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台球的技巧已经几年了,总是忽好忽坏,请高手指点一下。衷心的谢谢你了。

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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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岁的女人,敢不敢挣脱前半生给她最多悸动、最多牵绊的男人?
有人说:即使最美满的婚姻,也会有200次吵架,50次杀死对方的念头。可是,即使不怎么美满的婚姻,还是会有很多人选择将就。
穆千里也将就过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她不愿意再将就了
所以本文要讲的是,一个女人如何挣脱一段婚姻、一个男人……
本文结局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婚恋
主角:穆千里,葛思宇,宁顺安 ┃ 配角:齐詹,艾萌萌 ┃ 其它:婚恋,离婚,挣脱,鱼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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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小别的男人和女人
  天黑了,黑色的天幕拉开,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一切。
  H市的夏天有些难熬,很热。这些年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到处都是挖掘机、推土机的施工现场,噪声不断,尘土飞扬。
  入夜,高温却并没有降下多少,一丝风都没有,空气中的高湿度,让燥热无处释放。
  城南的一个老式小区,难得有长成的树荫,绿叶下的空气干净很多。知了在林间**居,“知了、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正在举行盛大的比赛。低洼处,茂盛的草丛里,间或传来青蛙“呱呱”的叫声……
  小区中心的那栋楼,1楼户主把房子改装了,从后院开门开了间小卖铺,买日用品、书报杂志、时令水果……主人又利用院子搭了个棚子,放了张台球桌,又摆了两桌象棋,一桌围棋,构成了这个小区的活动中心。天气虽然炎热,这里却很热闹。年长的阿伯搬一个小凳子,提一壶茶,摇一把蒲扇,晃悠悠地走到这里。或下棋,或聊天,慢悠悠地打发时光……
  这是这个城市古旧的一面,带着老城的记忆。
  32栋1单元2楼的第2间,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家具装饰都已经老旧。天花板上,老式的吊扇正呼拉拉的转,间或发出刺耳的响声。客厅里放着一张餐桌和一排木椅,餐桌上铺了一张放着水果静物的塑料桌布,上面放了一瓶开封了的老干妈、还剩一半的矿泉水、一本路边派发的封面是美容医院广告的杂志……桌子显然已经很久没用了,认真一点就能看到上面积了一层灰。
  餐桌旁,一个大的旅行箱铺开来,里面放了半箱子的衣物。客厅通向卧室的门开着,穆千里正在卧室的衣柜前比划着两条裙子。一件格子的连衣裙,搭配帆布鞋逛街正好,一条束腰的及膝一步裙,搭配高跟鞋,干练而又不失活力,上班最好。她犯难了,到底该选哪一条呢?
  她在为出差B市做准备,工作休闲的场合都有,收拾前定好的原则是尽可能少带东西。她曾有过多次这样的经历:收拾的时候总是难以抉择,最后总是会多带;出差回来发现很多带去的东西,一次都没用过;然后发誓下次一定要少带……
  葛思宇跻了双人字拖走了进来,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他□着上身,只着一条花裤衩。两手各托着半个西瓜,上面分别插了一把勺子。一路走还一面吆喝:“吃西瓜咯。”
  看见穆千里犹豫不定,葛思宇摇了摇头就托了西瓜去了隔壁书房。书房里没有书柜,只有一条长几,上面放了两台电脑。一台台式机,22寸的宽屏显示器占了大半的空间,一套颇具现代感的光电套件放在屏幕前,葛思宇还特地配备了一条价值100多的鼠标垫,上面画着某著名网游的标志,华丽极了。台式机的旁边,是一台商务笔记本电脑,打开的屏幕上,是偶像剧《我可能不会爱你》的暂停画面。笔记本电脑前,白色印花的陶瓷杯里,是喝了一半的奶茶。
  进了书房,葛思宇立即关了门。这里开了空调,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放好西瓜,他又开始玩起游戏来。
  半个小时后,穆千里收拾完了行李,捏了一条薄毯子进了书房,准备看完一集《我可能不会爱你》。
  葛思宇从游戏里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东西收拾好了?”
  “嗯。”穆千里应了一声,拿了半个西瓜,用勺子吃了起来。
  葛思宇一手按键盘,一手操控着鼠标,双手不得闲,眼睛紧紧地锁在屏幕上,紧张得不得了。他听到穆千里吃西瓜发出的声音,清冽微甜的香味传来,免不了受了诱惑,微微偏了头,说道:“喂我吃一点。”然后张开了嘴唇。
  穆千里白了他一眼,还是挖了一大块喂给他。
  葛思宇吃得欢快,还是没忘把西瓜子吐在桌自上,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两个小时后,穆千里关了电脑。起身走出书房,进了卧室,拿了浴巾和换洗的衣物,又折回开了卧室的空调,去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响了起来,提醒了还在打游戏的葛思宇。
  穆千里要出差了,为期三周。
  他忙关了电脑,连衣服都没拿直接往浴室的方向跑去。
  浴室的门锁坏了,门外一侧的门把已经脱落,葛思宇无法进去,只得敲门,拖长了调子喊:“美女,开门,让我进去。”
  水声依然哗啦啦地响着,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穆千里嘴角微微翘起,但她还是装作没有听到。
  敲门声更响了一些,穆千里应了一声,快速冲了水,捞起浴巾往身上裹了一圈,牵起浴巾的一角,正正地从胸前塞了进去。然后开了门,仰着头,朝葛思宇眨了眨眼睛就准备闪身溜出去。
  她头上还带着花浴帽,长发捥成髻塞在里面,只有几缕调皮的碎发,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几许凌乱,更添了妩媚。她的脸、脖子,以及胸以上的大片肌肤裸露着,上面布着点点晶莹的水珠,更显得白肌胜雪,还泛着可爱的粉色。
  她想逃,葛思宇哪里会让她得逞,长臂一捞就又把她带进了浴室,另一只手来到她的胸前,揪住浴巾的一个角,猛地一拉就扯了出来。他一只手拦在穆千里和门的中间,防止她跑掉,另一只手将浴巾挂在浴室里的挂钩上。
  放好浴巾,快速地将身上的裤衩去掉,葛思宇就开始放水,拿了花洒就将穆千里从头到脚又淋了一遍。穆千里一面叫一面躲,只是,哪里躲得过。睫毛上都凝结着水珠,鼻子和嘴巴也被喷了些,难受地咳嗽了起来。
  她终于安静了,佝着腰咳嗽着,不时抬眼做怯懦状地看着葛思宇,无声地控诉。
  *****  凌晨五点,闹钟才刚刚响起,穆千里便伸出手来按掉,又仰面躺在床上,懊恼地哼唧几声,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
  昨夜战况有些激烈,此时□传来酸疼,两腿还有些打颤。咬了咬牙,到底不甘心,穆千里又爬过去摇了摇葛思宇。
  “思宇,思宇……”
  葛思宇翻了个身,似乎有转醒的迹象,只是皱了眉头看上去十分不开心。穆千里忙退了一点点,等着他。不想他只是嘟囔几句,又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思宇,思宇,思宇……”穆千里的声音大了些,摇着他的胳膊更多了些不依不挠。
  葛思宇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她。待看见室内昏暗的光线后明显不满:“这么早,吵什么啊?”
  “起来啦,送我去火车站,我东西太多了。”
  “凭什么啊?”他吼了一句,翻身背对着她:“你要出差,我还要上班呢……”
  那一句“凭什么”在穆千里的耳边响彻了很久,她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耳边传来葛思宇的呼声,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伤人的话语之后,又睡得沉了。
  穆千里呆了呆,转头瞥见闹钟上面的时间,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感伤了。她忙换了衣服,洗漱一番,拧着沉重的行李箱出发了……
☆、寄送和接收离婚协议书的女人和男人
  三个礼拜后的礼拜一,葛思宇没有等到归来的穆千里,只收到一份快递,扁扁的信封很整齐,没有写明寄信人。
  不知道为什么,葛思宇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拆封的手都在颤抖。
  两页A4纸打印的东西,标题是“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字就这么刺剌剌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刺痛了他的眼。还有一个空白的信封,没有密封,里面是两页手写纸,内容如下:
  思宇,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22天了。
  有人做了研究,结果表明,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那么,戒掉一个习惯,也只需要21天。我用21天戒掉了你,所以,我要和你离婚了。
  不要觉得意外,我以前也和你提起过离婚,只不过你没当回事罢了。可能这就是一个现实版的狼来了,在你面前,说起离婚,我也越来越没有底气。可是,这一次是真的,我真的要和你离婚。
  我本不愿意控诉你,但为了让你相信我离婚的决心,现将我对你的不满全部写下来:
  1、你曾多次说过“凭什么”。我也曾说过,就凭我是你老婆。可是,你也没当一回事。感情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它最多算一张信用卡。我早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不会以为会有一段感情让我无限制透支下去。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给我的信用额度太低了。我没有办法在你对我的好里得到足够的幸福感,而且,我还要快速地偿还欠你的卡债,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你注销停用了。
  2、你总是不愿对我承诺什么;即使承诺了什么你也不会遵守;不遵守的时候你也会理智气壮,指责是在我的逼迫下做出的承诺。我讨厌这样没有承诺不遵守承诺还要指责我要求多的生活。我承认我有要求,但我同样坚信幸福的人都是有要求的人。
  3、我曾经以为你会变好,为此我给了你七年的时间。可是,七年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办法在预知高风险低收益的情况下继续对你的时间投资。我的青春已经所剩无几,我希望用它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以上,是我要和你离婚的原因,请理解。这些年里坚守AA制生活,没有房子等固定资产,财产分割十分简单清楚。离婚协议书我草拟了一份,因为涉及争议的地方很少,我想你应该没有要修改的建议,所以我已签名。烦请查阅后签名,然后办理离婚手续时带往民政局。当然你也可以提出修改意见,为节省你的打字时间,我已将离婚协议书的电子版发往你的邮箱,你可以直接在上面修改。
  为迁就我们的工作时间,现将办理离婚手续的时间约在本周六上午十点,望准时参加。
  关于离婚的决定,是我在深思熟虑以后做出的理智决定,请认真对待。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波折,离婚前我不会接听你的电话,不会见你,任何以聊聊为借口的接触都会拒绝,请见谅。
  另外,请相信我照顾自己的能力,我没事,很安全也很自由。
  你将来的前妻:穆千里
  葛思宇看着这封信,每看一句话,心便沉了一分,直到最后,他的心已掉入了万丈深渊。这是一封意图明确、思路清晰、逻辑上无懈可击的绝交信,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逼着他乖乖就范。
  这些天穆千里在B市,每天晚上葛思宇会给她打电话。只是,他们早已经不习惯在电话里交流,每每三五分钟过后便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就挂了电话。
  没有人管束,葛思宇玩游戏更加开心,加之他一向对穆千里对自己的感情放心,想着她回来后他们还有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可以厮守,何不抓紧时间享受游戏带给他的乐趣。
  乐极生悲,怕也不过如此吧。
  他不信邪,给穆千里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想来她已经把他拖进黑名单里了。他换了电话打,有时候通了却在他出声后立即就断了。他打电话去穆千里的公司,被告知穆千里还在出差,他问不是三周吗,又被告知穆千里回来了又去了……
  在不知不觉间,他错过了什么?
