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复蹲久了站起来头晕又坐下(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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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五十八章(1)
& & 我从成都回来,下飞机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飞机盘旋良久才缓缓落下。有名贵的车子来接程家明,他问我:“怎么样,跟不跟我一起走?你小心在这里等很久,巴士才能出机场。”
& & 我说好啊就上了他的车子。
& & 车子里奢侈的香味让人想起家阳,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 & 从气候温润的西南城市回到这里,天气冷得突然,我想起家阳,想起那天夜里,我抱着他睡在我的被窝里,心里却是温暖的。
& & 程家明接起电话,说:“喂,家阳。”
& & 我回头看他,他向我眨眨眼睛。
& & “对啊,没错,我去了成都开会。
& & “怎么你也知道?
& & “是,就是卫生部承办的医学会议。
& & “呵呵,还行,不累,对,飞机晚点了。
& & “我啊,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可能回去吧,
& & “我等会儿给你打回去电话好不好?
& & “我要先送一个朋友回家。
& & “嗯,可能你也认识吧,从你们那里请去的女翻译官。”
& & 我看着程家明讲完电话,死死看着他。
& & “怎么了,乔菲,不高兴?”他收起电话看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 & 他这样问,我也答不出来,他说错什么了吗?
& & 可是,我认识他哥哥的事,我也不希望家阳知道,虽然说也没什么不正常,不过这让情况看似更加复杂。
& & “怎么了?”程家明拍拍我的肩膀,“不至于吧,你跟我弟不是结束了吗,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 & “说得也是啊。”我说,车子已经过了国际广播电台,我对司机说,“师傅,我到了,您靠路边停就行了。”
& & 程家明说:“你不是说,在玉泉路社科院宿舍里面吗?还下着雨呢。老王,开进去。”
& & 我说:“不用,不用。”
& & 程家明说:“进去,进去。”
& & 很快,车子进院,我在自己家的楼下看见家阳的车子。
& & 我稍稍犹豫,程家明说:“怎么你不下车?那正好咱们去吃晚饭吧。”
& & “我走,我走。”我真是服了这位大叔,惟恐我没有麻烦。
& & 我自己提了箱子下车,程家明在里面对我说:“乔菲,过两天一起出去,能给我一点时间吧。”
& & “这事,你可以跟我的秘书商量。”
& & 他笑着告诉司机开车。
& & 我往楼口走,想等一下跟家阳说些什么。
& & 我看见他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冒着雨快步走过来帮我拿箱子,我说:“咦?怎么你在这里?”
& & 他也没说话,只是把我的箱子接过去了,大步上楼,我跟在他的后面。
& & 小邓开了门,小声对我说:“他等你都有一下午了。”
& & 我说:“我带了辣味牛肉干,你快尝尝。”
& & “我不尝,你给我留着吧,菲菲。我约了朋友吃晚饭。”她穿上大衣拿了雨伞要走,回头冲我使眼色。
& & 家阳放好箱子对小邓说:“我送你吧,我也正要走。”
& & “别别别。”她一迭连声地说,“不用了,谢谢你,我不远。”
& & 很快房子里只剩我跟程家阳,我们都面冲刚刚被小邓关上的房门,我回头对他说:“怎么家阳,你等我来着?有事吗?”
& & “没事。”他说,他的脸色非常不好,面无表情地跟我说话,“有水吗?”
& & 我去给他接水喝,可是发现饮水机是空的。
& & 只好用水壶烧水给他喝:“恐怕你得等一会儿了。”
& & “你认识我哥?”家阳说,“我刚才看到他的车子。”
& & “是。”我说。
& & 我拿了毛巾擦头发,看看他,递了另一条毛巾给他:“你也湿了,擦擦吧。”
& & 他接过来,擦脸,动作缓慢。
& & 家阳这人,心里想事的时候,小孩子都看得出来。
& & 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慢慢地擦头发,脑袋里飞快地的思考。无论如何,程家明是家阳的哥哥,我认识兄弟俩,这么凑巧的事情就这么发生,我不跟他说明情况,故作神秘,其实更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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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五十八章(2)
& & “我有个朋友是你哥的病人,来这里看我的时候,一起吃过饭,你说巧吧?”
& & “哦。”他放下毛巾,看看我。
& & 信不信由你,反正情况就是这样。
& & 我从来不撒谎。
& & 哦,至少,我从来很少撒谎。
& & 水开了,我去厨房把火闭了,把水倒在小瓷碗里,两个碗来回倒一倒,好让它快点儿凉。
& & “我有点累了,我明天上班再跟你和师姐汇报工作。”我说,“你喝点热水就回去吧。”
& & 我话音没落,家阳就在后面把我给抱住了。
& & 我的手里还拿着那两个小瓷碗,只听得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大得好像盖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
& & 家阳的下巴轻轻落在我的肩上,脸贴在我的脸上,呼吸温暖,他的胳膊绕在我的腰上。
& & 在这一刻,我彻底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
& & 他这样抱我很久,终于慢慢地在我耳边说:“菲,你把我赶到哪里去?你让我去哪里?”
