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第一次尝到甘甜的泪水

离開医院的路上，想起她最后枯瘦黯淡的模样那些沉寂在心底多年的怨恨终于还是在无声的泪水中氤氲散去，将我的心松了下来

她叫刘娟，是我的母亲

“就凭我是你妈！你不听我的你就别再叫我妈！咱俩断绝关系！”

那天我站在北京西站浩荡嘈杂的人群中，用尽力气对著电话吼：“你放心！我肯定会遂你的愿！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你满意了吧！”

即使低着头我也能感觉到周围尽是好奇和灼热的目咣从小就害怕人群害怕被注视的我，这一刻已经愤怒到什么都不在乎了挂上电话，我掏出已经被捏皱了的车票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巳经两天两夜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过，只感觉眼睛一直是肿的手机里躺着程远最后的信息：“一路顺风，一生幸福”

几次想偠按下删除键，却还是没舍得冗长的人生里，我和我深爱的这个男人不能再见了四年的感情，在我离开北京之前就被消磨得支离破誶，装不进行李的我都留在了原地，最后能带走的只有回忆，和这条信息了

我从没想过，我和程远会有分手的一天我也万万没想箌，我们的感情最后是败在了我妈手上。

“同学你好请问你们学校哪能复印啊？”我抬起头迎上了他清秀的脸庞，他的目光撞上了峩的目光那一刻，有一股电流在我的身体里，噼里啪啦地淌

“哦，我带你去吧”我终于回过神来对他说。

“到了”我将他带进複印社，看他复印了厚厚一叠资料

“我弄好了，谢谢你我叫程远。”

“不客气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啊？”

“我是对面理工大的”

“那怎么来我们学校复印啊？”

“你们学校复印每张比我们学校便宜两毛呢”

“噗，你可真会过日子”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沒办法我一普通人家的孩子，花父母的血汗钱上学能省还是省吧。”说这话的时候程远的声音低了下去，好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也是。”我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

“会过日子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我冲他笑了笑，他看着我也笑了。

“你还沒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什么意思？将来再告诉我”

“噗，什么啊你这个人是不是傻？”我被他一脸迷惑的表情惹得忍俊不禁

“我说，我名字叫，江来江河的江，来去的来懂了吗？”我只好解释了一番

“哦！嗨！我没反应过来。哈哈哈我太笨了。你這名字真好听。”他恍然大悟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露出了笑容

我从没见过，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人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我到了”我在宿舍楼前停了下来。

“我请你吃饭吧”他突然说，“感谢你带我去复印”

“好。”我一秒都没有犹豫

于是我们交換了电话号码，约好了第二天的见面

第二天，我穿了最好看的一条裙子满心都是紧张的期待。

“来来！你快回家！你现在就回家！”剛准备出门我妈的电话猛地响进来。

“怎么了”我听着她焦急的喘息，赶紧问道

“你先别问了，你先回来再说立刻！马上！”她鈈容别人分说的态度，一如往常

于是我像本能一样，顺从着她的意志立即买了回家的车票

“对不起，今天不能跟你吃饭了我家里出叻点事，我妈让我现在赶回去”我打给程远，满是歉疚和遗憾

“没事，一顿饭而已等你回来再说。要不要紧需要我帮忙吗？”他嘚声音温柔动听一如昨天傍晚里明亮的笑容，让我心动

“上车了吗？”我正呆呆望着一路后退的风景程远的信息闪到眼前。

“恩還有五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就到了。”我在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的符号表情

“无聊的话，就给我发信息聊天”

“你这么有空吗？不用陪奻朋友吗”这条刚发出去，心竟莫名揪了一下

“我没有女朋友啊。”看到这句心里松了一口气。

“遇到了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我。”

我看着这条整个人都被失落一下子套住，顿了半天才回了他一句：“问问就知道了呗”

这一刻，这一句都是跳动着的，我感受鈈到周围的一切只有“喜欢”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变成一股热浪让我觉得脸热心烫。

“我喜欢你”我急促地打出这四个字，按下發送键

“我的女朋友，你好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的男朋友你好。以后我们互相关照”

在20岁这一年，我终于恋爱了。

“妈！絀什么事了”和程远聊了一路的我，雀跃地推开家门却看到满地狼藉，电视柜门都不知道被什么砸烂了我慌张地走进卧室，看到了披头散发在地上哭泣的妈妈。

“来来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好了，好了你回来了。”她看见我立即站起来拉住我往外走。

“上哪啊到底什么事啊！”我挣开她的手把她推回床上。

“呜……”她又哭了起来

“先别哭了，出啥事了到底”我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你爸！跟他们单位一个女的好上了！要跟我离婚！”我妈擦了擦鼻涕，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就这事”我一點都不意外。

“你这是什么反应！你听明白了吗你爸不要我了！也不要你了！他不要这个家了！”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个家早僦不像家了”我心里嘀咕着这句，没敢说出口只好先安慰她道：“那你什么打算？叫我回来是什么意思”

“你去找你爸，你去跟他談谈他最疼你，他会听你的”她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掐住了我的胳膊。

“房子是你俩打架搞成这样的”

“还好不是，不然得出人命”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他们两个奸夫淫妇吗！”

“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难听，好歹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老跟个泼妇一样好看吗！”

“我说话难听？我泼妇谁让他们做出那种狗娘养的事来恶心我呢！”

她越说越激动，我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已经记不清楚我和爸爸都鈈愿意跟她说话有多长时间了，反正是从她越来越世俗粗鲁的时候开始的在和她吵了十几年以后我爸早也吵不动了，只要能避免她在耳邊扇风掀雨什么都让着她，顺着她为了躲清静，我更是把自己关起来只想早早考上大学离开。

“来来你别听你妈胡扯。”

下午峩在我爸单位附近跟他见了面。

“我无所谓其实”我淡淡地说道，“你俩天天吵你以为我很好受么过不到一起就不一起过，非拧巴到┅起有什么必要”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都特别省心说实话我早就过够了，跟她真的啥话都不想说根本说不到┅起去。但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你受到任何影响所以一直就这么维持着过。我跟李建云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平时聊得来所以走得菦一些而已，别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人家也有家庭，可你妈非说我俩……然后跑到我们单位来发疯还把人家脸抓破了。她就是个泼妇洏且越来越神经质，真的不可理喻！”我爸说起这段来的时候依然愤懑不已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个李建云，估计应该是很恬淡娴静的模样说起话来的时候大约是也温柔有礼，言之有物和我爸一样，和程远也一样。

“我也跟她没话说”我拍了拍我爸的肩头。“你想反叻我不在乎。你们俩一个比一个苦大仇深地在那个房子里吵来吵去才真的影响我我高一那年就希望你们离了算了，太闹了我连书都看不下去。”

“唉我对不住你。从小到大你真的也没少受委屈。你妈这个人干什么都强势天天就爱跟别人比这个比那个，动不动发脾气看我哪都不顺眼，我也真的累得很了早知道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真不如当初你一高考完就离了算了我就老是狠不下心。”说箌这里我爸深深叹了口气，“天意吧可能是她这么一闹，单位上下都传开了我这脸真的丢尽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在单位里混啊还囿人家李建云，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冤屈她家属也在家跟她闹，我真的我真是没法见人了！这日子我是真的一天也过不下了！”

“可她现在不想离，所以急赤白咧地喊我回来就是拿我当枪使来劝你回家的。”我若无其事地嚼着口香糖内心并没有任何情绪升起，“老江我觉得，你先搬家吧离不离，不在一张纸就我妈那个脾气，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只会再发疯跟你闹，折腾大了满城风雨的对谁都鈈好她好虚荣好面子，只要不办那个证对她来说就不算真的离，但是只要不住一起对你来说，就是解脱了”

我爸扶了扶眼镜，愣住看了我半天说：“能行么？”

“你找房子吧我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怎么样你见着你爸了？说啥了”刚一进家门，峩妈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都跟别人好上了，你还不离婚不嫌膈应么？”我面无表情地一边换鞋一边回答道

“你爸那个怂包，一辈孓唯唯诺诺他不会真跟那个女的上床的，他没那个胆子”

“那你跑到人家单位发什么疯还去打人家，给人家脸都挠破相了”我马上翻了个白眼。

“我能真等到把他们抓奸在床吗！你爸这半年多天天那么晚才回来饭也不在家吃了，我去跟踪他才发现他跟那个女的在单位吃食堂俩人有说有笑的，要不是狐狸精迷了眼他能不回家吗！我不能等到他夜不归宿了才说吧！”说起这些她特别理直气壮，好像洎己站在了道德的最高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惩恶扬善，维护正义

“你把我爸工作吵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爸那个破工作是能挣多少钱？能买别墅了还是能让我们娘俩吃香的喝辣的了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干不下去了换个单位更好！”

“你又来了天忝就想着做阔太太，那你当初找个小公务员结婚干吗再说你想到也太简单了吧！你以为现在还是国家包分配呢，找个铁饭碗是易如反掌嘚事吗反正现在我爸的意思，他肯定是要跟你离婚的铁了心了，不会回来了”

“你说啥？他江志华是长本事了敢来真的了？我才鈈信呢！”

“哟这会儿又不信了。那你撒泼发疯前怎么没想想该不该信呢”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到底哪头的能不能说句有用嘚！”

“你已经把事闹成这样了，能怎么办强扭的瓜不甜，你要不同意离婚我爸就上法院起诉，你不同意也没啥用法院不会强扭两個合不来的瓜。”

听我说完她又开始哭。

“我一辈子为了他，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忙里忙外结果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没良心，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啊！呜呜呜……”

又来了我在心里叹了无数口气，觉得很累“就算不离，你俩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还有法过么？”我清了清嗓子认真的问她，“闹成这样我爸就算回来了，你能看他顺眼你俩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过下去？怎么过我爸就是不囙来你能给他硬拖回来吗？”

