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大风并没影响他们的情趣,相反看上去他们比往常更有劲头。

  女人偎在男人怀里女人的丰满跟男人的瘦弱形成强烈对比,让人觉得怎么都是女人把男人吸干了

  再看河阳城,这个躺了一辈子的女人这阵子遍体是伤,每一寸肌肤都烂开了口子,血殷红的血,早已渗透大地映红整个天空。她气息奄奄昏死过去。

  大风彻底圵了的这天早上黄丫儿猛记起自己晾在院里的内衣,一骨碌翻起身跑到院中。

  天呀刮完了,刮完了——啥都没了!

  很久佷久,黄丫儿绝望地抬起头循着天空渐渐重显的亮色,目光伸向远处

  沙尘慢慢褪去,城市渐渐显出轮廓那座高高大大的楼房就凸了出来。天呀那上边飘着的粉红绸子是啥,莫不是……

  黄丫儿的张望里河阳城渐渐脱去尘衣,露出她灰蒙蒙的身影昏天暗日丅,这座古城看上去一片颓废那些随处可见的残楼破舍,废弃的厂房院落里破旧的设备和倒在废水沟里的各种霉烂变质产品,似乎在姠人们诉说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循着这脉络,你甚至可以清晰地触摸到在不太遥远的过去这块土地上那轰轰烈烈,震彻人心嘚气息还有那激情一次次燃烧的人们,在这块土地上做出的种种挣扎或努力然而,失败一次次熄灭了人们心里那梦幻般的火焰古城茬数次暴风雨般的洗礼中,终究无奈地安静下来满是疲惫的身子落下残疾般的道道伤痕……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这座古城演绎过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悲喜剧在由传统的农业城市向现代化工业城市的递变中,河阳城经历了太多大悲大喜式的苦难那些曾经显赫一时而又洳过眼云烟的人物和企业,如今都已成为一种历史给这个城市的发展默默地做着另一种注解。大浪淘沙二十年后的今天,昔日一大批聲名显赫的企业纷纷倒地只剩下为数可怜的几家,在苦苦支撑着河阳城的天空

  坐落在城西古海子泉下方的河化集团,是为数不多嘚几家企业中的佼佼者这家八十年代后期崛起在河阳城的现代化企业,原是一家破败的小厂在它起步的阶段,几乎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等到人们关注它时,河化集团已奇迹般地立在那儿了

  河阳人觉得,这块土地上能生长出这么个企业简直是神话。很长的时间裏人们都不敢相信,甚至还有点怀疑老城里人黄风就说,这是瞎猫碰了个死老鼠运气。

  黄风的话并没让河阳人在意因为他们嘚兴趣完全集中到了河化身上。乖乖你看那厂区,整个一个花园听说光建厂就花了两个亿。两个亿呀!别墅式的办公楼流线型的厂房,厂区里一块一块绿莹莹的草地那草比庄稼地里的麦子还值钱,种草的人听说还是请来的专家工资跟市长的一般高。还有那些从没見过的树清一色是从南方移来的。河阳人兴奋了整整五年,人们的目光牢牢被河化捉住河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他们的心厂子效益好时,职工今天分这明天分那,天天跟过节似的河阳人也跟着占了不少便宜,工人上下班坐出租隔三岔五上酒店,真是一厂兴百业旺啊,还不时领导来视察真是看有看头,听有听头河阳城在外人面前也风光了不少!

  可是,河化冷不丁修了那么个通天柱②十八层,整个河西走廊最高的楼连省城都没有。河化人胆子真大真敢往高里修。市上还把它定为河阳城的标志性建筑老城里人黄風却说:我咋看着它像个棺材!这下让他说中了,好端端一个厂子让一个楼给修趴下了,四五年了那通天柱还摆在广场里,几个亿的票子呀多心痛!

  过了!河阳人认为,这是厂子玩火玩得过了钱多了烧的,盖那么个棺材干啥河阳城有多少人,总不能全装进那個棺材里吧俗话说得好,锅(过)头的饭能吃锅(过)头的事做不得,谁做谁报应这不,河化立马日子就难过了

  河阳四大名人之┅瞎子大仙“神娃娃”说,那楼盖在了河阳城的心窝子上压住了!往后河阳城怕再也翻不起身来。这话一出人们立马翻开地图,细细查看糟了,真的盖到了心窝子上那么高个通天柱,压在心窝上这城还能动弹?

  “神娃娃”的话立马应验河阳城接二连三地出倳,厂子一个接一个垮下去连五十年的老酒厂都给垮了,下岗工人比乱石河滩的石头还多紧跟着,天爷大旱五年了不下个雨渣子,莊稼一年比一年晒得绝人都快立不住了。沙尘暴又刮一年一场风,从头刮到尾天也昏昏,地也昏昏贩毒的,卖淫的打砸抢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人们开始怪那个通天柱,东不修西不修,偏偏修在心窝上!日他天爷谁批准的?

  再看河化集團就觉这厂子真是邪了门,前两年都还好好的一年上交的税据说占河阳市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五分之一呀了得!可自打修了这通天柱,一年接一年滑下来了

  有人说河化要上市,一上市就又有希望了可大多人不信。上市有那么容易?准又是那些人胡折腾不折腾垮,心不甘呀……

  有人说河化要解体原来合并进去的十二家厂子分出来另过,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还是有人不信,合时容易分時难这跟儿子们分家一个道理,分不好闹个驴死鞍子烂,划算吗

  人们议论着,担忧着好说歹说,河化可千万不能垮呀河化偠是垮了,河阳的天也就塌了河阳人的日子咋过?上万号工人哗一下出来,河阳城还不得乱套

  河化集团的创始人陈天彪,因着河化集团的巅峰与低谷一直是河阳人茶余饭后谈论的中心。关于他复杂的过去人们众说纷纭,一直达不成统一有人说他原是个收破爛的,收破烂时捡了个宝贝一夜之间变成了富翁。有人说他过去是贩猪的靠贩猪起家,后来成就了大业也有人说他天生就是个人精,早在包产到户前就办起了私人厂子挣不少钱,后来为个女人蹲了大狱当然,也有人说他不少坏话骂他胡倒腾,硬是把一个好端端嘚厂子给折腾得半死不活而“神娃娃”却说,陈天彪犯了一大忌他不该离婚,娶个小老婆他本命穷,福气全是大老婆带给他的娶個小老婆,等于自掘坟墓小老婆不但是白虎,下面还长颗豌豆大的红痣专剋心劲旺的男人。

  河阳人对陈天彪离婚再娶并没太大嘚非议。像他这么大的老板娶个小老婆算啥,别三宫六院就行换上谁还不都一球样!

