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朝廷鹰犬 凌臣第一二部,谢谢各位大佬了。。。

《革命!革命!革命!》
——谨以此书献给辛亥革命100周年纪念    01  “不得了咯!不得了咯!”村头李木匠家的胖女人仓惶地跑出李家大院,对着村外扯着哭腔高声喊着,正在田边劳作的人们不禁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围拢过来。  “咋个了?”  “出啥子事了?”一辈子没见过大世面的村里人被这女人的哭喊吓得心惊肉跳,七嘴八舌地问着。  李木匠家的胖女人涨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围拢来的村民,泪花在眼里打着转,手足无措地支吾着:“陈先生——,陈先生——”  “陈先生咋个了嘛?”  “你快说嘛!”村民们更紧张了,大家的脸上明显露出恐惧。  “陈先生——,陈先生上吊咯!” 李木匠家的胖女人说完就一屁股跌坐在田埂上,一手捏着衣袖掩着面,另一只手按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村民们立即慌了神,撒开腿就往大院中朝西的一间低矮的屋子跑去。  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干瘦男孩身穿青色长衫站在屋里,虽然这只是农历的八月,是收稻谷的季节,可那男孩却象是身处隆冬腊月一样,身子不停地在瑟瑟发抖,连脑后那根一直悬到腰间的辫子似乎也跟着在微微颤抖。  胖女人说的陈先生是附近经馆的教书先生,此刻他的身子被一根麻绳悬在屋子正中的房梁上,静静地一动也不动,似乎是房梁上本来就有的一截枯枝一般伸向地面。冲进屋来的村民楞了,虽然类似的残酷场面并非是头回看见,但是教书先生寻了短见,在这个村,乃至在整个小镇,却是头一回。  过了一会儿,有村民醒过神来,嘴里嚷道:“先把人放下来。”一听这话,几个中年汉人立即上前托起陈先生的双腿,另外有人搬来长条板凳,站上去用随身带的弯刀割断了麻绳,然后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陈先生的尸体抬到铺着灯芯草席的床上。  “都冰冷了,恐怕是昨夜就上的吊哦!”一个男人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干瘦的男孩渐渐地哭出声来,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着。象是受到感染一样,屋外有几个女人也开始哭泣,没哭出声的女人双眼也是红通通地,还不时地用粗糙的黑乎乎的手去抹一下眼角。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捋了一下陈先生的衣服后,转身看到抽泣的少年还站在原地,便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启泰,你回经馆去,告诉别个,陈先生过世了,大家就暂时在家里读书。”  名叫林启泰的少年似乎无动于衷,老人便又说了一遍,他才明白过来。林启泰抬起泪眼看看老人,再看看床上已经僵直的老师,然后用衣袖抹了把眼泪深深地鞠了躬,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出挤满了村民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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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泰,别点你那盏灯了,屋里点一盏灯就够了,省点油。”说话的是林启泰的母亲,一位典型的庄户人家的女儿。自从嫁到林家以来,一直省吃俭用,张罗着屋里屋外,维持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自从祖上出过一位进士,林家人都把仕途作为出路,一边苦读诗书,一边守着祖上留下来的三十多亩水田,过得不算富裕,但在安县也算是有几分面子的人家。  林启泰默默地掐灭了油灯,放下手中的书走出屋去。这盏灯是专门为他晚上看书准备的,里面放了三根灯芯,比别的油灯多两根灯芯。每次一点燃,整个屋子都亮堂堂地。就在这盏三根灯芯的油灯下,林启泰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念起,到后来的《四书》、“五经”。也是这盏灯,伴随着他从六岁那年起,进了由吴家人出资兴办的私塾,开笔写下第一个“人”字,直到后来进入由陈先生执教的经馆学作“八股文”。但这盏灯以后都不能再用了,林启泰心里感觉到了这一点。  尽管再过几天才是中秋,但窗外的月亮已经圆了,皎洁而明亮。银色的月光洒在屋前的银杏树上,清新的空气里混着稻谷草的味道,到处都是青蛙和秧鸡的叫声。林启泰眯着眼望着那轮象是挂在树梢间的月亮,觉得很象经馆里挂的那幅画。画是陈先生做的,一轮圆月挂在空中,落光了树叶的大树下坐着一位读书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借着月光读书。几年前,当林启泰念完了私塾的书,第一次和大家踏进经馆,在给陈先生行了拜师礼后就看到了那幅画。陈先生端坐在太师椅上,徐徐给大家展开画,要求每位学生根据这幅画做两句诗,他从中选出好的题在画上。  没过多久,大家都交上了自己的诗句。陈先生每念一个学生写的诗,便轻叹一声,直到念了林启泰的诗,这才抬起了头,和蔼地看着下面坐着的十多位学生。  林启泰写的那两句诗是:冷月枯枝风吹沙,偷光无壁人未还!  从此,题着这两句诗的画就一直挂在经馆的墙上。在经馆的这几年,陈先生似乎也特别注意林启泰,常单独为他指导诗文,使他的学业大有长进。直到前一年甲辰开科取士,陈先生再次名落孙山后心灰意冷,对林启泰的指导才慢慢稀疏起来。  可如今,陈先生寻了短见,经馆也遣散了,以后该做啥好呢?  才十六岁的林启泰正在发愁,不经意间看见远处有人提着灯笼向自家的院落缓缓走来。  “家铭?”等来人走近,林启泰依稀辨出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吴家铭,便喊了一声。当年林启泰所读的私塾蒙馆,正是吴家铭的祖父出资兴建的。  “启泰,原来是你站在这儿啊。” 吴家铭高兴地回了一句,立即加快了脚步。他身后又闪出一人,林启泰凭身型断定此人是同窗好友李泽。  “这么晚,你们两个干啥去?”看到同窗好友,林启泰的心情好了起来。  吴家铭刚想说,却又咽下话头看看李泽。林启泰把目光转向李泽,借着月光,他看到李泽的脸上写着兴奋。  “家里托了个远亲,让我到武昌去报考新军。”李泽说这话时不紧不慢,显得象个大人,虽然他是经馆里岁数最大的学生,但也只有十八岁。  “陈先生说过,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你家怎么让你去当兵啊?”林启泰对李泽将要走的人生道路不以为然,趁机揶揄了一句。  “不一样,不一样。我父亲说,这新军不一样的。全是洋枪洋炮,规矩严,还请洋教官,每个月还能领四两银子!四两呢!”吴家铭掩饰不住高兴劲,说得眉飞色舞,还伸出右手的四根手指在林启泰面前晃了一下。  林启泰听了这话,也不禁高兴起来,但随即又皱了眉头。“那学业怎么办呢?”   “启泰,你功课好,陈先生一直喜欢你,还常说,如果他的学生中如果有人能金榜题名,那一定是你,”李泽看着林启泰,轻叹了口气,“可今天陈先生寻了短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启泰不安地低下头,他很怕心中那个困扰自己很久的想法被别人说出来。  “嗨!启泰,我给你明说吧。陈先生是看到街上贴的告示,才寻了短见的。去年陈先生又没考中,本来就成天闷闷不乐的,加上这告示一催,就让他绝了念想。他这一生都是在为金榜题名而活,咱们绝不能象他一样,再说了,如今也没这条路了。”吴家铭嘴快,说话象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蹦得很快。  
  写得好,期待下文
  其实吴家铭说的,林启泰已经都知道了,可他还真想不出,如果不读书以后该怎么办。  “其实,不读书一样可以干一番大事业。你看看这个大清,都成什么样了,只会欺负百姓,遇到洋人就跟条狗一样,”李泽说这话时带着恨意,“不,连狗都不如,狗被打了,还知道叫几声,现在朝廷是连叫都不敢叫,只会一个劲地从老百姓手里抢银子去赔洋人。”  “就是,你以后在新军里混个样出来,也去打打那些洋人。”吴家铭说完用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然后咧着嘴嘿嘿地笑起来。  被吴家铭的表情一逗,林启泰和李泽都笑了。  “家铭,经馆散了,这书也没法读了,你家怎么打算的啊?”林启泰问吴家铭。吴家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家资殷实,族中很多人都在经商。吴家铭的父亲吴泽儒经营着安县的蚕丝贸易,几乎垄断了全县的蚕丝市场,还和江浙一带的商人合伙向洋人出口。  “我爹今天得知陈先生的事情,就说过些日子让我去日本国留学,去学医。我一听,心里高兴死了,这下能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吴家铭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激动,让林启泰都颇受感染,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陈先生所描绘的那个他也未曾见过的花花世界。  “那你啥时候去武昌呢?”林启泰停下无边的思绪,转向李泽问道。  “等收完谷子就跟亲戚上路,走到重庆,再坐船到武昌,可能得走个把月。”  林启泰嘴里“嗯”了一声,便低头不语。这样一来,两位最要好的同窗再过几天就要天各一方了,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象大多数安县人一样,林启泰从小到大最远只去过安县县城,连绵州府都没去过。除了今天目睹陈先生那冰冷僵直的身子,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人生的生离死别,也从未有过现在的感受,内心焦虑而伤感,很舍不得即将远走他乡异国的朋友,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见林启泰沉默不语,年纪稍长的李泽也觉得伤感,几次话都到嘴边又怕说出来弄得大家更不愉快,也不知所措地傻站着。  “嗨!读不成书有什么的,陈先生读了一辈子书,都没考取功名,临到如今落得这个下场,” 吴家铭边说边拉着林启泰的手,向村外的小河边走,“启泰,你别死心眼,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干脆也出去闯闯,现在这世道,真说不准以后是个什么样。”  李泽跟在后面,终于开了口:“有一点是肯定的,靠读书考取功名的路没了,去年甲辰开科就是最后一次。”  林启泰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又低头向前走。  
  今天是2011年的第一天,老林记借舞文弄墨的宝地,给广大网友,文友,笔友,一切友,道声元旦快乐,健康幸福,2011年吉祥!
  村口缓缓流淌的小河映着微微的波光,显得神秘而深沉。沿河种植的桑树向四周伸展着枝条,密密麻麻地遮住了河边的小路。三个人走到河边的一块用于洗衣的青石板上坐下,索性脱下布鞋,将脚伸进清凉的水中不断划动,将那本来就破碎的月影搅得更加零散。  “启泰,你听家里说过铁路捐的事没?”吴家铭想起最近父亲吴泽儒一直在忙活成立“租股局”,说是要每家都按田亩大小收租,好去修铁路。  “没有啊,从没听说过,他们也不会给我说这些。”林启泰听了一脸茫然,继续用脚拍打着河水。  “你是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家里都快愁死了,值百抽三啊,这又多一道捐,所以才忙着托亲戚送我去报考新军,考上了除了月俸四两银子,还可以免徭役。”李泽边说边将脚缩回到石板上,用手去搓脚上沾着的泥。晚上来时,他怕看不清路弄脏了鞋,便光着脚和吴家铭一起走到这边,好在两家离得不远。  “也好,”林启泰仰头望着月亮,用手撑住微向后倾的身子,“你们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现在读书的路是绝了,但出去闯闯说不定还能有些出息,不过,你们两个以后混出了样来,可别忘记了小弟。”  “不会,咱们可是多少年的同窗了,”吴家铭神情很是庄重,想了想又说:“要不咱们今晚就着月亮,对天盟誓,结成兄弟。”  林启泰和李泽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怎么拜兄弟?”林启泰不解地问,他只听说过袍哥拜兄弟,但这些仪式都是不让外人看的,所以也不知道怎么个拜法。  “那好办,咱们都跪着向月亮发誓,我念一句,你们跟着我念。”吴家铭说完便利索地跪在石板上,双手抱拳仰头面向月亮。  林启泰和李泽也立即学着吴家铭的样子依次跪好。  “苍天在上,我吴家铭。”  “我李泽。”  “我林启泰。”  吴家铭见两人跟着报出名字,便接着念道:“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八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启泰和李泽跟着念了。吴家铭又胡乱地将自己从他那位做“清水袍哥”的父亲那里听到的零星江湖话语念叨了几句,这场结拜仪式就算完了。林启泰看着两位刚由同窗好友变成的异性兄弟,不由地开心的大笑。此时此刻,他绝想不到在以后的日子,他还要多次愿意或者不愿意地被人拉着念叨这些类似的宣誓词。  吴家铭很为自己主持的这场不规范的结拜仪式得意,用力地攀紧了两个兄弟的肩膀。  “以后咱们就是兄弟啦!”  