  他终于妥协,给她发了邮件,无奈地同意离婚。
  如果离婚是你的目的,达到目的你会开心,那么我同意。
  穆千里很快回复:好,周六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
  这是他们婚姻的最后一点时光,葛思宇无比想让时间就这么停下来。可是,他要在礼拜六的早上才能见到穆千里,他又无比渴望时间快点过。他在说不上是悔还是恨,是气还是悲的情绪中,浑浑噩噩地度日。无比想念穆千里,也清晰地记起了她的每一个要求。
  他认真地收拾着他们自结婚以来就租住着的房子,买了花瓶放在客厅里,养了一大束的玫瑰花;去了家居店买了个书柜,将书房里摞着的书本都一一摆放好。请了师傅修好了浴室的门锁还有坏了的衣柜门……更别提扫地拖地,耐心地清洗房间里的每一样物什了。
  他们都懒,很少搭理两个人生活的空间。穆千里总是说自己工作累,回到家就不愿动,偶尔有闲的时候,就开着电脑看一点偶像剧。葛思宇也懒,近一年多以来,他的工作算得上清闲,可是穆千里不动他便也不动,那些闲着的时间他都恨不得钻进游戏里去。
  礼拜四的晚上,他在家里拍了好些张照片,传到穆千里的邮箱里,问她: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穆千里没有回答她,她开着电脑,看着照片里的一切,不是没有动容。却依然有两道搁在她心里的坎跨不过去:1、太晚了,而且他总是在她生气的时候表现一次,然后又好了伤疤忘了疼;2、他还是不明白她,她想要自己的房子。
  礼拜五的下午,葛思宇心神不宁,几次想去楼下超市买烟,却在想起穆千里时忍住了。他抽烟,却没多大的瘾,可总是戒不掉,每周总要抽一两包。穆千里反对他抽烟,说了很多次,完全没有效果。他可以做到不在她面前抽烟,可是他做不到不抽烟。
  他坚持着,即使心神不宁也要克制着。
  五点刚到,他就开始收拾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想立刻飞回家里去,即使家里已经没有穆千里。
  五点半的时候,他已经在打卡机前等着了,等着显示17:30:00时,他打了卡,然后飞奔出去。
  只是当他赶到家里,打开门便看到餐桌上的钥匙,在光洁的木纹桌面上非常显眼,散发着银色的光泽。卧室门敞开着,他走进去,并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东西。打开衣柜,已经空了一半。他发疯似的在衣柜里面翻捡,却没什么收获,穆千里收拾得很干净。
  最后,他只是找出了她的一件白T,一只袜子……
  他打开衣柜下面的抽屉,她的首饰盒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对了,还有去年她买的手机的包装盒,里面还有一副没有开封的耳机。
  葛思宇看着依然满满当当的屋子,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穆千里的东西已经那么那么少了。可是,他的心却空了,因为穆千里的离开而空了。
  她是不是一早就开始部署,置备很少的东西,随时准备全身而退,然后转换战场,轻装上阵?
  他打开这个房子所有的门,在那一片空旷里释放他所有的寂寞和委屈。要变天了,H市难得的在夏日的傍晚刮起了风,看不见的空气在门与门之间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呼啸着来又呼啸着去。
  葛思宇在这无人的空间里苍凉地笑了,穆千里,她够狠。
  一直到很久以后,葛思宇还是弄不明白,屋子里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属于穆千里的却那么少?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转移了对他的情感,又从什么时候开始转移了她的行李,她又是怎样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在最后的时刻通知他、击垮他……
  这些都成了谜,只是让留下的人痛不欲生地承受这后果。
  只是葛思宇没有被击垮,他早早地收拾完毕,即使睡不着也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数绵羊。
  他清醒地想穆千里,想她早已刻进他骨血里的一切。想他到底犯了怎样的错误,又该怎样挽回她。
  是的,他说:你若开心,我便离婚。
  他并没有承诺离婚以后。
  纵然已经血肉模糊的心,他也为自己这样的小心眼得意,那代表着他的希望,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已经微弱的希望。
  礼拜六的早上,葛思宇起得很早。他整理着自己前两天才理的短发,刮了本就很短的胡茬,将头天晚上熨过一遍的衬衣和西裤又熨了一遍,甚至连袜子都熨了一遍。漱了口洗了脸,又往脸上涂了一层大宝SOD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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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的女人和男人
  镜子前站着的男人,高大周正,皮肤白,五官也漂亮,却不显阴柔。只是脸颊处有点肉,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了那么几岁。
  他可不就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因为他从来都对成长抱有抗拒。
  他穿了长袖的白衬衣,还打了条粉色的领带,领带下摆正好长及皮带的搭扣,银色金属简练的皮带扣发出柔和的光,下面是黑色的西裤和黑色的系带皮鞋。
  这些衣服都不是新款,是他们在老家举行婚礼时的行头。只是近三年了他很少穿,还像新的一样。
  穆千里喜欢他穿正装,每一次他穿,她都直呼帅得不得了,跟着他出门脸上都挂着笑意。可是他嫌拘束,一年里穿不了几次。他一直觉得没什么,穿衣服总是要自己舒服而不是取悦别人的,现在才觉得,若是可以取悦她,舒不舒服他真的不那么在乎的。
  他认真地打量着镜子里的人,即使连续几天睡不好脸色有些苍白,里面的人还是精神的,那身行头可以给人稳重可信任的感觉。他忽然有点喜欢这样的装束,因为那是穆千里喜欢的状态,成熟专业。
  他想,或许一开始,穆千里对他的要求都是很专业和成熟,可是他太不愿意被束缚,太想无拘无束没心没肺了。
  他提了个包,里面放了她的首饰盒,还有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放的是他签好的离婚协议书,还有一张卡,那是他的积蓄,是这些年里不舍得给她花而存下来的。
  他们AA制,刚开始的时候穆千里抗议过。只是他们赚得差不多,他又总是觉得她花钱太厉害,喜欢说她,她才没有再提,而是花自己的钱,我行我素。
  他很少为她花钱,而是存了起来。现在,他想把这张卡给她,不是想买断她的青春,而是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一点。可以继续去买好看的衣服,和朋友一起去吃大餐。
  准备好一切,时钟才刚刚滑过七点半。没有穆千里的日子,似乎有些度秒如年。他于是换下了衣服,去厨房给自己煎了鸡蛋,还有培根。生菜洗净了掰成合适大小,和煎好的鸡蛋还有培根一起放在吐司片上,上面再盖一片吐司,这是家庭自助版的三明治。
  这样的三明治,穆千里曾经做过。后来他在她出差回来的时候做过,只不过忘了买生菜,她嫌太干了吃得很少。
  客厅里还有川宁红茶,也是他刚买的。他取了一包,用开水冲泡,空气中立即弥漫了茶香,还有清新的柠檬味。
  他似乎记得穆千里的所有喜好,只是她在的时候,他全都忽略了。
  九点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民政局门口,半小时后穆千里赶到,她对时间总能有精准的把握,不会早到也不会迟到。
  她穿着黑白条纹的无袖连身裙,一字裙摆沿着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只拖到脚踝处,下面一双米色的松糕凉鞋。她瘦削了些,长直发也被齐耳的短发代替,还烫了纹理,随意地弯成曲线,凌乱地挂着又有柔和的美感。
  她拿的包很小,一手就能握住,银色泛着光泽,拉链的尽头连着一截金属链子,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她能轻装上阵,却留给他一身的包袱。
  看见她,他便朝她的方向走去,抿着唇不敢出声,怕情绪一有出口便控制不住。他的手伸了伸,终是没有拉过她的。良久,他才问她:“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
  “我们谈谈?”
  “等办完手续吧,他们今天下班早,而且他们中午还要休息。”
  他问得委婉关切,她却答得干脆。这样的反差显示这不平等,他的隐忍更添了委屈。穆千里已经习惯了,对他的委屈熟视无睹。
  他们很少吵架,因为他吵不过她,而她也对这种胜之不武的战争早早地失去了兴趣。后来,他们只是冷战。冷战中的两人从来不避着对方,两个人在房间里,和没吵架的时候没有两样,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情绪都很平和。只是,穆千里从来都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她对眼皮底下的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能泰然自若而又不动声色。倒是葛思宇,往往坚持不了一天便开始无声地示好。
  他会试探着跟她说话,绕过他们矛盾的根源,关心她的起居,或是说父母或者和他们相熟的人的近况,漫无边际。这很让人恼火,最开始的时候穆千里总是会愤怒地发脾气。她发脾气的时候,葛思宇从来都会默默地忍受,不发一言,半晌长长地叹一口气,满是无奈。穆千里觉得,她的激烈,总会在他的沉默面前显得很丑陋。后来她学会了克制,不闹、不发脾气,只是无视他。只是,她从来都足够坚强,冷战总会让他憔悴而没有精神,他总是比她多了几分可怜。
  他们要离婚了,而葛思宇面对穆千里,和之前每一次冷战时的应对没有根本的不同。他依然可怜,她依然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办理离婚手续,也和之前他被迫答应各种丧权辱国的条款一样,即使不愿意,他还是会满足她。
  这天离婚的人很少,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当叫到他们的名字的时候,葛思宇急了,他抓住穆千里的手,差点哭了出来:“千里,千里,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以前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改,我全部改,好不好,好不好……”
  穆千里看着他,很平静地看着他,甚至眼睛里还有种看着小孩子的慈爱。可是葛思宇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似乎他也为自己的要求羞愧。忽然,他真的哭了起来:“我,我,我不想……离婚。”
  “走吧,思宇,不要这样。”穆千里看着他,依然很平静,甚至对他的哭泣微微皱眉。他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面对人生里的大事,也想用撒娇或者任性来应对。
  穆千里想,她宠了他太久,久到已经对他的孩子气麻木了。她转过身去,一个人朝办理手续的工作台走去,然后,葛思宇也跟了上去。
  之后很平静,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当工作人员问到他们是否自愿离婚时,穆千里回答很肯定,葛思宇的回答很勉强。虽然勉强,到底还是同意了。
  一对要离婚的夫妻,一个毅然决然,一个却明显还在留恋。感情里面,可怜的哪一个,往往占据着某种道德的高度。穆千里十分不喜欢看见葛思宇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她知道,这就是葛思宇,这也是一度她放不下的理由。
  民政局不远的一家中餐厅里,吃饭的人还很少,空旷的餐厅很安静。葛思宇和穆千里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半晌无言。
  两个人之间流动着沉闷的低气压,服务员也在作了好几次的心理建设之后才走上前去,礼貌地问:“两位现在点菜吗?”
