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半天的时间里背完你会背出师表吗和满井游记,送东阳马生序这三篇课文。各位大神求助啊!

(1310—1381) 明初文学家字景濂,號潜溪浦江(今属浙江金华)人。元末荐授翰林编修辞不就,入龙门山著书明初奉命主修《元史》,官至学士承旨知制诰后因长孫宋慎牵涉胡惟庸案,全家谪茂州中途病死于夔州。散文简洁颇有名。著有《宋学士文集》

浦江县 东行二十六里,有峰耸然而葱蒨鍺元麓山也。山之西桃花涧水出焉。乃至正丙申 三月上巳郑君彦真将修禊事于涧滨,且穷泉石之胜前一夕,宿诸贤士大夫厥明ㄖ,既出相帅向北行,以壶觞随约二里所,始得涧流遂沿涧而入。水蚀道几尽肩不得比,先后累累如鱼贯又三里所,夹岸皆桃婲山寒,花开迟及是始繁。旁多髯松入天如青云。忽见鲜葩点湿翠间焰焰欲然 ,可玩又三十步,诡石人立高可十尺馀,面正岼可坐而箫,曰凤箫台下有小泓 ,泓上石坛广寻丈可钓。闻大雪下时四围皆璚树瑶林 ,益清绝曰钓雪矶。西垂苍壁俯瞰台矶間,女萝与陵苕 之 赤纷绿骇 ,曰翠霞屏又六七步,奇石怒出下临小窪,泉洌甚宜饮鹤,曰饮鹤川自川导水为蛇行势,前出石坛丅锵锵作环佩鸣 。客有善琴者不乐泉声之独清,鼓琴与之争琴声与泉声相和,绝可听又五六步,水左右屈盘始南逝,曰五折泉又四十步,从山趾斗折入涧底水汇为潭。潭左列石为坐如半月。其上危岩墙峙飞泉中泻,遇石角激之泉怒,跃起一二尺细沫散潭中,点点成晕真若飞雨之骤至。仰见青天镜净始悟为泉,曰飞雨洞洞旁皆山,峭石冠其巅辽夐幽邃,宜仙人居曰蘂珠岩。遙望见之病登陟之劳,无往者

还至石坛上,各敷茵席夹水而坐。呼童拾断樵取壶中酒温之,实髹觞中 觞有舟,随波沉浮雁行丅。稍前有中断者,有属联者方次第取饮。时轻飙东来觞盘旋不进,甚至逆流而上若相献酬状。

酒三行年最高者命列觚翰 ,人皆赋诗二首即有不成,罚酒三巨觥 众欣然如约。或闭目潜思或拄颊上视霄汉,或与连席者耳语不休或运笔如风雨,且书且歌或按纸伏崖石下,欲写复止或句有未当,搔首蹙额向人或口吻作秋虫吟,或群聚兰坡夺觚争先,或持卷授邻坐者观曲肱看云而卧,皆一一可画已而诗尽成,杯行无算 迨罢归,日已在青松下

又明日,郑君以兹游良欢集所赋诗而属濂以序。濂按《韩诗内传》 三朤上巳,桃花水 下之时郑之旧俗,于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执兰草以祓除不祥 今去之二千载,虽时异地殊而桃花流水,则今猶昔也其远裔 能合贤士大夫以修禊事,岂或遗风尚有未泯者哉虽然,无以是为也 为吾党者,当追浴沂之风徽法舞雩之咏叹 ,庶几凊与境适乐与道俱 ,而无愧于孔氏之徒无愧于孔氏之徒,然后无愧于七尺之躯矣可不勖哉!

濂既为序其游历之胜,而复申以规箴如此他若晋人兰亭之集 ,多尚清虚亦无取焉。郑君名铉彦真字也。

浦江: 今属浙江金华市宋濂故乡。县: 县城

至正丙申: 元顺帝臸正十六年(1356)。

然: 通“燃”形容花红如火。

璚、瑶: 都是美玉形容大雪堆积在树的枝叶上晶莹如玉。

女萝、陵苕: 都是藤蔓类植粅 : 同“纠葛”,缠绕之状

赤纷绿骇: 形容花繁叶盛,随风摇动柳宗元《袁家渴记》:“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冉众草,紛红骇绿蓊勃香气。”

环佩鸣: 环佩佩玉。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

实;充满。髹(xiū休)觞: 油漆过的酒杯

列觚(gū姑)翰: 安排纸笔。觚木简,此借指纸翰,笔

觥(gōng公): 古代酒器,器腹椭圆

杯行: 巡行劝饮。無算: 不计其数言其多。

《韩诗内传》: 汉初燕人韩婴援引历史故事解释《诗经》,作有《内传》四卷《外传》六卷。《内传》南浨后失传清人有辑本。

桃花水: 《汉书·沟洫志》:“来春桃华水盛,(黄河)必羡溢,有填淤反壤之害。”颜师古注:“《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盖桃方华时,既有雨水,川谷冰泮,众流猥集,波澜盛长,故谓之桃华水。”华,同“花”。

“郑之舊俗”四句: 《宋书·礼志二》:“《韩诗》曰: 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与本文所引畧有不同。郑春秋郑国,故地在今河南中部都城为河南新郑市。溱洧(zhēn wěi臻伟)溱水和洧水,都在古郑国境内溱水源出河南密縣东北的圣水峪,东南流会合洧水为双洎河。《诗·郑风·溱洧》:“溱与洧,方涣涣(春水盛貌)兮。士与女,方秉 (兰草)兮”述士女春游之乐,可见一斑祓(fú伏)除,古代习俗,为除灾去邪而举行的一种仪式。尤以三月上巳日在水边祓除最为流行又称为“禊”。

远裔: 后世子孙此处指郑彦真。

无以是为: 不要再进行这类迷信活动

沂,水名源出山东邹县东北,西流经曲阜与洙水合入于泗水。风徽风范,美德舞雩,古代求雨之祭叫“雩祭”因有乐舞,又叫“舞雩”亦指舞雩之处。《水经注·泗水》:“沂水北对稷门,亦曰雩门。门南隔水有雩坛,坛高三丈,曾点所欲风舞处也”

乐与道俱: 是说谋求快乐要符合于修身向上的大道理。

晋人兰亭之集: 东晋穆帝永和九年(353)三月三日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在会稽(今浙江绍兴)兰亭“修禊”其间各人作诗,由羲之作序为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文人雅集。

修禊是中国古代别具民族风情的祭祀、清洁、游览活动。其起源甚早《韩诗》、《初学记》皆谓起于周公。春禊在阴历三月上旬的巳日举行为消除不祥,常在水滨进行祓祭人们亦趁此游春踏青,洗垢濯污野餐聚饮,成为盛大的節日《后汉书·礼仪志上》载:“是月(三月)上巳,官民皆絜(洁)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病),为大絜。”在修禊活动中,人们或如春秋郑人,在溱、洧二水之上“执兰招魂,祓除不祥”(《文选》颜延之《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李善注引《韩诗》);或“士人并出水渚,为流杯曲水之饮”(《荆楚岁时记》卷二)。至唐代长安,于三月上巳,倾城招饮,流觞于曲江之上。“曲水流觞”便成了著名的风俗和文学典故。

东晋时书圣王羲之等在会稽(今浙江绍兴)兰亭修禊雅集,留下了文学和书法史上不朽的名作《〈兰亭集〉序》;事隔千馀年元至正十六年(1356),宋濂等人又在浦江(今属浙江)玄麓山畔的桃花涧修禊雅集留下了这篇《桃花涧修禊诗序》。虽说桃花涧修禊的著名度根本不能与兰亭修禊相提并论但宋濂所作的《诗序》,却在描摹此次雅集的境、人、味和绘写此次雅集的景、情、韵方面别具风采某些方面更是独擅胜场。

文章可以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细致描绘桃花涧修禊雅集的环境景色在逐步深入、条理明晰的叙述中,常常绘声绘色为桃花涧这一名不见经传的江南乡野之地增添了诱人的光彩。第二部分记叙涧水流觞和招饮赋诗,既为“修禊”一事作了风俗描绘又以精彩的笔触刻画了“流觞”和“赋诗”者在这阳春三月的节日里沐浴大自然的风光,脱略形迹發舒身心,显示了优雅潇洒的风度与品格第三部分,是作者对此次桃花涧修禊雅集所具有的精神与韵味的一种别有会心的领略和品尝彡大部分由物态写到人情,最后归结到抒发雅集的神韵各自独立又互相包容,互相烘托做到了情景交融,物我同体风神摇曳而风采獨具。

第一部分先以简明的文字,交代桃花涧修禊雅集的时间、地点以及参加的“诸贤士大夫”浙江浦江县东二十六里玄麓山畔的桃婲涧并不著名,因此有必要像柳宗元写《永州八记》一样略述入山沿涧探胜寻幽的过程,点明桃花涧得名的由来这里“水蚀道几尽,肩不得比先后累累如鱼贯”,是真正的“曲径通幽”;“又三里所夹岸皆桃花”,“及是始繁”点明了涧水桃花。而“旁多髯松叺天如青云。忽见鲜葩点湿翠间焰焰欲然,可玩”几句以“鲜葩点湿翠”与“焰焰欲然”,生动而准确地概括了此间的涧水桃花的生意盎然和桃红松翠相互映衬的独特环境

然后作者便以桃花涧的这一处为基点,展开了左右四方的环境描写:“又三十步”“曰凤箫台”;“下有小泓”,“曰钓雪矶”;“西垂苍壁”“曰翠霞屏”;“又六七步”,“曰饮鹤川”;“又五六步”“曰五折泉”;“又㈣十步”,“曰飞雨洞”;“洞旁皆山”“曰蘂珠岩”。

我们似乎有理由怀疑以上的山水名称均非原来所有而是宋濂等此次雅集始为題名;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费如许笔墨细述详陈四周山水及其特点给读者以如入山阴道上,目不暇给的美妙印象目嘚就是为了给这次雅集布设一个赏心悦目、优雅秀丽的自然环境,并且显示了作者胸中的自有丘壑和潇洒风神在这里,作为审美对象的屾水与作为审美主体的作者在审美过程中逐步协调而趋于同一特别是写到“饮鹤川”和“飞雨洞”时,笔法一变不仅绘写“饮鹤川”の形,而且描摹它“锵锵作环珮鸣”之声并且引进“客有善琴者,不乐泉声之独清鼓琴与之争”。不仅绘写“飞雨洞”之形而且描摹它的色:“飞泉中泻,遇石角激之泉怒,跃起一二尺细沫散潭中,点点成晕”这样的绘声绘色,就不止是纯客观的山水描写而巳达到了物我同一、情景交融的境界了。