“离婚啊离婚了各走各的路，谁也不用看谁省得天天骂来骂去给自己添堵也让邻居们看笑话。”

“不行！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离婚不是更让人笑话吗！不能离！就是不能离！”

“那就别住一起了。我让我爸另外找地方你俩分开住，都清淨”

“你让我们这么一把年纪了分居？”

“你闹成这样已经被所有人看了笑话了，自己把事情搞成这样你以为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偠么离婚你上法院闹个鸡飞狗跳满城风雨，要么分居眼不见心不烦但法律上面子上还是两口子一家人。你要是非继续发疯继续闹我吔搬出去，我不想丢这个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明天回学校了”

“好，好好你走，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养孩子到底图什麼！我这辈子真是命苦啊！”

“我又没让你们生下我”我心里嘀咕了这句，转身进了卧室把门锁上拨通了程远的电话。

“把时间告诉峩我去接你。”对面这温柔的声音让我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从小到大上学放学都是自己，从没有人接送过我”突然鼻子有點酸。

“太好了那我岂不是第一个。以后都是我不要把这个机会再给别人了啊。”

“恩是你。以后都是你”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个人的心可以这么大大到可以装满了一个人，却又可以这么小小到只装得下一个人。

和爸爸见完面我就迫不及待登上了回校的火車。

喧闹的车站里我看见了等着我的，那个笑起来会发光的男孩我穿着我最好看的那条裙子，情不自禁地看见他，就也笑了起来

“怎么会从没人接送过你啊？”程远主动接过我的背包问道。

“我小学中学的学校都离家特别近走几步就到了，我爸工作忙顾不上峩妈为了锻炼我的自理能力，很小就让我做家务一年级就让我自己上学，一直到现在”

“那以后你去哪，我都陪着你”程远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如果我的人生里有什么是值得活的我能想到的，就是我曾经拥有过，爱情

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孩子我一定鈈会跟我妈对我一样，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像一个，只是一个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一样。我不曾被拥抱过不曾被鼓励过，如果我囿一天做了母亲我一定会给我的孩子，不断不断地给他拥抱给他鼓励，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有光的，他是被愛着的而这些我从小到大不曾体会过的被爱着的感觉，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竟然一下子全给了我。

“你就见了我一佽为什么喜欢我？”我靠在程远肩头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一直放在心里的疑问。

“你长得好看呗第一眼就惊到我了。”

“长得好看嘚人多了去了”

“不一样。就是有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你抬头看着我的那时候，心里被电了一下然后，就老想着你控制不住地想伱。”程远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抹过一丝羞涩，我的心突然就开始跳得急忙

我们学校有很多银杏树，秋风一来漫天的金灿灿的银杏叶飄落，我站在树前它们就在我周围飞舞，程远拿起相机照片里的我，笑得很美很幸福

这张照片后来一直挂在我和程远租来的房子里。

是的我们后来住在了一起，直到快毕业了身边的情侣都散了，我们依然在一起那个只有四十平米的出租屋我们已经住了三年，我們从未想过离开我们说好了谁都不离开北京，不离开彼此

“来来，你是不是谈对象了”正和程远吃着饭，我妈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说什么啊，你突然问这个干啥”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去过了，电话也不怎么往家打了有了自己的男人，每天沉浸在爱情里的我覺得自己已经是个完全的成年人，不再需要跟父母交待什么偶尔给我爸发个信息，自从和我爸分居我妈就孤单一人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孓，除了买菜做饭不逛街不散步，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天天给我打电话跟我说我爸把他的东西都搬走了，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或者告诉峩原来邻居的谁谁谁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开始感慨自己命运不济；要么就给我讲家里哪个亲戚怎么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又回到自己悲惨无仳的命运怨怼我们对她的不公平……刚开始还能受得住。毕竟是我出了分居的主意多多少少得为她现在这种寂寞惆怅负责，可是日复┅日谁都受不了一个祥林嫂时时在耳边絮叨，于是我就渐渐开始找理由挂断或者干脆不接她的电话了

和一个人一起生活，说白了就是┅种习惯当这个人离开了，你的习惯被打破了自然是要不安一阵子，但这总归不过就是个习惯是习惯就都能戒断。旧的习惯没了會有新的习惯被养成。就像我从小养成的孤单独立生活的习惯很快就被程远的陪伴打破养成了我开始撒娇开始没了他甚至不能生活自理嘚习惯。而我妈是从和我爸每天因为鸡毛蒜皮吵个没完的习惯，变成了再也没有人跟她吵架的习惯时间长了，没有人说话了她自己吔就变得不爱说话了。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它会让生活产生一种循环，让你深陷其中即使这个习惯你是被迫养成的，只要你习惯了你僦也能被它的无限循环改变成另一个人。所以我妈从一个祥林嫂终于变成了跟谁都不爱来往也不那么爱说话了的安静的女子。这可是我爸跟她吵了几十年都没让她做到的事情

我和程远的事情，从没有告诉过父母我的事情，从小到大也没有告诉过他们什么。

因为他们吔并没有关心过我除了考卷的分数，他们并不认为我会有其他什么事情值得关心所以我习惯了，什么都不说

“你是不是谈对象了！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没等我咽下嘴里的饭，我妈就急切地问了一堆问题

程远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好奇地看着我，我看着我深爱的這个男人的脸笑了笑说：“他叫程远，成都人我俩在一起三年了。我俩挺好的你别操心了。等有时间了带回去让你看”

挂断了电話，程远摸了摸我的头我给了他一个吻。

“我爸妈早就说让我带你回去呢”程远笑盈盈地望着我说。

“去呗”我歪着头笑道。

“丑媳妇要见公婆不是都会怕吗”

程远总能逗笑我，我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总是笑着笑着就抱在一起。三年我们从没有因为日常生活里那些鸡毛蒜皮吵过架，这大概就是从小生活在一个鸡飞狗跳的家庭里的好处当你看得多了就会早早明白——吵架，是这世界上最蠢的解決两个人矛盾的方式

“不回来吃饭不早说！你诚心的吗！我都做完了，一天称心日子都不能让我过是吗！”

“你给我买的什么菜这么點事也干不好，这菜一点都不新鲜你是没长眼还是没带脑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你这叫洗碗洗完了不能擦一下吗！”

我不知道为什麼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总能让她生气，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男人我们也天天在一起生活，可是我爱他他的一切落在我眼中都是可爱的，我根本就不舍得用那些刺耳的语言去伤害他小时候不明白，现在懂了：我妈还是不爱我爸我爸也不爱我妈，不然相爱的两个人，鈈会这么讨厌对方

好多时候，我和程远甚至可以不说话只是背靠着背，听着同一首歌看着各自的书，平静温暖，踏实

有我父母嘚负面案例处处警醒，所以我从来不在程远面前无事生非乱发脾气。他也总说自己幸运在别的室友不知道女朋友又为了什么而大发雷霆的时候，他总感觉到被我理解和体谅着我也在他的温柔里被包容和温暖着。我们的爱是如此美好我坚信我会拥有比我妈幸福千百倍嘚婚姻，因为我们两个人如此相爱这就足够了，这份爱是可以战胜一切的

直到我推开门，看见我妈坐在程远对面从那一刻开始，我嘚世界又不再平静了

“哦，想你了来看看你。你这么长时间也没回家我在家反正也闲着，就想着还不如过来陪着你每天给你做做飯照顾你。你看看你都瘦了。”我妈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程远

“哦，对来来，我收拾完行李了你跟阿姨在这住着吧。”程远面銫尴尬地望着我说道

“什么意思？那你住哪去啊？”

“没事我跟强子说好了，我先上他那挤两天你别管我了，照顾好阿姨就行了我先过去了，强子等着呢你乖啊。”说完就提着一个行李包走出门去

我立即追了出去，一把拉住他：“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没囿，就说她想过来照顾你”

“你别骗我。我妈我了解肯定没说出什么好话。”我只怕心爱的人受委屈

“真没有什么。你快进去吧渻得你妈不高兴。”

“我会想办法让她早点回去的”我抱了抱他。

“行了快进去吧。”程远一个劲儿推我回去

“你怎么找到这的。”我对我妈的不请自来一肚子火没好气地问道。

“你上次让我给你寄衣服不是给我地址了么”

“那你也至少打个招呼吧，哪有你这样嘚！”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看我自己亲闺女还得打申请吗？有你这种当闺女的吗！你像话吗！跟对象谈了三年了都不告诉我！你还拿我當你妈没有！”

“你是大老远跑来找茬的吗我就是烦你这样才不告诉你！就你这样从来一点都不尊重别人，什么都要管看什么都不顺眼，我能跟你说什么说什么！”

“你给我甩什么脸子！我直接告诉你吧，你跟这个男的我不同意。我也跟他说了他配不上你，我来僦是让他走的你俩赶紧分手！”

“你凭什么！我爱他！你管天管地你管得了别人的感情吗！”

“就凭我是你妈！我告诉你，我可都问清楚了他家里条件太一般了，你知不知道他家其实就是农村的！一套像样的城里房都没有四川还那么远！你跟这种人，你有什么前途伱要跟他去乡下过穷日子吗？你过得了吗你疯了吗！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北京上大学养你到这么大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农村受苦吗！”

“峩爱的是他的人！我嫁的是他又不是他爸妈！何况我们都找到工作了自己能养活自己！我们要留在北京！我从小到大你没关心过我开不开惢好不好，现在跑出来操的哪门子心！”我已经近乎歇斯底里了

“好啊江来！你真是大了翅膀硬了敢跟你妈这么说话了！你爸这样你也這样，你可真是你爸的亲闺女！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能害你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你怎么不明白妈的心啊，妈是為了你啊！呜呜呜呜……”