  葛思宇没有回答,穆千里抬头看了服务员一眼,淡漠地吐了两个字:“不用。”
  服务员忙退了回去,转过脸去轻轻抬手拍了拍胸口。旁边端着两杯温开水的男服务员见状有些左右为难。板着脸的穆千里,有种不容侵犯的气势。
  没人打扰,葛思宇从袋子里拿出首饰盒,连同手边的档案袋一起递给穆千里。离婚协议书已经生效,穆千里打开档案袋拿出来一份,又把档案袋递了回去,这才打开首饰盒。她不是要检查里面的东西,而是要把一样东西还给葛思宇。她了解葛思宇,那枚铂金素环戒指一定还在里面。
  她刚打开首饰盒,葛思宇又把档案袋推了回来,他拿走了属于他的那一份离婚协议书。穆千里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里面……有东西,你……留着吧。”
  穆千里把手伸进档案袋里,拿出那张卡。她的脸上有一抹讽刺的微笑,很快又消失不见。脸上有了然,又有失望,随后又恢复了淡漠。她推了回去:“这是你的,我不要。”
  葛思宇伸手按住档案袋的一角,她便推不过来。他说:“你拿着吧,这么多年我都没送你什么东西。”
  穆千里却很快接过话茬:“你有。”一面说一面打开首饰盒,拿出戒指放在档案袋上,然后再关上首饰盒,说道:“这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你送给我的。以前我们曾因为我要你给我买礼物而产生过争吵甚至冷战。现在我还是要谢谢你送我这些东西,离婚后我还是会把这些收着。我们之间,就这样两清吧。”
  葛思宇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下了头,然后声音有些嘶哑地哀求道:“你拿着吧。”
  到底心软了,穆千里又耐心地劝道:“思宇,你知道的,我求的时候你没有给,那之后,我就不会要了。更何况,你没有欠我什么,无需觉得愧疚。”
  葛思宇没有听进去,却从她的话里找到了些许漏洞,抬起头,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他问:“你是不是因为以前求着我而我没有给你那些你想要的东西,你才跟我离婚的?”
  穆千里的心里又是一暗,他只是这样看她的。他还是把她当成撒娇、耍赖、发小脾气只为达到目的的小孩。可是,不是的,她只是讨厌这样求着他的自己。
  只是,到了现在,穆千里已经不会生气了,她用从来不会有的耐心,继续说道:“不是。思宇,我是成年人了,如果想要一样东西,应该自己努力去得到它。”
  “你还在说气话,对不对?你不是这样想的,对不对?你只是对我太失望了,对不对?”他接的很快,音量微微的拔高,显得有些自信和笃定。
  穆千里被他的话说得微微一滞,他了解她,超过她预料地了解她。可是,她不会承认:“思宇,这样的心理暗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需要面对,我们离婚了,不是吵架,也不是冷战。”
  这样的交锋,葛思宇没有任何胜算。穆千里总能达到她的目的,一切都会按照她的安排进行。她拿走了那个属于她的首饰盒,里面并没有太多首饰,只是几样小份量的黄金和铂金饰品,却见证他们一起走过的历史。她没有要他的卡,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要。
☆、离婚后的女人疑似怀孕了
  两个人吃着有些压抑的最后的午餐,随着食物填满虚空的胃,稍稍温暖了那饱受摧残的心。吃了半碗饭,葛思宇才想起来他一早关心的问题:“你现在住在哪里?”
  穆千里没有隐瞒,吃了饭才慢慢说道:“我租了齐詹家的房子,前不久他们家刚好有套房子的租约到期,我就租过来了。”
  齐詹是H市本地人,是穆千里的好朋友,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妥当的。只是又害怕葛思宇对齐詹有什么误会,她又说了句:“我没告诉她要和你离婚,她以为是我们两个住。”
  葛思宇苦笑了下,穆千里做事,向来是妥当而又周全的,想找到一个漏洞,太难。
  吃完饭,葛思宇送穆千里回去,他有他的坚持,有时候穆千里也拗不过。
  穆千里租住的房子,是另一个老旧的小区,在城东,离穆千里上班的地方不远。这一带是H市新兴的商业区,她所租住的,是硕果仅存的几栋老房子之一。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间,显得非常拘谨。
  葛思宇站在她的楼前,观察着这里的环境,四面围墙封闭,出口处有门卫,小区里间或有穿着淡蓝色制服的人巡逻,看上去还很妥当。
  穆千里陪他站着,事实上这是她无声的逐客令。葛思宇自然明了,他还是要求道:“让我上去坐坐吧,我看看就走。”
  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家具家电都很齐全。穆千里的东西不多,只是入口出的鞋柜被塞得满满当当,她最爱买鞋。
  客厅里放着沙发,上面罩着碎花布罩,布罩虽然干净,却有些皱皱的,显然被穆千里滚过。沙发里有一本书,一件长袖针织衫,沙发前是一个茶几,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保持着翻开的姿势。
  葛思宇可以想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是以何种随意的姿态摊在沙发上的。在家里她很随意,不爱穿内衣。她贪凉却又怕冷,夏天通常是穿着长衣长裤呆在空调房里。她最爱针织衫,搭一条棉质家居裤,有时恨不得穿一双袜子。她一会看书,一会又玩电脑。哦,对了,她总是不专一。
  他们租过很多的房子,却一直没有一个像样的客厅。要么没有空调,要么没有沙发,他们在家里的活动空间,一直集中在卧室或是书房。
  穆千里收拾了一下沙发,然后请他坐:“只能请你坐一会儿,我刚搬来,家里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坐,而是马上说道:“我陪你去超市吧。”竟有种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不用了,东西越少越好。”
  穆千里的回答有些硬邦邦的,似乎有些不耐。最后,她还是不忘强调:“思宇,我们离婚了,我们没有关系了。”
  “可是……”
  “无论有多少个可是,我们离婚都已经是事实了。我没和你闹着玩,或者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以前无数次在你看来的闹着玩,都是彩排,为了今天的出走成功。”
  葛思宇又低下了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他又来了,穆千里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思宇,你不是犯了错,你只是在经历。或许这对你来说有些残忍,可是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像个成年人,好吗?”
  说完这一句,穆千里觉得很累,面对他,她总有一种无力感。也许是这种无力感影响了葛思宇,他终于抬起头,依然灰败的脸上牵起一丝笑容,好歹他笑了。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还是不放心,他又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小三,没有恶婆婆,没有家暴,甚至没有激烈的争吵,穆千里依然义无反顾地以强势的姿态结束了他们维持了近三年的婚姻。她和葛思宇,从七年前还在上大三的时候便在一起,此时终于走到了尽头。
  没有了葛思宇的屋子显得有些空,可是她不会颓废消沉,洗把脸化了个淡妆,她给齐詹打了电话,约着去逛街了。
  “什么?你离婚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下午的时候,H市城东一大型商场的水吧前,穆千里和齐詹各捧着一杯冻奶茶,往那为数不多的座位边走去。听到穆千里离婚的消息,齐詹失控了,声音很大,也很有穿透力,一下子集中了周围人的目光。穆千里有些尴尬,恨不得捂住齐詹的嘴。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齐詹的脸上有些讪讪。噤了声抬头瞄了眼穆千里,对方虽然尴尬脸色微红,但更多的还是一脸的平静,她不觉又生气。
  “葛思宇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穆千里摇了摇头,一副想说而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这副样子,齐詹也看了好几年了。以前的时候,穆千里也偶尔说起和葛思宇吵架冷战的事,每每问到原因,她总是讳莫如深。平静的表情下,有片刻的难受纠结,你以为那会是一个爆发的契机,却不想,她很快又恢复平静,然后说道:“你知道,感情的事,真的不好说。”
  好不好说,齐詹不知道,只是急性子的她觉得沟通很重要,不好说就要慢慢说,说到好说为止。每每这时,穆千里就留给她一个白眼,一副“以后你就知道”的表情。
  对于齐詹来说,这时候的感觉糟透了。但糟糕归糟糕,热心的齐詹还是愿意在她们费劲的沟通中担任引导者的角色。
  “他找了小三?”
  “他打你了?”
  “他赌博把积蓄全输了?”