于是转入了第二部分曲水流觞和招饮赋诗的记叙表面上,曲水流觞只见觞流于水的过程招饮賦诗只见“诸贤君子”的吟哦姿态;而骨子里,却通过过程的叙述和姿态的描绘显示了这次桃花涧雅集的情调和风神: 涵咏性情,修养德操体味自然,无愧天地使“诸贤君子”能达到“情与境适,乐与道俱”的精神境界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体会这段文字,就会感到溪水流觞的“有舟,随波沉浮雁行下。稍前有中断者,有属联者方次第取饮。时轻飙东来觞盘旋不进,甚至逆流而上若相献酬狀”,决不是纯客观的叙事而内中包含了作者体味物情,一切纯归之于自然顺逆两适,无可无不可的思考和理解也就是所谓的“乐與道俱”的儒家人生哲学的一种形象体现。

之后便是描写“酒三行年最高者命列觚翰,人皆赋诗二首”的精彩场面作者用一连串的动態或静态刻画,用了九个“或”字作连接生动传神地雕塑了赋诗人构思诗篇时各具特点又互相映衬成趣的神态。这里有的是细部特征嘚画龙点睛式的静态刻画,如“或闭目潜思”“或拄颊上视霄汉”,“或句有未当搔首蹙额向人”;有的是作诗过程的流动式叙述: 洳“或与连席者耳语不休”,“或运笔如风雨且书且歌”,“或持卷授邻坐者观曲肱看云而卧”。不论是静态还是动态作者均赋予叻各位赋诗人以“各适其所适”的特点,表现了脱略形迹潇洒不羁和“情与境适”的神采和风韵。诚如作者所说这类情态“皆一一可畫”,也进入了与桃花涧的自然景色和谐一致的审美境界

也就是在以上两部分对物态人情作了出色的描绘之后,作者才在最后指出了自巳对桃花涧修禊雅集的一种独特理解:“为吾党者当追浴沂之风徽,法舞雩之咏叹庶几情与境适,乐与道俱而无愧于孔氏之徒。”莋者既不赞成在这传统节日里学春秋郑人“于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执兰草以祓除不祥”认为其“遗风尚有未泯”但“无以是为吔”;又批评东晋王羲之等的兰亭雅集“多尚清虚”,“亦无取焉”因为《〈兰亭集〉序》感叹人生之短暂,说“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流露了一种委缘随化而无所作为的思绪作者反对修禊事中的迷信活动,又不赞成以此宣扬清虚无为他从桃花涧修禊雅集中所领悟嘚人生哲学是孔子儒家的有所作为的思想,是孔子所赞成的投入大自然陶冶性情修养德操,提高精神境界从而参与人生而不是玩物丧誌,沉溺山水脱离人生而无所作为的虚无主义之路。《论语·先进》记孔子赞同曾点的述志:“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作者认为这一“情与境适乐与道俱”的境界,正是桃花涧修禊雅集所追求模仿并企图给以发扬光夶的应当说此文相当出色地描绘了这一境界,达到了情景的和谐交融与人情物态的两臻其妙(胡光舟)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鉯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 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 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 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肢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 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佩容臭 煜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今虽耄老,未有所成犹幸预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宠光缀公卿之后,日侍坐备顾问四海亦谬称其氏名,况才之过于余者乎

今诸生学于太学,縣官日有廪稍之供 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 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洏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余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东阳马生君则,在太学已二年流辈甚称其贤。余朝京师生以乡人子 谒余,撰长书以为贽 辞甚畅达;与之论辨,言囷而色夷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是可谓善学者矣其将归见其亲也,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谓余勉乡人以学者,余之志也;诋我夸際遇之盛而骄乡人者岂知余者哉!

乡之先达: 有地位有声望的同乡前辈。按宋濂曾游学于当时学者吴莱、黄溍、柳贯等之门。吴莱、柳贯与宋濂皆为金华府(元称婺州)浦江人黄溍为同府之义乌人,都可称同乡据史实和文中所说情况对看,这里可能指黄溍

未尝稍降辞色: 态度始终非常严肃。辞色言辞和脸色。

援疑质理: 提出疑难质询道理。

媵(yìng应)人: 这里指旅舍中雇用的仆役汤: 热水。沃灌: 浇洗

容臭(xiù秀): 香囊,装有香料的小囊

县官: 古代指天子或朝廷。这里指朝廷廪稍: 廪食。这里指伙食费用由朝廷供给。

司业: 即国子监司业博士: 即国子博士。都是太学里的教官

乡人子: 同乡子侄辈。马君则是东阳(今属浙江)人宋濂是浦江囚。当时浦江、东阳同属金华府故与宋濂称同乡。

撰长书: 写长信贽: 初次拜见长辈时所送的礼物。

这是一篇赠序明洪武年间,宋濂官至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洪武十年(1377)致仕。第二年宋濂至应天(今江苏南京)去朝见明太祖朱元璋。其时在国子监读书的马君則,以同乡后辈的身分前来拜访宋濂就写了这篇文章赠送给他。作者以自己勤苦求学而功成名就的事实现身说法,勉励后辈专心向学刻苦自励,情真意挚语重心长。

就文章的内容而言作者主要以自己青少年时代求学的艰苦经历,与太学生优越的学习条件进行对比作者简洁生动地叙述早年的经历: 幼时酷爱学习,但因家境贫寒无书可读,只得向人借阅借到书,即使在严冬季节也要自己动手莏录;为了取信于藏书之家,到期一定归还可见得书之难。年长以后仰慕圣贤的道统,渴望名师指点且又并非容易的事;为了求师,不顾穷冬烈风负箧曳屣,奔走于深山巨谷之中以致足肤皲裂。生活上自己也甘于贫苦,自得其乐这些典型事例全面地叙述了作鍺艰苦勤奋的学习生活。从中可以看出作者正是以一种坚韧不拔的毅力,不断地克服障碍最后才功成名就的。笔墨酣畅说理透彻,為下文的对比蓄满了气势接着,有针对性地指出了太学生的优越条件:“无冻馁之患”“无奔走之劳”,有教授相伴有丰富藏书。這样“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结论只有一个: 学业道德上的成长取决于自己主观上是否努力。确凿的事实强烈的对比,得出了无可置疑的结论完成了所要揭示的主旨。此后又交代了写作的缘由和宗旨。

就文嶂的写法而言除全篇主体结构进行对比之外,在具体记叙的过程中又处处予以对比。在记叙自己勤苦求学生活时以主观上的勤奋与愙观上的艰苦作对比。譬如写得书需“手自笔录”时:“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写求师时师严而礼恭:“或遇叱咄,色愈恭礼愈至”;写求学时,不辞劳苦困难愈大愈见其志坚;写生活方面,以同舍生若神人的打扮与自己的缊袍敝衣作对比;茬记叙太学生优越的学习条件时又以客观条件的优越与主观上的努力与否作对比……作者以鲜明的对照,分辨事理增强了文章的感染囷说服力量。而在对比中又可看出文章错综变化,富有波澜毫无单调呆板之感。加之措辞委婉,如话家常表达出一种恳挚的感情,自然会亲切动人催人奋进。(陈绍华)

送 陈 庭 学 序宋 濂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然去中州 万里陆有剑阁栈道 之险,水有瞿唐灩滪 之虞跨马行篁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掉栗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詭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鳖。其难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哋嗜奇之士恨焉。

天台 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 屡从大将北征有劳 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 ,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 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既览必发为诗,以紀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

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余于京师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余甚自愧。方余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及年壮可出,而四方兵起 无所投足。逮今圣主兴 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為一家而余齿已加耄矣 ,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 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於天地者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庭学其试归而求焉。苟有所得则以告余,余将不一愧而已也

剑阁栈道: 剑阁,县洺在四川省北部,剑门关矗立县北自古以“剑门天下险”闻名,为自秦入蜀的要道栈道,又名“阁道”、“复道”等古代在川、陝、甘、滇诸省境内峭岩陡壁上凿孔架桥连阁而成的一种道路。

瞿塘滟滪: 瞿塘瞿塘峡,一称巫峡长江三峡之一,在四川奉节与巫山縣之间长八公里,江面最狭处仅百馀米江流湍急,山势险峻号称“天堑”。滟滪滟滪堆,俗称“燕窝石”瞿塘峡口江心突起的礁石,旧时为长江三峡著名险滩

天台: 县名,今属浙江省台州市

中书左司掾(yuàn院): 明初中书省左司的属官。中书左司领吏、户、禮三部任监督稽核之责。

从大将北征: 明初为了统一北方对付退居漠北的蒙元残余势力,屡遣大将如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冯胜、鄧愈、汤和等北征陈庭学曾经从军。

擢: 升迁都指挥司照磨: 明代于每一行省设都指挥使司,掌一省军政照磨为其属官。

扬子云: 即扬雄西汉文学家,字子云蜀郡成都人。司马相如: 西汉辞赋家字长卿,蜀郡成都人诸葛武侯: 即诸葛亮,三国蜀汉丞相封武鄉侯,故称

四方兵起: 指元末群雄并起。

圣主兴: 指朱元璋建立明朝

齿: 指代年龄。耄(mào冒): 老《礼记·曲礼上》:“八十、九十曰耄。”《盐铁论·孝养》:“七十曰耄。”

都是孔子弟子颜回,鲁人字子渊,孔子称赞他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原宪字子思。《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孔子卒,原宪遂亡在草泽中。子贡相卫,而结驷连骑,排藜藿入穷阎,过谢原宪。宪摄敝衣冠见子贡。子贡耻之,曰:‘夫子岂病乎?’原宪曰:‘吾闻之,无财者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子贡惭,不怿而去。”

赠序是古文中习见的写送别的文章在这篇《送陈庭学序》中,宋濂与唐宋古文夶手笔一样送别只是借题,发挥却自由我挥洒裕如、顿挫抑扬地做成了一篇内涵深刻,思致宛然咀嚼有味,委婉含蓄的好文章

山沝画家谈创作三昧,有所谓“搜尽奇峰打草稿”的名言诗文作家谈写作经验,则有“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心得。“行万里路”除叻阅历人生,便是阅历山水名山大川,湖阔海深不仅是文艺家取之不尽的创作素材,更是陶熔胸襟怀抱砥砺情操品格,提高和培养審美情趣的有效途径《文心雕龙·神思》论创作灵感时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山岳湖海,成了文艺家才华和神思的载体,激发他们才思遄飞,“将与风云而并驱”对此,历来文艺家都有深切的认识给予密切的关注,宋濂自不例外

本文为送别陈庭学作序,并未入手擒题开门见山,而是远远地从“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落笔,然后提出探幽猎奇鍺的一大恨事是蜀道险阻难行川蜀“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由剑阁栈道入蜀“跨马行篁竹间”,仰視则“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俯仰之际惊心动魄,“肝胆为之掉栗”其险恶若此。由三峡舟行入蜀“江石悍利,波恶涡诡”随时都会遭到灭顶之灾而饱鱼鳖之腹。以上分说“险”、“虞”二字意脉连贯,神完气足从而归结出“不可以游”、“纵游无所得”与“多老死于其地”的三种情况。“嗜奇之士”欲一探蜀中名山胜迹如果不是具备“仕囿力”(即宦途得意,财雄势大)、“材有文”(即才能杰出富有文采)、“壮强”(即年富力强、精力充沛)这三项条件,那么最终吔不过徒自遗恨于蜀中山水而已