  倒是老城里人黄风经常说,不就一个乡下土鱉子还想在河阳城里闹大事?老城里人黄风自始至终对陈天彪怀有毫无道理的仇恨说河阳城正是让这些乡下土鳖子给搅成个四不像。茬河阳城大浪淘沙后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企业家里黄风独独偏爱酒厂的胡万坤,说人家那是喝过墨水的是个干大事的料,陈天彪敢哏胡万坤比黄风静观天象,而后叹喟:成大器者唯胡万坤也。可黄风此话说完没一年酒厂却奇奇地垮了,扇了黄风老儿一个嘴巴洎此,他不再谈论河阳城的大事终日游荡在广场里,尽瞅些河阳城花花绿绿的小事

  河阳人认为,老城里人黄风一向偏激他仇视陳天彪其实是在仇视河阳城里的乡下人,认为是乡下人坏了河阳城的风水败了河阳城的地脉。他的话当然不能让人接受有人当面就跟怹顶牛,说:“乡下人咋了河阳城头一个个拿大哥大,住小洋楼的;开私家小车养小女人的哪个不是乡下人?瞧瞧你们老城里人住個贫民窟,吃个烂菜根娶个刁婆娘,日子过得那个窝囊还嫌弹乡下人哩。黄风不服气骂:乡下人钱再多终归还是乡下人,瘦死的骆駝比马大要跟城里人比,远着哩再过一百年吧。光这教养怕是一百年也学不来啊。”

  骂归骂争归争,对陈天彪河阳人还是普遍寄予厚望的,觉得这河阳城假若没了这么个人茶余饭后该谈喧谁哩。说胡万坤不行,没味道读了书的人都一个孬样,啥时也脱鈈开个“酸”字哪有人家陈天彪气魄大,平地上起座山塌了也有个响声。说车光辉不提倒好,一提车光辉更来气瞅瞅河阳城,哪兒没让他拆过有本事拆,没本事建真是个“拆光毁”!

  比来比去,河阳人还是偏爱陈天彪好说歹说他给河阳城建下这么大个厂孓,养活着一万人不容易呀!

  大风过后,河阳城陷入了静默

  尽管有消息说,电视台和气象局的四个工作人员冒着生命危险抢拍的纪实片惊动了省里和北京城也尽管有消息说,上任两年的市长抢在第一时间赶到省里为河阳争取救灾物资,但河阳城蔫头耷脑僦跟贼偷光了气一样。

  人们从屋里走出来突然发现河阳城烂掉了。像个被人捶扁了的老女人千疮百孔,那本来就满是皱折的皮肤箌处裂开血口黄沙一灌,更像溃烂的血口抹了一层浑浊的红药水令人发呕。

  空气是发了霉的那种黏黏的,腥还带着酸臭。一股腐烂的气息弥漫在空中细细一闻,就品出是一股残存在城市里很久远很久远的死亡气息人们纷纷把目光挪过来,投向西边的古河滩乱石河滩上面,果然浮出一层褐红的血雾既不流动,也不飘散像城市的阴魂,悬浮在半空……

  接二连三的消息让人伤心

  先是说公安局清点队伍时发现少了一个人,点来点去不知少的是谁后来值勤干警说,肯定是那个穿粉红色裙子的女学生一查果然那女嘚不见了,可她的裙子还在粉红粉红的,悬挂在墙上

  接着说寺里那座千年古塔倒了。啥时倒的不知道反正风停了不久,有人说眼里望不见东西了跑去一看,古塔就倒了古塔怎么能倒呢?千年的古塔啥没经见过,大风大浪都熬过来了怎么这次就倒了呢?

  古塔倒的很日怪就像放倒了一棵树,倒下来仍是好好的居然没撞碎。

  塔里面肯定有宝藏!

  围观的人立刻扑上去扑到塔的身上,钻到塔的肚子里找宝藏公安赶来的时候,塔都囫囫囵囵的等拿枪把抢劫的人吓唬出来,塔就“哗”一下碎了

  更日怪的是,九十九岁白寿的文老先生死了!

  大风停了的第二天老城里人黄风忽然记起文老先生,扔下手中的活计从贫民窟一路小跑到了文咾先生的古院子里,就发现文老先生死了文老先生死得越发奇怪,他躺在竹椅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睁成两个大问号

  黄风大感惊訝,一连五天的大风文老先生眼里竟无一粒沙子!

  文厚也死了。死得更惨身子蜷缩成一团,上面盖着厚厚一层沙黄风挖出他时,文厚黑窟窟的眼里全是沙子

  爷孙面前,躺着大风前摔死的另一只鹰

  黄风拽起文老先生时,猛听有人说:再差一岁了咋就活不过去呢?

  这声音来自哪里黄风怔了半天,近乎痴呆地盯住文老先生盯着盯着,猛觉文老先生一定是看见了什么

  此后,這个问题便久久地困扰着黄风让他本来就古怪的行为越发古怪。这个名门望族的落拓子弟带着这个巨大的疑问,开始了他人生最黑暗嘚思考

  文老先生的葬礼简单而淳朴。葬礼由黄风主持参加葬礼的除了黄风一家,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听书人过去的岁月里,他們没少听过文老先生的段子有些段子已成为经典,对他们的人生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人们默默地站在文老先生棺材前,以非常复杂的惢情跟这位白寿老人告别黄丫儿发出伤心的哭,她是人群中唯一披麻戴孝的她的哭引得周围不少人淌下了泪,对此黄风感到满意在黃丫儿的哭声里,黄风很像回事地为文老先生点亮了长明灯打起了幡,还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文家爷俩在黄风的细心打理下,平静哋上了路

  黄丫儿一路放悲,她的悲哭引得姐姐大丫深感惊讶大丫拉了一把她说,行了哪有那么多眼泪,也不怕人笑话二丫跟著说,做做样子就够了还真当成文家的人了?

  黄风恶恶地瞪过来一眼见两个女儿一脸的无所谓,遂冲天空“呔”了一声

  葬唍文老先生,黄风照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来到广场。文老先生眼里那两个巨大的问号让他亲手埋进乱石河滩那片寂静的公墓里,像替自己埋住一个秘密心里不免激动。

  这是大风过后的第七个日子广场里早已人流如织,关于大风带来的种种不快这儿是最好的發泄地,间或有啥子疑惑自有人给你解开。

  当然黄风没啥疑惑那两个问号,他是不屑跟“神仙”们讲的他们懂个鸟,只会哄弄鄉下人骗几个鸟钱。

  穿过乱攘攘的人堆黄风往里走,不时有人跟他搭讪当然不是熟人,河阳城黄风没几个熟人这不能怪他,潒他这样世袭身份的贵族河阳城本来就没几个,文老先生这一走说不定就剩了他一人。至于眼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鸟人黄风是决然不會与他们为伍的。

  有人用胳膊肘捣他一下驻足一看,是一小年轻混混,眼睛眨巴了几下冲黄风掀开西装右襟,鬼一般悄声说:“要古币吗”

  “呔!”黄风两眼一怒,混混吓走了

  又有人伸手拽他一下,拽的是后襟黄风转身,见是一青眼圈的人“要媔吗?”“呔!”黄风扬声呵斥青眼圈剜他一眼,龇着牙走了

  安稳了几步,刷一下头顶凉下来黄风神经质地收住步子,抬头一朢已走到通天柱下。只见压着他的这幢楼浑身开满窟窿黑咕隆咚的,像个怪物细一看,才发现楼上的玻璃全碎了怪不得脚底下的咣跟往日不像,严严实实的变成一片暗让风给刮了?日怪这楼的玻璃也敢刮,胆子不小哩

  又走几步,人更密了风后的太阳毒,烤得广场火辣辣的立不住人。卖磁带卖喇叭卖内衣内裤卖古玩的全挪了过来楼成了一顶遮阳伞。有人直冲冲挡住他问:“要字画不文老先生听过吗,他屋里的字画”黄风惊了,这么快就有人兜售文老先生的字画可那字画明明是自个亲手交博物馆的,这鸟从哪弄來他问:“真还是假?”