  齐詹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理由,越来越牵强,穆千里只是摇头,越来越沮丧,她真的不想多说这件事。
  “之前没有告诉你,很抱歉,其实我连我妈妈都没说。”
  真的决定做一件事,其实不需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就像当初他们结婚,也是领完证才各自打电话,象征性地往家里报备。
  穆千里不愿多说,齐詹也没有办法,她们一起逛了街,穆千里又要买鞋,好容易才被齐詹劝住。
  五点的时候,她们已经不想逛了,约定去商场四楼那家西餐厅吃饭。穆千里提议:“我们喝酒吧。”
  商场负一楼是一大型超市,酒区很安静,暗色木纹的展示柜低沉高雅。两个女人在展示柜前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无所获,那是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因为不了解。
  女人都是视觉性动物,玫瑰红酒的颜色吸引到了两位,穆千里拿了一瓶,通身的字母标签两个人看不明白,背面贴了张中文,可以看出产地是西班牙。还有一段比较具体的介绍:果香宜人,清新、芬芳、轻盈、平衡而柔和,是一款适合任何场合的令人愉悦的起泡葡萄酒,可以在庆祝活动中作开胃酒饮用。
  虽然还是不明白,两个女人还是决定买了。
  晚餐吃的是鳕鱼,酒配得不错。虽然果香浓郁,酒的涩味还是让她们不太受得了。可是,喝酒为的从来都不是味道,两个人分着喝完一整瓶酒。
  喝了酒的穆千里心情不坏,却明显看得出迷蒙。齐詹也好不到哪里去,趁着都还算清醒,赶紧告辞,各自搭了车回了家。
  下了车穆千里被空气中的热度一激,一种陌生的感觉陡然冲击了她,她不禁又提醒自己一次:她已经离婚了。
  回到租住的屋子,她的胃开始闹革命,翻腾得厉害。好在吐过之后好受了很多,喝了水她也没耽搁,洗洗就睡去了。
  只是接下来她的胃一直不好,连续几天清粥小菜小心的伺候,还是时不时地反胃恶心,直到吐出了苦胆汁还在干呕。
  很多时候穆千里冷静得可怕,一个人面对生病,她丝毫没有慌张,甚至连自怨自艾的难过也没有,而是分析可能的情况,大姨妈似乎延期了,这对她来说很少见。除了在饮食方面注意意外,她每天保证睡眠,然后去了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验孕棒最好在晨间使用,取一天里的第一次尿液最好。当女性怀孕时,就会分泌一种人类绒毛膜性腺激素(humanchorionic gonadotropin)简称HCG,这种激素存在于尿液及血液中。为了让尿液中的激素能被检测出来,尿液需在膀胱中起码四个小时。
  这天是周二,穆千里起得早,验孕棒上面很快出现第一道红线,两分钟过后,另一道红线出现,只是暗了很多。穆千里还没来得及分得真切,它们又消失不见,留下一页标注得清清楚楚的使用说明书,以及专业但没什么用处的准确性数据。比如:
  本产品的检测准确率大约在90%。
  在5分钟后判读的结果无效。
  穆千里脑子有些糊涂,可是她还是选了一件棉质有些宽松的T恤,下面同样是一条棉质长裤,还特地选了双平跟豆豆鞋。
  这样的打扮,让她一下子老气了很多,关键是,她的气势弱下去了很多。要知道,她现在很不想认输。
  穆千里是一家大型购物网站客服部的副经理,是被经理排挤打压的副经理。他们公司刚在B市建立了物流分销中心,总部派了一批人过去。本来没有客服部什么事,可是客服部经理王悦推荐穆千里去新物流中心督导,其目的就是想把她永远的推出去。
  看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女人,穆千里涌起一阵不甘心,可旋即又归于无奈。拿了包,急急地往公司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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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的女人和男人
  镜子前站着的男人,高大周正,皮肤白,五官也漂亮,却不显阴柔。只是脸颊处有点肉,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了那么几岁。
  他可不就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因为他从来都对成长抱有抗拒。
  他穿了长袖的白衬衣,还打了条粉色的领带,领带下摆正好长及皮带的搭扣,银色金属简练的皮带扣发出柔和的光,下面是黑色的西裤和黑色的系带皮鞋。
  这些衣服都不是新款,是他们在老家举行婚礼时的行头。只是近三年了他很少穿,还像新的一样。
  穆千里喜欢他穿正装,每一次他穿,她都直呼帅得不得了,跟着他出门脸上都挂着笑意。可是他嫌拘束,一年里穿不了几次。他一直觉得没什么,穿衣服总是要自己舒服而不是取悦别人的,现在才觉得,若是可以取悦她,舒不舒服他真的不那么在乎的。
  他认真地打量着镜子里的人,即使连续几天睡不好脸色有些苍白,里面的人还是精神的,那身行头可以给人稳重可信任的感觉。他忽然有点喜欢这样的装束,因为那是穆千里喜欢的状态,成熟专业。
  他想,或许一开始,穆千里对他的要求都是很专业和成熟,可是他太不愿意被束缚,太想无拘无束没心没肺了。
  他提了个包,里面放了她的首饰盒,还有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放的是他签好的离婚协议书,还有一张卡,那是他的积蓄,是这些年里不舍得给她花而存下来的。
  他们AA制,刚开始的时候穆千里抗议过。只是他们赚得差不多,他又总是觉得她花钱太厉害,喜欢说她,她才没有再提,而是花自己的钱,我行我素。
  他很少为她花钱,而是存了起来。现在,他想把这张卡给她,不是想买断她的青春,而是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一点。可以继续去买好看的衣服,和朋友一起去吃大餐。
  准备好一切,时钟才刚刚滑过七点半。没有穆千里的日子,似乎有些度秒如年。他于是换下了衣服,去厨房给自己煎了鸡蛋,还有培根。生菜洗净了掰成合适大小,和煎好的鸡蛋还有培根一起放在吐司片上,上面再盖一片吐司,这是家庭自助版的三明治。
  这样的三明治,穆千里曾经做过。后来他在她出差回来的时候做过,只不过忘了买生菜,她嫌太干了吃得很少。
  客厅里还有川宁红茶,也是他刚买的。他取了一包,用开水冲泡,空气中立即弥漫了茶香,还有清新的柠檬味。
  他似乎记得穆千里的所有喜好,只是她在的时候,他全都忽略了。
  九点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民政局门口,半小时后穆千里赶到,她对时间总能有精准的把握,不会早到也不会迟到。
  她穿着黑白条纹的无袖连身裙,一字裙摆沿着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只拖到脚踝处,下面一双米色的松糕凉鞋。她瘦削了些,长直发也被齐耳的短发代替,还烫了纹理,随意地弯成曲线,凌乱地挂着又有柔和的美感。
  她拿的包很小,一手就能握住,银色泛着光泽,拉链的尽头连着一截金属链子,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她能轻装上阵,却留给他一身的包袱。
  看见她,他便朝她的方向走去,抿着唇不敢出声,怕情绪一有出口便控制不住。他的手伸了伸,终是没有拉过她的。良久,他才问她:“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
  “我们谈谈?”
  “等办完手续吧,他们今天下班早,而且他们中午还要休息。”
  他问得委婉关切,她却答得干脆。这样的反差显示这不平等,他的隐忍更添了委屈。穆千里已经习惯了,对他的委屈熟视无睹。
  他们很少吵架,因为他吵不过她,而她也对这种胜之不武的战争早早地失去了兴趣。后来,他们只是冷战。冷战中的两人从来不避着对方,两个人在房间里,和没吵架的时候没有两样,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情绪都很平和。只是,穆千里从来都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她对眼皮底下的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能泰然自若而又不动声色。倒是葛思宇,往往坚持不了一天便开始无声地示好。
  他会试探着跟她说话,绕过他们矛盾的根源,关心她的起居,或是说父母或者和他们相熟的人的近况,漫无边际。这很让人恼火,最开始的时候穆千里总是会愤怒地发脾气。她发脾气的时候,葛思宇从来都会默默地忍受,不发一言,半晌长长地叹一口气,满是无奈。穆千里觉得,她的激烈,总会在他的沉默面前显得很丑陋。后来她学会了克制,不闹、不发脾气,只是无视他。只是,她从来都足够坚强,冷战总会让他憔悴而没有精神,他总是比她多了几分可怜。
  他们要离婚了,而葛思宇面对穆千里,和之前每一次冷战时的应对没有根本的不同。他依然可怜,她依然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办理离婚手续,也和之前他被迫答应各种丧权辱国的条款一样,即使不愿意,他还是会满足她。
  这天离婚的人很少,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当叫到他们的名字的时候,葛思宇急了,他抓住穆千里的手,差点哭了出来:“千里,千里,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以前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改,我全部改,好不好,好不好……”
  穆千里看着他,很平静地看着他,甚至眼睛里还有种看着小孩子的慈爱。可是葛思宇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似乎他也为自己的要求羞愧。忽然,他真的哭了起来:“我,我,我不想……离婚。”
  “走吧,思宇,不要这样。”穆千里看着他,依然很平静,甚至对他的哭泣微微皱眉。他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面对人生里的大事,也想用撒娇或者任性来应对。
  穆千里想,她宠了他太久,久到已经对他的孩子气麻木了。她转过身去,一个人朝办理手续的工作台走去,然后,葛思宇也跟了上去。
  之后很平静,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当工作人员问到他们是否自愿离婚时,穆千里回答很肯定,葛思宇的回答很勉强。虽然勉强,到底还是同意了。
  一对要离婚的夫妻,一个毅然决然,一个却明显还在留恋。感情里面,可怜的哪一个,往往占据着某种道德的高度。穆千里十分不喜欢看见葛思宇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她知道,这就是葛思宇,这也是一度她放不下的理由。
  民政局不远的一家中餐厅里,吃饭的人还很少,空旷的餐厅很安静。葛思宇和穆千里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半晌无言。
  两个人之间流动着沉闷的低气压,服务员也在作了好几次的心理建设之后才走上前去,礼貌地问:“两位现在点菜吗?”
  葛思宇没有回答,穆千里抬头看了服务员一眼,淡漠地吐了两个字:“不用。”
  服务员忙退了回去,转过脸去轻轻抬手拍了拍胸口。旁边端着两杯温开水的男服务员见状有些左右为难。板着脸的穆千里,有种不容 侵 犯 的气势。
  没人打扰,葛思宇从袋子里拿出首饰盒,连同手边的档案袋一起递给穆千里。离婚协议书已经生效,穆千里打开档案袋拿出来一份,又把档案袋递了回去,这才打开首饰盒。她不是要检查里面的东西,而是要把一样东西还给葛思宇。她了解葛思宇,那枚铂金素环戒 指一定还在里面。
  她刚打开首饰盒,葛思宇又把档案袋推了回来,他拿走了属于他的那一份离婚协议书。穆千里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里面……有东西,你……留着吧。”
  穆千里把手伸进档案袋里,拿出那张卡。她的脸上有一抹讽刺的微笑,很快又消失不见。脸上有了然,又有失望,随后又恢复了淡漠。她推了回去:“这是你的,我不要。”
  葛思宇伸手按住档案袋的一角,她便推不过来。他说:“你拿着吧,这么多年我都没送你什么东西。”
  穆千里却很快接过话茬:“你有。”一面说一面打开首饰盒,拿出戒指放在档案袋上,然后再关上首饰盒,说道:“这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你送给我的。以前我们曾因为我要你给我买礼物而产生过争吵甚至冷战。现在我还是要谢谢你送我这些东西,离婚后我还是会把这些收着。我们之间,就这样两清吧。”
  葛思宇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下了头,然后声音有些嘶哑地哀求道:“你拿着吧。”
  到底心软了,穆千里又耐心地劝道:“思宇,你知道的,我求的时候你没有给,那之后,我就不会要了。更何况,你没有欠我什么,无需觉得愧疚。”
  葛思宇没有听进去,却从她的话里找到了些许漏洞,抬起头,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他问:“你是不是因为以前求着我而我没有给你那些你想要的东西,你才跟我离婚的?”