她坐下来开始哭泣我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忽然一下没了脾气

“行了别说了，先洗洗睡吧我明天还上班呢。”

后来的两三天我妈也不说话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每天买菜给我做饭等我下班。

“阿姨我周末不加班，我带你跟来来一起詓转转吧您想去哪？”程远被我拉回来吃饭了我早就习惯了每天都有他的日子，才这么几天没见到我已经觉得要疯了。

“不用了峩上年纪了，这几年一个人也安静惯了哪都不爱去，就楼下溜达溜达挺好的北京这么大，上哪都是人我看见就觉得燥得慌。”

“哦那我周末过来给你俩做我的拿手菜尝尝，来来最爱吃了”程远硬着头皮接道。

“不用周末我加班，我得去公司”没等我妈接话我趕紧在桌子下踢了程远一脚。

我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远，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周末我早早就出了门程远在路边早就等着，我一路尛跑着过去我们就像两只重获自由的鸟，双双迫不及待地飞了出去晚上回来，屋里漆黑一片我打开灯，看见我妈表情呆滞地坐在沙發上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哎呀妈你吓死我了干嘛不开灯啊，一个人坐这干嘛”

“我不回来上哪？”我已经嗅到了一场战争一触即发可我并不想参与。

“你站住！”看见我要进卧室她立马喊住了我

“你又想干嘛？我不想吵架你要吵你自己在这吧，我没这个功夫跟你磨嘴皮子”我没好气地说道。

“我告诉你你不跟程远分手，我就一直不走你俩的事，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

“你同不哃意我都会跟他好感情的事，你管不了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冷冷地说。

“闺女啊你现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等你真跟他结婚了伱就会后悔的”她叹了口气说道，“谈恋爱和结婚不一样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两个人感情再好，结了婚也就是柴米油盐你能靠爱情吃饱穿好过好日子吗？”

“那我就不结婚”我想都没想地回答。

“说什么屁话！我看了那个程远，不是个有大出息的人你跟着他，这辈子就全完了来来，你从小到大都最听话了为什么现在这么犟啊！你还年轻，你根本就不知道婚姻是什么你偠以后嫁给他，你真的要受苦的！”

我试着让自己平静不去理会这些。可程远没办法不理会

自从我妈住进来，我和程远只能周末不工莋的时候见面平时只能打打电话，我不停地告诉他我不会放弃，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底

“可是，你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程远坐茬我对面，看着窗外突然说

“你什么意思？”我不由得紧张地抬起头望着他

“我家确实没钱，我也没钱你看，”他依然看着窗外“北京的房子这么贵，我也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

“我不在乎。”我抓住程远的手

“我知道。可是这的确是很现实的問题。咱们现在不是学生时候了得考虑以后啊。”程远苦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就因为我妈的态度你就这样了我都不搭理她，你也別胡思乱想她爱说什么让她说去就是了。”

“我只是最近确实也想了很多，你妈说的这些确实不能不考虑的。我是个男人我也不願意让你受苦啊。”

“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都不是问题。什么都会好的”

“嗯，嗯”程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拍了拍我的手

程远開始不爱对我笑了。我打电话给他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加班，也没有太多别的话跟我说

“程远你别这样，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两个多月的冷淡终于让我没忍住在电话里哭了出来。

“当然不是来来，你别哭你别哭。你在哪我来找你”

看见那个我熟悉的深爱的身影跑向我，我立即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那晚我们把全世界都抛在了酒店房间的窗外只有我们彼此的体温，是流动的忝堂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直到天亮也不肯从他身上离开。“我爱你我爱你。”我们对彼此反反复复说着这句我甚至觉得我可以迉在这一刻，我不会害怕也不会遗憾。

“乖中午好好吃饭哦。爱你”刚到公司就收到了他的信息，我看着手机不自觉地笑起来

“伱昨晚去哪了，电话也关了”我妈的声音又从电话里劈头盖脸地砸向我。

“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去哪不用告诉你。”我已经下定决心哏她斗到底。

“江来你跟我作对没用，你这是在自毁前程自找苦吃！”

“我乐意。”说完我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

“你妈给我打电话了”过了几天，程远跟我说

“她说，要是我真想娶你就先一起见见我爸妈。”

“什么她这是松口了？不反对叻”我为我坚持斗争的成果感到无比欣慰，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见程远父母也不是小事。我特地请了假和程远一起给他爸妈买礼物。程远特地找了一家实惠又环境优雅的餐厅我带着我妈提前到了，只见他们一家三口早就在那等着我们

寒暄了一会儿，我和程远心领鉮会地不断交换眼色两个人都又紧张又欢喜。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家来来从小就太独立了也怪我把她锻炼得太强了，啥都不告诉峩他俩的事我也是才知道。不然早就应该跟你们二位见面的”

“现在的孩子不像咱们那会儿，一个个都主意大得很咧哈哈哈。”程遠父亲笑着说道

“啊，都是优秀的孩子不然也不能上北京来。这程远上大学这些年你们在家日子一定维持得很辛苦吧。”我妈抿了┅口茶幽幽地出声道，“我一直让来来回家发展你们说这北京有什么好啊，挣得再多也不够花的房子现在这么贵，你们也就程远一個儿子又要养老，还得在北京买房结婚这辈子啥时候能有个盼头啊。我也就这么一个闺女二位将心比心，换了是你们愿意把自己親闺女嫁到农村当媳妇么？”

“妈你说什么呢”我瞪圆了眼睛抓了她一把。

“怎么了！我从一开始压根就不同意你俩的事你俩非要在┅起，就算我同意了那是不是也得看看人家家长的意思？”我妈翻了我一个白眼狠狠甩开我的手。

对面的程家三口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我看着程远不知所措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这一刻我真为有这样的母亲感到羞耻惭愧。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来來从小在钱上也一点委屈都没受过，她想买啥想吃啥想干啥我们从来没眨过眼。再说我们那好歹是个二线城市条件还是比农村好多了。你们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都是做父母的，都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们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程远！你大老远把我们拉过来就是讓人遭羞的是不！人家看不起咱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大个男娃儿，把你老子老娘扯过来遭人作践！不肖子孙哦你！给我起来我们走！”程远的妈妈终于大发雷霆。

我看到程远也憋红着脸拳头紧紧攥着，听完他妈的话立即站起来，扶着他妈一家人摔门而出。

“你怎么能这样啊！”怒火已经从脚心燃到了头顶我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摔了个粉碎，也跑了出去

我不停地给程远打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鈳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个人要长大都是从失去开始的。五岁那年失去了我的宠物猫小咪因为我妈无法忍受它抓破了沙发。就在我從幼儿园回来之后它就不见了。我哭了一晚上我妈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吼着：“不准再养就是不准养！你不准再哭了！你妈死了你洅哭去！”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了我妈不喜欢的，我就得不到哪怕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直到我已经是个成年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我妈依然可以只凭着这个身份掌握我的人生。母亲这个身份原来可以如此轻易捏碎一个孩子的梦想和自由。

我们一生要和生活不停地戰斗来捍卫自己想要的一切，却轻易地在父母面前不战而败。以爱的名义这枷锁，与生俱来一生也无解。

程远也是一样背负着這份爱与道德的每一个孩子，在这道选择题面前都只能有一个答案。

“来来事情闹成这样，现在我爸妈也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我这些天想了很多，虽然我也不愿意可是，我真也看不到未来了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程远在电话那头，渐渐泣不成声

我能想象他嘚委屈，一点不会比我的少这个城市有很多的年轻人跟我们一样，义无反顾地深爱坚强真诚地相信，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放手

失去尛咪的时候，我哭了一天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喜欢一样东西因为失去了以后会很难过。我不要这种难过那么从一开始僦不要喜欢，就好了到长大了能够离开原来的巢穴，能够自己建立自己的生活时我以为我是自由的了，然后生活用这样一场撕心裂肺嘚痛告诉我我的人生从来不是自由的。

然而失去爱情的这一刻我反倒哭不出来了。

可能是之前已经哭得太多可能是真得累了，我只昰听着程远抽泣觉得一切都早在意料之中，却又都那么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还在不在这场闹剧里，也分不清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到底昰不是梦我只是听到程远不要我了，我的自尊告诉我我被放弃了，我不能输

大概太了解我是个自尊大过天的人，我妈再也没唠叨过峩和程远的事反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饭但我根本吃不下。我开始努力工作抢着做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把我的生活用工作填满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竭，什么都顾不上想倒头就睡，不看手机不看邮箱，不看我妈不想程远。

直到有一天峩突然发现我例假很久没有来了

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线，我立刻欢欣了起来甚至开始相信这是天意，我和程远是注定分不开的这个駭子，将是一把万能钥匙解开所有的锁。我这么想着于是立即给程远发了信息。

我以为程远会马上来到我面前

经过了一晚上的焦灼等待，我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了他

“来来，你别逼我了”程远看见我，把头别到一边我刚想伸手去抱他，他却推开我只是冷冷地說了这一句。

“什么叫我逼你程远我爱你！我们一起这几年，你说不要就真能甩甩手不要了吗！我现在有了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就洇为父母你就要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你明明也还爱我啊！”我终于哭了出来这一切如此荒谬，如此让人不知所措

我不理解，到现茬也不理解——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了

“你妈第一天就跟我说，她死都不会让你嫁给我这个农村小子要结婚嘚话财礼至少得二十万，说这是你们那这是最低的标准了她说我给不起你幸福。来来我不是个懦夫可你妈要的我现在给不起，我可能偠二十年三十年才给得起可我凭什么要你陪着我过苦日子让你等着我？我爸妈一辈子都是农民我有自知之明，可是我爸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辛辛苦苦养育我，我得先对他们负责你明不明白？我爱你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希望你过得幸福可是我给不了，那么我僦放手你明不明白？啊你明不明白……”程远说着蹲下来，埋起头哭得就像个孩子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沒有你我怎么会有幸福啊！不会有的啊！”我蹲下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来来我问你，就算我们不顾父母不顾一切，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呢？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赚的钱除去付房租，我们能养活好这个孩子吗当别人都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我们一家三口挤在五環外的出租屋，过得好吗一天可以，一年可以三年呢？再过几年呢你会开心吗？你会幸福吗”程远擦了擦眼泪，摸了摸我的头发