  这一天,是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八,如果按西历算,是公元1905年的9月6日。就在四天前,由直隶总督袁世凯会同赵尔巽、张之洞、周馥等人奏请,盖着光绪帝玉玺的诏书颁布了。诏书的内容靠着西洋传来的电报,在这一天传遍天下,也到达了这个不算偏僻的小镇上。当衙门的文书将诏书誊写出来,在大街小巷都贴上布告后,这里的人们懵了,因为这道诏书的内容是亿万中国人从未想到过的。  诏书内容不长,意思也很清楚明了,那就是立即废除自隋朝以来就设立的科举。也就是这道诏书,绝了在经馆教书的陈先生的念想,也绝了林启泰、吴家铭和李泽的读书致仕之路,更是让天下无数读书人的功名梦从此彻底地碎了。  
  02  “请你一下,闯(撞)到起!”  站在成都岳府街头的林启泰被身后传来的吆喝声吓了一跳,他赶紧闪到路边的街沿上,让后面运米的牛队过去。这支牛队全是清一色的大黑水牛,牛背两边分别驮着两只麻布口袋,每只口袋又各装了两斗米,沉甸甸地勒紧了牛背上的破布垫子。刚才吆喝着请林启泰让路的汉子头上缠着青色头巾,黑红色的脸膛被终年艰辛的劳作刻出一道道皱纹,但眼神却显得坚定而沉稳。这名汉子一手牵着第一头牛的缰绳,一手握着系有红绳的鞭子,腰间还别了一杆足有两尺长的旱烟枪。在他身后,还有几个年轻些的后生吆喝着其余十多头牛跟着,穿行在只有一丈多宽的石板街道上。摩肩接踵的路人在听到汉子的吆喝后,纷纷给这运米的粮队让出路来。  “现在城里修了马路,鸡公车(独轮车)要把马路碾烂,便只准用牛运米进城,”说话的是林启泰的表舅,“前几天一直在下雨,这米运不进来,有些人家的米缸就见底了。”  林启泰嘴里“嗯”了一声,便跟着表舅继续往前走。  
  自从一个月前,先后送走了两位同窗好友,林启泰的父母也动了心,毕竟读书致仕是没指望了,难不成就在乡下种一辈子地?于是,便索性让林启泰跟了表舅到成都去做学徒,也好历练历练,将来说不定成个什么事呢。  表舅是一家钱庄的二掌柜,本来将林启泰带进钱庄是最理想的,林启泰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可这钱庄收学徒不简单,要从七八岁就开始培养,最多不超过十五,而且还严禁招亲属进门。因此,表舅推托不过,就琢磨着将林启泰介绍到一位好友所开的茶庄去做学徒。好歹都是生意场,一样能学到东西。  
  自从一个月前,先后送走了两位同窗好友,林启泰的父母也动了心,毕竟读书致仕是没指望了,难不成就在乡下种一辈子地?于是,便索性让林启泰跟了表舅到成都去做学徒,也好历练历练,将来说不定成个什么事呢。  表舅是一家钱庄的二掌柜,本来将林启泰带进钱庄是最理想的,林启泰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可这钱庄收学徒不简单,要从七八岁就开始培养,最多不超过十五,而且还严禁招亲属进门。因此,表舅推托不过,就琢磨着将林启泰介绍到一位好友所开的茶庄去做学徒。好歹都是生意场,一样能学到东西。  茶庄叫和聚茶社,东家是个女人。她男人曾在外省做过官,死在外省后,她就回了成都,带着两个女儿开了这家不大不小的茶庄。由于自己不大好抛头露面,女人便请了表舅的好友做掌柜张罗生意,她们母女三人倒也乐得清闲,每月只等着掌柜到家里去交利润。几年后,这女人干脆将茶庄包给掌柜,只是收取定额租金了事。因此,掌柜也就成了半个东家,大小事情均能做主,表舅这才能将林启泰介绍进去。  
  和聚茶庄座落在岳府街的另一头。林启泰跟着表舅走到茶庄前抬头一看,这和聚茶庄是个两层的小楼,门脸也宽,有六间之多,楼上还设有雅座,和街上其他的茶社比,要气派得多。而其他的茶社大多只有一层,就着青砖灰瓦的铺面,在街沿上摆设方桌,各支四根长条凳,每碗茶都有托有盖,收取三文铜钱,可以任由茶客坐上一天。象和聚茶庄这样的两层小楼的茶社,在成都是很少的,来的也多是有些身份的人。  正在林启泰看着茶庄的门脸时,里面柜台里出来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满脸堆着笑对着表舅连连作揖,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哟,陈掌柜,稀客稀客,里面请,里面请!”  “刘掌柜早,打扰了,打扰了。”表舅也连连还礼,身子微倾着,同样也做了个请的手势走进茶庄。林启泰扶了一下包裹,有些生分地跟着进了店。  三人落座后,一个学徒马上过来掺了三碗茶,上了一碟瓜子。  “这就是令侄吧?果然一表人才,到我这小茶庄来,委屈了。”刘掌柜仍然堆着笑,眼睛却上下打量着林启泰,似乎想看出林启泰是否能干得下学徒。  林启泰立即起身,深深地给刘掌柜鞠了躬,说:“徒儿愚钝,但一定尽心尽力地学本事,请师父多教导。”  
  这是一个关于三个小人物,在风云际会的清末大时代的故事。保路运动,湖北新军,老成都,袍哥,同盟会,立宪派,各种势力都想在这个时代发出自己的声音,可最后只汇集成一句:“革命!革命!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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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掌柜的笑脸露出了真实的喜色,起身扶着林启泰坐下,嘴里连说“好”。  其实,林启泰是不懂这些场面上的应酬话的,都是他表舅陈掌柜路上教的。这学徒一进门,掌柜必定要先试探学徒是否机灵,勤快与否,只有够机灵、嘴甜腿勤的才能留下,否则,过些日子将托付人的面子给足了,便会变着法打发掉学徒了。  等表舅跟刘掌柜寒暄了一阵离去后,刘掌柜便吩咐刚才过来掺茶的学徒将林启泰领至后院去安顿住宿。林启泰又给刘掌柜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跟着走进后院。  “你叫林启泰?”那学徒边走边回头笑着问道。  “是,请教师兄尊姓大名?”林启泰小心翼翼地问。  “嗨,别那么客气,我大名叫王有仁,来这喝茶的熟客都叫我王二,还有的叫我二娃子。”王有仁说话看似大大咧咧,但脸上却一直堆着和刘掌柜一样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心里是真高兴还是敷衍。林启泰记得表舅和自己叮嘱过,在茶庄找口饭吃,那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绝不能露出不快的神色。想想看也是,但凡来茶庄喝茶,就图个热闹,大小也算个交际场面,任谁也不愿意在这场面上看别人的脸色,更何况是看店小二的脸色。所以,这茶庄的学徒、堂倌个个都是玲珑八面的角色,不仅总堆着笑脸,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这才能吃得下茶庄这碗饭。再加上这和聚茶庄与别处的茶铺不同,来的都是些有些脸面的人,既有衙门中人,也有官绅世家书香门第的,还有些袍哥中的舵把子大爷,更有些根本看不出深浅来历的厉害人物。因此,在和聚茶庄做事,更得时时小心,处处留意,只要在这儿混开了,那在整个成都也能吃得开。  另外,表舅还特别叮嘱了一条,以后一定要脱下书生气,可却没告诉林启泰该怎么做,只有等他自己慢慢磨了。这不,王有仁从林启泰的一句回话中就知道了他才从科举的路上跌下来,是个书生。  “那我以后就叫您师兄吧?”林启泰赔着小心问道,他努力想堆起刘掌柜和王有仁的那种笑容,可怎么都觉得别扭。  “呵呵,”王有仁笑出了声,“别这么叫,我比你岁数大些,你就叫我王哥吧。”说完,他推开后院尽头一间窄小的厢房。  
  最近忙别的去了,今天回来继续写
  晚上快掌灯时,最后几位客人叫了声:“二娃子,收钱”,便在桌上放了几枚铜圆,等王有仁笑呵呵地过去收了钱,才在他的鞠躬作揖中踱着懒步迈出了门。随后,王有仁手脚利索地开始收拾起茶楼的里里外外。刘掌柜在柜台后面埋着头,一边噼啪做响地拨弄着算盘珠子,一边用羊毫小楷在账簿上记着这一天的收支明细。  林启泰虽不知该做什么,但识趣地立即跟着王有仁一道,很快就将茶楼大堂收拾得整整齐齐。两人又上到二楼,收拾起雅间来。细心地林启泰很快发现,王有仁的动作比在大堂时慢了许多。  楼下的噼啪声终于停了。  “二娃子,收拾好了就带启泰到后院吃饭,记得把门板插上。”刘掌柜说完收起账簿走出大堂。  “要得,马上就来,”王有仁高兴地应道,随即放下手里的太师椅,朝林启泰挤了挤眼,“走,吃饭去。”  林启泰小声地嗯了一句,便跟着王有仁下了楼。  饭堂就是后院天井后的堂屋,靠里的墙壁上供着“天地君亲师”的神龛,画有渔樵耕读图案的青花香炉里燃着一柱香,在冉冉地冒着青烟。刘掌柜端正地坐在八仙桌的上座,翻着报纸。负责家务的刘嬢忙着摆上碗筷,又端出一个煮饭的木镇子。林启泰跟着王有仁走到饭堂,待刘掌柜朝他们说坐,两人这才坐下。  晚饭很简单,只有两样爆炒的时令蔬菜,一盘麻辣豆腐,一碟鲜红的豆腐乳。初来乍到的林启泰夹了一点菜,斯文地埋头慢嚼细咽。刘掌柜瞥见了,便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放到林启泰的碗里。  
  “启泰,今年多大了?”刘掌柜和善地问。  “十六,”林启泰小声答道,想了想又说,“快十七了。”  “都是大小伙子了,你看王二,有啥吃啥,不嫌嘴,吃得饱就得行了。你是不是吃不惯这些菜啊,要不以后让刘嬢多炒个荤菜。”刘掌柜说完,自己夹了一大口菜喂进嘴里。  “不是不是,”林启泰忙放下碗,慌张地摆手,“家里也是吃这些,我吃得惯的,而且刘嬢炒的菜好吃。”  “是吗?好吃,那你就多吃点,别那么书气。”刘嬢接了话,笑呵呵地又夹了菜堆进林启泰的碗里。  林启泰连说好,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启泰,你说这做伙计有什么诀窍没?”刘掌柜边吃边不经意地问着。  “我,不知道。”林启泰脸上一热,又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刘掌柜放下碗筷,正色地说:“你继续吃,我说你听就行了。”  “嗯。”林启泰应道,便又大口地吃起来。  “这作伙计可以说简单,也可以说不简单。别的行业,我不知道,但我在茶楼做了二十多年,还是有些心得的。茶楼是什么?说穿了就是卖水的的地方。大千世界,水可是到处都有的。不象粮食,得春播秋收,顶风冒雨,才能勉强混个一家温饱。也不象丝绸布匹,得植桑养蚕,缫丝织布,一年才能织出个几尺遮身。你看这成都,几乎家家都有口井,有的人家就在锦江边上,这就有意思了,谁家都有的东西,怎么还卖得掉呢?”刘掌柜说完,吃了口饭菜,并不管眼前呆呆的林启泰。  “刘叔慢吃!”王有仁道了礼,便抹嘴下了桌子。他知道,这顿饭是刘掌柜要给林启泰上课,是踏上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第一步。这一步迈好了,才有资格养家糊口,也才可能成为象刘掌柜那样的人。  刘嬢也识趣地跟刘掌柜道了礼,便起身回了厨房收拾锅碗瓢盆什么的。  林启泰看着两人离去,心里顿时像失去了保护神一样砰砰乱跳,脸红得象是喝了米酒一样红通通的。这会儿,真是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脚也不知道该怎么伸了。从小到大,只在家里和学堂吃饭读书的林启泰,真没想过这些问题,而且他心里感觉到,刘掌柜的问题其实不是问题,而只是想考验他的其他地方而已。这是表舅跟他交代过的,刘掌柜肯定会考验他,但具体是什么,表舅没说,也许他也不知道。  “他们的水不如这的水好吧!”过了半天,林启泰才战战兢兢地说了话。  刘掌柜将碗底朝上,仔细地吃光了碗里最后一粒饭,然后放下碗筷,轻叹了口气说:“启泰啊,我知道你才从学堂出来,本是个读书致仕的料,可现如今咱大清废了科举,从今往后都没这条路了。你表舅和我是至交,他托付我得把你带出来,我既然应允了,便会尽心尽力地教你。不过,你得用心去学。”  林启泰一听这话,立即起身挪了两步,扑通一声朝刘掌柜跪下,嘴里说道:“掌柜,我一定用心学。”  