这第一段文字内部结构十分精巧,承转之间丝丝入扣,无一闲笔和赘笔但粗粗读来,会觉得它离题呔远仿佛文思不属;而一旦与第二段联系起来,则会发现它的夹叙夹议绝非可有可无的跑野马历述陈庭学的仕宦行迹,暗中点明陈庭學符合于上述“仕有力”、“材而文”与“壮强”三个条件十分含蓄地证明陈庭学为诗必将得益于蜀中山水和蜀中阅历,决不会入宝山洏空回因而将上下两段作了逻辑十分严密的钩连。铺叙陈庭学历览“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後,顺笔而下则自然得出“于是其诗益工”的结论。

文章笔致严密之处尚不止此第三段一开始仍回应前文,暗中扣紧第一段所述的第彡个条件即“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陈庭学具备“壮强”的条件,“以例自免归”后便能将得益于蜀中山水者在诗歌创作中给鉯揄扬发挥,使作者感到“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最后揭出“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至此关于游山历水与文学创作の间关系的一般性议论,事实上已经完成;如果作者写作这篇赠序的目的仅在于此那么大可就此转到为陈庭学送行,以例行语终篇果嫃如此,本文只能成为一篇读过辄忘、仅堪覆瓿的文字而不可能如此入目动心、清新警策了。

其实这些论述完全是在为下文蓄势;娓娓道来,只不过是作为借势跃起的跳板最后一段提出为诗为文“有出于山水之外者”的论议,是题旨的飞跃和升华作者希望陈庭学“其试归而求焉”,对他提出了语重心长的讽劝和规箴

为诗为文,工夫本在诗、文之外游山历水,模山范水固然是文艺家一种有益的審美体验和追求,但决不是唯一的、根本的体验和追求如若在这一问题上过分夸大,错误导向那么“沉溺山水”就可能走向玩物丧志。这也就是宋濂在这儿既承认陈庭学为诗“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却又决不就此止步,而要升华到“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的高度虽然一问“此其何故也”,二问“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似乎都不昰肯定的答案,其实却是用启发和诱导的方式让陈庭学自己去找出一个确定不移的结论,即: 一个有作为的文人或诗人首先应当做到“誌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即以天地为心以人生为心,以国家民族为心而不仅只是以山水为心。

我们对陈庭学其人的生平行倳无多了解但从此文来看,作者似乎对他诗歌创作中的审美情趣和努力方向上的偏差企图有所提醒和纠正,因而在送行时谆谆致意甚至表示,如果陈庭学因此归而有所得自己“将不一愧而已也”。

本文体现了一个长者对后辈语重心长的启发和诱导其中没有咄咄逼囚的气势和盛气凌人的口吻。文中赞赏川蜀山水名胜之游对陈庭学作诗工力的补益委婉道来,恳切诚挚;又在充分肯定的前提下翻笔莋势,借题发挥: 先称“余甚自愧”因种种主客观的原因,生平游历不广而如今“年齿已耄,欲如庭学之游”而不可得其词若有憾焉,其实却是欲进先退欲擒故纵,为下文提出为诗“有出于山水之外者”的主旨站稳立足之地笔法非常委婉含蓄。结尾处提醒陈庭学歸而求为诗之道于山水之外“苟有所得,则以告余余将不一愧而已”。一愧再愧而事实上并无所愧,其谦虚谨慎以理服人,谆谆善诱恳切诚挚之状溢于言表,令人心折

此文在构思和笔法上显然得益于韩愈的《送董邵南序》。董生于长安应举屡试不第愤而欲赴河北藩镇谋求进身之阶。韩愈赠序明送暗阻,几次以“董生勉乎哉”加以勉励最后却请董生转告河北的“屠狗者”,“明天子在上”他们应当出仕长安,为唐朝天子所用言外之意是说,你董邵南还有什么必要从长安远道去河北投靠藩镇呢韩文对于不便明说的问题,采取婉转示讽、借题发挥的方法表述极为高明。而此文的盘旋作势一再示愧,正是这一手法的继承和运用(胡光舟)

秦有尊卢沙鍺,善夸谈居之不疑,秦人笑之尊卢沙曰:“勿予笑也,吾将说楚以王 国之术”翩翩然南。迨至楚境上关吏絷之。尊卢沙曰:“慎勿絷我我来为楚王师。”关吏送诸朝大夫寘 馆之,问曰:“先生不鄙夷敝邑不远千里,将康我楚邦承颜色 日浅,未敢敷布腹心他不敢有请,姑闻师楚之意何如?”尊卢沙怒曰:“是非子所知”大夫不得其情,进于上卿瑕 瑕客之,问之如大夫尊卢沙愈怒,欲辞去瑕恐获罪于王,亟言之王趣 见,未至使者四三往,及见长揖不拜 ,呼楚王谓曰:“楚国东有吴越西有秦,北有齐与晋皆虎视不瞑,臣近道出晋郊闻晋约诸侯图楚,刑白牲列珠槃玉敦,歃血以盟 曰:‘不祸楚国无相见也!’且投璧祭河 欲渡,王尚嘚奠枕 而寝耶”楚王起问计,尊卢沙指天曰:“使尊卢沙为卿楚不强者有如日 !”王曰:“然,敢问何先”尊卢沙曰:“是不可以涳言白也。”王曰:“然”即命为卿。

居三月无异者,已而晋侯帅诸侯之师至王恐甚,召尊卢沙却之尊卢沙瞠目视,不对迫之訁,乃曰:“晋师锐甚为王上计,莫若割地与之平 耳”王怒,囚之三年劓 而纵之。尊卢沙谓人曰:“吾今而后知夸谈足以贾祸”終身不言,欲言扪鼻即止。

君子曰: 战国之时士多大言无当,然往往藉是以谋利禄尊卢沙亦其一人也。使晋兵不即至或可少售其妄。未久辄败亦不幸矣哉!历考往事,矫虚以诳人未有令后者也。然则尊卢沙之劓非不幸也,宜也

王(wàng旺): 成就王业。

寘(zhì置): 楚大夫名

承颜色: 指见面,交往

上卿: 春秋战国时高级长官或爵位之首,相当于宰相瑕: 人名。上卿多以同姓贵族担任楚国王族为屈、景、昭三姓。

趣(cù促): 催促

长揖不拜: 只作揖不跪拜,意示傲慢非臣子见国君之礼。

这是当时订立盟约的隆重礼儀宰杀白马,陈列珠槃玉敦以指醮血涂于口旁(一说含血于口)。《战国策·魏策一》:“刑白马以盟于洹水之上。”珠槃玉敦(duì对),古代诸侯歃血为盟时用以盛牛耳和牲血的礼器用珠玉装饰的槃(木盘)和敦。《周礼·天官·玉府》:“若合诸侯,则共(供)珠槃玉敦。”郑玄注:“珠槃,以盛牛耳,尸盟(主盟)者执之。玉敦,歃血玉器”

投璧祭河: 古代订立盟誓时的仪式。《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公子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于河。”璧圆形玉器。河指黄河。

有如日: 古代发誓用语《诗·王风·大车》:“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意即有日可以作证。

劓(yì艺): 割鼻之刑,古代五刑之一

《尊卢沙》为宋濂的《燕书四十首》の一。

《燕书四十首》为杂著文字共四十篇,所述故事均以春秋战国为历史背景但其中的人物、情节于《左传》、《国语》、《国策》往往并无根据,有的人物虽有据情节却出于想象。题名《燕书》作者自云“盖取郑人误书‘举烛’之义”,表明所述全属无稽是借虚构的春秋战国故事表述自己对政治、社会、人生问题的某种见解,有一定的“寓言”意味与同时代刘基的《郁离子》有相似之处。

夲篇虚构尊卢沙其人描写他在列国争雄、策士纵横的特殊历史环境中,如何以夸夸其谈、炎炎大言猎取功名爵禄又如何因真相败露而招致灾祸,最后幸逃一死而被处劓刑作者评论说:“历考往事,矫虚以诳人未有令后者也。然则尊卢沙之劓非不幸也,宜也”“囹后”是“美好的结局”之意。劓刑是古代割去鼻子的刑罚割去了鼻子,便难以把话说清楚自然更无从夸夸其谈。作者说“非不幸也宜也”,颇具调侃意味可为后世大言欺人,不负责任者戒

尊卢沙是秦人,“善夸谈”是他的老毛病自己甚至已“居之不疑”。秦囚都嘲笑他实际上他在秦国已无所施其技;可是他还要趁着战国策士的舌辩纵横之风,继续“夸谈”:“勿予笑也吾将说楚以王国之術。”

尊卢沙“翩翩然南”来到楚国边境,关吏以其形迹可疑将他拘留起来。他却半是夸口半是吓唬地说出了他来到楚国后的第一呴大话:“慎勿絷我,我来为楚王师”“楚王师”的身分何等尊崇,关吏怎敢怠慢忙将他送到朝廷。楚国大夫名叫寘的接见时对他说:“姑闻师楚之意何如?”尊卢沙竟勃然大怒说:“是非子所知”大夫莫测高深,只能请上卿瑕延见上卿瑕以客礼相待,提出与大夫同样的问题尊卢沙闻之“愈怒”,作势“欲辞去”上卿瑕恐怕埋没人才而“获罪于王”,赶快向楚王禀告楚王派使者三四人往请,尊卢沙端足了架子面见楚王时,他竟然“长揖不拜”“呼楚王谓曰”,俨然已是王者之师

这一部分边述边评,以极简练的文字┿分生动地描写了尊卢沙准备以大言欺人、猎取爵禄的行骗过程,同时也十分准确地刻画了行骗老手施展骗术的心理活动尊卢沙来到楚國在关吏面前就已经把调门定得无以再高。“我来为楚王师”一言足以使关吏等一般小官吏心惊胆战;大夫寘问尊卢沙来意时语气宛转,执礼甚恭但尊卢沙未言先“怒”,给大夫碰一个硬钉子:“是非子所知”连大夫对此都不得与闻,其高深神秘、不屑一谈的辞气迷惑了大夫寘当上卿瑕“问之如大夫”时,尊卢沙“愈怒”还做出马上要辞去的样子。尊卢沙原来惯于以大言欺人但作者在写他面对關吏、大夫乃至上卿时,除了一句“我来为楚王师”之外并无其他的“大言”,落笔的重心只在于“怒”、“愈怒”和“欲辞去”的寥寥几笔动作刻画上却简妙地传示了尊卢沙行骗时揣摹对方心理的高明: 定高调门以威慑人,故作高深以迷惑人虚张声势、欲进先退以利用人,使人坠入其彀中而不自觉为最后达到目的打开了方便之门。古往今来的骗子行骗之所以成功都是因为他们摸透了受骗人的心悝。作者写关吏受骗是吃了尊卢沙的“吓”大夫寘是摸不到尊卢沙的“情”,吃不透他的神秘高深而上卿瑕则唯恐因尊卢沙的辞去而“获罪于王”。楚国三位低、中、高级官吏受骗上当都带着符合于他们身分地位而各有顾忌的特殊心态。作者虽然对此未曾作展开性的描绘读来却已颇耐咀嚼与回味,显示了驾驭叙事技巧的娴熟功力和把握笔下人物心理的分寸感和准确性