  “哎哎怎么说话呢?假的还敢卖让人捉了,还不撕碎爷们爷们搞的绝对是真,不信……换个地方让伱瞧瞧开开眼?”黄风见这鸟神色不像是蒙人一赌气跟过去,钻进楼边围着的工棚里“爷们”四下望望,确信没人跟过来才颤颤哋从怀里取出个油布卷儿,抖开就见一只鹰尖叫着飞过来。

  是真的!文老先生的鹰搏击天空时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是一种幽怨,一种悲悯一种伤感。那目光是文老先生的目光穿透一切又能宽容一切,鹰的搏击是为了证明自己是鹰,而不是简单地捕捉猎物

  黄风不语了!这鹰当时他要留下来,又觉不光明磊落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交了上去,没想到……

  “哎你到底识不识货,不識货别找麻烦呀”“爷们”见他发愣,不耐烦地说

  黄风恨恨转身,感觉让人喂了一只苍蝇

  见他离去,“爷们”又跟在后头迉缠黄风恼了,一声“呔”!“爷们”一听这“呔”知道碰到谁了,一溜儿钻了

  黄风突然有了伤感,一股说不出的悲悯涌上来不知为谁。

  又有人拽他一下见他不搭理,紧跟着又捏了一下他的手绵绵的,有几分柔驻足,是一拉客的暗娼丫儿那么大点囚,也干这个只是那脸,白一道子粉一道子活生生毁成个鬼。

  女子飞他个媚眼说:“包你舒服。”

  “呔!”黄风从胃里喝絀一声

  女子并不明白“呔”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跟紧着问:“不去就不去尽呔个啥?”

  女子气气地咒他一句忙着招揽别人詓了。

  黄风终于来到文化馆楼下茶社老板远远看见他,扔下手中的杯子忙忙迎过来笑堆在鼻梁骨两边问:“还坐外头呀?”

  “自然”黄风奇怪这个钱挣有点昏头的塌鼻梁男人每次总这么愚蠢地问自己,我坐过里边吗他很不高兴地躺到塌鼻梁男人递过来的竹椅上,恨恨地瞪了塌鼻梁男人一眼

  这把竹椅可以说是茶社老板专门为他定做的,河阳干燥竹椅是经不住茶客们折腾的,茶客们躺嘚是清一色的铁管架帆布面那种结实,耐脏黄风不同,谁都知道他是黄进士的后代名门之后,必是有所区别的就专门替他买了这張竹躺椅。当然跟文老先生那竹椅没法比但至少也算把竹椅。

  “来杯茯茶还是……”塌鼻梁男人又问

  这回黄风不能不生气了。“我喝过那玩意吗”他斜斜地把话甩过去,塌鼻梁男人一想自己又多了嘴讪笑着给他沏好茶去了。

  茯茶哼!那玩意也敢叫茶,真是不知羞耻黄风巴一眼里面茶客面前放的杯子,红乎乎、黑乎乎一杯像猪血,又像马尿居然有人喝,不就是一些乱茶根子一煮熬成的浑水吗?河阳人竟把它当宝贝喝成了一股风,还跟什么腊肉、行面套起了“三套车”连省上一些大干部来了都点名吃那玩意,日怪!

  塌鼻梁男人捧来一把紫砂壶一个紫砂小杯,恭敬地放在他面前黄风这才消了气,很斯文地提起壶蜻蜓点水似的,烫了┅下杯才沏上龙井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呷

  喝茶是消磨时光最好的方法,一口一口中日头便从东边爬到头顶,不知不觉又滑落到覀边河阳这些年大旱,四乡八邻的庄稼晒了农民们种地种不出收成,青壮劳力跑了新疆剩下跑不动的,就来河阳城喝茶当然更多嘚是河阳城下了岗的工人,一时不知该做点啥先来喝段日子茶。这茶社就有点紧张东头偌大的核桃园子,也改成了喝茶的地方人还昰装不下,就有生意不景气的店铺纷纷改头换面,挂了茶社的牌子

  光喝茶寡味,还有麻将、牛九、象棋摆在茶桌上随茶客的兴。至于赌几个钱茶社老板只管望风,不担大的责任让公安抓了,茶客自认倒霉

  黄风常来的这家茶社,没赌博过去是文老先生說书的地方,叫文书园子文老先生不说书后,这地方拆了修成楼房改成文化馆,茶社照旧开只是说书改成了弹曲儿唱贤孝,一样吸引人人一多,茶社里面的气味就浑浊尤其乡下人多时,脚臭气熏天连屁也响响地放出来,再夹杂些劣质香烟味狐臭味,一股脑儿飄起来真是臭不可闻。因此黄风是从不坐里边的门口透风,还能观景广场里人杂,景也杂稀儿怪儿的事,都逃不过黄风的眼睛

  观着观着,黄风就观上景了那是啥东西呢,粉的又像是红的,有风就飘几下没风就吊着。不是红旗楼盖起来不到半年,红旗僦让风吹没了影倒像是女人家的内衣裤,对挺像。黄风很快判断出通天柱高头那粉红颜色的一定是女人家的内衣裤,说不定上面还沾了秽物天哟,咋把它日弄上去了呢

  “呔,快来快来——”他忙不迭地唤塌鼻梁男人,及至跟前锁着嗓子问,“快看那是啥东西?”

  塌鼻梁男人见他指高处的楼顶略带几分神秘地回答:“是婆姨身子底下的衣裳,挂上去好些日子了”

  “呔,还真昰——”

  这下糟了黄风霎时明白文老先生眼里那两个巨大的问号,一定是文老先生看见了它秽物呀,秽物也让风给刮上去挂到河阳城头上,了得

  这楼保不住了,秽物压顶大凶呀,这楼一定保不住了保不准连河阳城都要遭灭顶之灾……

  黄风朝楼“呔”了一声,扔下茶钱走了。

  刚进院门就听见二女子黄二丫的声音。这破鸟有些时间没来家了也不知她那破日子过得咋样。葬文咾先生那天黄风见她穿得人不人鬼不鬼,遂断了跟她讨问的念头及至里边,二丫草草跟他打过招呼张罗着做饭去了。仅仅一瞥黄風就捕捉到隐匿在二丫脸上的不祥,八成又是讨气了黄风转念了一下,却无心思多想这些年,他已越来越不把女儿们的事放在心上這样说并不意味他是一个不尽责任的父亲,事实是他在三个女子身上耗费掉大半生的心血到头来却没得到一点回报。他原来固执地认为洎己可以把她们调教为旧时上等人家那种知书达理端庄贤惠,高贵得让男人望一眼便永世珍爱的女子不料中途便发现自己纯属枉费心機。女子们的叛逆大大超过他的想象那种离经叛道的疯狂作为简直让他无地自容,甚至怀疑这几个孽种是不是他的血脉终于有一天,黃风想通了觉得世间万物总是这么轮回,女子们的堕落不怪世风说到底还是上苍对黄氏家族的一种惩罚。他当年不也以同样的手段毁滅了自己的父亲吗溯根究底,家门不幸已是老早的事或许正是命定,犯不着伤神

  吃饭时黄风只是略略提了一下,说:“你家那破鸟男人还照旧”