  刘掌柜一看,也立即起身扶起林启泰,嘴里连声说“多礼了,多礼了”。其实,这招也是表舅教的,说如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那就跪,现在林启泰就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扶起林启泰后,刘掌柜的面色也和缓了些。他自己坐下后,若有所思地说:“水其实都是一样的。成都这些人家里的井水是有些涩,但也没到不能入口的地步。另外,那么大的一条锦江摆在眼前呢!锦江水可是清甜可口的,连很多茶社都是打出河水香茶的招牌招揽茶客。每天清早,送水的挑夫就到江边去挑河水沿街叫卖,有的给茶社送水,表面上卖的是水,实际挣的是脚力钱。我们呢?街边上那些个茶社,一碗茶才三文钱,可我们和聚茶庄一碗茶得二十文。为什么这么贵?实际挣的是份场面钱。你以为可得记住了,只有场面撑得起,才能挣这份钱。为了撑这场面,我让人每天从沙河那边从泉水来,来的时候还得在门口大声吆喝,刘掌柜,泉水送来咯!”刘掌柜学着送水的样子吆喝了一嗓子,逗得林启泰笑了。  刘掌柜也笑了。  
  刘掌柜也笑了,然后拿起一尺多长的旱烟杆,用洋火点着,悠然地抽了一口,再长长地吐了一道白烟。  “场面,我们挣的就是这个钱。所以,才有人看中了和聚茶庄的场面来这喝茶。你看看这里的布置,所用的茶具,那些个八仙桌、太师椅,都是街边茶社没有的。成都人喝茶,有两大目的,一是交朋识友,交际交际;二是互通消息,该议事的议事,该谈生意的谈生意。那我们的场面要大些,茶自然也卖得贵些,来的客人也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这么一来,在和聚茶庄做伙计就得格外灵活些,话要说得圆,手脚要利索,脸上得一直有笑容。没人愿意花了钱来看谁的脸色,尤其是伙计的脸色。是这个理吧?”刘掌柜两眼望着屋顶的黑瓦,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  “是这个道理,我记住了。”林启泰努力地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咯。”刘掌柜垂下头,无限感慨地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窍门吗?”  一听这话,刘掌柜抬起脸,笑眯眯地看着林启泰,过了一会儿,他便放下烟杆,起身活动起胳膊腿脚,但却并不言语。  林启泰不知所措地也站起来,退到一边。  刘掌柜这样自顾自地折腾了半天,才停下抠了抠脑门,然后双手背在身后转过来看着林启泰说:“也罢,我和你表舅是至交,他既然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便给你点透吧!”说完,又走回到桌边坐下,拿起烟杆抽起来。  林启泰恭敬地站着,不敢多言。  
  刘掌柜抽了几口,便语重心长地说:“既然这茶楼生意说穿了就是卖那到处的水,那把场面撑起来就只是做了第一步。接下来还得活络人情,有人情才能有生意,有人情才能吃得开,有人情,这茶就算卖上几百文一碗的天价,也还是能有人来照顾。所以,不管做什么生意,最最要紧的就是做人情。所以,不管是我这个掌柜,还是你和二娃子这样的伙计,天塌下来都不能失了人情。”  林启泰现在打心眼里佩服刘掌柜的这几句话,表舅也正是做人情的行家里手,才能做到钱庄的掌柜。  “做人情是有诀窍的,往简单里说,就是拉、托、攀、套、做、捧、拍、拜、跟、认、串、应、培、袭,一共十四个字,可谓是字字珠玑,一辈子都学不完的。你刚出学堂,既然做了这茶庄的伙计,就先从这捧字入手。什么是捧?就是见人夸三分,比如有客人进了门,就迎上去,陪着笑脸做着揖,如果客人已与你见上几面,可以说咋有好多日都没见着他了,他觉得你念着他,他心里便舒坦。如果他脸上还带喜色,便说他今天气色好,肯定有鸿运当头,如果他脸上带怒或愁,就不可夸口了,你的笑脸和作揖也就是捧了,而且说话时声气得小,显得体贴。客人如果手里拿了件什么稀罕物,就算你见过,知道其实也没上面了不起,也可以装作很羡慕,夸他有眼力,寻了这么件宝贝。总之啊,一言难尽,慢慢学吧!”  “嗯,我一定用心学。”  “再说到这个反应,我刚才问你,这谁家都有的东西,怎么还卖得掉,你一下子就僵了。这不好,做伙计得机灵,得活络,你想啊,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难免遇到什么你不知道的,或者没法处理的事情,那怎么办呢?难道就僵在那,事情还是解决不了。这也怪不了你,你没见过这些个世面,脸皮子薄,但是吃这碗饭,就得机灵,随机应变。就记住一条,天塌下来,就不能失了人情,如果还能护了这茶庄,护了自己,那便是你的高明之处,连人家都佩服着你。我们吃茶庄这碗饭,还真会遇到那些惹事的袍哥大爷,到茶庄来摆场子说理,有时弄得不好就要开打,如果你能圆了场,他们还能把你当个人物,当你是朋友。这样,你在成都也就能吃得开了。”刘掌柜说完便闭上眼,靠在太师椅上不再言语。  林启泰正听得入神,没想到刘掌柜这么一下就没了下文,便在心里琢磨着:你要我机灵,现在又是不言语,也不吩咐我该做什么,难道又是看我的反应?  想了一下,林启泰便低着头小声说:“刘叔?我——,要不您先歇着?  “嗯——。”刘掌柜从鼻腔里应了。  林启泰便转身离去了。他心里挺高兴,刚才学着王有仁叫了声刘叔,刘掌柜应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挺机灵的呢?毕竟自己是主动拉近了和刘掌柜的距离,没等没靠的。刘掌柜所说的那十四个字,现在已经深深印在林启泰的心里,那这叫声刘叔,能算是这十四个字中的“拉”字吗?表舅将自己送来,是“托”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是说表舅欠了刘掌柜一个人情?刘掌柜是茶庄老板,可表舅是钱庄掌柜,对刘掌柜来说,是不是就是一个“攀”字呢?  人情啊!看来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书上说,人心难测,这世上最复杂的是人,而人最复杂的便是心。做人情,便是交心,也许就是这世上最难办的事情了吧!  “不知道家铭在日本怎么样了,还有李泽一去也没了音讯。”走回那间窄小的屋子时,林启泰在心里嘀咕着。  
  03  这一晃眼,林启泰到和聚茶庄做伙计已经有一个月了。天天忙前忙后地脚不沾地,虽说累点,但心里倒也踏实。这一个月下来,他从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学堂娃渐渐变得机灵起来,连眼珠子都开始放着精光,随时观察着店里的情况,一有客人招呼,便马上过去掺茶倒水,插科打诨,弄得很多客人都亲切地叫他“泰娃子”,这也让刘掌柜好生高兴。  这成都的天气,此时已到了秋末,天上的太阳懒洋洋地挂着,不时被云层遮去光芒,让人只感觉到空气中已有了的秋天的凉意。从二楼的雕花木窗看出去,街上有些树木开始掉了叶子,连那些长了上百年的银杏也是满树金黄,就等着冬天掉光这一年长的树叶了。  林启泰手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弯嘴黄铜水壶,肩上搭了根附近华阳县农家织的土白布帕子,上上下下跑来跑去,倒没觉得冷,这一天还是穿着一件单衣短打。  “泰娃子,收钱!”  “来啰!赵大爷开茶钱咯!”林启泰扯起嗓子一声吆喝,便手提黄铜茶壶,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靠里的一张八仙桌前,堆着笑哈着腰伸手捻起桌上的三枚印有“当二十”字样的飞龙铜圆。那是成都有名的袍哥大爷赵震川扔在桌上的。  “多谢!”林启泰又对着起身离去的赵震川三人道了谢,这才回到柜台把茶钱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刘掌柜。   “泰娃子,你上去照看一下雅座。”刘掌柜接过钱后顺口说道。  “要得。”林启泰立即又利索地走上二楼。  二楼的雅座只是用屏风将座位隔开来,比起楼下要清净些,但要是仔细听,还是能将旁人说的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听个七八成。只是成都人喝茶,惯没有去偷听的习惯,哪怕旁边说得天花乱坠,吐沫横飞,也没人去搭理,都是自个说自个的。  看到窗边两客人的茶快没了,林启泰便过去掺水。  “你听说了莫得,孙大炮在东京搞了个中国同盟会?”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客人小声问对面的朋友。  “晓得,还凶哦,孙大炮胆子大,光绪十一年(1895年)就在广州闹了次事,还有啥子陈少白、尢列、杨鹤龄三个,跟孙大炮一起,说是四大寇,朝廷到处通缉他们,现在竟然跑到日本国成立中国同盟会了。”另一个人稍微压了压声音,但还是被林启泰听得清清楚楚。  “是哦,就是要来造大清的反,革大清的命的。”  
  2月1日回绵阳,谢谢,等春节后再写
  今天回成都了,大家春节好
  今天才是初六,大家就在努力发帖,佩服啊
  “是哦,就是要来造大清的反,革大清的命的。越整越凶啰!”山羊胡子连声唏嘘。  “还有人敢造朝廷的反?”林启泰边掺水,边搭讪。  “你还不晓得,”山羊胡子捋了捋袖子,刚想发一通高论,就被对面的胖子用眼色制止了,便改口说道:“你娃娃还小,莫管闲事。”  “两位慢用,有事招呼一声!”林启泰微微一笑,说完便转身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但这两人说的话,还是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现在日本国那边闹得凶哦,这些人搞聚会,办报纸,”山羊胡子左右瞅瞅,凑过去又低声说道:“这些人到处在煽动造反,现在朝廷已经下谕旨令各地巡警道严加惩办,一抓住这些人,就——。”  山羊胡子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珠子还瞪得老大,很是吓人。  胖子的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咧着嘴吸了口气,然后扶了扶那顶青皮帽,好像是要确定一下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似地。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说:“我料定这些人成不了事,那几年长毛做乱,声势多大,从广西一直打到南京,最后还不是被曾大帅给灭了。这同盟会尽是些学生娃,不懂事的。前些日子朝廷把科举一废,他们没路了,这才让孙大炮他们得了势,但日子一长,他们还是得寻些事做的。就这些个书生,翻不起多大浪的。”  “我想也是。”山羊胡子捋了捋胡子,点头赞同。  