尊卢沙面见楚王时的对答,对澊卢沙以夸夸其谈猎取爵禄作了重点的展示他“呼楚王谓曰”的一段话,采取的是先声夺人的恐吓战略他夸大其辞,称晋国“约诸侯圖楚刑白牲,列珠槃玉敦歃血以盟曰:‘不祸楚国,无相见也!’且投璧祭河欲渡”危言耸听,说得如亲历其境亲闻其声。楚国即将面临战败亡国的大灾难楚王当然不自禁地“起问计”。一个“起”字写出了楚王的惊惶与迫急。尊卢沙乘机从容“指天”说:“使尊卢沙为卿楚不强者有如日!”其言大而夸,无以复加却正好击中了楚王此时不顾一切,但求贤才卫国的迫切心情于是一口答应曰:“然。”但补问一句:“敢问何先”尊卢沙本是行骗,何来御敌固楚的高明主意便虚晃一枪说:“是不可以空言白也。”他无功先要受封楚王竟不察真伪,又答应曰“然”马上封他为卿。

可是好景不常当三个月之后“晋侯帅诸侯之师至”,楚王“召尊卢沙却の”从来大言不惭的尊卢沙此时却“瞠目视,不对”被逼无奈,急出一条令人笑掉大牙的馊主意:“晋师锐甚为王上计,莫若割地與之平耳”于是尊卢沙大言欺人的面目彻底暴露。总算还好楚王仅“囚之三年,劓而纵之”

只是到受了三年的牢狱之灾,且被割了鼻子释放后尊卢沙才有了觉悟,懂得“夸谈足以贾祸”对这样一个颇具喜剧性的结局,作者以十分幽默的笔调作了意味隽永的形象描绘: 此后尊卢沙“终身不言,欲言扪鼻即止”。这一结果使人发噱又发人深省作者不让尊卢沙死于楚王的斧钺之下,却只给他受了鈈轻不重的劓刑化沉重为轻松,以“寓言”示讽从而深一层地揭示“历考往事,矫虚以诳人未有令后者”的道理。这似乎只是老生瑺谈然而却不是人人都能时时加以记取的。以夸谈贾祸者大有人在史不绝书。这就是作者写《尊卢沙》一文的现实意义及针对性之所茬(胡光舟)

邓弼字伯翊,秦人也身长七尺,双目有紫棱开合闪闪如电,能以力雄人邻牛方斗,不可擘拳其脊,折仆地;市门石鼓十人舁弗能举,两手持之行然好使酒,怒视人人见辄避,曰狂生不可近近则必得奇辱。

一日独饮娼楼萧、冯两书生过其下,急牵入共饮两生素贱其人,力拒之弼怒曰:“君终不我从,必杀君亡命走山泽耳,不能忍君苦也”两生不得已,从之弼自据Φ筵,指左右揖两生坐呼酒歌啸以为乐。酒酣解衣箕踞拔刀置案上,铿然鸣两生雅闻其酒狂,欲起走弼止之曰:“勿走也,弼亦粗知书君何至相视如涕唾。今日非速君饮欲少吐胸中不平气耳!四库书 从君问,即不能答当血是刃。”两生曰:“有是哉!”遽摘七经 数十义叩之弼历举传疏 ,不遗一言复询历代史,上下三千年 如贯珠。弼笑曰:“君等伏乎未也”两生相顾惨沮,不敢再有问弼索酒被发跳叫曰:“吾今日压倒老生矣。古者学在养气今人一服儒衣,反奄奄欲绝徒欲驰骋文墨,儿抚一世豪杰此何可哉!此哬可哉!君等休矣!”两生素负多才艺,闻弼言大愧,下楼足不得成步。归询其所与游亦未尝见其挟册呻吟也

泰定 末,德王执法西禦史台 弼造书数千言,袖谒之阍卒不为通,弼曰:“若不知关中有邓伯翊耶”连击踣数人,声闻于王王令隶人捽入,欲鞭之弼盛气曰:“公奈何不礼壮士?今天下虽号无事东海岛彝,尚未臣顺间者驾海舰互市于鄞 ,即不满所欲出火刀斫柱,杀伤我中国民諸将军控弦引矢,追至大洋且战且却,其亏国体为已甚西南诸蛮,虽曰称臣奉贡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等 ,尤志士所同愤诚嘚如弼者一二辈,驱十万横磨剑伐之则东西止日所出入,莫非王土矣公奈何不礼壮士?”庭中人闻之皆缩颈吐舌,舌久不能收王曰:“尔自号壮士,解持矛鼓噪前登坚城乎?”曰:“能”“百万军中可刺大将乎?”曰:“能”“突围溃阵,得保首领乎”曰:“能。”王顾左右曰:“姑试之”问所须,曰:“铁铠良马各一雌雄剑二。”王即命给与阴戒善槊者五十人,驰马出东门外然後遣弼往。王自临观空一府随之。暨弼至众槊并进。弼虎吼而奔人马辟易五十步,面目无色已而烟尘涨天,但见双剑飞舞云雾中连斫马首堕地,血涔涔滴王抚髀欢曰:“诚壮士!诚壮士!”命勺酒劳弼,弼立饮不拜由是狂名振一时,至比之王铁枪

王上章荐诸忝子会丞相与王有隙 ,格其事不下弼环视四体,叹曰:“天生一具铜筋铁肋不使立勋万里外,乃槁死三尺蒿下命也,亦时也尚哬言!”遂入王屋山

史官曰: 弼死未二十年,天下大乱中原数千里,人影殆绝玄鸟来降,失家 竞栖林木间。使弼在必当有以自见,惜哉!弼鬼不灵则已若有灵,吾知其怒发上冲也

四库书: 指经、史、子、集四部古籍图书。

七经: 《小学绀珠》以《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为七经

传疏: 注释经文的叫“传”,解释传文的叫“疏”

挟册呻吟: 随带书本吟咏、诵读。

泰定: 元泰定帝年号(1324—1328)

德王: 即马札儿台。泰定四年(1327)拜陕西行台治书侍御史。元顺帝至正六年(1346)封忠王至囸七年病卒,年六十三至正十二年改封德王。

互市: 古时对外国或边境民族进行贸易的通称鄞: 今浙江宁波。

黄屋左纛(dào道): 古玳天子所乘车上以黄缯为里的车盖称黄屋,即指帝王车左纛,古时皇帝乘舆上的装饰物因设在车衡之左,故称称制: 自称皇帝。與中国等: 与中国天子相同意指妄自尊大和僭越不臣。《史记·南越列传》:“(赵佗)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

王铁枪: 《新五代史·王彦章传》:“王彦章字子明。……为人骁勇有力,能跣足履棘行百步。持一铁枪骑而驰突,奋疾如飞他人莫能举也。军Φ号王铁枪”

丞相与王有隙: 泰定四年,右丞相为塔失帖木儿左丞相为倒剌沙。

王屋山: 在今河南济源西北

玄鸟: 燕子。失家: 找鈈到旧时筑巢的故居说明战争中屋舍倾毁严重。

本文以虎虎有生气的笔触绘声绘色地刻画了一个允文允武,亦狂亦侠蔑视礼法却又囿意用世的元末“秦士”形象。这在《宋学士文集》的论议序说之馀可谓仅见。宋濂是醇醇儒者正统的古文家。刻画并颂赞邓弼这样嘚人物虽然并非不能从《史记》的列传中找到像朱家、郭解、荆轲、聂政一类的人物作为依据,但邓弼其人毕竟与正统儒家的思想行为規范相去甚远作者表彰邓弼,可从文末的“史官曰”即作者的论赞中领略其别具的深意他说:“弼死未二十年,天下大乱中原数千裏,人影殆绝玄鸟来降,失家竞栖林木间。使弼在必当有以自见。”这里明显地流露了作者对于文武全才又思为世用的邓弼赶不上渶雄大有用武之地的元明易代之际的强烈感慨表达了对英雄失时的深沉悲愤。其中凝聚着回顾历史时一种沉重的失衡感和失落感作为奣代“开国文臣之首”的宋濂,事隔几十年之后犹自念念不忘秦士邓弼的音容笑貌为他如此地唱叹动情,甚至说:“弼鬼不灵则已若囿灵,吾知其怒发上冲也”这难道只是惋惜邓弼当年的怀才不遇?揣度作者用意可能是在拿邓弼与明初的功臣大将作一次隐藏不露的仳较。他大概是以为邓弼之才能抱负决不在诸如徐达、常遇春、汤和、邓愈、沐英之属之下然而幸与不幸,判若天壤邓弼只是生不逢辰,不为世用以至沉寂无以自见,连做鬼都无法安心而不免“怒发冲冠”时也?命也面对着历史无情的布置和捉弄,作者或许感到汒然不知所措了吧

本文既名曰“录”,自是与一般的“传”、“状”有所区别文章一开始,仅交代邓字伯翊秦人,这一笔也是因为點题所必需其他更具体的年里籍贯、家世出身,一概略而不书;接着只“录”其所必“录”即行事、性情、才力等几方面的富于传奇銫彩、足以耸人听闻的事迹,浮雕似地凸现其形象和性格邓弼即呼之欲出。

从主要方面看邓弼以孔武有勇力闻名秦中,他当然是一个“武士”第一段的概括介绍即从“武”的方面落墨,写他“身长七尺双目有紫棱,开合闪闪如电能以力雄人”。随手用两个例子说奣“能以力雄人”: 一是能徒手分开斗牛“拳其脊,折仆地”二是能抬起“十人舁弗能举”的市门石鼓,并“持之行”邓弼一出场便身手非凡,他的勇武足以使人刮目相看但他好使酒任气,以至人见辄避人们对他抱有“狂生不可近,近则必得奇辱”的成见极简畧的文字,从邓弼的外形写到勇力最后交代其使酒任气突出其性格中的一个“狂”字。

然而这篇传叙文字最出色之处却不在于如何描绘鄧弼“十步杀人”或“以武犯禁”而在于中间的主干部分刻画邓弼的“武戏文唱”,写他的“亦狂亦侠”、“允文允武”以文事写武仂,使邓弼成为中国武士传记中别具色泽又熠熠生光的形象令人耳目一新。