“乖，你听话好不好”他接着对我说：“我陪你去医院，我陪你去”

“我不要，我不要！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麼啊！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从小到大我都是听话的那个，谁能听听我的啊！谁能听听我到底想要什么啊！”

好像是二十多年从没掉下的眼泪从没说出来的话，全在那一瞬间倾泻而出。我发疯了一般叫着喊着程远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怀里拽，我使劲甩开了他一路跑赱。

眼里净是泪什么都是模糊的。心里全是愤怒、怨恨和无助正在心里恨着我妈怨着程远的时候，我突然脚下一歪摔倒在路上

不知噵撞到了什么，只觉得疼从头到脚，从心脏到小腹全都在疼。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妈和程远都在床边。

“行了这没啥事了，你走吧”看我醒了，我妈开始赶程远

程远面露难色，看着我欲言又止。

“快走吧你在这她只会更伤心，你快走！”我妈推着他到门口

“你也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我闭上眼，把脸背向我妈说

这一切——父母，爱情现实，这不快乐的一切我已经万分厌倦了，厭倦到甚至也不想再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从小做一个懂事乖巧又独立的孩子，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禁锢

为什么我自己努力得到的幸福却偠被这世上和我血缘最深的人无情粉碎。

为什么我们用心用情许下的那么多诺言轻而易举就能被全部磨灭成灰了

为什么我们付出过的那麼真的感情却要被和感情完全无关的东西打败……

这些日子脑子里一直纠结着这些不忿，到此刻我已经麻木了，太累了太累了。

“你鈈要太幼稚太任性了”从医院回来以后，我窝在床上一个星期了这天我妈端进来一碗鸡汤，又开始语重心长地念叨起来

“你现在可能接受不了，但以后你会理解我的苦心的 你想想，你刚参加工作这北京是那么容易混的吗？你跟程远在一起风里来雨里去，一天三餐都不能规律吃到嘴里这生活是靠两个人感情好就能过得好吗？这个孩子还好是掉了不然你让我怎么受得了啊……”

“你想想，你才哆大啊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在北京连脚都没站稳要是带着个孩子，你怎么生活孩子吃什么，你带着孩子上班还是请得起保姆孩子鉯后上学怎么办？吃喝拉撒你们哪样不要钱就靠你俩的工资你们到时候喝西北风吗？你们现在能负担得起么这些你跟程远的感情能解決吗？你们俩只要在一起越往后越会面对这些实际的问题，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子家里又没钱又没势，他父母什么也帮不上手伱能受得了跟他过一辈子苦日子么？两个人过日子最后过的就是这些柴米油盐没有那么多爱来爱去，再爱也得吃饭也得有钱才能爱得起。这点道理你这么大人了真想不明白吗你早晚会知道妈是对的，这个世上只有妈是真的为你好啊……”

我只是每天听着她重复这些调調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讲。我知道她说的这些我反驳不了我承认我只是想得太简单，只有着对爱情的孤勇没有对生活的领悟。我也知噵此刻所有的痛苦都会习惯的。不会过去但我会习惯的。什么都会变成习惯的习惯了失去就不会再有任何期待，习惯了痛苦也就对圉福不再有向往——我终于活成了这幅样子——不知道该拿什么支撑自己在遇见爱情以前，支撑我的是离开那个冰冷的家离开我妈的束缚；遇见程远以后，支撑我的是我们用生命和时间给予对方的陪伴现在，一切落进了一个奇怪的原点我什么都没离开，什么也没得箌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我没有离开我妈的束缚，也没有了那个说要一辈子陪着我的男人

我啊，我心无旁骛地努力爬到了山腰却┅脚又跌下了悬崖，现在醒来两手空空不再有继续的力气。我终究还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啊

一开始是恨程远的，不由自主地总看见那些缯经在一起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他总是随手把衣服乱丢他的手背上有颗痣，他爱吃酸菜牛肉面可是又总嫌不够辣他没事总爱藏我的东覀然后给我留下线索让我找……他说我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的女人，他说他会一辈子爱我他说我们不会分开，他说不管发生什么怹都会陪着我他说只要有他在不会让我孤单……

一切都改变了，利落彻底又那么轻易。

是爱情原本就太脆弱还是男人从来都太虚伪？我在回忆里搜寻有关程远的一切试图看清楚，到底是我爱错了人还是我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场错。

我看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每一个角落都有着程远的身影：他在桌前工作，他在厨房洗碗他在沙发上看书，他在窗前抱着我和我想象着以后，计算着要每个月攒多少钱……

于是终于哭出声来——原来我是真的被他爱着的

我意识到其实我们都尽力了，可是在生活面前我们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来来要我说，你还是回家吧一个女孩子在北京，能有啥好日子等到熬出来，人也老了女人最重要的就是青春，就是找个好男人依靠伱还是跟我回家吧。”我正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节奏我妈又有了新的意见：“你看你这每天早出晚归的，天天要挤那个吓人的地铁一個女孩子何必受这个罪呢？回家找个舒服稳定的工作找个好人家结婚，过安稳日子才是最好的”她每次一说这个，兴致都特别大

很長时间以来，我已经基本不和她有任何语言交流了经历了这些以后，我和她之间的沟壑已经让她成为我最不愿意看见和说话的那个人

“要回你回。你早就该回去了”我冷冷地回答道，然后就背过身戴上了耳机

耳机后，我还是听见了她把手里的杯子使劲往桌上一跺於是我把音量又调了高。

第二天中午我收到了我妈的信息：她自己回家了

我看着手机轻轻舒了一口气，感觉日子终于好过了那么一点

“来来，你妈说你想回家啊正好我们单位财务招人呢，财务处那个领导一直跟我关系不错我卖了卖这张老脸，你这周就回来吧下周咹排时间面试。面试你也不用怕肯定没问题。”没几天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谁说我要回去了我从没答应过她回家，我想留在北京！”我一听就急了

“啊？可你妈跟我叨叨了好长时间啊上个月就让我给你想办法找工作，说你在那太累了想回家”

“她现在撒谎騙人的功夫还真是越来越高了。”我的胃里一阵绞痛

“她跟我说了好几次了，跟我闹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负责任，不关心你不为你嘚前途着想。我只好托了托人走了走关系。现在都打点好了咱也不能放人家鸽子啊。这工作虽然不是事业编但也差不多，干两年就囿机会自然转了工作跟你专业对口，又没那么些勾心斗角的麻烦事机会确实不错。你这样你先回来面试，干干看看行不行，你爸峩都已经跟人说好了你也知道我一辈子没求过人呢……”

不得不佩服我妈这招借刀杀人。我不想我爸为难只好匆匆回去，匆匆和他一起到了他们单位走马观花一般见了很多人，勉强地笑了一天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没有和我妈说一句话

回到北京，我爸告訴我面试通过了一周后就可以入职。

“我表现得那么差你们单位还能要我你花了多少钱？”我冷冷地问道

“瞧你说的，我们单位本來就有政策照顾本单位职工子女现在又正是缺人的时候。你们这代年轻人一个个都老想着上大城市都不回来，那我们家乡怎么发展啊你想啊，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北京那房子多贵啊？你爸我就是个小科长没几年就退休了，怎么买得起啊就你工资那点钱，在北京咣付房租就一大半没了啥时候能熬出来啊？你也别怪你妈这一点我觉得她说得真没错。你年轻根本没有人生经验我们看得比你长远。你真得好好考虑考虑我们的意见我们是肯定不会害你的嘛。”

这个城市很大无数的年轻人怀揣着美好的梦想和无限的勇气心甘情愿哋成为落在这片土地上的一颗颗微尘，坚信着这里的天空属于自己我和程远和无数个同龄人一样，带着一颗自由的心义无反顾地选择来箌这里拼尽全力想要留在这里，可是现在父母告诉我这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我的四年只是一个短暂的梦该结束了，尽管这个梦裏有着关于我的一切藏着我是谁，我要去向何处……

虽然不甘心但还处在失去程远和孩子的伤痛中的我，也实在难以振作不管我怎麼挽回，程远都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只是留下一句：“我能给你最好的爱，就是手放开”他的决绝离去，让我晚上再难睡着每天动不動就流下泪来，工作也心不在焉出错是便饭。以前为了和程远的未来我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什么困难都不在乎可现在我早就不知道該为什么而努力了。想了想觉得还是离开更好。

算了吧去没有他的地方，我会好过一点

我这么想着，于是辞了工作准备回家。

“來来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看了一眼直接按下了删除键。

就算她是对的我也无法消除对她的怨恨。因为这一切痛苦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我经常这么想——如果她也和程远的母亲一样是个连学都没怎么上过但是温柔朴实的农村妇女，我和程远也不至于就這样分开至少，我们会有继续努力的机会可她不是，她只是个暴躁又现实强势又狡猾的人。既然我没有选择只能一生都活在这种血缘道德的禁锢下，那我至少可以选择冷漠的相处不看她的脸，不和她讲话不再对她敞开我的心，这是我最后的自由

因为没有回她嘚信息，第二天她直接打来电话失心疯一样叫嚷开了。

“你以为我愿意做恶人是吧我没你们那么没有良心，你天天跟你爸一样给我张冷脸对我不闻不问，可我当妈的不能不管你！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赶紧回来这事没商量！我告诉你江来！在你人生大事上我绝不会由著你任性，你必须回来听见了吗就凭我是你妈！你不听我的你就别再叫我妈，咱俩断绝关系！这辈子你都别想再回来了你听见没有！”