  听着耳边陆续飘来的只言片语,林启泰想起吴家铭正是在日本,说不定还就是在东京呢。便忍不住又凑过去,恭敬地掺了水,说:“两位老伯,我有个旧时同窗好友,前一阵子去日本学医,听到你们说日本的事,所以挺好奇,不知这同盟会是咋个一回事?”  山羊胡子和胖子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启泰。山羊胡子又看看周围,见其他的客人并不注意这边,便砸吧了一下嘴唇,紧盯着林启泰低声说:“你这里听到,出门就忘记了噢,可不能出去多嘴,要掉脑袋的!”  “嗯。”林启泰无比诚恳地点了点头。  山羊胡子见林启泰也算是熟脸,便叹了口气,娓娓道来说:“咱们这个朝廷,可以说是窝囊透顶,弄得现如今的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昨天赔英国人的钱,今天赔法国人的钱,明天又得去赔日本人的钱,可这钱哪一文哪一两,不是从老百姓的嘴里抠的?鸡脚杆上刮油,也有个刮完的时候吧?可我们老百姓的苦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我是一腔怒气,但敢怒不敢言。孙大炮他们可不一样,这帮人年轻气盛,敢说敢干。光绪十一年,他们准备在广州造反,后来被朝廷侦知,才没能闹起来。朝廷还抓了个叫陆皓东的,才二十多岁,是个读过书的年轻后生,另外还抓几个造反的青年人,都一起拉到刑场去砍了头。”  “可惜哟,这么年轻就没了命,他们的爹妈非得哭死不可。朝廷给洋人赔钱,那是点头哈腰,奴颜婢膝的,伺候得比对亲爹还亲,可对这些造反的人,是绝不手软的。”胖子摇着头叹口气说完,便耸耸肩膀端起青花茶碗呷了一口。   林启泰对这些过去的事儿不感兴趣,忙问:“那日本国的同盟会是怎么回事?”  胖子一听,便放下茶碗,向后仰了仰身子,以便找个舒适的姿势靠着太师椅。在林启泰期待的目光中,他抬头望着屋顶画着神符的青木房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移下来看着林启泰,缓慢而低沉地说道:“听说这是今年七月二十(公历日)那天的事,那些在日本国的留学生们聚在东京,成立了中国同盟会,推举孙文,也就是孙大炮为同盟会的总理,还发表了一个宣言。这个同盟会说穿了就是要造朝廷的反,要革命的。这几个月来,好像日本那边的动静闹得很大,很多留学生都跟他们搅在一起。我还听说朝廷已经在和日本国交涉了,如果等这帮人成了气候,那要出大事的。”  “留学生都参加了吗?”林启泰焦急的问。  “那倒也不一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过,你那同窗好友如果跟这些人走得近了,难免不受他们影响,近墨者黑嘛!”山羊胡子接过话头,说得漫不经心。  “反正,现在朝廷下了严旨,要各地巡警道全力侦缉,免得他们回国闹事。所以,大家都得小心着点。”胖子说。  听了这些,林启泰垂下头,心里象堵了块大石头一样憋得慌。从小到大,林启泰都不喜欢闹腾腾地感觉,更不喜欢变化,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从两位客人的话看来,日本国那边一定是闹腾得起劲,真不知吴家铭在那边该怎么办,没亲没故的,有个什么事的话,哪有人照顾啊!  但林启泰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绝想不到此时此刻的吴家铭,在远隔万里之遥的东京,正兴奋地用大拇指沾了些朱红印泥,在同盟会秘密印制的誓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然后将左手按在誓书上,并高举右手,庄严而又压低声音地念到:“联盟人,四川省绵州府安县吴家铭当天发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矢信矢忠,有始有卒,如或愈此,任众处罚。天运乙巳年九月廿三日,中国同盟会会员吴家铭,主盟人孙文,介绍人张志。”  “好!”等吴家铭念完入盟誓词,旁边一个身穿黑色立领制服的青年在吴家铭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今天,我们的组织又多了一个战士。”  
  吴家铭开心地笑了。他拿起那张誓书反复地看了又看,兴奋地说:“张大哥,我太高兴了。谢谢你介绍我加入同盟会,现在我该做什么?”  “你刚来日本,可以先参加组织的公开活动,熟悉一下,”张志沉吟了一会儿,“这样吧,你先帮《二十一世纪之支那》杂志做点事。这是我们的机关报,你帮着到处分发,还有,我们开大会的时候,你跟大家一起做些会务工作。”  “行!”吴家铭说完,突然想起还没交盟费,便放下誓书,从裤兜里摸出一卷纸钞,都是日本国的货币,全部交给了张志。  “我是我的入盟费。”  张志接过去数了数,然后把钱捋平整,在手上拍了拍说:“好!你第一次就给组织捐了五十六元日币,我会把钱交给组织。现在组织很缺钱,印报纸搞宣传需要钱,我们的革命活动更需要钱,总理每天不辞辛苦四处奔波筹款,下南洋到香港,几乎跑遍了全世界,可开支甚巨,缺口还是很大!对了,你今天一下子捐这么多,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不会,我爹在横滨正金银行给我存了笔钱,我需要随时可以去取。”  “行!”张志收起钱,他知道,能到日本来留学的大多是富家子弟,虽然这五十六元日币几乎相当于一个日本普通职员三个月的工资,但对吴家铭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咱们边吃边聊吧。”吴家铭说完便走到榻榻米上的矮脚桌旁盘腿坐下,桌上摆着一壶清酒和两碟凉菜。  张志笑了笑,也走过去双膝并拢跪在在桌旁的垫子上。  吴家铭给张志斟上满满一杯,嘿嘿地傻笑一下,挠挠头说:“张大哥,你来日本久,吃饭这姿势都和日本人一模一样,我是跪不惯,这一跪就浑身不自在,还是坐着好受些。来,咱们先干一杯!”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张志放下酒杯,微笑着说:“我刚来时和你一样,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你来几年了?”吴家铭一边往嘴里送了一筷子肉,一边问。  “五年,”张志淡淡地说,“刚来时什么都不懂,一句日语都不会说,便先在日语学校学了一年的日语,才考进庆应大学政治科。”  “那我也得先学一年的日语?”吴家铭又给张志斟满了酒。  张志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那得看你学得怎么样了,有的人来日本几年了,日语还过不了关,只能去考一些不出名的学校。”   吴家铭一听,脸上露出焦虑,“那我要是也考不上怎么办?”   “只要你把日语学好,总有学校会收你的,”张志笑得有些神秘,“等你回国,谁知道你到底学得怎么样啊?”  “哦,是这样的。”吴家铭也跟着笑了。  “你现在是同盟会的人了,应当边学边为组织做事。你看看日本国,才几十年的光景,就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加上咱大清给他们赔的两亿多两白银,一下子就成为世界强国。”  “咚”的一声,吴家铭一拳擂在桌子上,愤怒的骂道:“妈的,龟儿子!咱们大清国也真是太窝囊了,朝廷花了那么多银子办的北洋水师,光一艘致远舰就用了八百万两银子,这么大个北洋水师怎么就被日本人一下子全灭了呢?”  “哼!”张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不说话。  “赔银子,割台湾。原先是赔英吉利人,后来是赔法兰西人,再后来是日本人,庚子年更是给那八国联军打得那个惨啊,想起都让人揪心!”吴家铭说着说着,不觉得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鼻子也一阵阵泛酸。  
  写得好,期待下文
  “朝廷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张志也动了感情,一颗伤心的泪滴夺眶而出。  “那该怎么办才好?”吴家铭抬着泪眼看着张志问道。  “这就是我们搞同盟会的原因。朝廷太无能,太腐朽,在洋人面前象条狗一样,一转过脸对百姓就是凶神恶煞。一定得推翻满虏朝廷,改天换日,咱华夏才有生路,才不会亡国亡种!”  张志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吴家铭痴痴地看着张志,他感觉面前的张志说话时似乎每个字都喷着火,带着怒,但却无比坚定和沉稳,象他一踏上日本国就看到的那辆喷着浓烟,拉着汽笛,在风雨里勇往直前的黑火车一样,强大而令人敬佩,可以让大地为之而颤抖,让风雨为之开路,将一切耻辱和腐朽都摧毁,一直向着一个无比璀璨无限美好的未来开去。不破不立,不推翻满清,就不会有光明,这不正是吴家铭自己心中多年来懵懵懂懂在思考的答案吗?  “我们现在虽然还很弱小,但已经有了好的迹象了。”张志收起一脸的怒火,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哦?是什么?”吴家铭回过神来,坐正身子问道。  “总理对我们说,光绪十一年那次在广州谋举,但事泄惨败,几名同志英勇就义,还落得个全国骂名,骂我们是反贼。但现在放眼望去,举国尽是骂朝廷的,对我们也不再动辄咒骂为反贼,还多了几分同情和敬意。这就是民心所向啊!民心才是我们所能依持的最大力量,只要民众知道我辈所做之事业,乃是我华夏之千年大业,必定会全力支持我们,而我们则做先锋与敢死之勇士,革命就越发有希望了!”  “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扭转乾坤,实现誓词上所言,创立民国!”吴家铭越听越激动,不禁声泪俱下。  “我们同盟会是由好些个反满团体联合而成,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等等,现在需要整合各方面的力量,将仁人志士集中起来,争取在国内大干几场,一举推翻满清。”  “好啊!”吴家铭听得兴起,一掌猛得拍在榻榻米上。  “搞革命,最最要紧的,一是团体,一个强大的严密的团体,才能有战斗力,我方的人才才能有用武之地。二是宣传鼓动,只有宣传得力,才能将各处的人才号召过来,将我们的道理讲给亿万民众听,使民众能和我们一条心,一起去推翻朝廷,创立民国。”张志双手撑在膝盖上,面色十分严肃。  “嗯,《二十一世纪之支那》杂志是不是就是要宣传革命的要义?”吴家铭拿起酒壶斟满了酒。  “这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机关报,是鼓吹反满革命的阵地。”