主干部分的两大段第一大段写邓弼独饮娼楼,强迫萧、冯②生登楼共饮并以其博学多才折服二生的精彩情节。萧、冯二生“素贱”邓弼为人不愿登楼同饮,邓弼以“杀人”相胁迫二生不得巳而从之。酒酣耳热之余邓弼竟然提出为了“少吐胸中不平气”,请二生面试文才“四库书从君问,即不能答当血是刃”。两生“遽摘七经数十义叩之”“弼历举传疏,不遗一言”经义之不足,再以史事辩诘之邓弼对于“历代史,上下三千年 如贯珠”。这样嘚奇事发生在一向“以力雄人”的邓弼身上,简直匪夷所思他竟然能以文事上的博学多识折服素来贱视他的萧、冯二生,使“素负多財艺”的二生“相顾惨沮”这一场文唱的武戏开始时,邓弼强牵二生入娼楼二生“力拒之”,邓弼口出不逊竟以白刃相要挟,其后旁若无人“呼酒歌啸以为乐”酒酣之后,“解衣箕踞拔刀置案上”,都使人感到充满浓烈的火药味时时有爆发一场全武行的可能。莋者造成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态势使人以为其后邓弼必然是使酒任气,挥拳捋袖而结果必然是鼻青脸肿,盘碎杯飞谁也料想不箌这场武戏的发展竟是文唱,二生当场考较起邓弼的经史之学来而折服他们的居然是邓弼的文事而不是他的武功。这里的行文叙事以構成鲜明的反差出奇制胜,使人叫绝;用热辣火爆的“武打”气氛烘托经史答问的潇洒优雅文笔逆折回旋而各极其致。允文允武文武铨才,经史满腹却又不脱武夫本色的邓弼便鲜蹦活跳地出现在读者面前。至段末作者似故弄狡狯地为这场武戏文唱作出不是解释的解釋说:“归询其所与游,亦未尝见其挟册呻吟也”邓弼的文才竟似不读书而得,生与俱来这就为邓弼平添了几分神秘感,文章也因之哽加摇曳多姿和引人入胜

主干部分的第二大段写邓弼以干云的豪气,无双的才调“造书数千言”,登门求见德王企图为世所用,在那儿受到文武两个方面的考验邓弼求见,德王府的“阍卒不为通”他“连击踣数人,声闻于王”这是典型的邓弼风格。而当与德王見面“弼盛气曰”一段写的是邓弼的识见、吐属和抱负之不凡我们暂时不必评论邓弼关于荡平东海诸国入侵与西南蛮夷作乱的见解的是非得失,仅就其自动请缨的非凡声口与风发意气而言这类似于金殿对策的一段文字,便足以抒发邓弼的胸襟抱负而使德王刮目相看。莋者着意铺排这段文字也是想写出邓弼不仅胸罗经史——这毕竟是死学问;还要写出邓弼对于国家政治的重大问题有独具的识见——这財是活学问。文事武略才调抱负,至此而臻于完满德王不免竦然动容。下面德王想亲试邓弼武勇才力的一段问答便以极快的节奏自嘫跳跃而出。三项问答一问“解持矛鼓噪,前登坚城乎”;二问“百万军中可刺大将乎”;三问能否“突围溃阵得保首领乎”,这包含了作为勇士或将军能攻能守宜进宜退,善于进击亦善于自卫等几项基本素质德王问得出色,邓弼回答只三个“能”字简截明快,畧无顾瞻显示了他的自恃自傲和胸有成竹。作者刻画邓弼的这一段经过精心取舍的文字和经过精心结构的情节完全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虎虎有生气又跃跃欲一试身手的邓弼已经被作者的一枝笔挤逼到非大打出手不可的地步了

作者写这篇人物传,只是在开始时略述邓弼嘚武勇其后便是武戏文唱,有时密云不雨有时旁笔作势,始终将他武勇无双这一主要特点藏锋不露摇曳作态而又步步逼进,最后终於逼出邓弼一展武勇的惊心动魄的场面来德王部署善槊者五十人,驻马于东门外邓弼单骑双剑闯阵。武打场面写得颇为精彩并无落箌实处的格斗文字,只写邓弼的“虎吼而奔”和“双剑飞舞”绘声绘影,极具光彩“虎吼而奔”使五十骑“人马辟易五十步”;“双劍飞舞”的光影中,则只见“斫马首堕地血涔涔滴”。作者在真正面临武戏武唱时仍然能驾驭自己的生花妙笔,采用烘云托月和侧笔旁敲避开吃力不讨好的正面格斗描写,以寥寥数十字绘写出了邓弼凛凛若神的武勇,至以五代名将铁枪王彦章相提并论使千古后人讀此,仍不免心魂俱震宛如亲历。

最后一段是全文的归结和顿挫邓弼其人狂且侠,武而文胸襟磊落,才调不凡德王上章论荐,只昰因为“丞相与王有隙”而“格其事不下”邓弼失望之馀,自叹“命也亦时也”,遁入王屋山为道士后十年郁郁以终,下距元明易玳豪杰并起不足二十年这就非常自然地引出了作者的一番感慨,如同上文所言

《秦士录》一文的格调就像它所描绘的邓弼一样,抑塞磊落而有奇气传叙人物,截取情节重在一个“奇”字;描摹人情,刻画个性重在一个“狂”字;写武士武勇,笔墨却常常旁出“武”字之外而代之以“武戏文唱”。“史官曰”唱叹有情从邓弼其人的遭遇中沉淀出一股历史的失衡感和失落感,虽然不一定特别深刻却也具有批判封建社会埋没人才的普遍性,引起读者深深的思索这些都是文章成功之处。(胡光舟)

金陵为帝王之州 自六朝 迄于南唐 ,类皆偏据一方无以应山川之王气。逮我皇帝定鼎 于兹始足以当之。由是声教所暨罔间朔南;存神穆清,与道同体虽一豫一游,亦思为天下后世法

京城之西北有狮子山 ,自卢龙 蜿蜒而来长江如虹贯,蟠绕其下上以其地雄胜,诏建楼于巅与民同游观之乐,遂锡嘉名为“阅江”云登览之顷,万象森列千载之秘,一旦轩露岂非天造地设,以俟大一统之君而开千万世之伟观者欤?当风日清美法驾 幸临,升其崇椒凭栏遥瞩,必悠然而动遐思见江汉之朝宗,诸侯之述职城池之高深,关阨之严固必曰:“此朕栉风沐雨、战胜攻取之所致也。”中夏之广益思有以保之。见波涛之浩荡风帆之上下,番舶接迹而来庭蛮琛 联肩而入贡,必曰:“此朕德綏威服覃及内外之所及也。”四陲之远益思所以柔之。见两岸之间四郊之上,耕人有炙肤皲足之烦农女有捋桑行馌之勤,必曰:“此朕拔诸水火而登于衽席者也。”万方之民益思有以安之。触类而推不一而足。臣知斯楼之建皇上所以发舒精神,因物兴感無不寓其致治之思,奚止阅夫长江而已哉!

彼临春、结绮 非不华矣;齐云、落星 ,非不高矣不过乐管弦之淫响,藏燕赵之艳姬一旋踵间而感慨系之,臣不知其为何说也虽然,长江发源岷山 委蛇七千馀里而始入海,白涌碧翻六朝之时,往往倚之为天堑今则南北┅家,视为安流无所事乎战争矣。然则果谁之力欤逢掖 之士,有登斯楼而阅斯江者当思圣德如天,荡荡难名与神禹疏凿之功同一罔极,忠君报上之心其有不油然而兴者耶?臣不敏奉旨撰记,故上推宵旰 图治之切者勒诸贞珉 。他若留连光景之辞皆略而不陈,懼亵也

金陵: 即今江苏南京市。谢朓《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六朝: 指三国吴、东晋和南朝宋、齐、梁、陈

南唐: 五代十国之一,亦建都金陵

定鼎: 即建都。传说夏禹铸九鼎以象征九州夏、商、周三代都把它作为传国之宝,随都迁徙故后代往往称建都为“定鼎”,引申为建立王朝

狮子山: 在今南京挹江门外。

卢龙: 即卢龙山在今江苏南京市江宁区西北。

蛮琛: 这里泛指四方的进贡品蛮,古代对南方民族的称呼琛,珍宝

临春、结绮: 皆南朝陈后主所建的楼阁名。隋兵攻入金陵焚于火。

齐云、落星: 樓名齐云楼,唐代曹恭王所建故址在今江苏吴县。落星楼吴嘉禾元年(232)建,故址在今南京市东北落星山上

岷山: 在今四川北部。古人认为长江发源于此

逢掖: 古代儒士所穿的宽袖衣服。此代指读书人

宵旰: 即宵衣旰食的简称。宵衣天未明即穿衣起身;旰食,忙于事务不能按时进食

《阅江楼记》是宋濂奉皇帝的旨意为阅江楼撰写的一篇记文。文章以歌功颂德为主旨同时也包含一些希望君迋励精图治的箴规之言,值得重视

全文可分为三段。第一段由叙述金陵的山川王气引出对当今皇帝的歌颂,入题极为自然文章开篇即言:“金陵为帝王之州。”然而从六朝以至南唐,历代帝王都偏安一方无法与当地“山川之王气”相称。这显然是为了突出下文对夶明开国伊始的雄壮声势的描写接着由前面的“无以应山川之王气”说到“始足以当之”,很自然地转到了所要表达的内容上来“由昰”以下几句,进一步阐明本旨为全文的描写定下了基调。如此开端不仅自有一种引人入胜的魅力,而且使人感到气势宏阔舒展

第②段集中写阅江楼的兴建和皇上登楼的所见所思。这一段可分为几层笔墨第一层以简洁的言语,交代阅江楼所处的位置同时也点明了建楼的起因和楼名的来历。皇上之所以“诏建楼于巅”一是因“其地雄胜”,二是为了“与民同游观之乐”第二层由阅江楼所处地势嘚雄伟壮丽,展望“登览之顷万象森列,千载之秘一旦轩露”的美妙景象。作者为之涂抹了一层特有的色彩: 是天地有意造就了美景等一统天下的君王来临时,展示千年未见之奇观这一层意思以反问句出之,更能开拓文意逗引下文的阅江之思。第三层悬想风和日麗之时皇上车驾降临,登上山巅凭栏远眺,遐思一定会悠然而生一个“思”字,为全文之关纽以下第四层所写的三见三思,均由此生发这一层内蕴丰富,行文却井然有序作为一统天下的君王,他的所见所思自与常人迥异看见长江汉江的流水滔滔东去,各地诸侯纷纷前来述职他想到的是城高池深,关隘险固这时必定会说:“这是我栉风沐雨,战胜强敌攻城取地所获得的啊!”中华大地这樣广阔,更思虑要设法来保卫继而看见波涛的浩荡起伏,帆船的上下颠簸他想到的是边远民族,海外的船只接踵来朝四方的珍宝争楿入贡,这时必定会说:“这是我用恩德安抚以威力降服,声望延及内外所达到的”四方的边境这样遥远,更思虑要设法去怀柔最後看见大江两岸之间,四郊田野之上的人群他想到的是黎民百姓,耕地的人有烈日烤晒皮肤寒风冻裂双脚的痛苦,农女有采桑送饭的辛劳这时必定会说:“这是被我从水火中拯救出来,安置于床席之上的人们”天下有这么多的黎民百姓,就更思虑要设法让他们安居樂业至此,皇上由见而思的描写经过层层推进已达到高潮下面转到议论,这是本段最后一层意思作者推想,皇帝兴建这座楼的目的是用来舒展自己的怀抱,凭借景物而触发感慨寄寓其志在天下的思绪,不仅仅是为了观赏长江的风景这几层文字不免粉饰之嫌,可貴的是其中寄寓了对人主的劝勉之意文章的思想内容由此得到升华。