  穆千里的心里又是一暗,他只是这样看她的。他还是把她当成撒娇、耍赖、发小脾气只为达到目的的小孩。可是,不是的,她只是讨厌这样求着他的自己。
  只是,到了现在,穆千里已经不会生气了,她用从来不会有的耐心,继续说道:“不是。思宇,我是成年人了,如果想要一样东西,应该自己努力去得到它。”
  “你还在说气话,对不对?你不是这样想的,对不对?你只是对我太失望了,对不对?”他接的很快,音量微微的拔高,显得有些自信和笃定。
  穆千里被他的话说得微微一滞,他了解她,超过她预料地了解她。可是,她不会承认:“思宇,这样的心理暗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需要面对,我们离婚了,不是吵架,也不是冷战。”
  这样的交锋,葛思宇没有任何胜算。穆千里总能达到她的目的,一切都会按照她的安排进行。她拿走了那个属于她的首饰盒,里面并没有太多首饰,只是几样小份量的黄 金和 铂 金饰品,却见证他们一起走过的历史。她没有要他的卡,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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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的女人疑似怀孕了
  两个人吃着有些压抑的最后的午餐,随着食物填满虚空的胃,稍稍温暖了那饱受摧残的心。吃了半碗饭,葛思宇才想起来他一早关心的问题:“你现在住在哪里?”
  穆千里没有隐瞒,吃了饭才慢慢说道:“我租了齐詹家的房子,前不久他们家刚好有套房子的租约到期,我就租过来了。”
  齐詹是H市本地人,是穆千里的好朋友,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妥当的。只是又害怕葛思宇对齐詹有什么误会,她又说了句:“我没告诉她要和你离婚,她以为是我们两个住。”
  葛思宇苦笑了下,穆千里做事,向来是妥当而又周全的,想找到一个漏洞,太难。
  吃完饭,葛思宇送穆千里回去,他有他的坚持,有时候穆千里也拗不过。
  穆千里租住的房子,是另一个老旧的小区,在城东,离穆千里上班的地方不远。这一带是H市新兴的商业区,她所租住的,是硕果仅存的几栋老房子之一。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间,显得非常拘谨。
  葛思宇站在她的楼前,观察着这里的环境,四面围墙封闭,出口处有门卫,小区里间或有穿着淡蓝色制服的人巡逻,看上去还很妥当。
  穆千里陪他站着,事实上这是她无声的逐客令。葛思宇自然明了,他还是要求道:“让我上去坐坐吧,我看看就走。”
  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家具家电都很齐全。穆千里的东西不多,只是入口出的鞋柜被塞得满满当当,她最爱买鞋。
  客厅里放着沙发,上面罩着碎花布罩,布罩虽然干净,却有些皱皱的,显然被穆千里滚过。沙发里有一本书,一件长袖针织衫,沙发前是一个茶几,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保持着翻开的姿势。
  葛思宇可以想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是以何种随意的姿态摊在沙发上的。在家里她很随意,不爱穿内衣。她贪凉却又怕冷,夏天通常是穿着长衣长裤呆在空调房里。她最爱针织衫,搭一条棉质家居裤,有时恨不得穿一双袜子。她一会看书,一会又玩电脑。哦,对了,她总是不专一。
  他们租过很多的房子,却一直没有一个像样的客厅。要么没有空调,要么没有沙发,他们在家里的活动空间,一直集中在卧室或是书房。
  穆千里收拾了一下沙发,然后请他坐:“只能请你坐一会儿,我刚搬来,家里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坐,而是马上说道:“我陪你去超市吧。”竟有种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不用了,东西越少越好。”
  穆千里的回答有些硬邦邦的,似乎有些不耐。最后,她还是不忘强调:“思宇,我们离婚了,我们没有关系了。”
  “可是……”
  “无论有多少个可是,我们离婚都已经是事实了。我没和你闹着玩,或者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以前无数次在你看来的闹着玩,都是彩 排,为了今天的出走成功。”
  葛思宇又低下了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他又来了,穆千里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思宇,你不是犯了错,你只是在经历。或许这对你来说有些残忍,可是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像个成年人,好吗?”
  说完这一句,穆千里觉得很累,面对他,她总有一种无力感。也许是这种无力感影响了葛思宇,他终于抬起头,依然灰败的脸上牵起一丝笑容,好歹他笑了。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还是不放心,他又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小三,没有恶婆婆,没有家暴,甚至没有激烈的争吵,穆千里依然义无反顾地以强势的姿态结束了他们维持了近三年的婚姻。她和葛思宇,从七年前还在上大三的时候便在一起,此时终于走到了尽头。
  没有了葛思宇的屋子显得有些空,可是她不会颓废消沉,洗把脸化了个淡妆,她给齐詹打了电话,约着去逛街了。
  “什么?你离婚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下午的时候,H市城东一大型商场的水吧前,穆千里和齐詹各捧着一杯冻奶茶,往那为数不多的座位边走去。听到穆千里离婚的消息,齐詹失控了,声音很大,也很有穿透力,一下子集中了周围人的目光。穆千里有些尴尬,恨不得捂住齐詹的嘴。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齐詹的脸上有些讪讪。噤了声抬头瞄了眼穆千里,对方虽然尴尬脸色微红,但更多的还是一脸的平静,她不觉又生气。
  “葛思宇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穆千里摇了摇头,一副想说而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这副样子,齐詹也看了好几年了。以前的时候,穆千里也偶尔说起和葛思宇吵 架 冷 战的事,每每问到原因,她总是讳莫如深。平静的表情下,有片刻的难受纠结,你以为那会是一个爆 发的契机,却不想,她很快又恢复平静,然后说道:“你知道,感情的事,真的不好说。”
  好不好说,齐詹不知道,只是急性子的她觉得沟通很重要,不好说就要慢慢说,说到好说为止。每每这时,穆千里就留给她一个白眼,一副“以后你就知道”的表情。
  对于齐詹来说,这时候的感觉糟透了。但糟糕归糟糕,热心的齐詹还是愿意在她们费劲的沟通中担任引导者的角色。
  “他找了小三?”
  “他打你了?”
  “他赌 博把积蓄全输了?”
  齐詹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理由,越来越牵强,穆千里只是摇头,越来越沮丧,她真的不想多说这件事。
  “之前没有告诉你,很抱歉,其实我连我妈妈都没说。”
  真的决定做一件事,其实不需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就像当初他们结婚,也是领完证才各自打电话,象征性地往家里报备。
  穆千里不愿多说,齐詹也没有办法,她们一起逛了街,穆千里又要买鞋,好容易才被齐詹劝住。
  五点的时候,她们已经不想逛了,约定去商场四楼那家西餐厅吃饭。穆千里提议:“我们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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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车穆千里被空气中的热度一激,一种陌生的感觉陡然冲击了她,她不禁又提醒自己一次:她已经离婚了。
  回到租住的屋子,她的胃开始闹&&革 命,翻腾得厉害。好在吐过之后好受了很多,喝了水她也没耽搁,洗洗就睡去了。
  只是接下来她的胃一直不好,连续几天清粥小菜小心的伺候,还是时不时地反胃恶心,直到吐出了苦胆汁还在干呕。
  很多时候穆千里冷静得可怕,一个人面对生病,她丝毫没有慌张,甚至连自怨自艾的难过也没有,而是分析可能的情况,大姨妈似乎延期了,这对她来说很少见。除了在饮食方面注意意外,她每天保证睡眠,然后去了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验孕棒最好在晨间使用,取一天里的第一次尿液最好。当女性怀孕时,就会分泌一种人类绒毛膜性腺激素(humanchorionic gonadotropin)简称HCG,这种激素存在于尿 液及血 液中。为了让尿液中的激素能被检 测出来,尿液需在膀胱中起码四个小时。
  这天是周二,穆千里起得早,验孕棒上面很快出现第一道红线,两分钟过后,另一道红线出现,只是暗了很多。穆千里还没来得及分得真切,它们又消失不见,留下一页标注得清清楚楚的使用说明书,以及专业但没什么用处的准确性数据。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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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的女人看医生
  计划赶不上变化,礼拜五这天,大姨妈似乎造访。只是血是褐色的,量极少。一个人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穆千里强按住内心里无数个要冒头的念头,早早地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
  礼拜六的早上,穆千里起得早。去了医院,挂号、排队、抽血,然后等待。一个人看医生着实有些凄凉,不过这对于穆千里都不算什么。她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去吃了早午餐,回来后坐在等候区等结果。
  结果出来的时候并不太晚,下午三点多的样子。她走进医生办公室,一个年长的女医师,专业严肃中也满是疲惫,招呼她坐下后才开始翻手里的检查报告。
  “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怀孕了。不过现在情况不好说,你需要做B超的检查。”
  穆千里什么都没问,她知道听医生的是最好的选择。她拿着检查单就准备自己去交费,女医生又问她:“你一个人?你老公呢?”
  “我可以的。”
  穆千里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女医生,目光平静语气坚定。说完她又轻轻说道:“我离婚了。”
  也许是她太平静,语气神色中都没有半分怨怼,女医生竟然呆了呆,那一句“现在的人就是自私”最终没有说出来。
  她是这天最后做B超检查的病人,女医生竟然等到她的结果出来。女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脸色越来越凝重,抬起头来几次看着穆千里,有些不忍。
  穆千里知道不好,可是她依然没有慌乱,看着女医生甚至还有笑意:“您说吧,没事的。”
  “怀孕五周,但胚胎已停止发育。”
  坚强如穆千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依然无法冷静,她脸上的痛苦虽一闪而逝,但是真真切切的。
  过了会,穆千里问:“明天做手术,可以吗?”
  女医生摇了摇头:“你还有炎症,需要打针,建议你从现在就请假在家,下周再安排时间手续,然后在家休息一个月,像坐月子一样。这在民间,叫做小月子。”
  穆千里也跟着摇了摇头:“您给我开药吧,我在小诊所里面打针,下周末我来做手术。”
  “你有什么难处吗?”