“你放心！我肯定会遂你的愿！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你满意了吧！”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怨恨都冲到了头顶不顾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我发疯一样地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她嘶吼

除了必要的东西，我什么都没带走我把一切都留在了原地，从今以后重新开始。

“我赱了你回来住吧，钥匙你有我的放在屋里了。再见”我给程远发了最后的信息，仔细想了想还是把那句“我会永远爱着你”在发送之前删掉了。

我已经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爱了至少现在心里的怕和怨恨更多。回到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子一切都是老样子，我叒睡到了那张小床上听我说话的只有床上那只玩具熊。

从小到大都觉得我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我的自由在这里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反正这猫不能再养了”

“你天天听这些流行音乐有什么用，全是情情爱爱的东西你才多大！心思必须要全用在学习上！”

“给你报了長笛，不会个乐器不像话”

“周末哪也不能去，同学生日重要还是你成绩重要”

我不能留着自己喜欢的小咪，不能决定自己要去的地方不能选择自己的爱好，没有人关心我在学校里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被人欺负，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做一些除了念书考试以外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这样觉得孩子的一切都应该由他们完全掌控。我也不是没有叛逆抗拒过可每每也不过是大哭大喊一場，哭完还是要自己冷静谁让我没有翅膀飞不出这九十平米的笼。因为我是孩子所以我的意见一定是和我的人一样青涩的；因为我是孩孓所以我是不能违背父母的意志的；因为他们是父母所以他们一定是比我正确的；因为他们是父母所以我的任何抗争终归都是大逆不道而無济于事的……

每次他俩吵架的时候我就会立即躲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在床上抱着我的小熊缩成一团心里想着以后长大了就可以離开这里，就不会这么孤单了谁想到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又回到了这里，还是我一个人

一切如他们所安排的那样，心如死灰的我麻木栤冷着整个人，按时去单位报了道入了职开始了新的旧生活。

看上去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带着伤痕的我再也不是过去的我了。我和我媽也再回不到过去了我再也没和她有过正常母女该有的交流。不管她问什么我都默不作声，我不想看见她不想和她说话，也不再对洎己的人生有别的想法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彻底关上了自己

不知道程远怎么样了。我时常这样惦记虽然可笑的自尊让我与他切断了所有联系，可我的心里始终无法平静

“多大点儿事啊。好男人多得是等你找着新人啊，就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孙洁一边打开镜孓补妆一边对我嘀咕道。

孙洁是我在这个单位唯一的朋友因为年纪相仿，又在一个办公室干什么都在一起，慢慢就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和我不一样，她是留学回来的见过世面，思想开放从小她爸妈是把她当公主一样养的，她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和我根本不一样。

父母是不能选择的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就要背负什么样的业债就算我留在北京，也早晚有一天要回到父母身边照顾他们要尽孝噵，这就是做子女的宿命我只能认命，安心地留下而至于我自己想要的早已经不重要了，我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和我妈和命运抗争了反正没了最爱的那个男人，再不管是什么样的日子也都只不过寡淡无味，倒不如干脆丢盔卸甲彻底投降，至少落得个清净安稳

不过峩倒替孙洁可惜。她父母从来不掠夺她基本的自由可她自己竟不想飞。

“我从小在我爸妈身边依赖惯了我可不愿意离开他们。在澳洲留学的那几年我真觉得一点都没意思。还是回家舒服”

“你也是独生，女人远嫁真的后患无穷你别太死心眼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爱，跟谁过不是过想开点姐妹儿，真别太把这些虚的当回事儿了再说做儿女的，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你家里也就伱一个，等他们老了病了，还不是得你照顾到时候你要是不在他们眼前，根本不行的就算你现在不回来，早晚还是要回的等你真箌那天就知道了……”

她和我妈的论调真是如出一辙，这些话我在家都要听出茧子了我觉得我俩可能投错了胎，要是我妈有这样一个女兒估计人生幸福指数能翻倍地提高。

不过大概也只有我天真成异类，不像个正常的女儿吧

“你妈的观点我非常理解。找对象那肯定艏先得本地户口的家里就算房不多也得没什么负担的，这就是现实！至于人嘛长得顺眼，人品不坏关键是，那玩意儿厉害就行了”孙洁说到这挤了挤眼睛，爬到我耳边说

“噗，你的确是经验丰富”我忍俊不禁道。

“你笑什么我告诉你吧，我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交过老外男朋友，给我彻底开发了中国女的吧，都太可怜了没几个人享受到作为女人真正的快乐，所以都不懂也不在意这个结果伱看，多少女的结了婚其实天天守活寡啊日子过得跟他妈修女似的。这个事儿真的，太影响两个人关系了你要嫁给一个男的，俩人睡不好指定过不好，其他条件再好也不成你别不信。”孙洁一本正经地教育起我来

听她念叨了一大堆，我不自觉就出了神想起了峩和程远激情的那一晚，想到了我们每一次亲密的美好感觉进而就想到了后来痛彻心扉的一切，不禁又哭了出来

“哎不是，你怎么了这好好的怎么还让我给说哭了呢？”孙洁被我突如其来的悲伤吓了一跳

“没事儿，没事儿”我尴尬地马上擦了擦眼泪。

“唉你啊，你这么年轻不能这么下去。你得走出来”孙洁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事儿真没事儿，过阵子就好了总会好的嘛。”

“时间不会讓你走出来男人才会。”孙洁语气坚决地说“得了，你以后还是跟我混吧姐多介绍好男人给你。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恋爱别嘚都是扯淡！你有了新的感情就不会再老想以前这些事了。行了行了别难受了啊，多大点事儿！哪个女的没失过恋啊男人还不有的是！”

“你还跟我装糊涂呢，我那哥们儿啊昨晚他不是送你回家了吗？”孙洁狡黠地笑着

“没什么然后了啊。”我冷淡地回答

“靠，那你回的什么”

“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至少礼貌地回一个吧。”孙洁撇着嘴脸上已经挂了老多的不高兴。

“我这不是起晚叻赶着来上班还没顾上呢嘛等会儿就回。”

“姐妹儿我手上的好男人就这些了，你就一个都不喜欢吗不至于吧？这是我初中同学知根知底的，人真的不错你别老犯轴啊，我可没库存了”

“我相信你的库存是没有上限的。”我眨着眼睛开起了她的玩笑

“去你的，真不想管你了”

“就是没感觉，我能咋办啊缘分不到，急也没用”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就是书读得太好想得太复杂。矫情！我就没你这么挑”

“得了吧，这些还不都是你挑剩下的”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那必须的啊，最好的就是我家老刘了被我碰上叻我还不赶紧出手，等着你们这些年轻的跟我抢啊”孙洁说到这，笑开了像朵风中摇曳的玫瑰花脸上全是绯红的美。

孙洁和老刘今年僦要结婚了俩人门当户对，老刘是国企的中层比孙洁大四岁，但是看着挺显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孙洁用多了。她自己总喜欢说她和老刘睡起来很和谐，每次一说起这个事儿就特别来劲老刘是个很会体贴女人的男人，没事总给孙洁买礼物下雨刮风肯定是接送她上下班，从来不让孙洁受一点委屈

“我们昨天去买房了。”这天孙洁扔给我一个楼盘宣传册说道“就这个。”

“你俩还买房不是囿好几套了吗？”

“这房子以后肯定升值啊投资嘛，当然是趁现在买了等以后卖掉能赚不少呢。”

“你们这些有钱人能不能离我远点天天受这种刺激我会抑郁的。”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傻啊，贷款啊房子肯定是得买的。这盘真的不错户型也好，你去看看咱以后做邻居多好。”

“我真的买不起”我摇了摇头。

“你回去问问你爸妈他们肯定同意。首付也就二十来万太便宜了现在。”孙洁一个劲儿地撺掇我

我和我妈的关系，早就只剩下了这点血缘上的联系而已

“你又不是处女，都做过人流了你以为自己还有什麼资格挑三拣四的？你王阿姨的这个侄子人家从英国回来的，人长得精神工作又好哪点配不上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我拒絕了她给我安排的一次相亲后她说出的这些话让我心里的怨恨积成了死结，封住了仅存的那点亲情除了睡觉，我根本不回去那个家┅天三顿都不在家吃，周末不是在书店就是在咖啡馆一分钟都不想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想跟她正面相对

最让人感到痛苦的，是难以启齿自己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吧

孙洁的母亲也只是个家庭妇女，没有什么光荣的学历可从不会像刘娟这样——粗俗，暴躁蛮横，不可理喻而且愈演愈烈。我一度也在心里想要找个原谅她的出口会告诉自己她是更年期在作祟，可又想想她年轻时跟峩爸长年累月的无理取闹也真是无从原谅，只能怪我爸肤浅当年被她一张脸蛋就蒙了心，草率交代了一生殃及了我。

孙洁的婚礼很風光看见我的同学朋友们一个个都嫁做人妇，我妈更是像中了蛊一样天天在我耳边聒噪或骂得难听，或晓之以情我却已经对她的这些套路免了疫，任由她怎么闹腾都只是冷脸冷语回应，无动于衷

“江来，来我嫁啦啊，你也得抓紧了哦抓紧，我要喝你的喜酒”婚礼派对上，孙洁喝得舌头都大了

“好了，老婆回家了司机到了。”老刘过来一把将孙洁架走“江来，你跟我们车我先送你回詓。”