  黄风说话一向是把人称作某鸟。在他眼里满世界的人就跟鸟一样,呼啦啦来呼啦啦去,整天叽叽喳喳嘈嘈切切,却不知究竟为着什么朗朗乾坤,人不过浮尘一粒该来则来,当去则去何苦跟鸟一样为夺食而奔命。命奔好了能咋只不过变荿一只稀罕鸟,让人囚在笼里充其量玩物一个。奔不好又咋就如这满树麻雀,整日叽叽喳喳苦叫一世也是白搭。虽是如此黄风还昰把鸟分了几类,那词便跟着丰富起来什么“烂鸟”“破鸟”“坏鸟”“挨刀鸟”“混鸟”等等,因人而异决不乱用。比如二丫跟她侽人黄风一律称作“破鸟”,大丫被称为“烂鸟”大丫男人却被冠之以“绝命鸟”,其中含义连大丫都弄不明白独独对黄丫儿,却昰一直称作“小鸟”的这一个“小”字,蕴含了他为父的无限爱意间或还有隐隐的不死愿望。

  “照旧”二丫不敢抬头,生怕脸仩的表情露出破绽边扒拉饭边怯怯地吐出两字。

  “那破鸟男人早就该踹了。”一边的黄丫儿接过话拧眉道。

  “乱呔!”黄風眉头一锁“啪”一下将筷子摔碗上,两眼怒到黄丫儿脸上随后带几分失望地说:“这话不是你能说的。”

  黄丫儿吐了下舌头表示知错,但随后忍不住又道:“干吗非要跟个男人才活”说话中间窥了一眼黄风,吓得把后半句缩回肚子里去了

  三个人闷声吃飯,屋子里的气氛破坏着一家人吃饭的情绪尤其二丫,嚼饭时牙都是轻轻的生怕弄出响动,惹来一桌子骂太闷了,黄丫儿先受不住眉一扬道:

  “嗯,一个月四百块还管吃住。”

  “有这么好的事”二丫脸上羡羡的,都说车家用保姆条件极高挑了长相挑性格,没想竟挑上了丫儿

  “合同都签了,没骗你们”黄丫儿说着就要拿合同,被黄风止住了黄风望着丫儿,慎重问:“凭啥”

  “我也不清楚,”丫儿嗫嚅道“去了好几个,后来车老板挑了我他说……”

  “说啥?”黄风紧问

  “说……说我是文咾爷子家干了的。”

  “噢——”黄风长吁一口气心里越发糊涂,一个烂包工头子竟敢学文老先生!

  夜里,黄风做了一个梦夢见自己正在广场里听贤孝,猛听轰隆隆一片巨响抬头望时见通天柱“轰”一声倒了,打天上落下来山崩地裂般,四周的人顿作惊鸟散尘土滚滚中,两只鹰飞出来正是大风时掉到他家和文老先生家的那两只,鹰嘴大张扑向四散的人……

  醒来后顿觉这梦怪怪的,边回味边琢磨正琢磨着就听见隔屋里二丫低低的泣啜声,中间还夹杂着丫儿的声音

  说是隔屋,其实只不过是一间大屋的中间拿彡合板隔了道墙又留出个小门。黄风睡大间丫儿睡小间,夜里翻个身都听得清晰别说是哭。

  黄风以前不住这房子“文革”后政府落实政策补偿他一院平房,住了将近二十年四年前拆了。市上搞阳光工程拆了一大片平房,把他们临时安顿在这说是一年新楼僦建好,还签了合同谁知楼建了三层就建不动了,一直摆在前面摆了三年还不见动静。这一片近两千号人就在这贫民窟里挤着,那個拆房修楼的人正是车光辉

  细心听半天,黄风终于听出是二丫男人在外头又有了女人还要跟二丫离婚。这破鸟!黄风登时气得心裏擂鼓他要找多少女人才够!

  这该死的破鸟男人,迟早要碰死在女人上!

  一想二丫黄风又觉这破鸟也是咎由自取,让人家羞辱活该!当初一句好话都不听,现在知道跑娘家哭晚矣……

  二丫现在这男人,叫苏朋酒厂的,说是在外头跑销售一年回不了幾次家。黄风对这破鸟男人没一点好感当初二丫跟苏朋闹出有辱家门的丑事,让苏朋老婆抓到床上差点闹出人命。当时黄风只扔给二丫一句话:“我宁可让你去死也不会让你跟这个破鸟男人,他会毁你一生啊!”二丫不听硬是撕破脸皮离了婚,嫁了苏朋

  实践證明,黄风没看走眼呀

  苏朋的的确确有了另外的女人,而且这一次绝不是随随便便玩一阵就扔的。

  两个月前他领着野女人堂而皇之地走进家门,跟二丫介绍:这是林倩倩金昌公司的促销员。二丫瞅了林倩倩一眼没说话,也没沏水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头發,上班去了二丫在一家小食品厂干统计,具体的活是把当天各班组生产的饼干、蛋卷等分门别类统计下来报到财务科,让财务科核算班组的工资班组工资一出来,她再按各班组个人的岗位、定额、厂龄等算出每个工人的工资活不累,可二丫干着没劲厂子生产的餅干蛋卷销不动,全压在库房里工人工资一年前就开不出,隔一阵发给几箱饼干隔一阵又发几箱蛋卷,工人们只好一下班就赶到夜市扯着嗓子喊卖。这年月没钱的你喊死也没用,有钱的谁又买你这个人家领着孩子进超市,尽挑南方产的电视里整天让明星做广告嘚食品买。二丫起初也卖过一两次羞羞答答往人堆里一站,使劲憋足了气也叫喊不出后来她把东西送了车间里的姐妹,再也不丢那份囚了

  厂子发不出工资,工人干活还有啥劲抱着箱子打盹的,搂住脖子喧谎的板着脸骂厂长的……就是找不见认真干活的。二丫慵懒着身子在车间里打了一会瞌睡忽然记起苏朋领的那个女人。打扮得妖里妖气袒胸露臂,头发还染成棕色活脱脱一只鸡,还他妈什么鸟促销员再细想那鸡望苏朋的眼神,跟苏朋说话的语气心里头就扑扑腾腾直跳。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蹬着自行车怀着一種异常兴奋而又接近恐怖的心情往回赶,上楼时猛然多出个心眼把脚抬得老高,尽量不发出声响心也跟着悬起来。说来也怪二丫既擔心自己这趟白跑又更怕真的抓到什么。开门时她犹豫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抓到又能咋还不惹自己一肚子气。又一想不行我不能让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他要真敢把野女人领到自家床上老娘跟他没完!她猛地打开门,像公安人员一樣冲进去

  卧室的门大开着,地毯上乳罩、裤头、长筒袜像嘲笑她似的发出绿色的光芒。再望床上那鸡果然赤条条偎在苏朋怀里,正拿串葡萄舔哩

  她愣在卧室门口,被床上两个人的镇静吓住了他们居然不害怕、不恐慌,连惊叫也不响一声

  二丫想扑上詓,想撕住鸡的头发把她撕烂、撕碎,还想抡把菜刀用劲朝苏朋身上砍上十刀、一百刀,不一千刀。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聲不响地扭头出门下楼,阳光打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像打在一具僵尸上。她感觉不出疼痛只觉得自己的脸冰凉,全身冰凉像掉进一ロ深井,水让她窒息却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任自己掉下去,完完全全让水淹没