  “没有,这是我的选择。”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特殊的字体在白净的便签纸上写下了穆千里看不懂的药物名称。
  穆千里拿了单子,划了价又去取了药。她没有去药店或者其他的诊所比价,因为没有精力和精神,也因为对医生的感谢。
  那些药品装在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很沉重。穆千里却只是一手提着,另一只手长久地停留在小腹处,那里有她的孩子。即便已经死去了,可是还在她的肚子里。
  就让我们一起走完最后一程吧。她在心里道。
  穆千里依然穿宽松的衣服、平跟鞋,不再维持自己不败的形象,甚至对王悦多了很多忍让。下班她走得早,不去想会不会被领导下属看见有不好的影响。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抚着自己的小腹,想象那里还有一个真真切切的生命。她甚至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好让她和这个生命能多相处一段。
  只是,周末又来了,她还是早早地去了医院。
  躺在手术台上,白色的墙面,医生穿着的蓝色手术服,白色手套,各色金属手术工具,都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冰冷。
  因为有麻醉,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她是清醒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甚至听得见那些手术工具在自己身体里工作的声音,也可以通过声音想象它们工作的场景。
  这很恐怖,只是她依然不能害怕。
  她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上,好心的护士帮她买了晚餐。手术和药物让她没有任何胃口,甚至舌头已经感知不到味道,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大半碗。
  最难受的是不断有尿意,她要一遍一遍地爬起来往厕所去。麻醉已经过去,动作间牵扯出来的疼痛让她几次险些跌倒。
  同病房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还没有结婚,也刚刚做了人流手术。只是她有男朋友在,疼了难受了就开始骂她的男朋友。小伙子一言不发,任劳任怨。
  小伙带了水果,看见穆千里一个人,也好心地问她要不要。穆千里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但还是礼貌地说谢谢,甚至牵起一个笑容。
  她真的很坚强。
  这样的坚强感染到了那个女孩,她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关心地问:“你怎么一个人来做这个手术?”
  “我离婚了。”
  女孩和小伙的脸上都开始凝重,女孩很单纯已经帮她打抱不平:“什么破男人……”
  小伙也同情地看着穆千里:“你的家人呢?你没有朋友吗?”
  穆千里掀开被子躺好,转过脸来又对着他们笑了笑:“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没那么可怜。”
  晚间虽然难受,但好歹她睡着了。她的身体比预计地要坚强,后半夜起夜已经很少,有几个小时她的睡眠甚至可以用香甜来形容。
  第二日起床,小伙给她带了份早餐,热粥和小笼包。她饿了,味觉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把那些东西全部吃完了。
  然后,她和这些帮助过她的好心的人告别,走出医院,搭了车回了家。她虽然走得慢,可是她走得坚定。
  回了家她精神尚好,只是不能开空调身上流汗有些难受。她开了客厅的空调,待客厅温度降了下来,她又把卧室的门打开。只是这空调已经老旧了,卧室里的温度下降得有限。她只得烧了开水,然后用盆子盛着让它自然冷却,待到温度合适了,就绞了毛巾擦拭身上。
  午餐和晚餐都是叫的外卖。晚上的时候齐詹打来电话,邀请她去唱歌。她以身体不好推辞了,倒也没有引起怀疑。
  可怕的星期一这样到来了,闹钟响过之后,穆千里强撑着要起床,只是,她头晕,身体软得厉害。
  罢了,坚强也要爱惜身体才是。
  她给齐詹打电话,拜托她帮忙请假,又跟王悦联系。即使王悦不待见她,总给她使绊子,她还是不能失了分寸。
  齐詹觉察出不对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磨穆千里,穆千里无奈,终于说了出来:“我在前天做了流产手术。”
  “穆千里,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齐詹对着电话吼,那声音通过手机传过去,也震得穆千里耳鸣了好一会。只是,吼过之后齐詹很难受:“你他妈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再之后,齐詹竟然哭了起来,只是,她边哭,又边问:“葛思宇知不知道,谁陪你去的?”
  穆千里此时才觉察出后怕,面对齐詹的问题明显底气不足:“我一个人去的。”
  “葛思宇他在哪里?”
  “他不知道。”
  “穆千里,你他妈还真有出息。”
  吼完这一句,齐詹匆匆收线,也顾不得哭泣,又打电话给葛思宇:“葛思宇,你他妈混蛋,穆千里怀着你的孩子,你还要跟她离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葛思宇被吼懵了,只是他很快拼凑出了一个事实,穆千里怀孕了,他的孩子。他被这个消息砸到,从内心里升腾出了欢喜,顾不得还没有下班,甚至顾不得跟老板请假,他大吼一声就跑出了办公室,手里没忘拿了钱包和手机。
  他跑到穆千里租住的房间里,喘着粗气急切地拍门。门打开看见穆千里的那一刻,他猛地抱住她:“千里,千里,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做爸爸了……”
  穆千里任由他抱着,她觉得这个世界更加冰冷了,即使他的身体很热,还有一身的汗,似乎刚刚沸腾过。
  觉察出穆千里的状态不对,葛思宇退开一点点,看着她满是疑惑。之间穆千里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的唇,一点一点地挣开,然后吐出冰冷的语言:“思宇,我怀孕了,可是我在前天做了人流手术,孩子没有了。”
  这句话似乎抽空了穆千里所有的力气,说完,她软软地跌了下去,好在被葛思宇接住了。
  葛思宇抱着穆千里,有些不知所措,好在穆千里很快醒来,挣开了去,在沙发上坐下。客厅冷,穆千里却顾不得那么多,而葛思宇意识不到。两个人沉默相对了好一会,屋子里有种可怕的安静。
  “思宇,孩子没了,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也没了,你回去吧。”
  他们的孩子没了。葛思宇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身体想要爆炸,他涌起一股可怕的毁灭力量,却在看见穆千里虚弱的样子和冷漠的话语之后,悉数冷静了下来。斗起狠来,他从来都不是穆千里的对手。
  他在穆千里身边坐下:“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强势地就要抱她起来。
  “不用,我吃了药,没事了,只是需要静养。”
  她的语调有些悠悠的,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他拿这样的她没有半点法子也没有。
  好在齐詹下了班赶了过来,看见葛思宇在,齐詹的脸色好了一点。只是屋子里的气氛有点诡异,穆千里对着葛思宇很冷漠。
  让葛思宇准备晚餐,齐詹把穆千里拉到房间里,开始了“审讯”。
  “你没有告诉思宇,孩子是停止发育了才拿掉的?”齐詹拔高了音量,房间外的思宇听得清清楚楚。他之前压抑着的脾气终于有了释放的出口,心头一松,竟是许久没有的好心情了。
  穆千里知道,齐詹是故意的,她什么都没说,脸色却沉得厉害。只是,她做不到对齐詹生气,毕竟人家也是好意。
  换了个话题,两个人聊得还算轻松。
  葛思宇准备的晚餐没有费多大的劲,也是外卖,不过有汤,H市有名的靓汤馆的,味道和美誉度都不错。
  吃过晚餐,齐詹离去了,她想给两人制造些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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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后的离婚女人
  原本穆千里准备第二天就去上班的,被齐詹和葛思宇劝住了。穆千里没有勉强,真正理性坚强的人不会逞强,所以她也没有拒绝葛思宇来照顾她的好意。
  葛思宇在一家出版公司做网站推广,主要工作是收集客户资料。这天他为公司数据库提供了50万条数据,借此向老板提出不坐班的请求。自然一番讨价还价,签订新的补充合同,葛思宇获得在家上班的待遇。
  他终于把自己从朝九晚五的机械时间中解脱了出来,可以更自由地安排自己的生活。而他面对的头件大事,便是照顾还在小月子里的穆千里。
  穆千里吃过午饭,看了会书又有些犯困,准备回床上再躺会。葛思宇从电脑里抬起头来,在穆千里身边的葛思宇精神面貌好了很多,眸子回复了之前的清亮,他有些期待地问:“千里,如果孩子好好的,你会把他生下来吗?”
  这是他这些天里最想问的问题吧,穆千里想。她明白他的期待,她更知道自己该打破这个期待。可是,到底有些不忍心,她耐心劝说道:“我曾说过,给自己这样的心理暗示不好。”
  葛思宇难得固执:“你会不会生下来?”
  背对着葛思宇的穆千里闭了闭眼睛,片刻之后睁开来,眼睛里满是坚定,“不会。”她道。做了这样一个开始,后面的话就顺溜多了。
  “思宇,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可能很久才会做一个决定,可是一旦做了决定,我不会后悔的,我也不会让任何事情来影响这个决定,所以,即使孩子好好的,我也不会要。”
  她说得太坚定,每说一个字,都像敲在葛思宇的心上。他的拳头猛地收紧,眼睛因为怒气而变得猩红,狠狠地锁着她。
  穆千里并没有惧怕,平静地和他对视。
  葛思宇要气炸了,可是她仍丝毫不为所动。他有火发不出来,呼吸愈发急促,手边有电脑,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那很贵。
  最后,他扔掉了离他不远的一个装满热水的白色陶瓷杯。碎裂的杯子和热热的水四溅开来,有些溅到了穆千里的身上,她往旁边避了避,第一时间检查自己是否受伤。
  觉察到自己差点伤了穆千里,葛思宇有些后怕,忍不住就要跑到她身边,又看到她没事,一颗心才又落了下来。这个屋子也呆不下去了,葛思宇丢了电脑就摔门离去。
  他走后,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的穆千里只觉得浑身无力,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她绕过那堆水和碎瓷片,回了房间睡觉去了。
  穆千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一觉开始得艰难,睡着后却很沉。葛思宇去而复返,厨房里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他在做饭。
  有那么一刻,穆千里也忘记了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实,屋子里飘来的宁静的烟火味道,让她觉得无比安心,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跑过去,告诉他,给她做饭的男人,很让她感动。
  可是,当她坐起来,身上有黏黏的感觉,头皮也传来瘙痒,这一切提醒着她发生过什么,她又回到了自己设定的壳里。
  “你怎么来了?”