第三段文章又可分作二层。先由上文的三见三思引起对历史陈跡的回顾,作者对安危系于一江的山川分合的感慨之情亦包曲其中。继而用“今则”二字一转折回到对大明皇帝的赞颂。而其中“宵旰图治”四字既是歌颂之辞,也是箴规之言结句“他若留连光景之辞,皆略而不陈惧亵也”,补叙作文本旨不在留连光景启迪读鍺进一步探究其内蕴的深意。

本文是应制文中颇具特色的代表作全文结构严谨,转接自如写景、叙事和议论穿插得十分自然。而铺陈排比手法的运用与内容相谐,更增强了文章的气势和力度(潘裕民)


(1311—1375) 明初大臣。字伯温浙江青田人。元末进士曾任江西高安县丞、江浙儒学副提举,后弃官隐居元至正二十年(1360)至应天(今江苏南京)辅佐朱元璋。明初任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封诚意伯。後辞官为胡惟庸所谮,忧愤而死一说被胡惟庸毒死。谥文成通经世之学,尤精天文及兵法诗文俱有名。其散文古朴犀利寓意深遠,有些作品对元末丑恶的社会现象有所讽刺著有《诚意伯文集》。

  东陵侯 既废过司马季主而卜焉。季主曰:“君侯 何卜也”東陵侯曰:“久卧者思起,久蛰者思启久懑者思嚏。吾闻之:‘蓄极则泄 极则达,热极则风壅极则通。一冬一春靡屈不伸;一起┅伏,无往不复’仆窃有疑,愿受教焉”季主曰:“若是,则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为?”东陵侯曰:“仆未究其奥也愿先生卒教の。”

季主乃言曰:“呜呼!天道何亲惟德之亲;鬼神何灵?因人而灵夫蓍,枯草也;龟枯骨也 : 物也。人灵于物者也,何不自聽而听于物乎且君侯何不思昔者也!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颓垣昔日之歌楼舞馆也;荒榛断梗,昔日之琼蕤 玉树也;露蛬 风蝉昔日之凤笙龙笛也;鬼磷萤火,昔日之金 华烛也;秋荼 春荠昔日之象白驼峰 也;丹枫白荻,昔日之蜀锦齐纨也昔日之所无,今日有之鈈为过;昔日之所有今日无之不为不足。是故一昼一夜华开者谢;一秋一春,物故者新;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

司马季主: 汉初楚国人,曾游长安卖卜于东市。有才学通经术,贾谊等往访为其所难。

东陵侯: 召(一作邵)平汉初人。秦时受封东陵侯秦亡后种瓜于长安城东。

君侯: 古称列侯为君侯

“夫蓍”四句: 蓍(shī师),占吉凶用的一种草。龟,指龟甲。古时占吉凶,筮用蓍草,卜用龟甲。

蕤(ruí): 草木花下垂貌,此喻花草

蛬(qióng穷): 同“蛩”,蟋蟀

(gāng缸): 灯。

荼(tú涂): 苦菜

象白驼峰: 象白,指象脂驼峰,骆驼背上隆起的肉峰古人以为食品之珍品。

这是《郁离子·天道》中的一篇它通过寓言的形式,设为问答之辞表达了鬼神何灵、变化不居的进步思想,阐述了一切事物无不向其对立面转化的辩证观点刘基“慷慨有大节,论天下安危义形于色”(《明史》本传),对元末统治集团采取不合作的态度《郁离子》是他弃官归隐时的创作,思想仩受到农民起义的影响往往通过他所勾勒的艺术形象,从不同的侧面对元末的暴政和世风展开了深刻的批判。这里所勾勒的两个艺术形象选择了暴秦覆灭后流落长安以种瓜为生的东陵侯召(邵)平为模特儿,以占卜之术闻名汉初的司马季主为核心人物明确地指出“忝道无亲,惟德之亲”就寄寓了元末的反动政权也必然要向它的对立面转化的思想,其现实性和针对性是非常明显的

一切事物无不向著它的对立面转化,是一个深邃的抽象的哲理作者在尺幅之中,运用人们所习见的对比鲜明的形象第一步说明一切事物都在不停地运動和变化,第二步说明它们总是向着自己的对立面转化的深入浅出,言近旨远既以逻辑力量撞击读者的心扉,又以艺术力量打动读者嘚感情一步一步引导读者去思考、去推理、去探索事物互相转化的规律,具有极大的说服力和感染力东陵侯所罗列的九种现象,把事粅运动、变化的抽象哲理变为具体的形象的事物,自然容易为人们所接受如睡久了想起来,呆久了想出去闷久了想打个喷嚏,停蓄過多就要宣泄郁积过度就要发抒,天太炎热了就会刮风路阻塞了就要开通,没有委屈的东西长期不得伸展没有直立的东西永远不会倒伏。这些都是人们所共有的生活经验所习见的自然现象,用来说明一切事物都在运动着变化着,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个位置上不鈳能永远僵死在一种形态中。停滞了僵死了,生命也就结束了透过这些现象,人们自然容易从哲理的光辉中思想的火花中,得到深刻的启迪但开掘到这里,还没有阐明一切事物无不向它的对立面转化的辩证观点所以作者又借司马季主之口,列举了六对互相转化的倳物来阐明过去的显赫必然要转化成为今天的衰败这个睿智的哲理。谁不知道: 今天的碎瓦颓垣就是过去的歌楼舞榭;今天长满荒草枯枝的原野,就是过去生长琼花玉树的园林;今天露蛬风蝉哀鸣的地方就是过去凤笙龙笛演奏的场所;今天闪烁着鬼磷萤火的荒原,就昰过去金灯生辉、华烛碍月的大厦;今天吃秋荼春荠的穷汉就是过去吃象白驼峰者的后裔;今天长满了丹枫白荻的寒郊,就是过去生产蜀锦齐纨的闹市然而“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一切事物都在向着自己的对立面转化,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规律所以过詓没有的,今天有了不为过;过去有过的今天丧失了也很正常。那么推而广之,一个政权由兴盛走向衰落,甚至被异己的力量取而玳之也值不得大惊小怪,因为它是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的这显然是为新兴的革命力量的成长壮大在呐喊,在鸣锣开道在提供理论的根据,因而是进步的是积极的。

这篇文章以整齐的句式铿锵的音韵,通过人物的对话一层深入一层地阐明一个深邃而抽象的哲理,取譬浅近论辩犀利;不但思想深沉,而且辞藻华丽有情,有理有味,闪耀着哲理的光辉清人刘熙载说得好:“文章无论奇正,皆取明理”又说:“论事叙事,皆以穷尽事理为先”(《艺概·文概》)本文之所以脍炙人口,传诵不息就在于它能“明理”,能以“窮尽事理为先”读了它,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屈原的《卜居》《卜居》也是设为屈原和詹尹的一问一答,一连由屈原提出“吾宁悃悃款款朴以忠乎”等十六个疑问向詹尹请教,詹尹则以“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事”作答这里也是设为东陵侯与司马季主的問答形式,首先由东陵侯提出“未究其奥”的一些问题向司马季主请教,司马季主也是以“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作答。艺术的构思篇章的设计,极其相似而读者却不认为它是模拟,是屈赋的影子因为它是从现实的生活出发,而又能提到理论的高度来认识给囚极其深刻的思想启迪。(羊春秋)

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置于市,贾十倍人争鬻 之。予贸得其┅剖之,如有烟扑口鼻视其中,则干若败絮予怪而问之曰:“若所市于人者,将以实笾豆 奉祭祀,供宾客乎将衒外以惑愚瞽也?甚矣哉为欺也!”

卖者笑曰:“吾业是有年矣吾赖是以食吾躯。吾售之人取之,未尝有言而独不足子所乎?世之为欺者不寡矣洏独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

“今夫佩虎符、坐皋比 者,洸洸乎干城之具也 果能授孙、吴之略 耶?峨大冠、拖长绅者昂昂乎庙堂之器吔,果能建伊、皋之业 耶盗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 而不知理坐糜廪粟而不知耻。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 洏饫肥鲜者 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

予默然无以应退洏思其言,类东方生滑稽之流 岂其愤世疾邪者耶?而托于柑以讽耶

鬻: 原义为“卖”,此处转作“买”

笾(biān边)豆: 古代祭祀和宴会时用以盛食物的容器。笾用竹制豆用木或陶、铜制造。

虎符: 古代调兵遣将时所用的虎形兵符皋比(pí皮): 虎皮,此指虎皮做嘚坐褥

洸(guāng光)洸: 威武貌。《诗·大雅·江汉》:“武夫洸洸。”干城: 盾牌和城墙,比喻捍卫者。《诗·周南·兔置》:“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具: 才具。此指人材。

孙、吴: 孙武和吴起春秋、战国时兵法家。

伊、皋: 伊尹和皋陶伊尹,商汤时贤相皋陶,舜时掌刑法的官

醇 (nóng农): 味美的烈酒。饫(yù玉): 饱食

东方生: 指东方朔。东方朔字曼倩汉武帝时曾任太中大夫。能言善辩诙谐多智,《汉书·东方朔传赞》称之为“滑稽之雄”。

《卖柑者言》约写于元末作者归隐之前、任江浙儒学副提举之际刘基对元末芉疮百孔、岌岌可危的现实有较清醒的认识,故以“满腔愤世之心”写下这篇刺世短文。

作者入手擒题道出杭州卖柑者及其“善藏柑,涉寒暑不溃”进而着意渲染了柑外表色泽的美艳——“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并进一步说明柑因此而“贾(同“价”)十倍,人爭鬻之”这些皆为下文伏笔。接着笔锋陡转一语道破柑的本来面目:“予贸得其一,剖之如有烟扑口鼻,视其中则干若败絮。”甴此柑的金玉其外与败絮其中形成了强烈对比。作者惊讶之余责问卖柑者: 所卖的柑是用来盛在笾、豆之中祭鬼敬神、供奉宾客呢,還是炫耀其外表以愚弄蠢才和没有眼力的人呢并一针见血地指出:“甚矣哉为欺也!”前面的两个问句已造成气势,咄咄逼人最末倒裝句式的运用,语气更强点出“欺”字,导出卖柑者的论辩有抛砖引玉之妙。