  二丫对婚姻有着完全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想法,她自始至终认为婚姻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娱乐,就像天上的两只鸟从不同方向飞来,一只吸引了另一只找个地方筑下巢,轻轻松松地叫成双成对地飞。天是蓝的呼吸是自由的,小巢是供夜晚叫欢的……男人和女人原本就是一对鸟,到一起是因为吸引,因为娛乐既然不再有吸引,不再有轻轻松松的娱乐死守在一起,又有何用

  以前,苏朋只是在外面打打野食他是个重色的男人,第┅次见面她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到现在也未改变。若不好色苏朋不会把她摁床上,她也嫁不了苏朋因自己而不让苏朋好色,这有点痴想而且也不合逻辑。凭什么所以她把苏朋放得很开,想干啥干去只是别碎了她的梦。可这次不一样苏朋竟然把鸡(这时她已确信林倩倩是只鸡,跟广场里站的、大街上跑的没啥两样)带到她的床上苏朋可以是大家的,但小巢是她和苏朋独享的她不能容忍别的女囚侵占她的小巢,玷污她的床何况是只烂鸡。

  她在街上一直溜到天黑毫无目的地乱溜,她没地方可去只能在街上溜着。二丫没囿朋友厂子里的姐妹下班还要练摊,没谁像她这么不在乎钱姐姐大丫那儿她想都不敢想,要是让大丫听到一准把她笑死。她只好在街上心灰意冷地走一连碰了几个打野食的男人,色迷迷凑过来跟她套近乎问她去不去?她能听懂这话这方面她特有天赋。她望望套菦乎的男人失望地摇摇头,这些男人太没档次脏而粗俗,没一点口味如果碰上赏心悦目者,也许就跟去了她不是想报复苏朋,有什么值得报复的她只是想碰上个男人,让他拥着让他暖着。这个想法几乎与生俱来每每心情不爽的时候,这想法便更强烈二丫渴朢着生命中有那么一个男人,总是在关键处跳出来给她抚慰,给她欢愉和快乐……

  她愤怒至极转了一大圈,居然连这么个欲望都難满足好男人倒是不少,可都让女人吊着吊得好紧,生怕一松手让她抢了去妈的!她心里骂句脏话,恨恨地回来了

  苏朋和鸡絀去了,大约是饿了溜出去填肚子。屋子里弥散着一股腥臭味很刺鼻。她走进卧室将床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扯下来,抱到楼道的垃圾ロ点燃,望着“噗噗”蹿起的火苗她有些兴奋,心激动得迸出来脸上燃起一股火苗,像是把心头积压的很多东西一道烧了

  她換了新床单、新被子、新枕巾,把地毯扯下来扔到阳台上。看看再没啥可换了方坐到沙发上,开始想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是值得囚反复去想的。

  想着想着二丫忽然望见了门锁,门锁还是旧的这重要的环节差点给忘了。她打开抽屉里面真有一把新锁,记不起是啥时买的或者它一直就在抽屉里,等她今天用

  她鼓捣半天,竟然卸不下旧锁恨恨踹了一脚门,骂了句“他妈的”二丫是絕少骂脏话的,打小起她们三姊妹说的每个字都要经父亲严格的挑剔想不到这几年脏话竟在她腹中越来越活跃,关键处总能恰到好处地跳出来帮她泄掉怨气。

  二丫折腾半天还是白费劲。不行得找个人换,二丫是下定决心要换锁了这么想着她便想起三儿,一个佷年轻的男人车间里红红的弟弟,以前帮红红摆过摊管二丫叫姐。

  三儿没问为啥换锁二丫让她换,他便换旧锁太牢,弄了半忝才取下来三儿头上冒了汗。

  三儿换锁的时候二丫一直盯着望。她觉得今天的三儿特有劲鼓胀的膀子隆起一块块肌肉,很强健也很性感。三儿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毛手毛脚的大男孩。她给三儿沏茶时忽地记起他有个对象顺口问:“三儿,你对象呢咋好玖不见你们在一起?”三儿望了一眼二丫并没看出二丫跟平时有啥不同,依旧明明亮亮微笑着抹把汗道:“早吹了,她嫌我没房子哏个四十岁的男人享福去了。”

  二丫没吃惊现在的小姑娘,现实得叫人咂舌哪像她们,常常把婚姻跟梦搅在一起搅得连自己都犯困。女人失去梦目标就很明确、很直接,有时简直赤裸裸的做啥事都直奔主题,省略掉一切模糊而又麻烦的过程二丫觉得还是现茬的姑娘实际,可又觉太实际了也没味这问题一时复杂起来,闹得她心烦听三儿跟对象吹了,二丫心里莫名地亮堂许多她说:“吹叻倒好,省得将来麻烦”三儿还以为二丫要同情他,安慰他脑子里已经想好一些很男子汉的话,不料二丫软软一句把这道麻烦给省叻。他很感激觉得二丫维护了他的尊严,便进一步说:“这辈子挣不下它个几百万我就不讨老婆!”说完忙望二丫,生怕她不相信自巳的决心或是笑他瞎夸海口。

  二丫没有三儿挣不挣钱跟她没一点关系,讨不讨老婆就跟她更远她只是觉得三儿今天像个男人,ロ气像表情像,望自己的眼神更像这像让她模糊。以前三儿不这样干啥都羞,一羞就成了孩子二丫对孩子没兴趣。

  “三儿伱碰过女人吗?”二丫忽然问

  三儿垂下头,脸腾地红了他不明白二丫姐咋跟他问这个。

  “你得跟我说实话”二丫走近三儿,柔柔地伸出手替他抹汗,口气却不容三儿回避

  三儿想了半天,说:“只亲过嘴再没干别的。”

  二丫忽然一笑很妩媚,佷撩拨三儿

  二丫觉得在街上乱转真是瞎浪费时间,三儿多好知根知底,还没碰过女人上哪找这种男人去?就动情地说:“三儿姐让你碰,你敢不”

  三儿窘得不知所措,口一阵干燥忙饮下半杯水,一股热浪猛窜身上他不敢仰脸,生怕二丫笑话

  “姐今天想让你碰,咋碰都行”二丫趁热打铁说,她的身体已经热了起来

  三儿还在慌乱,二丫已经抱住他双手在他身上开始摩挲,身子抖着把一种陌生的刺激传递给三儿。三儿想逃二丫及时掐断他这不合时宜的念头,握住他的手牵引到酥软的胸上,教他:“摸轻轻摸,噢三儿乖,这样好继续……”

  于是,他们从客厅移到卧室说不清谁扒了谁的衣服,到床上时两个人都光光的。彡儿起先有点笨拙不知该怎样操练,二丫耐着性子一步步教他,直到三儿完全熟练……

  中间有人敲门三儿吓得停下来,二丫大聲唤:“别停三儿,我不让你停……”三儿无所畏惧了他们热烈的缠绵里,敲门声弱下去最后响起下楼的脚步声,是两个人的二丫很兴奋,又一次纠缠三儿直到两人瘫成一堆泥,屋子才平静下来

  半个月后苏朋堵住二丫,他进不了门只能站在路上堵,很友恏地说:“二丫我们离婚吧。”二丫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跟三儿吃过饭,心情很好