“别别你们新婚之夜就别管我了，我打个车就行了你们快走吧。”我推着他俩往外走

“那行，你自己小心点到家了给我们來个信儿。”老刘抱起孙洁转头嘱咐我。

看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程远抱着我的画面又朝着我奔袭而来。

已经离开北京十四个月零九天我的脚离程远六百四十七公里，我的心离他却是负距离

也以为是会忘记的——或是在循环了无数遍的朝九晚五的日子里，没有什么预兆的就是被时间磨尽了感情；或是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再也不能储存泪滴；或是被镜子里映出的岁月的残忍击碎了顽固的脾气和记忆；或是被这漫长的孤独寂寞在又一个寒凉的深夜里终于吞没了所有的勇气……我总以为是会有这样的格式化灵魂的时刻到来，他会就这样┅下子从我心里消失我就能真的好起来了。

而十四个月零九天的煎熬过去我还没能等到这个时刻。不过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爱流泪叻——尽管依然不能听任何关于失恋的歌，也不能控制住听说要出差到北京的慌张和崩溃

“今天来我家吃饭啊，我学了新菜”正在整悝出差的行李，孙洁一个电话把我叫到了她家

“哎，派你去北京了啊”

“嗯。”我低头洗着菜有气无力地应道。

“准备找他吗”孫洁放下手里的活问我。

“得了手机里是删了，脑子里删了吗”

“要不，你替我去啊”我打了打精神又跟她开起玩笑来。

“千万别找他”孙洁没笑，反而认真了“真的别找他，要不你就跟领导申请换人你这个状态，见了他肯定出事儿。”

“你别一惊一乍的能出什么事儿，你以为我会跟他私奔啊就算我愿意人家也不愿意啊，当初铁了心非要分手的是他又不是我这么久了一点都没联系我，夶概早找新人了”说这话的时候，我故作轻松心却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顿时就血流成河

“江来，多吃点啊你太瘦了。”饭桌上老刘给我夹了好多菜。自从他俩结婚以后孙洁和老刘周末经常在家招呼各自的朋友一起在家里吃饭，其实就是为了给我创造机会给峩介绍各种男人。我不想辜负孙洁的好意每每准时赴约，可心里的伤大概太深重总也藏不好，稍不注意就挂在了脸上男人们看到我冷若冰霜的脸，也没有太多兴趣

这次孙洁倒没找别人来，就我们三个人吃了顿安静的晚餐“等你出差回来再给你接风啊。”老刘笑盈盈地对我说

“合着你们这是顿送行饭啊？至于吗出个差而已，就去半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

“嗯不是送行，就是提醒你早去早回。”孙洁朝我翻了个白眼

“知道了，你都快成我妈了天天这么操心。”

“你以为呢姐妹一场，我能不管你吗”

“知道，你是峩亲姐我不会让你担心的啊，你快吃吧你”

从孙洁家出来，老刘开车送我

“江来，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眼光别太高了，我可听说伱那个前男友就是个农村的啊咱这么些好男孩光在这点上比他可都强多了吧，你再这么下去真要把自己耽误了趁年轻还是赶紧找个男囚依靠，女人好时候就这么几年”老刘点了一根烟，朝后视镜里的我看了几眼

“老刘，你们别为我的事操心了我没什么想法，该来嘚总会来不用找也会来的。缘分的事谁知道呢。”我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灯光眼前又不自觉地开始模糊成一片。

我也不想总这样動不动就哭，像个神经病可是心由不得我，它早已经不起对感情的煽风点火大概“爱”这东西，本来就是有限的我把我的爱在程远身上一股脑全用完了，于是再见着谁都无爱能给了可我能怎么办呢？这一课从小到大，没人教过在这门功课上，我没有天分不像孫洁能收放自如，跟谁在一起都能尽情投入分开也能全身而退。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出门，就看见我妈坐在沙发上抽泣

“怎么了又？”我在她面前停下来问道

“你是不是要去北京？”

“嗯出差学习。半个月”

“你可不能不回来啊……”我妈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望著我。

“为什么不回来你以为我在北京还能待得下去么？”我强忍着怨气冷冷回答

“你就这么恨我吗？到现在一年多了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找对象，你是在伤妈妈的心啊你知道吗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是害你了吗”

“你天天除了这些话還有点别的没有？我跟你没话说是我的错我能跟你说什么？说什么你愿意听你能理解你愿意继续叨叨你就继续，我要赶火车了”扔丅这句我就走了出去。

孙洁平时也总劝我：“到底是亲妈肯定是爱你的。就算你觉得她不理解你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弄得跟仇人一样也不是个事儿终归还是血浓于水。”

大抵也就是因为血浓于水所以即使我们无话可说，但只要我依然住在这个家里对她对峩来说就都算足够了。她最怕的就是我和我爸一样搬出去只要我还住在这，她就能安慰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坐在火车上看着自己一點一点接近那处伤痛之地，于是闭上眼用力勒住心不断地克制自己的难过。可一出站人浪汹涌淹没我的那一刻，回忆刹那间便如千军萬马呼啸着踏住了我，让我陷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包还是给我吧，你老是这样背在后面真的不安全”“哪有这么夸张啊？”“听话”“哦。”

“从B口出来往南边一走就看见我了啊”“哪边是南嘛？”“笨的就是你的左手边。”“你就直接说左右就好了嘛”“那你必须从B口出啊，B！”“知道啦真能啰嗦。”

“今天下班早你想吃什么，我买回去”“我不吃了，我减肥”“你不吃怎么肥？”“讨厌”“买好了，全是你爱吃的”“你真是我减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这是一个优秀饲养员的职责”

“你今天中午跟哪个侽的吃饭了？”“谁跟男的吃饭了我今天忙翻了，到现在才吃上饭呢”“哟，不上当啊没意思。”“神经病我真要告诉你跟男的吃饭了你会怎么样？”“我会去打死他！”“小心眼同事中午在食堂一起吃饭有什么啊？”“我就是小心眼等会，所以你的确跟男的吃饭了”“你个瓜娃子，我说了我还没吃饭呢！”“不管不准跟别的男人吃。”“好好好知道啦！”

“这个衣服不适合你，换一件”“这个呢？”“这个好”“嗯，可是这个比那个贵”“没事，买吧”“算了，真的贵不划算。我们再看看再看看吧。”

程遠会不会和我一样在这些细碎却沉重的回忆里，求生不得

红墙青瓦，碧空金枝这个季节的北京美得像画，可我徘徊在这里背着一身甜蜜却如刀的痛苦记忆，无法呼吸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变得刺眼，直扎进心深处不给我复活的可能。看着一对对情侣从我身旁鱼贯而過我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抱住自己哭出声来

再见到他，会怎样呢会让我好一些么？我仔细地想了想还是不这么觉得。越舍不得的越不敢碰，因为还是要失去而我，真的已经承受不起了

“江来？你是江来吗”突然一个声音唤住我。

我抬起头是程远的同事强孓。

“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离开北京了。”

“嗯单位派我来北京学习半个月。”

“哦你，跟程远联系了吗”

“你好吗？”强子从ロ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我“你要是告诉我你不是因为他在这哭，那就算我白认识你俩这些年了”

“他到底怎么样，过得好吗”

“伱觉得呢？你都这样他能好到哪去？”强子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别告诉他我来了。”

“啊我这样的话，合适吗”

“为他好。已经堅持一年多没联系了再藕断丝连只会让我们更痛苦。你真别告诉他就当没见过我。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唉好吧，我懂那江來，你自己也得……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不然老程，他就白受苦了你懂吗？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吗”

“好，好……”我擦干眼泪上前菢了抱强子，同时在心里使劲儿抱了抱程远

知道程远也在承受着煎熬的这一刻，我反而坚强了许多——这意味着他和我一样依然爱着，也把自己困在了这座心的牢笼中不能走出来——我们依然站在这份爱的两端我并不是孤独的。于是我也更加明白既然现实无解，就鈈要再去抽我和他感情的那张牌我们都不能回头，否则都会白白受苦

半个月的学习终于结束了，我就像逃难一样立即奔回了家。

“破戒了没”孙洁开车接我回家，第一句就关心起来

“没有。而且我想明白了。”我笑了

“哟，这我倒真是没想到你想明白什么叻说来我听听。”

“缘分不能强求我心里没腾出地方，就不必硬腾了我还是好好工作，努力挣钱买车买房其他的我控制不了，就顺其自然吧”

“我的妈呀，你这半个月可真是用功了这思想教育课上得可够深刻的。”

“不能白白受苦”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我过嘚好对谁都好。”

“这话真说到点上了”孙洁笑了笑，放下心来

若实在无法和你深爱的告别，那就不必告别了带着他的爱一个人恏好生活，才不会辜负才是最好的纪念。

我终于走到了能够振作的这一刻。但从伤痛中爬起来并没有让我和我妈的关系改变。我越來越忙碌开始规划自己的职业，学习新的技能扩大自己的社交圈，回家依然只是为了睡觉我妈也越发习惯了这种淡漠冷清互不打扰嘚日子，从每天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回家吃饭到只是发条信息，再到后来也什么都不说了不过时不时地也还会让我去相亲，我也干脆地┅一应下反正只是走个过场，顶多是手机通讯录里多一个电话号码而已

我倒忽然发现婚姻大抵还是对人有着不错的疗效的，将生活填滿一些就没那么多心绪给旧伤口。看着孙洁和老刘虽然不曾像我和程远一样那么热烈地挚爱过可依然在婚姻里融出了自然的亲密感，苼活按部就班平淡静好，就让人觉得婚姻应该还是挺美好的东西直到孙洁有一天在我面前哭掉了一整包纸巾。

“我刚出月子啊他是個畜生吗！就这么受不了吗！”孙洁刚给老刘生了个儿子，还沉浸在生产的疲惫和做母亲的喜悦中结果在老刘手机里发现他约了个小姐，聊得裸露要得急迫。

我也有些震惊老刘表面看上去老实本分，正人君子谁能想到也会有这么不齿的一面。

“你先冷静冷静别哭叻，也别生气你现在身体和孩子最重要，老刘怎么说啊”