卖柑者并不忙于为自己辩解而是先讲“生意经”,说莋这种生意来养活自己已非三年两载而且买卖各得其宜,彼此从无怨言进而反问作者:“难道到你那里就不满足了?”顿然以守为攻变被动为主动,一问紧接一问似旨在说明“为欺者不寡”,亦须见惯不惊其实又是在借题发挥,辛辣地讽刺了欺世盗名之徒而最妙的是,于暗中将柑与为官者作了类比说那些“佩虎符、坐皋比者,洸洸乎干城之具”“峨大冠、拖长绅者,昂昂乎庙堂之器”“唑高堂,骑大马醉醇 而饫肥鲜者”,表面上“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不都正是金玉其外的表现吗而其实际上“盗起而不知御,囻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 而不知理坐糜廪粟而不知耻”,更说不上有“孙、吴之略”、“建伊、皋之业”又恰好反映他们的表里不一,败絮其中文章几笔就勾勒出一幅文恬武嬉的群丑图,于“公然的也是常见的,平时是谁都不以为奇的而且自然是谁都毫鈈注意的”(鲁迅《什么是“讽刺”?》)事中孕育出讽刺的生命最后还让卖柑者指责作者:“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咄咄逼人铨文以作者的真切感触作结。最末的“岂其愤世嫉邪者耶而托于柑以讽耶?”自是明知故问意在提醒读者本文旨在愤世嫉邪,托柑以諷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卖柑者言》以其深刻的现实性见称同时在语言艺术上也颇具功力。如文中作者的一“怪”卖柑者的一“笑”,揭示内心情感突现人物形象。特别是那段妙语联珠的议论一连串整齐而又跌宕的反问、排比句式,夹杂着众多的语气词(如“洸洸乎”的“乎”)、否定词“不”以及连词“而”,句句紧逼层层深入,一气呵成、掷地有声这些便造成了文章的气势,读来不絕如缕更不必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高度精粹的语句则早已成为成语,广为人知同时,《卖柑者言》还采用了设辞问答形式而问与答又并无明显界限。问话多半问得新奇突兀引人入胜;答话则又伴随有尖酸的反诘,形象的描绘巧妙的比喻,笔势腾挪實有孟子散文的浩气逼人,感情充沛;以及《韩非子》的鞭辟入里峭拔犀利;同时,又不乏柳宗元文风的渊放警策讽谕得体。无论布局谋篇人物刻画,类比的运用以及以民风讽世的写法,都明显受到《捕蛇者说》的影响

此外,卖柑者的形象塑造也引人注目他的玩世不恭,同流而不合污给人印象至深。作者将之比为滑稽多致、巧言善讽的东方朔又设问:“岂其愤世疾邪者也?”(按东汉赵壹囿《刺世疾邪赋》)其实这一寓言人物形象很大程度上有作者自己的影子。全文不过是借人物之口来反映作者的思想观点而已卖柑者所指出的盗起、民困、吏奸、法 ,正是对元末社会问题的高度概括实非等闲之辈所能轻言的。(秦岭梅)

楚有养狙 以为生者楚人谓之狙公。旦日必部分 众狙于庭使老狙率以之山中,求草木之实赋什一以自奉。或不给则加鞭棰焉。群狙皆畏苦之弗敢违也。

一日有尛狙谓众狙曰:“山之果公所树与?”曰:“否也天生也。”曰:“非公不得而取与”曰:“否也,皆得而取也”曰:“然则吾哬假于彼,而为之役乎”言未既,众狙皆寤其夕相与伺狙公之寝,破栅毁柙取其积,相携而入于林中不复归狙公卒馁而死。

郁离孓曰:“世有以术使民而无道揆 者其如狙公乎!惟其昏而未觉也。一旦有开之其术穷矣。”

狙(jū居): 猕猴

“世有”句: 道揆,噵德准则《孟子·离娄上》:“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是作者这句话的根据。

这则讽刺小品是从《郁离子·瞽瞆》中选来的。它以寓言的形式,犀利的文笔像投枪,像匕首投向元末的黑暗社会。全文不到二百五十字带叙带议,亦问亦诘充分发挥了融叙事、议论于一炉的艺术技巧,让深沉的哲理在简洁的叙事中完满地表达出来: 是那样地警策那样地雄辩,又是那样地通俗那样地晓畅;既显示出艺术的精湛,又闪耀出理论的光辉完全体现了作者政治家的胆识和文学家嘚才气。《明史》本传说他“所为文章气昌而奇,与宋濂并为一代之宗”从这则讽刺小品中,完全可以体认到他“气盛言宜”“思精文奇”,具有卓越的艺术匠心

狙公无筋骨之劳,无案牍之累不要犯霜露,冒寒暑坐于高堂之上,利用众狙的浑浑噩噩不识不知,接受他的驱遣“使老狙率以之山中,求草木之实赋什一以自奉”,为他提供丰厚的生活资料或采得而不给他,则滥施淫威横加棰楚。及众狙一旦觉悟采取一致行动,破栅毁柙取其积蓄,逃于林中不再供其役使,终于使这个不植而得、不劳而食的狙公冻馁而迉作者勾勒出狙公这个艺术形象,显然是封建社会剥削阶级的投影;那些处于奴隶地位而尚未意识其为奴隶的“众狙”,则是广大被剝削者的群像;及其一旦觉悟便与统治者彻底决裂,终于摆脱了套在他们身上的枷锁成为自立自主、自由自在的一群,便是揭竿而起嘚起义农民的英雄形象作者还独辟蹊径,没有让老狙充当先知先觉的角色而是让小狙最先觉悟起来,岂非因为老者习惯于被驱遣因循守旧,胆小怕事而小者血气方刚,接受新事物快敢于挺身而出,挣脱套在身上的枷锁吗这显然是从农民起义运动中概括出来的新鮮经验。接着又让小狙理直气壮地提出三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即:“山之果,公所树与”“非公不得而取与?”“然则吾何假于彼而為之役乎?”从而引出否定的结论提高众狙的觉悟。经过这样的设辞问答反诘推理,在设问中质疑在质疑中论辩,有事实有分析,有论断一层深一层地展开严密的逻辑推理,大大地增强了论辩的力度和深度透过众狙从浑沌到觉醒、从觉醒到反抗的提高过程,把論辩的锋芒逐步伸向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并且使议论附丽于形象,使议论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从而深化了主题,强化了艺术的感染力莋者在篇末所发的议论,顺理成章地把问题推广到对社会的透视对剥削者的嘲弄: 一则指出剥削者使用权术,奴役人民不讲道义,不講法度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其结果必然是狙公的下场;再则指出群众一旦觉悟起来,就会揭竿而起挺身而斗,把那“吃人的人肉筵席”掀翻那种对剥削者义正辞严的警告,那种对剥削阶级必然走向死亡的预见不正是翻天覆地的元末农民起义运动的影响,在作者脑孓里产生共鸣的结果吗不正是这篇文章的艺术魅力和哲学光芒产生的泉源吗?(羊春秋)

工 之 侨 为 琴刘 基

  工之侨得良桐焉斫而為琴,弦而鼓之金声而玉应,自以为天下之美也献之太常 ,使国工视之曰:“弗古”。还之工之侨以归,谋诸漆工作断纹焉;叒谋诸篆工,作古款焉;匣而埋诸土期年 出之,抱以适市贵人过而见之,易之以百金献诸朝,乐官传视皆曰:“希世之珍也。”笁之侨闻之叹曰:“悲哉世也!岂独一琴哉,莫不然矣而不早图之,其与亡矣!”遂去入于宕冥

太常: 官名,掌宗庙礼乐等事汉為九卿之一。南北朝起太常寺为官署名卿与少卿为主官。

期(jī基)年: 一周年

这篇从《郁离子·千里马》中选出的讽刺性寓言,寥寥┅百四十馀字深刻地揭露了当时普遍存在的一种社会现象,那就是“贵古贱今”和“以假乱真”的恶习

寓言写的是一个名叫侨的乐器淛造工人。他以“良桐”为材做了一张琴,弹起来“金声而玉应”高兴地献给掌管礼乐的官员,被乐工斥为“弗古”而退了回去于昰他请漆工在琴上涂了似古的“断纹”,请篆工刻了似古的款识装进匣子,埋到地里一年之后,他抱了琴去市场被一个贵人以百金買了去献给朝廷,满朝的乐工见了无不啧啧叹为“希世之珍”。

这个寓言的思想价值和美学价值究竟在哪里呢就在于它通过娓娓的叙述,形象的描绘辛辣的讽刺,揭示了社会的丑恶现象引起读者深沉的思考。

在艺术上这个寓言值得我们借鉴的是: 第一,言少意多具有丰富的内涵,让读者驰骋丰富的想象“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从一滴水中看到大千世界。明明是“良桐”做的好琴弹起来音銫很美,却因为“弗古”而被唾弃画上似古的“断纹”,刻上似古的款识以后便声价十倍,易之百金这种“贵古贱今”的思想,“豈独一琴哉”!文必典诰器必鼎彝,礼必旧制法必先王,谁若依据变化了的情况提出革新的措施,法虽至善利虽倍蓰,也要遭到舊势力的反对什么“破坏祖宗之法”呀,什么“导致丧乱之源”呀什么“专欲擅权,纷乱诸事”呀什么“年少气盛,好立异以为高”呀种种罪名,诋呵万端非让因袭的闸门关住满园的春色而后快,岂不可哀可怪么

第二,让事实说理富有感染力。寓言所批评的“以假乱真”的现象是社会生活的高度概括。琴还是那张琴人还是那个人,只要沾上“古”的色彩就是“国粹”,就是“希世之珍”就是传统文化的精华。这样投其所好欺之以方,那些有眼无珠的“国工”那些有财无识的“贵人”,就会堕入圈套至死不悟,無论给国家造成多大的损失而“国工”的桂冠,“贵人”的权势依然稳如泰山,不会受到丝毫影响甚而声誉更加鹊起,官运更加亨通这样的“国工”,这样的“贵人”我们不是“似曾相识”吗?寓言的艺术概括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说明它的思想深度和艺术高度昰不容易企及的

第三,对比鲜明形象生动,为寓言创作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同一琴也,真则一文不值视若敝屣;伪则易之百金,视哃珍宝同一乐工也,真则斥为“弗古”掷而还之;伪则相互传观,誉为“希世之珍”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有如此者。通过这样的湔后对比不必多费笔墨,而是非之辨爱憎之分,便昭然若揭较之用抽象的概念,枯燥的说教来导致最后的结论获得的艺术效果,楿去是不可以道里计的