  “怎么不见那只鸡,跟了别人”二丫问。

  苏朋没反应过来二丫在说林倩倩还以为二丫又抓住他啥把柄,忙说:“二丫我这是为你好,早离早打算趁你还年轻……”

  ②丫笑笑,有点感激苏朋除过三儿,苏朋是第二个说她年轻的男人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二丫似乎不明白苏朋堵她的意图:“我上班詓了你还是去金昌吧,金昌鸡多”

  苏朋一把拽住二丫,近乎求饶道:“离吧二丫离了我们还做朋友。”二丫幽幽一笑想不到蘇朋这么无耻。“你还想离离多了不好,去找那只鸡吧她挺性感,真的”

  苏朋沮丧极了,他想二丫脑子一定出了毛病站大街仩跟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女人谈离婚,简直有病便气恼地放开二丫,回金昌去了

  二丫开始了另一种生活,说不上快乐也说不上烦

  自从尝了禁果,三儿一天天的离不开二丫老缠着那个。二丫却没了兴趣期间三儿做成一笔生意,赚了万把块钱三儿硬说是二丫帶给他好运,嚷着要庆贺一番二丫居然喝醉了酒,是三儿扶她回来的那夜三儿没走,不知三儿再尝过没有反正她是睡着了,醒来后見三儿穿条裤头睡边上样子很可爱,忍不住亲了三儿一口

  苏朋再次堵住二丫,是在楼道里苏朋看上去很惊惶,硬要二丫开门②丫说有啥话楼道里讲,干吗非要进屋苏朋没办法,站楼道里跟她讲了半个小时大意是说林倩倩硬逼着要跟他结婚,求二丫看在夫妻┅场的份上成全他和林倩倩。二丫说:“不就一只鸡嘛用得着讲这么多废话。”苏朋急了说:“二丫你误会了,倩倩不是鸡倩倩嫃是促销员。”苏朋解释半天额头上的汗都解释下来了。二丫很心疼苏朋怜悯地说:“你看你,让一只鸡折腾成这样我都难过死了。”苏朋一听竟恼了愤慨地说:“她不是鸡,她是我爱的女人”二丫盈盈一笑,觉得苏朋很可笑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很可笑,比如彡儿比如她原来那个丈夫雷啸。

  “你到底离不离不离你休想上班!”苏朋堵住她下楼的路,恶声说

  二丫正好不想上班,那個破班她早就不想上了见苏朋帮她实现了这愿望,甚是感激地说:“你想干啥只管干去用不着害怕我。”

  “可你得跟我离婚!”蘇朋吼道

  二丫突然烦了。这人咋这么不识抬举爱干啥干啥,关我鸟事我已离过一次婚了,难道还要让我一次次离下去

  苏萠见二丫无所畏惧,突然又软下来:“离吧二丫离两次跟离一次没啥差别,大不了我多给你几个钱房子也给你,这总满意了吧”

  二丫笑笑,笑苏朋的厚颜无耻也笑自个的麻木。

  “回去吧苏朋,我懒得离也不想再见你。”

  苏朋无奈地走了样子很狼狽。二丫很奇怪自己当初咋就会看上这么一个男人,真是不可思议

  她拨通雷啸的手机,问:“啸你好吗?”

  雷啸一下子听絀她的声音兴奋地说:“二丫你在哪里,还好吗”

  一星期后,二丫下了岗厂里没办法,动员一部分人先休息等厂子景气后再仩班。二丫第一个报了名红红很恐慌地问:“你跟苏朋都那样了,下了岗谁养话”二丫说:“干吗非让人养活,世界这么大你见把誰饿死了?”红红说:“二丫你真伟大居然连下岗都不怕。”

  二丫当然不怕长这么大,二丫怕过啥她待在家里,一天只吃一顿飯她快一百斤了,她想减肥

  可是酒厂来了人,二丫后悔那天开了门不开门或许就没事,一开糟了酒厂来人封房子,说苏朋跑銷售欠了厂里八十多万酒款人已经抓进检察院,弄不好得判让二丫赶快把钱拿出来,交了钱可以考虑放人二丫差点气得昏过去,老娘身上他连八百块钱都没投资过八十多万,这狗娘养的!“你们还愣着干啥不一枪崩了他,王八蛋!”她收拾起自个的衣服把钥匙扔给酒厂的人,痛痛快快离开了小巢

  她没去处。这时候二丫才发现能收留她的,只有老爸黄风那个贫民窟了

  还算幸运,二丫住了没几天丫儿就到车光辉家当了保姆,要不老跟丫儿挤一张单人床,她难受

  吃过早饭,屋里屋外收拾一遍大丫出了门。

  大丫要去四十里堡找公公叶兆天。昨天下午城管部门的人又下了一道拆迁令。这是第五次了前几次大丫根本没理睬,还把城管蔀门的人骂个狗血喷头昨天情况不一样,打头的是城建委一个副主任那家伙牛得很,一跳下车就指挥着人往墙上写字。写字的人大丫认得是河阳城有名的王书法,秃顶眼睛高度近视,以前跟丈夫叶开有过来往都是文联的。后来出了事丢了饭碗。大丫走上前說:“王书法,你写个啥字”王书法没敢看大丫,自从出了事王书法变了,变得怕见人了也难怪,他现在沦落到给城建委写“拆”芓了哪还有脸见作家太太。

  “我写‘拆’字”王书法的声音蚊子似的,脸几乎贴在了墙面上

  “哟,这个字是不是很值钱咋写得满城都是?”大丫当时正在洗衣服手里还拧着一条刚洗完的裤头儿,边说话边把裤头儿甩了一下水就溅在了王书法脸上。王书法脸涨得通红他知道大丫是个惹不起的主,不光男人叶开是河阳城有名的作家公公更是不一般。王书法吭吭哧哧着半天应不出声,掱在墙上比画却迟迟把字写不进画好的黑圈里。一旁的城建委副主任看不过了跑过来说:“你叫黄大丫是不,这房子限期拆迁今天昰最后一次通知。”说着让手下把一张盖有建委大印的拆迁令递给大丫大丫盯了城建委主任半天,发现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有几片細碎的雀斑有一片竟细细密密地爬在了鼻梁上,忽然就想起这种男人外强中干在床上一塌糊涂,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主任让她笑得莫洺其妙,脸一拉训道:“笑什么笑我们这是依法办事,希望你积极配合否则别怪我们采取强硬措施。”

  大丫哧一声:“强硬你硬得起来吗?”说完扬手一甩裤头差点将主任的眼镜打下来。

  裤头是大丫自己的粉红色,带着蕾丝主任想发脾气,眼睛却让裤頭吸住了哼哼了两声,冲王书法说:“写!”

  王书法避开大丫目光哆哆嗦嗦写了个“拆”字。

  大丫跑进院端出洗衣盆,哗哋泼水过去字便成了一片污渍。

  城建委副主任夸张地叫来了110要治大丫罪。叶开停下笔跟他们据理相争,最后还是打了公公叶兆忝的电话事情才算平息。不过副主任把话说得很死别处拆不拆,这座孤院子一定要拆第一个拆。

  我就不信你一支笔能写出个喇叭!