  睡醒之后的穆千里,身上有种慵懒的味道。她说话声音从来不大,好听的音色一直让人觉得亲切。猛一听之下,葛思宇还以为她软化了。只是抬起头,依然能看到她身上的淡漠,还有眉宇之间的距离感。
  “这一个月让我照顾你吧,也只有这一个月了。”
  葛思宇的声音低低的,平静中透出些挫败来。他正在炒菜,拿了木质锅铲,在锅里翻搅了几下,转过头来拿了锅盖盖上,又回过头来看着穆千里。
  他长得很好看,个高,皮肤白净亲和力十足。这天他穿了条纹的POLO衫加水洗蓝的牛仔裤,干净柔和。他们都不常做饭,家里连条围裙都没有。他穿着干净的衣衫站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有一种违和感,不过他做得认真,没有丝毫的不耐,给人安定的力量。
  “好。”
  他和她之间的纠缠,又延长了一个月。
  红烧排骨、鲫鱼汤、炒青菜、紫薯蒸米饭,仅有的几个花色不一的盘子都被利用了起来,餐桌上也被摆放得满满当当。
  “没来得及炖汤,只有快手的鲫鱼汤,你尝尝。”
  穆千里笑着摇头表示不介意,就准备拿了碗盛汤,门铃却适时响了起来。葛思宇示意穆千里坐下吃饭,他去开门。
  刚一开门,一位年长的妇人便风风火火地往里面冲,直来到穆千里的面前。
  葛思宇微微皱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好在齐詹站在门口,朝他打了个招呼:“我妈她想来看看千里。”
  又把手里拿着的保温桶在他眼前晃了晃:“给你们带了汤来。”
  客厅的另一端,齐妈妈满是心疼地看着穆千里,走上前去抱着她:“傻孩子,阿姨今天才听齐詹说,你受苦了。”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穆千里是认识齐妈妈的,她和齐詹交好已经有几年的时光了。只是她也很少去齐家,和齐妈妈的交往很有限,一时不知道如何招架。还有就是,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洗澡洗头了,抗拒任何的身体接触。
  只是,她看见齐妈妈脸上不深的皱纹满是慈爱,眼里都快要蓄积了泪水,那是真的心疼。在这个时候,一个年长的女人,面对穆千里,作出了类似妈妈的情感表达,这让穆千里鼻头都是酸酸的。她的事,还没有告诉妈妈,天知道她也很想得到妈妈的呵护。
  有那么一刻,穆千里的泪水就要流了下来,只是她很快记起还要招待客人,泪水就自然而然地消退了,她朝齐妈妈笑了笑:“阿姨,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挺好的吗?”
  齐妈妈哪里看不见她的故作坚强,板着脸:“你现在是好,以后呢?女人哪,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以后就知道厉害了。”
  齐妈妈一边训一边从齐詹手里接过保温桶:“我做了红枣乌鸡汤,你好好补补。这段时间就在家里休息着,什么都不要想,有什么需要的就和阿姨说。”
  这是一个热心肠的阿姨,穆千里没有办法不感动:“我很好,真的,谢谢阿姨。”
  齐妈妈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虽然菜色一般,但好歹是自己做的,放下心来。又看了看站在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葛思宇,然后对穆千里说道:“你们还没吃饭,我和詹詹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的你一定要跟阿姨说。”
  作为女人,作为齐詹的妈妈,齐妈妈是站在穆千里这一边的。她比齐詹成熟,虽然她对具体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但无妨她懂得穆千里的委屈。在她看来一个女人铁了心要离开一个男人,一定有她的理由。而无论这个理由是什么,她都会站在穆千里这边,所以刚进来的时候,她对葛思宇很冷淡。只是葛思宇表现还不错,她又想,感情说白了也只是两个人之间私密的事情,本就无关对错。一对遭遇感情问题的年轻男女,注定要经历自己的劫数,谁也救不了谁,谁也帮不了谁。
  葛思宇送齐詹和齐妈妈出门,免不了又被叮嘱一番,他听得认真,是很有礼貌也很靠谱的年轻人的模样。
  齐妈妈淡定了,只是感情的事可以让小年轻们自己慢慢来,身体却常常留下长期隐患。作为过来人的齐妈妈,对着葛思宇又是叮嘱一番,譬如说一个月内一定不要洗头,洗澡只能用烧开过冷却下来的温水擦身子等等等等。
  齐詹年轻,知道穆千里可能熬不住,又补充道:“实在不行你就让她平躺着洗头。”
  平躺着洗头?这难度太大,葛思宇无法想象出实施的画面。齐詹又适时提醒:“就是在发廊里水洗的那样,需要人帮她。”
  这么一说葛思宇就明白了。送走齐詹和齐妈妈后,葛思宇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还在想洗头的实施方案。
  穆千里没有休息到一个月,两个礼拜后公司领导给她打电话,王悦要离职,公司希望她回去接手工作。她打电话给齐詹,齐詹告诉她,公司不止王悦要走,很多中高层都要走。
  “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要卖掉公司,现在人事震动得很厉害。”
☆、离婚的女人要工作
  在职场上,女性总不如男性成功,或者成功的男性远比成功的女性多。至少在上大学的时候,女性的成绩是必男性要好的,甚至出大学的时候,优秀的依然是女性。到底什么时候,女性退步了,被超越了呢?
  穆千里学的的营销,对这个社会学命题自然没有研究。只是,她可以谈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
  毕业以后,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着急,而且她们觉得结婚生孩子才是人生的大事,而工作,她们常常看到其不尽如人意的一面。有那么一段时间,穆千里很不想去上班,那个时候她最大的梦想,便是葛思宇赚足够的钱,她就辞职在家。
  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要做米虫的,她想的是,在没有生存压力的情况下,自由发挥。
  这个梦想很快破碎,葛思宇死活不同意,而且很坚决,即使有一天他有了能力,他也不同意穆千里做全职主妇。葛思宇拒绝得义正言辞,但穆千里没办法不以为他是出自自己的私心,因为葛思宇还没那个能力,而且他似乎也没有更努力一点。说白了,他不想养她,不想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之后,穆千里经历了一段很低潮的时期。然后忽然什么都好了,同事欣赏她,领导倚重她,她自信了,工作起来也比以前轻松了,还享受了一点点成功的喜悦。那个时候,她是满足的。
  后来,她升职了,再后来,她到了王悦的手下。这是她第二次面临重大的职场挫折,只是她没有了之前的天真。很多痛苦,你在经历过一次之后,便不会再惧怕。
  葛思宇买了菜回来,发现穆千里正在厨房里烧开水,浴室里的大桶里,一大半桶的水正呼呼地冒着热气。
  “你在干什么?”
  “烧水啊。”穆千里回答,回过头来看见葛思宇微蹙着眉头,又解释道:“今天领导打来电话了,明天我要去上班,想洗个头洗个澡。”
  葛思宇走到她的身边,高大的身影显得伟岸,他低了低头,柔声地说道:“可是你的身体应该多休养一段时间才对。”
  “没事的,我已经好很多了。”
  “千里,你……”
  “思宇,不要再说了,我有分寸的。”她一面说,一面将烧好的开水倒进桶里,把壶放好以后,就去检查水的温度。
  她做事认真,很有条理,葛思宇有些插不上话。
  穆千里还在忙碌,涮洗台很小,没有办法安放盆子,她只能在浴室里面洗。她把洗发水、护发素拿到浴室里,往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又拿了漱口杯。
  葛思宇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她进进出出又想起齐妈妈和齐詹的交代。从她手里拿过洗发水和护发素,拉她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我帮你洗吧。”看见穆千里的抗拒和挣扎,忙又补充道:“她们说这样洗好一些。”
  穆千里没有说话,葛思宇的语气又放软了好多:“我就帮你洗个头。”
  这样的待遇,堪比皇后吧。谈恋爱的时候,穆千里没有享受到;结婚以后,她也没享受到;现在,她离婚了,这样的待遇,她享受到了。
  她躺在沙发上,脖子枕着沙发臂,把头伸出来。为防止水打湿沙发,葛思宇还细心地在下面垫了层塑料膜。沙发旁放了个小板凳,上面放着空盆子,用来接头上滴下来的脏水。
  葛思宇半蹲着身子,那仅有的一个小板凳,他让给了接水的盆子。一手撑着穆千里的头,一手拿了漱口杯,舀了水往她头上淋。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控制好方向和水流大小,水沿着穆千里的脸颊只流到脖子里面去,他忙拿了毛巾帮她擦拭。
  穆千里有半个月没有洗头了,头上自然是脏的,葛思宇用洗发水洗了好几次。中间他一度想要放弃,问穆千里好了没的时候,穆千里总是摇头。无法,他只有继续。
  总算洗完了,穆千里有些不好意思,几番纠结过后,放弃了涂护发素的打算。葛思宇还是累坏了,腿酸、腰酸、胳膊酸,还头晕。有什么比照顾女人更麻烦?
  穆千里用吸水的毛巾擦了头发,倒了水,把洗发水、护发素等东西收拾好,发现葛思宇依然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呆愣的状态。
  她无声地笑了笑,收拾了衣服去了浴室洗澡。只能擦浴,不能淋浴,又是耗时的活。半个多小时以后,总算好了。
  虽然是夏天,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穆千里,还是感觉到铺面的一阵凉风,她忽然有种重生的感觉,半个月不洗头不洗澡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客厅里开着空调,温度有些低,穆千里穿了长衣长裤,她要适应,毕竟过明天去了公司,也是要在空调房里呆着的。葛思宇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是真累了吧。
  穆千里回卧室拿了条毯子出来,盖在葛思宇身上。看了看熟睡了的葛思宇,穆千里只觉得有些挪不开眼来。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脸上的胡茬剔得干净,以前白净的皮肤却变得有些蜡黄,仔细看就能看见细斑,鼻头冒了些黑头,上面泛着油光,他从来都不爱打理自己。
  看了看,她就要离开,这个男人,是她的前夫,他们已经离婚,没有关系了。她退开了一点,转过身抬脚准备离开,冷不防被抓住了手腕,葛思宇顺势坐了起来。他的脸上有初醒的迷蒙,这种迷蒙让他看上去非常无害,以至于穆千里都忘记了挣脱。
  他看着她,目光柔和,然后他说:“你不是一直不想给别人打工吗?我要开个网店,卖电子产品,已经和供货商那里说好了,现阶段我只收单,他们发货,给我分成。我们自己做,好不好?”
  葛思宇这么说,穆千里有些吃惊,他记得她的想法,在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时候。她笑了笑:“王悦要离职,大老板请我回去交接工作,这应该是一个机会。”
  她一面说,一面想要把手挣脱出来,只是葛思宇很快知道她的意图,手握得更紧。他皱了眉,问她:“好好的,王悦为什么要离职?”