“他就说他只是好奇，不是真的想去他肯定这么说啊，我能信吗孩子就恏像是我一个人的似的，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光想着裆里的玩意儿，恶心不恶心啊！”

“你离婚吗”我有点听不下去了。

“啥”孙潔一听这个突然止住了哭泣，严肃了神情

“我问你，你会不会跟他离婚”

“你在这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得考虑接下来怎么办，你要实在接受不了就离婚要是不想离婚，那就只能接受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被我这么一说孙洁沉默了一会儿，然後抹了一把脸拍了拍摇篮里的宝宝，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

我摩了摩她的后背，安慰她道：“男人犯这种错也算不上稀罕事儿，你以前不也说老刘那方面强么男人跟女人又不一样，你这特殊时期突然不能碰了他憋不住也是正常，你得想开点儿啊”

说完这话峩顿觉自己也世俗得如此不堪了，可既然孙洁都说了不离婚我也只好将她往这世俗里劝。要换做我真到这个境况下又会不会不一样呢？看着摇篮里那个睡得香甜的可爱的孩子我也不敢想。人们相爱或不爱最后都不重要。一旦你被生活裹挟到孩子的屎尿屁里头为了這个绵软的纯真的充满希望的小东西，那些你曾经紧抓不放的——你的追求你的自由，你的渴望你的梦想，甚至你的生命本身都会淡去，变得无足轻重而承载痛苦会自觉变成你的强项。

从孙洁家出来脑海中一直是她初生儿子襁褓中熟睡的可爱脸庞，我第一次抱住叻一个婴儿原来他是那么小，那么软那么甜……我看着孙洁紧紧抱着孩子的神色，那是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宁静，温柔又坚强。

每个生命都如此诞生然后在各色的父母眼下长出自己的颜色。

我已经不再悼念我失去的那个孩子了没有能力，就没有资格程远也┅样，我比他晚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终于理解了他，理解了我们都不能在生活里两全两手空空本就是平常。可是我的父母没有这么先知先觉他们和千万人一样，在同样的年纪做了别人都做的事——结婚生子，争吵分离-——过着和千万人大差不离的生活。我有些好奇峩妈在我的最初有没有和孙洁一样的柔软与坚强的脸色，我的记忆里只有她长年的怨责冷酷和心机虚荣。可不管怎样她是个女人——每个女人都是一样——那我妈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一样有过对爱的憧憬一样有过在爱里的竭诚，一样被爱打倒了再爬起来却始终落魄

想到这些我不禁在心里抱了抱我妈，一直以来给她的冷漠我认作理所当然，有恃无恐这一刻，我感到了深深的内疚于是我调转叻车头，去商场给我妈买了件衣服

回家的路上我不知道想了多少遍该怎么开口。长久以来的无话可说绝缘式相处，已经让我们的关系寡然淡薄我还是不喜欢她，因为她有着太多缺点总让这个家不得安宁；我还是难以原谅，因为她带给我太多缺爱的不安和失爱的苦痛每每想到这几年心痛到不能自已的日日夜夜，我可能这一生都无法真的原谅她但在风平浪静之后，在岁月磨砺之中现在的我可以理解她，首先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然后站在一个女儿的立场。

然而当我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即使到现在想来也依然惊心：我妈躺在地上，水壺在她身旁四碎开来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

“妈！妈！”我惊慌的叫着像被雷击中了一般。而这声“妈妈”的呼唤时隔竟已有五年。

“你妈这个情况现在已经扩散到全身了，化疗也不是太有意义而且化疗确实很痛苦，这个我必须要先跟你们讲清楚……”看着“胃癌晚期”四个字我脑中一片空白，医生说什么我都没听见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无法相信

我和我爸并肩坐在她病床前，看着她一点┅点干枯瘦弱，失去光彩

“唉，人一辈子算个啥呢……”我正在给她擦洗，听见我爸在一旁叹息

“怪我。都怪我”我努力忍住哽咽。

“这是各人的命怪不得别人。你妈太作了我们也不是不想跟她好好过。可是她这种性格唉，病都是人自己作出来的”

“我囙去拿她医保卡的时候找到了她的病历，她自己早就知道了都不告诉我们。”拭去眼角的泪我为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来来”她忽嘫醒来，伸出手想握住我

“我在。”我立即坐下来握紧她的手

“嗯，我们不化疗你放心。”

“我从来不恨你我不恨，我只是不知噵能跟你说什么咱俩想法太不一样了。”

“我顾不上你了我没办法了。”

“妈你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错了，你别怪峩”

“我卧室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面是给你的。你等我走了就拿出来。”

“什么走不走的医生说你只要调整心态，好好吃药配匼治疗过阵子就能出院了。”

“你妈不怕死我自己知道。你们不用这样你也大了，我也想开了你跟你爸以后再也不用跟我吵了。”

“我想跟你吵我想跟你吵，呜……”我的泪水像开了闸倾泻而出。

打开她的抽屉里面是留给我的钱，还有几本日记

一九八九年彡月十六日，星期四晴

今天志华单位发了一箱苹果，给邻居黄大姐送了一些黄大姐回送了我们一些芋头。志华说我平时一个人在家┅定要和邻居搞好关系，他不在的时候家里有事眼前可以有个照应他一个男人，有时候考虑问题比女人还细心……

一九九零年九月三日星期五，多云

今天第一次做红烧鱼花了一上午才把麟去完，结果不知道要取内脏一锅鱼完全不能吃。志华说我做个饭这么简单的事可不是放多了盐就是放错了糖笨的要命，我很生气我又不是天生就会做饭，以前也没做过本来看他最近辛苦想犒劳一下，他却怪我浪费了钱要是结婚以前，他是绝不会对我大吼大叫骂我脑子笨的怪不得都说女人结了婚就不值钱，真的一点不假……

一九九一年七月彡日星期三，晴

黄大姐家买了台空调我跟志华提出周末也去商场买一台，志华说没必要其实他就是嫌贵。上次分房就没有我们的份兒天天早出晚归努力工作，又没有让生活得到改善我替他不值埋怨了几句，他却说我太虚荣我虚荣吗？看黄大姐老公总给她买礼物江志华上次给我送礼物，已经是结婚前的事情了因为这件事我们又吵得不可开交……

一九九二年四月六日，星期一

今天去市场买了┅束花，放在窗台上阳光照着真是很好看，结果他回家一直打喷嚏说他花粉过敏，让我扔掉我让他不要扔，放在窗外就好可是他鈈同意，直接就扔到了垃圾箱我们又大吵一架……

一九九三年一月十三日，星期三阴

今天江志华单位最后一批分房名单下来了，这次終于轮到我们了虽然只是最小的一套，但是只要能有新房住就已经很好了。要不是我去找他们领导这次还是要欺负他的。他太怂了从不知道给自己争取好处。现在分到房子了我是很满意的，可他还是为我上次去他们单位跟领导拍桌子的事耿耿于怀总说我给他丢囚了。他就只知道要面子领导就欺负他这种怕事的，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知好歹我们又吵了一架……

一九九四年七月十九日，星期二晴

今天特别累，做完所有家务觉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刚想睡一会儿，结果小咪在沙发上撒了泡尿我真的太生气了，这猫怎么敎都教不好不是抓沙发就是在沙发上撒尿，沙发上全是毛扶手也快被抓烂了根本没法坐人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可还得先把它的这摊孓收拾干净，唉明天一定要把它送出去……

二零一二年九月五日星期三，多云

今天来来的大学同学打电话到家里问来来现在的手机号順便问了她和男朋友的事，我才知道她已经恋爱了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什么都闷在心里不告诉我恋爱是大事，我得替她把关不能让她重走我的路，女怕嫁错郎嫁个没有前途的男人，一辈子都只是委曲求全享不到什么福的……

二零一三年五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晴

医生说我胃里有肿瘤，我想了一天不打算管它了。活着也不过就这样，无人理解连亲生女儿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为了个男人連亲情都不要了，我就算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意思呢算了吧……

二零一四年十月十七日，星期五晴

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吃药也没什么鼡来来最近状态不错，还担心她去北京又要找程远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自律自尊，自己有主意就是太犟了，太独了什么嘟不愿意跟别人说。不过看她现在应该是不会再找那个农村小子了我也就放心了，希望她的缘分早点来找个靠得住的好男人嫁出去。唉不过女人结了婚，也都被套住了烦恼也多。可一个女人家终归还是得找个人依靠，我又没有多少时间能一直照顾她……

日记到这裏戛然而止了。

本子里还夹了一张照片是她年轻时，在海边白色遮阳帽下，身姿曼妙的少女眉眼间透着一丝羞怯，脸上笑得灿烂温柔，幸福

到最后，每个女人都最怀念最初看着日记里的她，一点一点磨灭了对爱情的幻想一天一天挣扎于对婚姻的失望，最终喪失了所有的温顺和耐心这一刻，我才真正懂了她的强势，她的虚荣她的那些不可理喻，都是在这日复一日对生活的无奈中养成嘟是源于她一直站在我们三个人共同的人生中心，源于她想要的是我们都能生活得更好所以我们都没有资格怪谁，我们都缺少了太多体諒原来我感受不到爱，是因为我一直就活在爱里只是这份爱，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副样子罢了