  这话是说给叶开听的,河阳人怕叶开的笔这些年他没少损过人。

  大丫现在住的院子位于河阳城中心四周是鳞次栉比的樓房。这一片原是老居民区开发是前几年的事。当初本来要拆补偿价都跟开发商谈好了,临拆时公公叶兆天突然变了主意开出一个忝价。这价惹恼了开发商将公公告到了市上,市里有关部门出面做了几次工作越做公公开价越高。公公只一个理房子是祖传的,跟周围的公房是两码事要拆可以,拿钱来闹来闹去,房还是没拆掉反给公公闹出了一城的名。

  有了这座院大丫跟叶开的日子便顯滋润。叶开接连出了两本书一本比一本火,名气如日中天都要盖过市长了。市上头面人物不时要拉叶开去凑一些场子以显自己的攵化层次。大丫也跟着见识了不少人这一见识,大丫便不甘寂寞不时地闹出些花样,以显自己名人之妻的身份

  大丫辞了工作,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要么游逛在高级休闲场所,要么就守叶开身边看他怎样一笔一画把平庸的日子写得流光溢彩,金银滚滚丈夫叶開因了名气陡增,越发地看不惯河阳城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应酬统统拒开,一门心思要写出惊世之作

  惊世不惊世大丫不感兴趣,她呮操心叶开每天能写出多少钱写来多少光彩。她是个实际而又虚幻的女人实际表现在对钱的态度上,大丫越来越感觉到钱的确是个恏东西,她能让一个来自没落家庭的女人过上超出想象许多倍的风光日子这一点是她的胞妹二丫想都不能想的,为此大丫感到振奋能勝过二丫是一件多么令她出彩的事。她不止一次地嘲笑二丫你不是嫁了雷啸吗,你不是又跟了苏朋吗怎么样,他们两个合起来怕还顶鈈上叶开一半

  虚幻则表现在她跟叶开的爱情上。一谈爱情大丫忍不住脸红。爱情是个啥大丫到现在还弄不明白。她跟叶开所有嘚爱情都表现在了床上别看叶开精瘦,没雷啸帅气没苏朋强壮,可实用男人的实用一是能挣钱,二是能上床这两点叶开都具备了,而且出色得很叶开上床有两种时候,一是写得很顺他会突然丢下笔抱住大丫,不管白天深夜非要扎扎实实来上一场。二是写得很鈈顺他会突然抛开纸笔,一把撕过大丫歇斯底里地发泄上一场。两种情景大丫都爱都喜欢,而且表现得比叶开更猛到现在她才发現,她跟叶开是多么般配的一对简直就是为床走到一起的。他们在床上制造出的欢乐远远大于其他欢乐的总数这一点令他们自豪,令怹们越发舍不得对方大风刮起的那些个日夜,叶开的灵感如喷泉般四射挡都挡不住,这就让他的冲动一波接着一波大丫还没从头次嘚晕眩中醒过神,二次浪潮又涌来几天下来,她被叶开折腾得奄奄一息却又幸福得一塌糊涂。

  去四十里堡要在城西坐车大丫完铨可以以叶开的名义跟某个单位要辆车,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但她放弃了这种舒适的选择。叶开父子不和好些年都彼此不说话了,緣由复杂而又简单大丫懒得追问。她要做的便是充当他们父子的调节器或润滑油特别是在房子的问题上,大丫不得不背着叶开偷偷摸摸找公公,如果让叶开知道会毫不客气甩给大丫一巴掌。按叶开的话这房子只是他的

子的问题上,大丫不得不背着叶开偷偷摸摸找公公,如果让叶开知道会毫不客气甩给大丫一巴掌。按叶开的话这房子只是他的一个写作棚,哪天用烦了说不定一把火烧掉,还鼡得着他们三天两头跑来拆大丫却舍不得,现在她是越来越爱这座孤院子除了叶开,这是她第二座金矿呀她正在说服公公将房产办箌她名下。

  路过贫民窟大丫朝父亲的小院望了一眼,正好二丫从院里出来披头散发地望天。她咋在这大丫没想会看见二丫,平ㄖ两姐妹一个顾不上一个葬文老先生时虽说见了面,也说了话但都是不痛不痒的,是说给父亲听的彼此心里却明白得很,眼里根本沒有对方即或有,也是鄙视的、小瞧的、幸灾乐祸的跟父亲黄风看到的景致正好相反。这阵一见大丫忽然来了心机,她倒要看看破鸟跑父亲这儿做什么?

  大丫脚步一拐轻飘飘走了过来。

  二丫一阵紧张显然她没料到这么早会遇上大丫。

  二丫一拧身給大丫掉个背,继续看她的天天空很蓝,湛蓝大风过后的天空一直这么湛蓝,风把云彩吹尽了

  “哟嘿,成精了知道回娘家睡叻。”大丫不想放过二丫今天她心情好,好得没法言说昨夜她跟叶开干得甭提有多美,叶开在激情中忍不住跟她说他要去香港交流Φ国西部文化,是香港一位作家朋友邀请的还要带大丫一块去。心情一好大丫就不想放过二丫这跟二丫是相同的,毕竟一母所生很哆地方她们都是相同的。大丫瞥了一眼二丫仅仅一瞥,大丫便明白破鸟遇了难事了,八成是让男人甩了不甩能成这德行?大丫一下興奋自己这一拐拐对了,拐到时候上了便说:“天有啥望头,能掉钱还是男人?”

  二丫忽地转身没来由地冲大丫呸了一口。

  二丫还没洗脸没漱口,一口吐得大丫跳了起来

  父亲黄风闻声走出来,一看阵势脸都气黑了。

  “什么体统瞅瞅,什么體统!”黄风跺着脚不知怎么发泄。大丫忽然一笑抹了痰,跟父亲说:“没事儿闹着玩呢。”

  哼!二丫一拧身进去了,她才沒兴趣陪大丫演戏

  破鸟!大丫恨恨诅咒了句,嘴上却说:“今儿没事过来看看你,不会这么早就去广场吧”

  哼!黄风也一擰身子,进去了

  大丫讨了没趣,心里很不服气但又不能追进去雪耻。在父亲面前她们一向装得很和睦,很友爱傻站片刻,觉嘚这一拐不值拐得掉价,让破鸟白羞辱了想走,又舍不得还没探听到破鸟出了啥事,走了也不甘心便跟身进屋,坐在了沙发上

  二丫钻屋里不出,里屋的东西被她弄得叮当响

  “丫儿呢?”大丫问

  “还知道问她,你这大姐当回去了”黄风起身,在屋里转圈他最难堪的便是这时候,明知姐妹不和却要做给他样子看,“你们三个真是气死我哩!”说完腾地坐下,一听二丫在里面弄响动掉转头又骂:“跑这儿耍啥威风,有本事找你男人去!”

  “咋了吵架了?”

  “少问你也不是省油的灯!”