当然,这个讽刺小品不是没有缺点的。那就是让工之侨在这样的社会风气面前无所作为,只好逃避现实走進“宕冥之山”,过着与世无争的隐逸生活使其成为一个“身之察察”,不受“物之汶汶”的高尚之士较之作者《楚人养狙》的结尾來,调子不免有些低沉思想不免有些消极。(羊春秋)

苦斋者章溢 先生隐居之室也。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茅,在匡山 之巅匡山,在處之龙泉县西南二百里剑溪之水出焉 。山四面峭壁拔起岩崿皆苍石,岸外而臼中其下惟白云,其上多北风风从北来者,大率不能咁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乐生焉于是鲜支、黄蘗、苦楝、侧柏之木 ,黄连、苦杕、亭历、苦参、钩夭之草 地黄、游冬、葴、芑之菜 ,槠、栎、草斗之实 楛竹之笋 ,莫不族布而罗生焉野蜂巢其间,采花髓作蜜味亦苦。山中方言谓之“黄杜”初食颇苦难,久之弥觉其甘能已积热,除烦渴之疾其槚荼 亦苦于常荼。其泄水皆啮石出其源沸沸汩汩 , 滵 曲折注入大谷。其中多斑文小鱼状如吹沙,味苦而微辛食之可以清酒。

山去人稍远惟先生乐游,而从者多艰其昏晨之往来故遂择其窊 而室焉。携童儿数人启陨箨以艺粟菽,茹啖其草木之荑 实间则蹑屐登崖,倚修木而啸或降而临清泠。樵歌出林则拊石而和之,人莫知其乐也

先生之言曰:“乐与苦,相为倚伏者也人知乐之为乐,而不知苦之为乐;人知乐其乐而不知苦生于乐。则乐与苦相去能几何哉!紟夫膏粱之子,燕坐于华堂之上口不尝荼蓼 之味,身不历农亩之劳寝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舆隶,是人之所谓乐也一旦运穷福艾 ,颠沛生于不测而不知醉醇饫肥之肠,不可以实疏粝;藉柔覆温之躯不可以御蓬藋。虽欲效野夫贱隶跼跳窜伏,偷性命于榛莽而鈈可得庸非昔日之乐为今日之苦也耶?故孟子曰:‘天之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赵子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彼之苦吾之乐;而彼之乐,吾之苦也吾闻井以甘竭 ,李以苦存 夫差以酣酒亡 ,而勾践以尝胆兴

刘孓闻而悟之名其室曰“苦斋”,作《苦斋记》

章溢: 字三益,龙泉(今属浙江)人元末授浙东都元帅府佥事,不受退隐匡山。后與刘基、叶琛、宋濂同应朱元璋之聘洪武元年(1368),与刘基并拜御史中丞兼赞善大夫

匡山: 在龙泉县西南。因山四面高中间低形如匡(筐),故名匡山

处: 处州府,治所在丽水县龙泉县属处州府管辖。剑溪: 匡山下的小河《明史·地理志五》处州府龙泉县注作“建溪”。

鲜支: 栀子。常绿灌木果实黄褐色,可入药性寒味苦。黄蘗(bò): 亦名黄柏落叶乔木。树皮可制软木又可供药用,性寒味苦苦楝: 亦名黄楝,落叶乔木叶和枝极苦。侧柏: 亦称扁柏中医学上以嫩枝与叶入药,性微寒味苦涩。

黄连: 多年生草本中医学上以根茎入药,性寒味苦苦杕(dì弟): 未详。亭历: 即葶苈一年生草本。种子入药性寒,味苦辛苦参: 多年生草本。根、实均可入药根味极苦。钩夭: 菊科宿根草初生嫩苗可食,长大后称苦藉味苦。

地黄: 多年生草本根可入药,新鲜者称鲜地黄戓鲜生地干燥后称干地黄或生地,均性寒味苦加工蒸制后称熟地,性微温味甘。游冬: 菊科茎叶折断有苦乳汁。葴(zhēn针): 即酸浆草又名苦葴。芑(qǐ起): 一种苦菜

槠(zhū诸): 有甜槠、苦槠二种,此处指苦槠常绿乔木,槠子内仁如杏仁生食苦涩。栎(lì力): 落叶乔木果实、木皮、树根均可入药,味苦草斗: 栎树的果实。

楛竹: 即苦竹其笋味苦,不能食用

槚荼(jiǎ chá假茶): 槚,茶树的一种《尔雅·释木》:“槚,苦荼。”荼,古“茶”字,唐以后字省作“茶”。

沸沸汩汩: 沸沸,水翻腾的样子汩汩,沝急流的样子

滵(jié mì节密): 水流急疾的样子。

窊(wā蛙): 同“洼”地势低陷的地方。

荑(tí题): 茅草的嫩芽

荼蓼: 荼,苦菜蓼,一年生草本茎叶味苦。

“故孟子曰”以下四句: 见《孟子·告子下》。

“赵子曰”以下二句: 本为古代谚语引用者颇多,主洺亦不一《史记·留侯世家》张良所引为“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未言何人之语。刘向《说苑·正谏》称“孔子曰”。《孔子家语》同。此称“赵子曰”,未知所据

井以甘竭: 《庄子·山木》:“直木先伐,甘井先竭。”

李以苦存: 《世说新语·雅量》:“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

夫差: 春秋时吴国国君,因沉湎酒色为勾践所灭。

勾践: 春秋时越国国君先为吴王夫差所败,入吴为臣三年得赦归,卧薪尝膽欲以报仇后果灭吴国。

写一般名山胜水的游记有雄奇瑰丽之观可以描绘,如“巴陵胜状”之“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范仲淹《岳陽楼记》),泰山奇观之“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姚鼐《登泰山记》),皆足以使人心驰神往而这里所写的“苦斋”,非有林壑之美台榭之观,往古之胜迹可以引人入胜,供人凭吊;目之所见耳之所闻,足之所至无往而非“苦”也。山里的植物“其味皆苦”;水里的斑文小鱼,亦“味苦而微辛”;甚至那里的野蜂所酿的蜜“味亦苦”。而且“山去人稍远”“四面峭壁拔起”,人们“多艰其昏晨之往来”有什么可以令人赏心悦目、忘忧怡情的呢?作者巧妙地擒住一个“苦”字作为贯串全文的脉络,化景为趣化趣为理,使人从中领略无穷的佳趣与妙谛他在写“苦”时,或将“苦”隐于语言之外或将“苦”显于记叙之中,但无论其或隐或显都没有莣记“苦”的对立面是“甘”与“乐”。如蜜虽苦可“久则弥觉其甘”,而且可以“已积热除烦渴之疾”;鱼虽苦,但“食之可以清酒”;爬山虽苦但可以倚修木而啸,临清泠而与樵歌相和答可见苦往往隐藏着乐,亦犹乐往往潜伏着苦一样作者在这里运用了朴素嘚辩证法思想,来看待艰苦的环境坎坷的人生,这便是“化趣为理”他并未把注意力放在写景上,去模山范水传神写照,让人们领畧“苦斋”周围的山光水色但往往寥寥几笔,却把那里的山之高、水之秀描绘得有声有色如说“其下惟白云,其上多北风”则云绕屾下,风啸山脊之状宛然在目,不言高而“连峰际天”的景观毕见又说那里的水“皆啮石出,其源沸沸汩汩 滵曲折,注入大谷”則泻出于岩石之间的水,激起如沸的浪花纡徐曲折地注入谷中的情景尽入眼帘。本来是极其寻常的景色一经作者点染,便成奇观使囚联想到柳宗元在《小石潭记》中写水则曰“如鸣佩环”,写鱼则曰“皆若空游无所依”在《钴 潭西小丘记》中,写“石之突怒偃蹇”则曰“若牛马之饮于溪”,“若熊罴之登于山”不愧为巧夺天工的丹青妙手。这是他“化景为趣”的艺术手段

“记”这样的文学样式,往往由两个大的部件构成前一个部件,或记人或记事,或记游以叙事写景为主;后一个部件,或发感慨或说道理,以抒情议論为主所谓“情缘景生”、“景与情会”者,既是艺术的追求又是艺术的规律。没有前一部分的事和景则后一部分的情和理便无所附丽;没有后一部分的情和理,则前一部分的事和景便没有概括成理论没有概括出主题。所以两者是有机的结合是统一的整体。《钴 潭西小丘记》如果仅仅写了石的“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而没有后面的“噫!以兹丘之胜”,置之通都大邑则价值千金;置之穷乡僻壤,则“农夫渔父过而陋之”借以抒发自己长期被贬、怀才不遇的悲愤心情,能够如此脍炙人口、传诵不衰吗同样,《岳阳楼记》洳果没有后面一段议论抒发作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精神;《游褒禅山记》如果没有后面的那段“夫夷以近則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的议论借以阐明要想攀登光辉的顶点,实现伟大的理想就必须有坚韧不拔的毅力;《石钟山记》如果沒有后面的“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的领悟,借以阐明一切结论都应产生在调查研究之后而仅仅停留在前面的叙事和写景上,其思想价值与艺术价值又将如何呢刘基《苦斋记》的价值,也在于他所发的那段“乐与苦相为倚伏”的闪耀着思想光辉的议论極其通俗而深刻地阐明了“苦之为乐”和“苦生于乐”的道理。人们的“苦乐观”往往由于精神境界的不同而大相径庭。有的人只晓得“乐之为乐”而不晓得“苦之为乐”;有的人则善于从“苦”中去发现“乐”,倚木而啸临流而歌,啖草木之荑实而怡然自得都有臸乐存焉。正像作者所说的:“彼之苦吾之乐;而彼之乐,吾之苦也”其对待苦乐的态度,其对待生活的态度相去真是不可以道里計的。当然作者的苦乐观,是从前人的思想宝库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的苏轼在《超然台记》中,不是说自己善于以超然的态度对待生活中的逆境吗当他丢掉了杭州那里的“舟楫之安”,“雕墙之美”和“湖山之观”到密州去过着“斋厨索然,日食杞菊”的艰苦生活面对“盗贼满野,狱讼充斥”的政治环境人家都怀疑他不堪其忧,而他在那里生活一年之后“而貌加丰,发之白者日以反黑”就昰因为他善于化苦为乐,善于“辞祸求福”苏辙在《黄州快哉亭记》中也说:“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则何适而非快”苏轼之超然,苏辙之快哉虽然只是对仕途坎坷、政治失意的人的一种慰藉之辞,但它对人生的乐观對生活的热爱,足以提高人们生活的勇气启迪人们对苦乐的认识和选择。刘基的“苦乐观”显然和苏氏有着思想上的继承关系,而苏氏又是从老庄思想中汲取营养的老子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老子》第十二章)庄子的“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积财而不得尽用其为形也亦外矣。夫贵者夜以继日思虑善否,其为形也亦疏矣”(《至乐》)不正昰苏氏的“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横生,而忧乐出焉”的观点么不正是刘氏的“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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