张志突然想起吴家铭才来日本,还什么都不懂,便从书包中拿出两本书递给吴家铭,“你先看这两本书,先对革命理论有个大概的认识,以后慢慢了解。”  吴家铭接过一看,一本是邹容的《革命军》,一本是陈天华的《猛回头》,便翻开《猛回头》来看。刚看到开头序言的几句,就觉悲痛欲绝,几乎昏死过去,整个身子从头到脚似乎都被千万把尖刀在割,在剐!只见开头写着:“俺也曾,洒了几点国民泪;俺也曾,受了几日文明气;俺也曾,拔了一段杀人机;代同胞愿把头颅碎。”  吴家铭又往后翻了几页,忍不住低声念了出来:“我中华,原是个,有名大国;不比那,弹丸地,僻处偏方。论方里,四千万,五洲无比;论人口,四万万,世界谁当?”  “为什么,到今日,奄奄将绝;割了地,赔了款,就要灭亡?”张志此时不再跪着,而是斜坐着,用手拍着膝盖为伴奏,以悲咽的声音接着吟唱出了后面的几句。  吴家铭放下书,默默地看着面前脸上写满泪痕的张志,不便去打扰他的思绪,便又低头拿起《革命军》翻开来看。只见开头写道:“伟大绝伦之一目的,曰革命。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  气势磅礴啊,真如拨云见日!吴家铭一连在心里叫了几声好,如此之好文章是家乡的经馆里看不到的,也不会从一辈子希望考取功名的那些教书先生嘴里听到。吴家铭忘记了旁边的张志,如饥似渴地看起来,象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在拼命地吮吸革命的乳汁。  “喂,有你看的时候,来,再喝一杯!”张志用脚踢踢吴家铭。  “哦,好的。”吴家铭回过神,立即给张志又斟满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上。  “这一杯,是为了革命!”张志严肃地端起酒杯,望着吴家铭。  “干!”吴家铭又一饮而尽。  张志也喝下酒,然后吃了几口菜,对吴家铭说:“我把你带入盟,对你来说祸福难料,现在朝廷正在和日本政府交涉,要求惩治我们,甚至有传言说要将所有的留日学生都遣送回国。”  “不能吧!我可才来几天,要是也被遣送回去,那我太亏了!我还没怎么在这么繁华的地方玩玩呢!”吴家铭一听顿时急得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张志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说:“只是传说,你别急,但也得有两手准备。朝廷已经知道我们成立了同盟会,一边要日本政府整治我们,一边布置密探想打击我们在国内的力量。受团体委派,我近期将回国联络各种力量,以图举事。你在这里有事可以找团体的其他同志,但我有个忠告,你一定得听。”  “行,我听。”吴家铭坐了下来。  “团体里有些同志主张搞暗杀,”张志的眼睛已经有了些血丝,显然他的酒量不好,他紧盯着吴家铭惊诧的脸,“这个我是不赞成的。如果你人拉你进暗杀团,你不要加入。革命是不可能靠暗杀这些手段取得成功的,只有踏踏实实的做工作,发动一切力量,才可能促成革命成功。这点你切记住。”  “我知道了。”吴家铭其实都不知道张志在说什么。  “好,”张志亲切地摸着吴家铭的后颈,“你是我的好兄弟,好同志。来,咱们今天一醉方休!”  “来,来,干!”  这一晚,是吴家铭有生以来喝得最痛快的一晚。在他喝干最后一滴酒,就快醉倒睡着前,他喃喃地嘟囔了一句:“从今天起,我吴家铭就跟朝廷干上啦!非把那些个龟儿子都收拾了!”  在吴家铭和张志都呼呼大睡时,远在成都的林启泰却难以入眠,白天客人的话一直在他耳畔萦绕:“抓住就咔嚓!”  
  04  天刚蒙蒙亮,位于成都城中心位置的老皇城坝就有人开始忙碌起来。这老皇城是孟旭当年自立蜀国后修的皇宫的遗址,历经宋、元、明三朝,都还是成都的府志所在。到了明末乱世,张献忠也占了这老皇城成立大西政权,不久便一把火将皇城烧了个精光,还把曾经繁华似锦人口密集的成都城杀绝了户,几十里都看不到人烟,只有如冤魂般的飞禽走兽的嘶鸣,在比人还高的杂草丛林间此起彼伏。一直到清康熙年间,朝廷才把四川省会从保宁府(今阆中市)迁回成都。可是,这皇城却怎么也无法恢复昔日的荣光了。皇城的废墟遗址便被大家称为老皇城,城前到红照壁的空坝子,也逐渐成了生意人和江湖客商搭场子做买卖的风水宝地。  林启泰一大早受刘掌柜的派差,到老皇城这边来看看有什么新奇的小吃,好买些回去配给喝茶的客人,其实也是让他出来见识见识成都的世面。偌大的皇城坝此刻已被人围成了一排排摊位,摊位中间形成了几条小路,好让来往的行人走动。只见那些生意人忙着搭起棚子围上左、右、后三面,中间撑起硕大的油伞,再在两条长条板凳上放一张竹篾席,将各式玩意整齐地码好,就是一个摊位。有卖针线布头的,有卖胭脂首饰的,有卖布鞋,有卖锅碗瓢盆的,有卖康藏珍稀药材的,有卖八角五香的,还有铁钉之类的西洋小五金。但放眼望去,还是相面测字批生辰八字之类的江湖生意最多。那些操河南口音的耍猴人已经将吸引路人的铜锣拿了出来,打金钱板唱莲花落的也开始敲出了第一声清脆的声音,说评书的,唱戏的,骗人看牙的游医,看西洋镜的,卖打药的江湖郎中,招人押大小开牌九赌博的,都开始扯着嗓子吆喝起来,。不多一会儿,整个皇城坝热闹起来,象煮开的锅一样沸腾了。  
  “哥子,快来快来,看下你今天手气旺不旺!”旁边的一个赌档帮手对着林启泰又是招手,又是吆喝。  林启泰笑笑,不去理会那人,继续往前逛。出门前,刘掌柜特意交代,皇城坝那些江湖骗子经常瞄上店铺的伙计,想方设法变着百般的花样去哄骗伙计身上的采买钱或是才收到的帐款,一旦入了局,就是神仙都救不了。  “小兄弟,我看你印堂有喜色,不妨来结个缘,让老朽给你看看相,不收钱,只是结个善缘!”旁边的一个算命摊的老道士又在招呼林启泰。  不收钱倒还是不错。林启泰心里这么想,脚下便慢了些。  “来吧,来吧,我师父每天都只有头三个客人才是结善缘,不收钱,后面的那可是十文钱看个相,三十文批八字,要算前世今生啊,那给多少钱都是不算的,那是泄天机!”还没等林启泰明白过来,那老道的徒弟便过来讲他连拉带扯得拽了过去。  “后生,你别急,你别慌,待我仔细给你看个相!”林启泰还在迟疑,老道就开始卖弄那三寸之舌,口吐莲花了。  “我若说错,你起身走人,还可将我这摊子踩了砸了,我绝不开腔,立即收拾铺盖卷滚出成都这堂子,再无脸回来。可我要说对了,后生你还是给老道我捧个人场,分文不取,只结善缘一场!”好个老道,果然是老江湖,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用三两句象连珠炮似的开场白就将林启泰栓住了。  反正不收钱,就白看个相嘛,又不吃亏,只要我将刘掌柜给的采买钱捏紧,料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怎么样。想到这儿,林启泰便说:“那就烦请道长给看看。”  “要得!”老道一甩拂尘,搭在自己肩上,眯起三角眼紧紧地盯着林启泰,弄得他好生不自在。  “后生你可以说是先悲后喜啊!”老道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神色十分得意。  “请师父指点。”  “你天庭饱满,从小受祖上荫庇,是也不是?”老道开始套林启泰了。  “师父说得是。”林启泰没见过这些江湖骗子哄人的手段,老老实实地顺着说了。  “后生你印堂发亮,本可以读书出仕求取功名,可无奈额头那颗小痣挡了路啊,但你鼻梁却又气色润泽,因此峰回路转,有贵人相助,我说得是也不是?”  “道长高明!”林启泰已经渐渐入局了。  老道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立即又板起脸,故作惊讶地凑近林启泰似乎在仔细打量。  “不妙,不妙啊!”老道看罢连连摇头,他唉声叹气的样子弄得林启泰心里慌了起来。  “师父,怎么?”  “后生你三天之内恐有灾啊。”老道边说边惋惜地咧嘴,好像林启泰真的马上就要遭什么灾似的。  “师父,我有什么灾啊。”林启泰急了,心里十分害怕。  但老道却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哥子,我师父已经给你看了相,不收你钱,算是结了缘。你走吧,我们还得给别人看嘛,挣点衣食钱。” 那道士的徒弟兼帮腔斜着眼说。  林启泰懂了,免费的相已经看过,再说得给钱了。  “请师父看,得多少钱?”林启泰小声地问虽说熟悉了茶楼应酬招呼客人的套路,但在这些江湖骗子的面前,那还是跟嫩豆腐一样,嫩豆腐——好(拌)办!  徒弟悄悄向林启泰伸出食指和中指。  “两文我给。”林启泰正要伸手去摸钱,却见那徒弟瘪着嘴摇头。  “那是多少?”  “这泄天机的事,伤我师父元气,最少二十文。”  天哪!林启泰惊呆了,他没想到要着老道说出什么灾得这么多钱。  “我师父这一说,将天机泄了,元气就得大伤,回头就得给太上老君各路神仙都烧上几柱香,这二十文也就是供神仙的香火钱,师父看你算个有缘人,给你结个缘才显山露水地帮你,怎么,你这两个小钱都舍不得?”徒弟见林启泰迟疑,故做惊讶地拿话刺他。  林启泰的耳朵根子一下子红了。是啊,人家要是说了,那神仙还不得怪罪老道大嘴巴,只能给神仙多烧点香,多说好话,这二十文去买香火,可能还顾不全那么多的神仙呢!想到这,林启泰索性去摸内衣里放的铜板,那是家里给的备用钱,一直在他身上放着。  他还没摸到,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了。林启泰回头一看,是师兄王有仁。  “喊你买东西,你买到这儿来了啊?”王有仁板着脸,怪吓人的。  林启泰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不敢吱声。王有仁朝他挤了下眼,然后转过脸看着此时已经睁开眼的老道和他徒弟。  “两位哥老倌!”王有仁双手一抱拳,冲老道和徒弟行了礼。两人立即从王有仁直直伸出的三根手指知道,这是袍哥人家在要求自己放过眼前这个都已经入局的后生了。既然有袍哥求情,两人马上也做同样的手势抱拳还了礼。  老道笑着说:“这位小兄弟,我已帮你看过了相,既然你还有事要办,那就别在我这儿贪玩了吧!  王有仁一听,心里知道这老道还上路,从手势上看也是袍哥人家,也放过了林启泰,便对二人热情地说了些场面上的话,然后就带着林启泰又逛别处去了。  “你刚才差点上了他们的当!”王有仁边走边小声对林启泰说。  “哦?是怎么回事?”林启泰不解地问。  “哼!他们都是袍哥人家,还是专干坑蒙拐骗的浑水袍哥。先用免费看相把人栓住,再说你有灾,这就开始收你几十文,你还得想解灾吧,他们就编些谎想方设法来骗你,有的人被骗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这些人一旦做了单大买卖,就换个对方再干。你呀,还是刘掌柜担心你,才叫我来找你,还幸好我来了,不然,你娃就栽在扯谎坝咯!”王有仁说完,对林启泰嘿嘿地笑了两声。  “扯谎坝?”  “是啊,这个皇城坝里尽是些扯谎骗人的,成都人就把这里喊成扯谎坝。”  听到这儿,林启泰终于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抠抠自己那挂得精光的前脑门子,跟在王有仁身后亦步亦趋,生怕又中了那些浑水袍哥的鬼花招。  
  祝朋友们元宵快乐,阖家幸福,吃汤圆哈