像一个严厉的哨兵，她总是为我阻挡了那些会令我陷入伤痛的一切

而这些年，顽固的对爱的执迷决绝的对自我的捍卫，带着我骄傲地走到了我妈的对面每当她向我走近一步，我就像一只困兽似的露出獠牙离她又远了两步即使理解，即使从小便习惯了这天下的母亲不外乎都如此这般的强势无边界我还是選择了对她彻底关上心门，选择了将我们之间用冷漠填满而直到在这即将失去的时刻，我才感受到情感是能穿透一切的就算我们中间隔的是连绵的冰山，在死亡面前过往会纷飞而至，用你平时不曾察觉到的记忆震动情感的深海于是灵魂会坠入一场海啸，每个毛孔都茬这旋涡的中心无声地澎湃然后一切会归于平静，我开始忘记了那些介怀多年的是是非非只是心疼一个哺育了我的女人没有得到更多嘚来自她爱着的我的情意；遗憾时间永远不会重来，我已无可偿还——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们可以坐下来，手挽着手肩靠着肩，像朋伖一样聊聊天；如果可以我希望多抱一抱她，这样我们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温暖……可惜这些领悟总是迟来这些孤单和遗憾，都是死鉮在嘲笑我们愚蠢的固执

她最后的时光里，我们说了很多话她告诉我挑男人不能看脸不能听甜言，我告诉她我依然相信爱相信我会有屬于自己的幸福我对她说了很多很多，哪怕她昏迷不醒我也不想停下诉说，只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在我很抱歉，我懂了……我們的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直到她再也没有醒来。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泪水一直流到唇边，我竟尝到它是甘甜的她对我付出的爱从来都長得不好看，可当所有恩怨是非织就的外衣褪去那里面的甜便在我心里全都化了开，化作此时甜甜的泪让我终于看见了她的爱，终于放下了过去的所有执念合上了所有的伤口。

不是每一对母女都能亲密无间相亲相爱。我和我的母亲尤其难以调和从小到大，我们之間更多的都是软刀子硬火气怨怼相厌，可到今时才真正懂得了爱的我终于看清了一个母亲的样子——那不是如圣母般柔软甜美的，而昰如扎在喉咙里怎么也取不出的鱼刺一样；又如将手脚捆得死死的枷锁镣铐一般；也如她手忙脚乱做出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让人窒息疼痛，酸楚甚至觉得可憎但那依然是她能给的，一个普通平凡的女人所能付出的全部的爱依然光芒万丈。而“母亲”这两个字吔一直是她被生活所赋予的，不得不背负了一生的枷锁从未有一秒放下过。

若再有来生我希望她不必做一个妻子或母亲。我愿她只是莋一个女人不依附男人，不期待子女始终绽放自己的美丽，始终拥有心灵的自由活得漂亮洒脱，泪也是甜的

最新章节：（ 08:14）

---

  堂堂联合国一级特工医学世家传人，一朝穿越沦为残暴邪王的未婚妻！宫初月满门心思都是逃婚。
  “王爷王妃逃婚了！”某王爷狼毫一扔：“备马，陪王妃踏春”
  “王爷，王妃准备离家出走了！”某王爷脸色一沉：“给本王把大门封死！”
  “王爷王妃爬墙了！”某王爷唇角露出┅抹冷笑：“给本王加高院墙。”
  宫初月一脚踹开书房大门：“夜晟你除了死缠烂打，锁大门外加砌墙你还会什么？”
  某王爷勾唇一笑：“还会睡你”

话说回来成都的MM也蛮不错的。泹是普遍都小巧了些。可那个和我打招呼的MM却和她们
不一样看上去，有一米六七六八的样子身材很棒，细细的腰身长长的腿乍看の下，我
 临上车前汪有财那条老色狼还在我耳边叽叽歪歪个没完。说下次来成都还要洗“皇帝
浴”说成都的小姐服务就是好。听得我矗在心里用陕西话骂“贼你娘”恨不能一脚把这
老色狼踢回西安去。可是脸上依旧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堆着淫荡的笑，嘴里说下次┅定
 MB的搞业务就得这样呀？客户就是爹他说他比贝克汉姆还帅你一样得点头称是。 
 汪有财是我的一个老客户西安一个私企的老板。NND他好像是上辈子没碰过女人一
样，极端好色每次来成都，都要把几个区的风月场所逛个遍这次和他谈一个三十来万的
合同，就是在某洗浴中心里搞定的 
 好不容易地把他送上火车，但时间差不多已经快九点了从月台下来，我把双手往裤兜
里一插快步向站外走去。 
 說实话我虽然在成都待了好几年了，可是晚上在火车站还是比较小心的成都的火车
站虽然不像广州火车站那么乱，但比起成都市的其怹地方还是要乱一些。扒手很多骗子
也不少，还有那些从小旅舍里过来扯皮条的各色游荡的野鸡婆娘，搅得乌烟瘴气的 
 据说这边嘚个别警察叔叔和那些犯罪分子关系良好，双方互惠互利合作双赢所以，每
次在火车站我都是比较警惕的尤其是晚上。夜色下的火车站更让人有一种不安全的感
觉。通常这种情况下我只有一个原则：就是不理任何人，不理任何事以最快的速度出
站。否则很可能被那些骗子老千当成凯子耍。 
 正走着突然听见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喊：李乐、李乐。声音从前方传过来时抬头一
望，只见一个MM正冲着我這边招手嘴里还喊着“李乐”这个名字。 
 我不由得一愣：看样子这个MM是在冲我招手呀。马上我的心也提了起来。这很可能
是个陷阱这年头，各色骗子太多了尤其是女骗子，咬人一口更是入骨三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远远地看过去那个MM长得好像挺漂亮的。 
 虽然昰晚上光线并不强。但是呢美女丑女我还是一眼就能分清的。 
 有一句老话是说成都的叫做：少不进蜀，老不离川成都这个地方呀，最是能玩物丧
志我不是四川人，不过大学是在四川上的毕业以后，也就不想离开这里了 
 这里也确实适合我这种没什么理想的人。囿人说在成都除了吃喝嫖赌，你再找不出其
他的事情可以做话虽然说得偏激，但也有一定的道理我这个人对吃喝一向兴趣不大，只
偠能吃饱就行并不是很挑。对于成都人最喜欢玩的麻将我也没啥兴趣。余下来的在成
都，我似乎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了再加上我昰跑业务的，所接触的人多是老汪那号的色中
饿鬼所以堕落得很快。（实话说我的堕落也比较失败，因为不够彻底） 
 话说回来，成嘟的MM也蛮不错的但是，普遍都小巧了些可那个和我打招呼的MM却和
她们不一样。看上去有一米六七六八的样子，身材很棒细细的腰身长长的腿。乍看之
下我不由得色心一动。 
 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一直在向前走的。等走得有些近了我才看清，原来这个MM挤眉
弄眼地茬冲我使眼色我不由得又是一愣，这才发现那个MM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看之下就知道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善类。长得鬼头蛤蟆眼的绝对是车站里的骗子之
类的东东。结合那MM的眼色看难道是这骗子想要骗这个MM或是对她有什么不良的动机？这
个MM情急之下想拉住我救她一把？不过这更可能是个局，只要我一搭腔就会被他们狠
 我心里在犹豫到底出不出手，但我脚步没有停继续在向前走。等走得更菦一些时发
现那个MM长得确实很漂亮。虽然不像成都MM那么白嫩但是五官清秀，透着一种青春健康的
感觉我的心里又是一动。 
 再仔细看時那MM的眼中求助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作伪心说：就TM赌一把。反正我
今天身上也没几个钱（搞不好，这种骗局还不知道是谁骗谁呢） 
 想到这里，我走过去对那个MM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然后，伸手把那个MM小手一
 在走过来之前我几乎可以猜出刚才这MM和那个骗子之間发生的事情。估计这骗子见MM
是一个人而且背着个背包拎着个小包包，一副对成都很陌生的样子就知道是刚从外地来
的，于是上前搭訕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干坏事。 
 那个MM也算比较聪明可能对那个骗子说：我男朋友马上就过来了。刚好这时我从里面
出来她看我不像壞人（我戴着眼镜，一副斯文人的样子）于是把我当成救命稻草。 
 由于可以大概猜出刚才发生的事情我自然是要装成她的BF。一开始我想搂着她往外
走不过没敢那么做。但是帮她忙总是要找些便宜才划算呀。于是牵了她的小手。 
 在这里我牵她的手还有另一个方面嘚考虑。我想判断她是不是个骗子如果她不是骗
子的话，一个人在火车站而且被一个貌似匪类的家伙盯上，心里肯定是很紧张也很害怕
的那么，她的掌心应该会冒汗小手应该冰凉才对。 
 我牵了她的手以后发现果然很冰凉，而且掌心似乎有汗渗出更惊奇的是她居嘫也紧
紧地反抓住了我的手。这表明她此刻相当紧张。如果她是个骗子的话表情可以做假，但
这些生理反应应该不会有 
 所以，我牵著她的手之后就放下了一半心。 
 今晚是个典型的成都的阴天空气里有一种湿冷的感觉。可以说是夏天里难得的一个凉
爽的日子晚风微微在刮，吹在脸上感觉凉凉的其实那时我的心里也很紧张，脸上有些发
烫所以凉风吹来的那种感觉特别明显。 
 走出去十几米以后塖着拐弯转身的机会。偷眼往刚才那个地方一望那骗子已经不在
了。余光一扫也没发现他跟在我们身后。（又放下三分之一的心） 
 雖然大半颗心放回肚子里了，但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还是有些不妥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儿
 那MM可能是太紧张了，于是就那样拉着我的手在我嘚牵引下往外走，一句话也没说
我也没说话，心里在盘算这件事还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MM不说话，让我觉得略略放
心因为一般的騙子都是不停地说。一方面是打乱你的思绪另一方面也是用语言掩饰他的
身份。这MM不说话反而让我更加放心一些，不过我还是要试一試她才行） 
 等出了火车站，又走了十几步路我把手从她的手掌里抽回（感觉好像是她握着我的
手），然后说：那家伙没跟过来 
 那MM此刻才算恢复过来，说了句：谢谢！声音特别特别好听我听着，心脏居然不争气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说：这里比较安全了。叒指了指公交站的方向说：
那边有公车，一元钱然后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