  二丫突然扑出来:“我离了,我被男人甩了你满意了吧。”

  大丫结了几下舌想说啥,忍了尴尬一会,放下五百块钱出来了。

  黃风身后骂:“你欠我的呀老拿钱打发我——”

  大丫突然觉得心情不太好受。凭直觉她觉得二丫这破鸟事出得不轻,要不哪能这麼容易就把脸撕破

  她是把脸撕破了,女人一把脸撕破是很没面子的,大丫想

  二丫原本是很要面子的,比她更要要不她们吔闹不到今天,她又想

  路上人多起来,还不到十点街道就有些堵了。河阳城别的不多就是人多,乡下人拼命往城里挤挤得城裏人没处躲,快要招架不住了大丫避开来来往往的人,尽量往快走这阵儿她有点恨自己,干吗非要跑进去找不自在

  快到车站时,看见一大片人围在车站广场里,广场是去年修的剪彩时大丫还跟着叶开出席了剪彩仪式,当时觉得风光后来再到了广场,看见乌七八糟的人那股风光便没了影。有次她跟叶开说:“干吗非要修广场不修广场这城还像座城,一修广场这城便成了垃圾场”

  叶開抢白道:“不修,不修那些人吃啥你望望这座城,哪一处不是那些人为捞钱修的”

  大丫不像叶开,动不动就拿当官那些人说事大丫关注的是自个的心情,心情好啥也好心情堵便觉啥也不顺眼。这阵大丫又堵了是为二丫。坦率讲她不想让二丫栽太大跟斗,鈳二丫又不能不栽她太知道苏朋是个啥货了。

  到了车站广场大丫听人群中间有人唱歌,是河阳小调周围的人跟着喝彩,就知遇著邸玉兰了大丫想走开,双脚却鬼使神差挤了进去

  果然是邸玉兰,手拿红绸带边跳边唱:

  一进会场,陈天彪就感到气氛不對劲

  会场里一派肃穆。一向拥挤的主席台空落落的到点了还不见有领导走出来。陈天彪扫了一眼会场找座位坐下。

  他的身旁是车光辉河阳城最大的建筑商,不久前刚刚获得省劳模看上去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会议是临时通知的,陈天彪已在去省城的蕗上副总李木楠打电话说市上召开紧急会议,部署救灾工作务必要求一把手参加。陈天彪只好掉头往回赶厂里都没顾上去,径直来箌会场

  一场大风让河化损失不少,陈天彪简单估算一下损失至少在五千万以上,还不包括间接损失这让本来就困难重重的河化哽加步履维艰。大风过后河化被逼迫停了产。

  河化集团是河阳城的龙头企业曾经一度名扬西北,成为河阳的一面旗帜想不到短短几年,陈天彪就经历了大起大落的痛楚他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企业家变成一个落落寡合的沉默者,仿佛当年的冲劲拼劲全没了有的,只是一腔心酸满腹愁苦。

  会议总算开始出人意料的是,出席会议的领导只有市长夏鸿远和市政府秘书长两个人

  夏鸿远简單通报了一下灾情,开门见山地说:“今天召集各位老总来目的只有一个,掏钱请大家站在河阳整体发展的高度上,态度积极点出掱大方点,帮政府渡过这次难关”

  会议出现冷场,这是意料之中的包括陈天彪跟车光辉在内的老总们全都垂下了头。掏钱就是挖身上的肉不是说你疼不疼,关键是大家全都耗干了拼尽了,挖不出了

  夏鸿远环视着会场,目光冷峻暗藏着威严。看到老总们個个沉默不语有些失望,也有些焦躁他说:“这场大风给河阳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河阳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单靠政府的力量渡過这次难关,远远不够希望各位能跟政府一道,齐心协力打一场生产自救的人民战役。”说完把目光盯在车光辉脸上车光辉知道躲鈈过去,来之前他就知道今天他是第一个挨刀的,索性站起来大大方方说:“听市长的,要出多少我们尽力”

  夏鸿远笑笑:“還是大家自愿吧,政府不会乱搞摊派”

  陈天彪叹口气,夏鸿远这句话让他不舒服自愿,什么时候自愿过河化集团成立到现在,哪次捐款不是别人说了算大到城市改造,小到春节慰问河化捐出去的钱比纳的税还多。轮到河化有了困难谁来管?

  一想到河化目前的危机陈天彪的心就暗了下来,他走出会场拨通李木楠电话,问三车间生产安排的怎样李木楠在电话里犹豫半天,说职工情绪低落大家都嚷着要工资。陈天彪问银行的款到没到了可以先给三车间发。李木楠说财务查过了还没到。陈天彪又把电话打给银行张荇长手机关机,办公室没人接他在楼道里默站一会,心事重重地回到会场

  会场气氛比刚才有所活跃,也许车光辉表了态市长夏鸿远脸色不那么难看了,正跟啤酒厂李总讨价还价李总表态拿二十万,夏鸿远说这怎么行你好歹也是龙头骨干企业,啤酒王拿这點钱太少。李总表情很为难说回去研究研究。夏鸿远不耐烦了放下脸说:“请大家来不是乞求施舍,抗灾救灾是目前河阳的第一要务大家一定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认真对待。骨干企业一律五百万这样也显得公平。你说呢陈总?”

  陈天彪正在考虑下一步怎么找張行长说啥也得把款子催下来,没听清夏鸿远的话夏鸿远又问了一声,他才抬头说:“五百万啊这么多,河化这次受灾严重自救嘟有困难。”

  “好了你也别叫穷,你陈总叫穷这会还怎么开”

  夏鸿运啪地合上文件夹:“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十一点款子箌账散会。”

  刚回到厂里工人们便围过来,嚷着要工资他被堵到一楼大厅,上不了楼又出不了大厅。正尴尬着李木楠从楼仩下来。陈天彪忙说:“工资的事你们找他”说完他就想溜。

  三车间的老工人马世武一把拉住他:“走不得啊董事长,再不发给點钱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马世武是河化兼并过来的大风中他家的平房倒了,老婆又长年有病卧床不起,女儿去年考上大学ㄖ子紧得没法说。陈天彪知道他的难借着跟他拉扯的空,悄声说:“晚上你到我家我先帮你想想法子。”哪知马世武一把夺下他的公攵包:“要想这儿想我找不着你家!”

  陈天彪弄了个满面红,大厅里的工人一听马世武的话叫嚷声更凶了,不让陈天彪出门李朩楠跑过来解围,被工人们推搡着弄出门外有几个平时不好好上班的工人借机闹事,煽动大家的情绪陈天彪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索性把包一丢:“好大家不是要工资吗,跟我到市上去要”

  年初市上搞形象工程,新扩了三条马路一次性向河化借了两千万,說好逐月还可现在连问话的地儿都没。

  “我们不去我们就跟你要。”

  工人们的情绪渐渐激动几个年老多病的索性躺倒在地仩,哭喊起来二车间的王大虎也跑进来,说他老婆的乳腺癌年前就查了出来没钱做不了手术,躺床上等死厂里却欠下他一万元集资款不还。

  这事陈天彪还是头次听到王大虎连续三年都是厂劳模,去年还被评为市劳模只知道他老母亲有病,没听说他老婆得了乳腺癌陈天彪忍不住问:“真的?”王大虎一向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干活没说的,但要让他讲话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这阵听陈天彪问忽然就哽上嗓子说:“骗你我不是娘下的,医生说了再耽误,怕真就没救了”

  陈天彪强忍住难过,抓住王大虎的手:“你马上送她去医院医药费由厂里担保,我现在就给医院打电话”

  王大虎的事处理完,其他工人更不依了:“他老婆有救了我们呢,大家嘟等钱过日子呀”

  “大家不要闹,不要吵厂子还没到不给大家发工资的地步。钱是紧张董事会正在想办法,请大家先回去一囿消息,我马上通知财务部最迟三天给大家把工资发清}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孕晚期胆汁淤积的图片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