  没走几步,就看见几位青年高举了一个粗布绷成的招牌,在向过往的路人高声鼓噪。只听他们说道:“各位哥佬倌,请你们细听辨。大家的母亲姐妹从大到大,每日每夜无时不刻都在受这缠足之害,可谓是痛不欲生,甚是可怜!此陋俗不除,姐妹们苦不堪言!如今全国到处都成立了放足会,将大家的母亲姐妹从那煎熬中救出来。我们成都也不例外,现在文殊院那边成立放足会,来来来!各位哥佬倌人手一张放足宣言,请回去给自家的母亲姐妹,将她们从那苦海中解救出来。”  几外青年边说边给行人发传单,林启泰接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印着“放足会”三个大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说缠足如何如何祸害大家,缠足又为何是大清国第一陋
之缠足不除,大清国无以振兴,姐妹们也无丝毫幸福可言。  “成都地方大,世面也大啊。这要在我家乡,肯定跟旱天雷一样把大家都吓瓜了,那些叔伯长辈还不得戳着拐杖骂死这几个人。”林启泰悄悄将传单收起后,对王有仁说。  “这可是成都的新风尚,”王有仁咧着嘴笑起来,“时髦着呢,一到放足会在文殊院那边开大会,好多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就坐着轿子偷偷带着大号的放足鞋,在鞋里塞点棉花碎布块,临到会场都穿着放足鞋出来走一走,热闹得很。去年在玉龙街又成立了一个什么叫天脚会的,反正是新鲜事!”  还在林启泰左思右想帮大清国的所有女性分析这到底是缠足好还是放足好的时候,又一阵吆喝传入了他的耳朵。这些他听得懂,因为吴家铭曾经对他说起过。他循声望去,但见一位身穿青布长衫的先生正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台子上象说书人一样,手拿一把折扇,不时地在另一只手里拍打,说得吐沫横飞眉飞色舞,好不痛快。  “列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们四川为啥子要修铁路呢?有啥子好处呢?” 那先生边说边调到观众的情绪。  “就是因为我们大清大贫弱,太落后咯!”先生把眉头皱起,一脸的悲怆,随即又转色道:“人家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就连东洋日本国都有黑火轮车冒着黑烟,一天到晚南来北往地运送客人,运送货物,一天可以走上一千里,你们哪个一天能跑那么快,还驮上一车车货物?有了这铁路,遇到天旱,我们可以把外省的粮食一天就运进四川,如果我们的粮食收成好,又可以一天就把吃不完的粮食运到外省,这不就在救我们的命嘛?有了这铁路,我们可以把油盐柴炭烟酒糖棉布,金银铜铁米和醋,轻轻松松地运进运出,这是我们川人的大好处。只要有了这铁路,蜀道出川不再比登天难,只算得上出门去喝碗茶,到乡场去赶个场,或者下河去摸王八。”  人群哄笑起来。  “巧舌如簧,嘴里含灯草——说得轻巧!”王有仁轻声嘟哝了一句,脸上挂着不信任地轻蔑。林启泰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去继续听那先生的话。  “可是列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们要跟洋人面前争这一口气,却是要所有川人都拼上全力才能够得行的。这铁路从成都出发,过重庆、万州出川,到宜昌,最后到汉口,全长三千多里,路途遥远艰险,山高水深,莫得七八千万两银子修不起。不管是官府银库,还是哪个贵人,都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所以总督大人才想出叫大家凑钱的法子。这法子一个叫官股,一个叫租股,一个叫购股,一个叫土药盐茶股。土药盐茶股我们都晓得,是从土药(即鸦片烟)和盐茶业里去收,购股是大家愿买多少买多少,官股是给官家派的,只有这租股是和我们每个川人都有关系的。”  
  林启泰仰着脖子听得津津有味,王有仁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走吧,没什么听头。”  “王哥,你说这修铁路真有那么好?”林启泰边走边问,满脸写着天真。  “谁知道,反正为了修这铁路,我们几千万四川人从此就都多了一道值百抽三的租股,说穿了就是多了道捐,铁路捐!你想想看,收十石粮食,就要给这铁路交三斗的租股,四川人的日子以后会越发难过了。至于说到利息,谁知道哪个猴年马月才拿得到手里。官场的东西,水深着呢!”王有仁在成都混得久,知道这官府出来的东西道理归道理,可实际却是变着花样刮地皮,这才对修铁路的事情没什么好感。  林启泰嘴里“噢”了一声,又回头看看了还在喋喋不休地鼓吹着修铁路的先生,迟疑一下然后便跟着王有仁采买货物去了。  这皇城坝是扯谎坝不假,但好吃的东西却多,让林启泰都看得直咽口水。用牛头皮泡在五香卤水煮出来的“废片”,薄得透明,再用红亮亮的熟油辣椒拌好,看都能把人看得流口水,吃起来是又香又脆,而且香中带麻,脆中有辣,但这麻辣还得十分讲究,不能搞成死麻死辣。  看到林启泰的眼神,王有仁笑了笑,便招呼端着瓦盆卖废片的老头买上了几片,和林启泰分着吃了起来。  “这叫盆盆肉,又叫回头望,好吃吧?”王有仁吃完,辣得呼哧着砸吧了下嘴巴,并用袖口搽了搽沾着红油的下巴。  “好吃。这么便宜,才花一个小钱就能买这么大的几片。”林启泰吃得不亦乐乎,嘴里包着废片弄得说话吐词不清。  “回头望,好名字,路过的人闻着味是得回头望,哈哈!”林启泰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路走过去,算是让林启泰开了眼。家乡安县的小镇虽说赶场时也有很多饮食担子,但哪比得上此刻已经是人山人海的皇城坝啊!毕竟是省城,连吃的都是花样百出,一样东西能做出几种小吃。这些人有的端在手里走着卖,有的挑着担子卖,也有摆起摊子卖的,和其他的生意一样,他们也时不时地扯两嗓子招揽客人。什么凉粉甜水面,油茶发糕,又是什么嫩豆花,绿豆酥,还有叶儿耙、冒节子这些安县所没有见过的吃食,红的、白的、绿的、黄的五色缤纷,看得林启泰是嘴馋心痒;香味、甜味、辣味、酸味还和着上等花椒的麻香味,闻得林启泰是食欲大开,啥都想吃,啥都想尝。  看着眼前这热闹繁华的一切,听着充斥于耳的吆喝叫卖声,闻着各式小吃的扑鼻香味,林启泰完全忘记了刚才被老道欺骗的不快,心里不禁暗道:“好个成都,果然是个好地方!想那书中被称为烟花繁盛之地的扬州城、秦淮故地,也大抵如此吧。”  刚从书斋中走出来的林启泰,不知道此时大清国最繁盛的地方,非上海的十里洋场莫属,但那里是洋人的天下,他还没能见到罢了。不过有人知道十里洋场的热闹和门道,并且还在洋人面前混得风生水起,这川汉铁路的租股才开始强制收取,他们就已经盯上这笔如天文数字一般巨大的财富,开始琢磨了。  
  05  被成都人戏称为“周秃子”的四川巡警道台周善培穿了一件青色长衫,外面套了件金钱小马褂,头戴一顶金丝线瓜皮帽,脚蹬鎏金云头靴,鼻梁上还架了副圆圆的墨镜,一路踱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迈进了和聚茶庄的高门槛。跟在周善培后面的男子长着一双三角眼,露着阴沉的凶光不断四处打望。他身上的黑丝绸马褂被绷得紧紧的,显然他有一副非常结实的身板。从他走路下脚的姿势可以看出,此人是练过武的,步伐沉稳而灵巧,颇有虎踞龙盘之势。  正在拨弄算盘珠子的刘掌柜抬眼一看,连忙走出柜台,一手提着长衫的下摆,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迎上去说:“周大人,赖大人,今天是刮的什么风啊,竟然把二位大人吹到我这小店来,快请快请,楼上雅座给二位大人留着呢。”   周善培四处张望一下,嘴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二娃子,楼上雅座看茶!”刘掌柜一边为周善培两人领路,一边对着后院吆喝了一声。  正在和林启泰一起在后院挑选烂瓜子的王有仁一听,皱了一下眉头,对林启泰说:“有贵客来了,我去支应着,你把瓜子挑得差不多了也出来应酬着。”  林启泰点点头,看着王有仁小跑进客堂,心里纳闷:平常来的每天不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吗?这得多大的贵客,才能配得起这架势啊?  瓜子是上午两人在皇城坝转悠了一大圈后,到西御街去买的。和聚茶庄的档次与别处不同,所以买回的小吃都要挑选一下,象瓜子中容易藏着霉烂的,都得挑出来,否则客人吃着一颗都会影响茶庄的名声。  不多一会儿,林启泰收拾完瓜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便到客堂招呼应酬去了。  “赖八,你看这茶楼怎么样?”周善培磕着瓜子问跟他一起来的壮汉。  “不错,成都地界的茶庄大多档次不高,这家算好的,茶叶也还地道,坐在二楼雅间能把附近几条街的情况都看个大概。”赖八是巡警道的探长,负责侦缉查办乱党,是四川巡警道里的一个硬手,很得道台周善培的信任。  周善培望了下四周,见没人后压低声音说:“昨天总督锡良大人召见了我,给我下了到密令,说乱党派了个密使这几日会到成都联络袍哥大爷们,想在成都闹事,要我们训警道务必将其缉拿归案!”   赖八一惊,随即低声问:“那为何到这茶庄来?难道那人和这茶庄有牵连?”  周善培吐出嘴里的瓜子壳,端起青花碗抿了口茶,又扔了一颗进嘴里嚼着。赖八见状,也不好言语,只得也喝了口茶,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  “你估计他们会联络什么人?”过了一会儿,周善培估计嚼腻了,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问赖八。  还没等赖八回话,林启泰就提着铜水壶恭敬地上来给两人掺茶。  周善培一楞,赖八随即一脸怒火道:“不是给你们吩咐了,别上来打搅我们吗?”  “我,我听见二位大爷的拍掌声,以为是叫我上来掺茶呢,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下去!”林启泰有些慌张,但脸上还是稳住了。他正要转身下去,但周善培叫住了他。  “小兄弟,你新来的吧?”周善培眯着眼睛问,还上下打量着林启泰。  “是的,我才来一个多月,还什么都不懂呢,请二位大爷多指点。”林启泰点头哈腰地答道。  “你刚才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在楼梯下,等二位大爷一有什么吩咐,我就好来端茶倒水。”  “哦,”周善培微微抬着头,似乎在猜测面前这个年轻后生的来路,“那我刚才说茶没了,你怎么不过来呢?”  “哎哟,对不出,对不住,我没听见,”林启泰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在楼梯那儿什么都听不见,只听到有拍掌声,还以为是招呼我来掺茶呢!”  “哦,好,你去吧,我们还有点要紧事商量,有事会叫你们的。”周善培用一句话就试探了林启泰的确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就不再介意。但赖八还是眯着三角眼盯着林启泰的背影,似乎还不相信他什么都没听见。  “呵呵,放心,他没偷听我们,以我在日本学警政的眼力,他没什么问题,别看谁都象乱党。”周善培轻松地笑了笑。  