  “老板可能要卖掉公司,她应该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那你还要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如果老板不卖,那我就升职;就算他要卖,那我用这么点的时间换取经理的工作经历,也不亏啊。”
  人都会变,只是没人像穆千里变得这样彻底。以前她不想工作,和任何一个贪图安逸的女人没什么两样;现在的她积极进取,又和女强人没有两样。葛思宇弄不明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这样想,葛思宇的心情很低落,他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穆千里,无比认真地问:“你想清楚了?”
  “这有什么可想不清楚的?”她说得蛮不在乎,可是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有点飘忽。
  这点飘忽让葛思宇捕捉到了,不知怎的,他心里涌起了不舒服。她在逞强,为了切断他的路。他说道:“千里,你是记吃不记打。”
  这一次穆千里没有退缩,她看着葛思宇,脸上飞快的滑过一丝嘲讽,毫不退缩:“错,我记吃也记打。”
  人总在经历过多次的记吃不记打的教训之后,才会变得记吃也记打。穆千里想,她最近的记吃也记打,是坚决挣脱了她的婚姻。
  “思宇,踏出一步,后面的旅程就没有这么艰难了。所以,跨出了这一步,我就不会需要你,也不会想要依靠你了。”
  她不再需要他,也不再会依靠他了……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
  穆千里的话,一字一字地敲在葛思宇的心坎上,原来是这样,他被放弃了,彻底的放弃了。
  他曾经以为,这不过是穆千里的以进为退,目的是从他的身上得到最大可能的优厚待遇。但她的方式太果决激烈了,他痛定思痛的时候决定全都满足她。之后她的坚持,他也理解为她想给自己留下深刻的教训,让他以后都不再犯。
  原来不是,她是真的要走了。
  葛思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绝望过,即使在他明明不愿意却还要说出同意离婚的时候也不如此时。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至少还装着希望。
  第二日穆千里早起,甚至比以前上班的时候还早起了近半个小时。雪纺白衬衣加黑色短裙,胸前的荷叶边有些繁复,但中和了黑白搭配的沉闷感。她穿了肉色丝袜,搭了双黑色高跟鞋。时间充裕,她修了眉毛,化了淡妆,往脖子上套了条铂金项链。又往指甲上涂了层透明的指甲油,检查了好几遍包里的东西,才出了门。&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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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面对职场
  成功的女人,要比很多男人成功。而大多数女人,选择了碌碌无为,却用家庭、丈夫、孩子来做借口,将家庭幸福作为人生幸福的定义。
  且不说他们是否真的那么需要你,你真的甘心吗?
  对王悦来说,她一定是不甘心的。这个三十三岁的职业女性,迫切地希望能更进一步,这种迫切让她将生孩子的计划,一拖再拖。
  两年前,她的丈夫得到一个机会,去了东部沿海S市工作。两年中,他们聚少离多,夫妻感情渐渐淡了。刚开始的时候,丈夫经常劝说她去S市,后来他竟很少提及了。
  女人向来敏感,这样的变化,不能不叫王悦心慌。
  此次离职,算起来,有三个理由:老板在接洽收购;S市有一个机会;丈夫在H市。理由太多,以至于她只知道充分了,却无法分辨谁更重要一些。
  H市那边的工作催得急,作为一个三十三岁已婚未育的女性,一份心仪的工作机会是不容错过的,即使你有点成绩也容不得傲娇。王悦留给穆千里的交接时间只有三天,虽然是副经理,对客服部的工作应有全盘的把握,可是以前王悦防着她,很多东西接触不到,后来她又休了半个多月的假,三天的交接时间实在有些紧。
  偏偏王悦人还没走,就开始撂挑子,客服部大小事务,以前向她汇报的,她全都让人去找穆千里。
  穆千里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她揉了揉酸痛的脚,倒了杯水准备放松一下,不想王悦敲门进来。
  “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纵然穆千里十分想拒绝,但还是心里苦脸上笑着答应了。
  白色的陶瓷杯里,一整杯的开水正在冷却。穆千里对等待一杯水的感觉无比眷念,有些为难地朝王悦开口:“能等我一会么?”
  最初,王悦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处理,笑了笑没说反对,只是看了半天穆千里依然没有动作,她脸上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穆千里有些不好意思:“等我喝杯水。”捧了水杯,往里面吹气,希望它能凉得快点。
  她的样子有些可爱,王悦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拉过凳子就坐了下来:“好,我等你。”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房间里有些诡异的安静。穆千里实在不怎么会应酬,此时认真地等待水冷,小口小口地喝着。王悦却是觉得此刻舒心,不需要说什么言不由衷的话。
  这是一间小办公室,一桌一柜一椅。桌上放着电脑,旁边有一个笔筒,电脑屏幕前,白纸、本子、笔、笔芯,有些杂乱无章的。穆千里讨厌麻烦,办公室里的东西不多,初一看显得简洁。可是再看到她的桌子,总是简洁不起来。穆千里总是被那些白纸弄得头疼,不明不白多出来的各种文件,红字黑字,传真的复印的打印的,盖章的没盖章的,统统往她的桌上飞来。又都觉得不能扔,码放整齐又没办法区分,久而久之,它们就这样毫无章法地霸占着穆千里的桌子。
  在王悦看来,穆千里虽然没有秘书,但可以要求部门助理来帮忙收拾桌子的。但从最开始到现在,部门助理俨然成了王悦的私人秘书,穆千里从来不会指挥她干活。
  其实,穆千里是一个不错的下属。在她还没有升任为副经理的时候,王悦很多时候都是倚重她的。只是后来,她成了副手,年轻有能力又聪明,王悦没有办法不产生危机感,也没有办法放任她的表现。一切,只因为穆千里威胁到了自己。
  一杯水喝完,穆千里没有耽搁,站起身来拿了包就准备走。风风火火的样子,和之前悠闲的状态太过反差,王悦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又明白了过来,穆千里总有点粗心的毛病,但守时从不拖沓。
  王悦有车,进了电梯,穆千里本能地准备按负一楼停车场,不想王悦却快她一步按了一楼。
  “我把车子卖了。”她说道。
  穆千里笑了笑,并没有接话。穆千里不八卦,对别人的事情,从不有意打听。
  某个时候,这是让人喜欢的一点,可是,在很多时候,又是让人讨厌的一点。此时,穆千里不说话,王悦也感到稍稍的不自在。只是,对于王悦这样的人来说,除了危及她利益的人和事,在其他方面,她的包容度都很高。
  她们在一家西餐厅里解决的晚餐,环境优雅。吃西餐有一个好处,两个人各自吃自己的,不用分享,适合穆千里和王悦这样的关系。
  王悦点了红酒,举了酒杯敬穆千里,话也说得诚恳:“千里,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你应该知道,我也是对事不对人。”
  对事还是对人,穆千里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她也不会说出来拆穿她,还是端了杯子和她碰杯,虚伪客套的话一句都没说,只闷声喝了一大口。
  喝过酒的王悦,话多了很多,涉及的话题也变得私密,似乎她真的把穆千里当成了朋友。
  “千里,我一直很羡慕你,工作做得好,这么年轻就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穆千里有些不知如何招架,只得打起精神来,费力地客套着:“您过奖了,王经理是女强人,家庭也很没满,我羡慕您才对。”
  王悦摆了摆手,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千里,看人看事不要只看表面。做女人难,做女强人更难,做个要家庭的女强人,是难上加难。老彭去了S市几年了,这些年的两地分居,把我们的感情消磨地差不多了。可是我放不下,这次过去,是我能做的唯一努力了。”
  穆千里实在不知道她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个,她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该安慰,良久,她才硬邦邦地说道:“其实,王经理,我已经离婚了。”
  有人伤感,或许只有更伤感的事情才能安慰她吧。穆千里不介意自己做治愈系,此时她的心里竟然舒了一口气。
  这个消息有些爆炸,饶是王悦见惯了大场面,此时也免不了表现惊讶,半晌过后才笑了起来,脸上不知道是欣赏还是落寞的表情,精彩极了。
  “哈哈,会咬人的狗不叫,果然,千里,就是你这样的。”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是什么烂比喻,竟然用在了她穆千里的头上?穆千里眉头微皱,却没有发作,对待王悦,她多少有些非暴力不合作,还有些许的逆来顺受。
  似乎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比喻不满,王悦又说道:“别在意这个比喻,我只是很羡慕你,可以做到说断就断。若说女人比男人差在哪里,就是这股当断就断的干脆劲。”
  这都把她的离婚决定上升到英雄主义的高度了,穆千里觉得压力很大。她自嘲地笑了笑:“每个人都不一样,面对的情况也不一样,选择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做了一个自己觉得能承担后果的决定罢了。”
  此时的王悦,真的有些嫉妒这个比她年轻不了几岁但没有她成功的女人了。只是穆千里依然一脸懵懂,她难得的保留了些天真,还不是一个真正的老油条。很多话,王悦没有说出口,她的沧桑或是挣扎,怕是穆千里理解不了的。
  两人分开的时候,王悦拍了拍穆千里的肩膀,承诺道:“不用太担心工作交接的问题,我即使不在这里了,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说得郑重,穆千里却并没有太当真,礼貌地说了谢谢就没有其他的表示了。王悦有些失望,只是她也的确没有要穆千里对她感恩戴德。
  最后王悦说:“到了S市,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们在商场门口告别,转身离去,彼此都没有看对方的背影。她们就这样,消失在了这座城市的两个方向。
  王悦很快走了,穆千里成了客服部经理,日复一日的忙碌着。公司的人事依然动荡,客服部也有很多人闹着离职,这自然要废掉穆千里的很多心力。好在她有干劲,毕业这些年也磨练了许多,人也变得更有韧劲了。一切都还应付得过来。
  老板对穆千里的工作表示满意,拍了拍她的肩鼓励她:“很不错,有前途。”转而又提点她:“王经理走的时候极力举荐你 ,你和她多联系。”
  老板大约还是不放心她的,这么讲并不是要穆千里对王悦感恩戴德,而是让她有问题别一个人较劲,还要跟王悦取经。
  繁忙的工作之余,她没有给自己留多少时间。只是越忙越累,她的心反而更静,无意识地想起许多事来。她想到了王悦,又想到了自己。
  王悦是什么样的人,极有主见又八面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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