  赖八也不好再去想林启泰是不是有问题,他回过头接着周善培刚才的问题回答道:“成都这地方鱼龙混杂,各路势力都有自己的地盘码头,乱党要联络各地势力,在四川要算袍哥的势力为大。可是袍哥太杂了,光袍哥大爷的码头就分为仁、义、礼、智、信五大公口,仁字堂是有地位的头面人物,义字堂是有钱的绅商大贾,礼字旗大多是做小买卖的。所以说,仁字讲顶子,义字讲银子,礼字讲刀子,至于智、信两堂的人,都是些拉车的、挑水的些苦力。如今世道不太平,年轻人中十之八九都是袍哥人家。我还真说不上他们会跟谁联络呢!”  “哼,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肯定要联络那些袍哥大爷,关键是他们怎么联络,还有想干什么?”周善培说道。  “是。”赖八说不出个道道,便支吾了一声。  “你说那些烟花女子也是袍哥人家吗?”周善培突然饶有兴趣地问  “不能,袍哥有入门的规矩,娼妓、烧水烟的、修足匠、剃头匠、唱戏的,都不能参加袍哥。”  “哦?呵呵,那倒是有趣,杀人放火的可以入袍哥,但这些苦命人却入不得,是个啥道理?”  “剃头匠据说是因为给人剃发,是留发不留头这一律令的帮手,所以他们将剃头匠拒之门外,其他的原因我说不上来。”  “岂日无衣,与子同袍!”周善培想着自己的心事,用中指敲着桌面,轻轻地哼出了这句诗句。  “这些人实际是咕噜子(四川话意思为不务正业的人),清水袍哥还好些,那些浑水袍哥纯粹是靠坑蒙拐骗偷,拦路抢劫为生的不法之徒。这家茶庄的刘掌柜,据我所掌握的情况,就是清水袍哥,和袍哥大爷秦载庚、胡潭,还有北面那几个候姓袍哥舵把子,都有些来往,而且赵震川还常来这里喝茶。”  “他的水踩得深不深?”周善培来了兴趣。  “他的来往主要是为了生意,应该没有牵涉袍哥们杀人放火的勾当。”赖八很肯定地说,“如今的生意人,不入袍哥,几乎寸步难行,这也难怪他们。”  “锡良大人要办的案子,我们得全力侦办。我之所以今天到各处的茶庄走走,就是想来看看,因为我料想,这些乱党要联络各地的势力,入川必仰仗那些袍哥大爷,而要跟袍哥大爷接上头,不外乎先来茶庄试探。你得在每个茶庄都布上眼线,把茶庄给盯死了,尤其是这和聚茶庄。”  
  “大人,属下不明白,难道您确定这和聚茶庄有重大嫌疑?”赖八的三角眼里闪着疑惑的狡黠。  “直觉!你没在日本待过,不懂那些乱党的心思。他们不大可能会到那些下三烂的场子去,都是些富家子弟,八成会到高档些的地方来,连搞革命也不例外。”虽然周善培嘴里一口一个乱党,但他心里却是有些保留的。他在日本留学时,对朝廷也大为不满,常常参加大家的聚会,一起抨击时政积弊,但回国后先受到四川署理总督岑春煊的提携,后又受继任总督锡良的赏识,让他官拜正四品的四川巡警道道台,对他信任有加。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坐在道台的位置上,就不能不按朝廷的意思惩治革命党,尽管他心里也经常冒出些足以掉脑袋的念头来。  “属下明白,回头我就立即布置。”  “布置什么?现在再安插人,有点晚,乱党说不定哪天就到呢?”周善培露出不屑地神态。  “那,——?”赖八不明白了。  “我看刚才那小伙计有点意思。”  “大人的意思是将他招过来,做我们的眼线,盯死和聚茶庄?”赖八疑惑了,“可这刘掌柜就是袍哥啊,他的伙计是不是有点——?”  周善培凑近赖八,声音压得很低,同时眼睛四处乱瞟着,说:“以我的直觉,这个小伙计不是他的内伙子,要不,刚才我们一上来,就会叫他来,而不是叫那个二娃子来招呼我们。你想想看,多好的眼线啊,放着现成的不用,你还去找其他人,不多此一举吗?而且现在想打进来也来不及了,是不是?”   “是,大人高明。”  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有点阴。  “上茶!”赖八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林启泰提着茶壶陪着笑脸上来给两人掺了茶,还送上一碟五香瓜子,一碟盐水花生。  林启泰说了句“慢用”,就要转身走开,赖八却唤住了他。  “小兄弟,以前好像没见过,不知怎么称呼,家乡哪里啊?”赖八尽量装出和善的样子,但样子却不太自然。  “小的叫林启泰,是安县人。”  “哦,那怎么不在家乡,跑到成都做什么呢,怪辛苦的。”周善培亲切地问,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乱吐壳。  “现在读书没了出路,只好到成都来寻个事做。”  “在这做事不错吧,掌柜一月给你几两银子?”  “现在不给钱,我还是学徒呢!”林启泰回答得有些尴尬。  “哦,那不行啊,成都这地方,坐要坐钱,站要站钱,得想法挣点钱啊!”周善培一边说一边观察林启泰的神色,他发现面前的林启泰还嫩得很,心里不禁一阵高兴,“这样吧,我给你找个抄抄写写的活,不耽误你白天在茶楼做事,怎么样?别荒废了你读的书!”  最后这句话勾起了林启泰的伤心事,要是还能学习读书那可是他最大的梦想。李泽去了新军,吴家铭去了日本,两人都能继续学习。只有他,家里竟然将他给送到茶楼做学徒。辛苦倒没什么,可这一个月下来,什么都没学到,学业也日渐荒废,弄得他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就不是滋味。可眼前这素昧平生的两人能信任吗?  就在他迟疑之间,周善培已经敏锐地抓住了他的心思。  “你要愿意的话,今晚上茶庄关了门,你到科甲巷的周府来找我,我等你啊。还有,别给你们茶庄的人知道,会记恨我挖他们学徒的。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了。这可是个又能读书,又不耽误在茶庄干活的好事啊,我是看你荒废了学业可惜,才给你这么个机会的。”  林启泰迟疑地看了看两人,然后默默地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周善培的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笑容。  “他会来吗?”赖八疑惑地问道,他不太相信林启泰能做得了这个。  “会,因为这是所有读书人的梦。”周善培及其自信地回答道。  
  周善培果然没猜错,虽然整个下午林启泰都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从刘掌柜的态度看,要么是官府中人,要么就是极有势力之人。可他们为什么会找我呢?说的机会又是什么?”林启泰一直都在琢磨这些问题,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但到晚上吃过饭,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他想,反正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成把自己骗过去卖了吧!  想到这儿,林启泰还是决定去看看究竟,两腿自然而然地朝科甲巷迈去。科甲巷很窄,只有几尺来宽,几乎是成都这九里三分地界里最窄的巷子,并排走着两个人都觉得挤。街面上铺着青灰色的地砖,两边是排雨水的阴沟,倒算是比较干净,不象有的街道,脏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巷子不长,林启泰没走几步就找到了挂着红灯笼的周府。  叫开门后,老仆人将林启泰领进了客厅。客厅里布置得古色古香,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副气势不凡的狂草,显示着主人狂傲不羁的个性。在狂草下面,两张太师椅中间放着一个小茶几,一副精致的青瓷茶具倒扣在茶几上的乌木托盘里,旁边还为来客准备了几张椅子。家具都是上等的鸡翅木,各种摆设也极有讲究,看得林启泰心里不禁连连佩服主人的学识和修养。  “怎么样?”周善培手里拿了一把小巧的紫砂茶壶,穿着一身丝绸内衫走了进来问道。  “哦?”林启泰回过神来,“大人,不知您指的是什么?”  “墙上这副字是我随手乱写的。”周善培就着茶壶嘴喝了口茶,笑着说道。  “好字,好气势!如神龙入海,又如大鹏展翅,好不畅快淋漓,气势如虹!”林启太是真心佩服这副字的功力,并非违心奉承。  “呵呵呵呵!”这句话说得周善培心里很是舒坦,他一直持才自傲,单只佩服前总督岑春煊和现任总督锡良,却将衙门里其他那些官员视为无物,只看做尸位素餐庸碌之辈。  “不知大人叫我今夜前来所为何事?”林启泰作了个揖,转入正题。  “是这样,”周善培放下小茶壶,“我是四川巡警道道台周善培,我们四川巡警道需要个文书,我看你斯斯文文,又才从学堂出来,如果在这茶楼跑堂甚是屈才,便想收你过去顶了这文书之职,你看如何?”  林启泰一听,心中大喜过望,立即倒头便拜:“谢周大人,晚辈真不知该如何感想大人提携之恩。”  “起来说话,”周善培搭起二郎腿,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但在做文书之前,你得先帮我做件事。”  “大人请讲,在下一定尽力去做。”林启泰不知深浅,话里也留了几分余地。  “替我盯着和聚茶庄!”周善培盯着林启泰,仔细观察着林启泰的反应,那眼神好像要把林启泰从里到外都看个明明白白似地。  
  “啊?”林启泰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真没想到周善培会要自己做密探,这可是读书人最不屑于做的勾当,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做人,怎么能做这些扒门缝包打听的苟且之事呢,更何况是监视自己的东家,这无论如何都超出了林启泰的道德底线。  “大人,”林启泰一抱拳,脸上带着无比的羞愧和悔意,“请恕在下无能,这事在下无论如何也是做不了的,告辞了!”说罢,林启泰转身就要离去。  “且慢,小兄弟你误会了。”周善培不紧不慢站起来,来客厅里背着手来回踱着。  在来回走了几圈后,周善培来停下来说:“我只是要你帮我盯着到茶庄来喝茶的客人,有什么生面孔,他们见了些什么人,尤其是和赵震川这些袍哥大爷见面的,说话藏着掖着,神色很警惕的。你不晓得,这些人都是朝廷要缉拿的乱党,我要你这么做,是给你机会报效朝廷,等你建下功劳,我一定将你收进巡警道,让你作文书,还可以将你送进新学堂,让你再去读书。象你现在这样,在茶楼做学徒跑堂有什么出息?”  “现在世道变得快,机会难得啊!你不想试试?”说完,周善培又坐下来,微微斜着脑袋看着林启泰,等着他答复。  的确,这是个很难拒绝的机会,尤其对还想读书的林启泰来说更是舍不得放弃。可这毕竟是做探子,他还是无法答应。  “小兄弟,我没叫你出卖任何人,这也不是什么背信弃义,恰恰相反,这是对朝廷的忠,是大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舍小义而取大忠,这才是我们读书人应该做的,你太多虑了!”见林启泰还在犹豫,周善培板起脸正色道。  “好,我干!”林启泰实在不忍舍弃周善培所允诺的机会,这对他来说太难得了,于是以咬牙就应承下来。  “好!”周善培一拍掌,赖八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子,还不快谢过道台大人,给了你这锦绣前程。”赖八在借花献佛,顺势两头讨巧。  林启泰虽说心里还有些疑惑,毕竟这许诺还跟墙上的画饼一样,只能看不能吃,但已经到这份上,也只得拜谢过周善培,顺道也谢过了赖八,弄得两人很是得意。  周善培朝赖八使了个眼色,赖八会了意,转身对林启泰说道:“小子你听仔细了,从今天起,你林启泰就是四川巡警道的人了,永不得反叛朝廷,否则以谋叛论处。你每月薪水二百文,如果立了功另有重赏。这次朝廷令我们缉拿乱党,你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死死盯住和聚茶庄的来往客人。周大人算定了这些人必到和聚茶庄来联络袍哥大爷,而且很可能是先和赵震川接头,所以,每次赵震川来你们那儿喝茶,你都得把细点,发现什么生面孔,神色可疑的,立即报告与我,好将这些乱党一网打尽!  赖八说得杀气腾腾,弄得林启泰心里有些害怕。他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做眼线这种事不能推脱,不能退出,可真是要掉脑袋的事啊!  “立即报告是来不及的,而且他们也不是在茶楼举事,”周善培听出了赖八话中的漏洞,“这样,你发现可疑的生面孔,先偷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尤其是地点、人名,要干什么事,见什么人,如果可能的话,还要跟着看那些人藏身何处,再寻机报与我们,可以将情况写在信里送我府上,我自会看到,我们再酌情处置。如果真的发现乱党踪迹,赏银五十两,探得他们闹事的详细企图,赏银三百两!”  “嚯!这么高的赏格。”林启泰心中暗道,这下他却越发害怕了。如果这些人真的因为他的告密,而被朝廷捕获,非得掉脑袋不可,这不是他给害的吗?想到这儿,那天山羊胡子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抓到就咔嚓!”  林启泰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记得临走前周善培说要他做事小心,这些乱党都是些亡命之徒,一旦被他们发现,恐有性命之忧。这是什么事啊?自己不过是贪图一个重新读书的机会,却进了龙潭虎穴,被搅进这些掉脑袋的是是非非之中,现在是欲罢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家铭、李泽,你们还好吗?”林启泰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自言自语。他的心中不仅有恐惧,还有一阵从脚底升起的悲凉。眼线,探子,奸细,反正说的就是现在的自己,以前只在传奇故事中听到看到的角色,如今真实地发生了,并且没有退路。前路迷茫凶险,回头望也是漆黑一片,这世道,哪里容得下读书人啊?有人说,读书是为了救世,可谁又能救读书人呢?  林启泰现在终于理解了经馆的陈先生为何要悬梁自尽,人一旦绝了望,真的会找不到自己还在这世间活下来的理由。如果人不是害怕那未知的身后之事,也许没谁愿意还承受这世间的苦楚。虽然现在他还没到陈先生那一步,可他心里明白前景不妙,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未知的苦难和危险已经象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他紧紧罩住,而且会越勒越紧,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06  “李泽!”一位身着新式紫花陆军军服的军官手拿花名册,面对着一大群站得笔直的预备军人,站在一个土台上大声点名。  “到!”李泽立即高声应道,一阵小跑到军官面立定,两手帖在裤子上,站得跟门板一样笔直。  军官将一套春夏用黄色卡机单衣裤、黄色军帽外带裹腿帆布和腰带一并递给他,并说道:“新军第八镇第十六协工程队第八营。”  “是!”李泽接过军服。  “冬装由营里发。”军官又补充了一句。  “是!”经过了一个月预备训练才考进新军的李泽,此时已是一名完完全全的军人了,张口只会说“是”和“到”。  在一个接兵军官的带领下,李泽跟在一队新兵中间,在军官喊出的“左,左,左右左”的口令中,一路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进了第八镇第十六协工程队第八营驻地黄土坡营房。  此时的大清国,就在李泽考入前不久,举办了立朝以来第一次新军大演习——北洋河涧秋操大演,袁世凯所编练的北洋六镇在演习中出尽了风头,可谓是猛虎下山蛟龙出海,气势如虹锐不可当。从此新式陆军便声名鹊起,威震中外,深得朝廷看重。看着北洋河涧秋操的骄人业绩,湖北新军也加快了建军步伐,力图与袁世凯的北洋军一较高低,便又扩招新丁,李泽这才有了机会前来报考。  这湖北新军可不简单,它的前身是一代名臣张之洞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还任着两江总督时在南京编练而成的十三营自强军,装备全部是清一色的欧洲造枪炮,按照欧陆强国德意志帝国的军事建制,设兵种有步、马、炮、工程兵等。当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驻节武昌时,便将自强军中的护军前营带到武昌,并以此为蓝本编练湖北新军。到这一年,湖北新军已练成第八镇和第二十一混成协两大劲旅。
  新军以镇为战略单位,这第八镇就是大清练兵处所计划练成的三十六镇新军中的一镇。镇以下依次是协、标、营、队、排、棚。其中第八镇辖步兵两协,为十五协和十六协,每协下辖步兵两标,也就是步兵第二十九标、第三十标和第三十一标、第三十二标;另外再辖有骑兵、炮兵各一标,工程和辎重各一营,另加宪兵营和教练队。这工程营就是李泽所在工程第八营。  按照陆军军制,每标步兵队伍又辖三营,每营辖三队,每队辖三排,每排辖三棚。附属的骑兵标辖三营,每营有前后左右四队,每队二排,每排二棚。附属炮兵标辖三营,每营辖左中右三队。队以下同步兵。按照编制,全镇共有军官司事约七百余人,士兵超过一万人,随军差役约一千五百多人,全镇总兵力约一万二千多人。加上第二十一混成协的队伍,整个湖北新军已有近两万名精锐兵士。  武昌是湖北省府治所在,因此湖广总督张之洞将第八镇和第二十一混成协大部都驻扎在武昌城内,其中第八镇司令机关驻于督署衙门北面,第二十一混成协司令机关驻于宾阳门,其余各协各标各营也是比邻而居,弄得整个武昌场就象一个大兵营一样,到处都能看到拖着长辫,头带硬沿军帽肩扛领章,身穿黄色或蓝色卡机布军服,扎着牛皮腰带,裹着帆布绑腿的新军官兵。  李泽所属的工程第八营隶属于新军第八镇,统制官为张彪,曾到日本国考察过军事,懂些军事,也是个干实事的人。而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更是个科班毕业的军事专家,将新军搞有声有色,很是有些模样,弄得朝廷对湖北新军也开始刮目相看,并相约于次年要在彰德秋操中,与北洋六镇好好地比试比试。这也就是说,当李泽跨进第八工程营大门的这一天起,湖北新军已经是与北洋六镇并称“南北两军”的一支雄师劲旅了。  
  “喂,兄弟,你是哪人啊?”一个看起来比李泽年长几岁的老兵走进寝室,倚着床头歪着脑袋问正在收拾床铺的李泽。  “我是四川省安县人。”李泽放下手中的被褥,来了个立正,因为他从对方的肩章上看出,此人是个上等兵,而他才是个新兵,还没授衔,连二等兵都算不上。  “嗯,”老兵嘴里轻轻应了声,摸了摸刮得精光的下巴,“你贵姓?读过书吧?”  “在下免贵姓李名泽,在家乡的私塾和经馆念过四书五经,请教大哥尊姓大名?”  “我叫陈登胜,你怎么不继续读书什么的呢?”  李泽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朝廷废了科举嘛,读书也没什么指望了,家里就让我来投新军,混口饭吃!”  陈登胜嘿嘿地笑了笑,然后拍拍李泽的肩膀:“兄弟,这里的同道可多着呢!好多都是和你一样,一看读书没了指望才来投的新军,好好混吧!张大帅很看重读书人,在各营都设了讲堂阅报室,请那些从日本国学成回来的军官给大家上课,这里和别的地方那是大不一样。”  陈登胜在又问了几个新兵同样的问题后,便笑着走出了寝室。李泽也不再去理会这些,继续埋头和一起分来的新兵整理内务。  “我这裤子有点长。”一个新兵在试穿崭新的军裤。  “扎上绑腿就不长了。”李泽一边扎紧腰带,一边笑着对那名新兵说。这身军装穿在李泽的身上,别提有多合适了。笔挺,帅气,紧紧地帖在身上,显露出李泽健美挺拔的身板,浑身上下立即透着一股子逼人的英气。可那同伴就不是这样,他矮壮而结实,身子长腿短,而军服都是按照标准身材来定制的,所以那家伙的上衣倒是合适,可裤腿却长了一大截,试来试去都不合适。听了李泽的话,他也觉得在理,索性不再去管合适不合适,只把裤腿往小腿上一缠,便将帆布绑腿一圈又一圈地紧紧扎起,倒也不算太难看。  “嘀!嘀——,嘀嘀嘀!”一短一长,再跟着连续的几声短哨声,尖锐而刺耳,响彻了整个营房。  “警报!快,出去集合!”李泽条件反射地冲出寝室大门,心跳在那一瞬间加快,血液也沸腾起来。整个楼道立即响起无数嘈杂的脚步声,震得楼板嗡嗡做响,象一群骏马奔驰在旷野时一样,发出密集的好似奏鸣曲一般的“咚咚”声。这声音能让每一个军人兴奋,能让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进入战斗状态,好随时发动如排山倒海般锐不可当的攻击。这声音让李泽忘记了安县,忘记了曾经读过的经书,现在跑出营房的只有大清国湖北新式陆军的一名新兵,是在这钢铁一般的队伍中的普通一员,和其他新兵别无二致,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是大清希望用来捍卫江山社稷的致命武器中的一颗钉,一颗铆,一颗放进了枪膛的子弹而已  
  没有人?    我来和楼主一起看寂寞
  谢谢,没人也算是一种风景,值得分享
  一阵忙乱过后,工程营的全体新兵们集合成一个整齐的方队,一个个身着崭新的黄色军服,竟是那样威严肃穆,令人不敢轻视,尽管脑袋后面还拖着那条长辫。  队伍前面一个身穿紫花官佐军服手扶军刀的军官,眯着眼扫视了一遍队伍后清了清喉咙:“大家都换上了咱大清国的新式陆军军服,一个个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本官甚感欣慰。不过既然穿了这军服,就要对得起行伍这碗饭,可千万别砸了咱第八工程营的招牌。现在,让你们出来给武昌城的弟兄们亮亮相。目标蛇山,跑步前进!”  当他训完话,另一个军官立即跑到队伍前,扯开嗓门喊道:“目标蛇山,跑步前进!”  整个队伍开始迈着整齐的步伐,发出老远就能听到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并按照德式操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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