& & 如果,我不是乔菲,是个跟他门当户对的姑娘,这温暖的拥抱和幸福我会牢牢地掌握;如果,我不是乔菲,是个虽然出身贫寒,却历史清白,身心健康的女孩,既然我这样爱着他,我也会当仁不让地争取一切有可能的未来;如果我不是乔菲,没有这样一颗坚硬的,自私的,不敢让自己再为任何幻象所痴心妄想的心脏,我至少也要回过头去吻他。
& & 可我是这样一个人,我的家庭,我的经历,我心上的痛和我身上的伤,让我牢记所有的教训,让我知道,做人,要本分,不可,逾矩。
& & 我说,说得很缓慢,但很清楚:“我要你去哪里?家阳,你这话我听不懂啊。”我直起身子,要离开他让人贪恋的怀抱,“水凉了,你喝完就走吧,我要睡觉,我累了。”
& & 我不能回头看他,我怕看他一眼就会瓦解所有的伪装,可我感觉得到家阳身体僵硬。
& & 我把小瓷碗放下来,离开他,去我自己的房间整理箱子。
& & 家阳没有马上离开,我听见他坐在餐厅里的椅子上。
& & 我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侧身看窗外。
& & 家阳进了我的房间。
& & 我把眼睛闭上。
& & “你睡了吗?”
& & 我当然不能说话。
& & 不久他轻手轻脚地走了。
& & 小心翼翼地关上我家的房门。
& & 后来我有好一段时间在单位也没有见到家阳,听同事说,他陪同领导出访了。
& & 这段时间,因为老外要过圣诞节,我们难得的清闲,单位里组织歌咏大赛,我们处给我报了名。
& & 参加局里预赛我准备了几首歌,处长最后帮我圈定了两首,一为莫文蔚的《阴天》,一为粤语的《万水千山总是情》,他把宝押在后一首上,认为新人唱老歌,一定更多惊喜,让我好好练,并且许愿,我要是在部里取上名次,他一定给我重奖。
& & 我跟小丹、波波聚会的时候,在KTV反复唱这两支歌,直到她们忍无可忍。
& & 第一轮局里的比赛,对手实在太差,我基本毫无悬念地胜出。
& & 可这活动带来更多的效果,居然有不认识的热心阿姨问我们处的内勤马大姐,我这个新来的小翻译谈没谈恋爱。
& & “没有。”我说。
& & 马大姐很高兴:“这事啊,大姐包了,一定帮你找一个条件好的。”
& & 我听人说过,帮人做媒,是机关单位四十岁以上女同志最热衷的乐趣和最悠久的传统,轮到我身上,还真让人受宠若惊。
& & 我也听说过,这种事情千万不可推脱,哪怕相了亲之后再表示不同意,也好过拒绝中年妇女的好意,否则会死得很惨。
& & 做外事工作的中年妇女也是中年妇女。
& & 我说:“可以吗?大姐,那就麻烦你了。”
& & 在众位大姐阿姨的协调安排统一调度下,很快,我就跟领事司的一个男孩见面了。
& & 我去赴约之前还只是打算应付一下,坐在公共汽车上的时候,看见男男女女的都是成对出现,想到自己也是不小了,就打算认真对待这次相亲。
& & 我们在一家新开的茶楼见面,领事司的男孩是个浙江人,个子不高,但是面孔斯文,白白净净的,很不多话的样子。
& & 我反正是第一次见别人介绍的男孩,有点紧张,他可能也放松不到哪里去,半个小时里我们聊的都是大学里的那点事儿。
& & 我借口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精打采的一张脸,我想,哎,我不是没努力啊,可是我与其这样应酬一个陌生的人,不如自己过日子。
& & 我想个办法走吧。
& & 我跟他说:“我才想起来,有份文件没校对,我恐怕得回去了。”
& & 我眼看着他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吗?哎呀,我也是,有点工作没完,我得回单位。”
& & “那咱们走吧。”
& & 太好了,互相给台阶下。
& &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从里面出来的一辆轮椅的轮子在门口卡住。我正好在边上,蹲下来伸手帮他把轮子搬出来。
& & 轮椅上的人说谢谢,我上了电梯,觉得这声音熟悉。
& & 可惜门很快关上了,我也没看见那人的样子。
& & 上了班,马大姐问我情况怎么样。我推脱了几句,大姐就问我,你是不是没看上啊,我说,大姐你言重了,大姐那个小伙子也没看上我啊。
& & 马大姐很经验老到地眯着眼睛看我说:“我知道了,小乔,大姐下次帮你看一个本地人。”
&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解释,我攥住大姐的胳膊的时候,久未露面的程家阳出现了。
& & 马大姐的注意力马上从我身上转移走,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家阳,你回来了?”
& & “啊,昨天回来的。大姐你挺好的?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他说着看看我。
& & “说啊,给我们小乔姑娘找个本地男孩。家阳,你认识人多,帮着看看啊。”
& & 我现在有点讨厌这个老女人了。
& & 倒不是因为此时面对的是程家阳,而是,这种人,对别人私生活的无聊关注。
& & 我伏在桌子上看材料,听见程家阳笑了笑:“大姐,我办公室A4白纸不够用了,您给我再拿一包。”
& & “没问题,我这就给你拿两包过去。”
& & 家阳出去,我就听马大姐说:“再也找不到比这位命还好的了。这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学问有学问,要爱情有爱情。”大姐回头看看我,“他对象你知道是谁?就是——”
& & 根本不用我回答,对话她自己独立就能完成。
& & “就是文小华,挺漂亮的那个主持人。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啊,我听说,这程少爷也快结婚了吧。”
& & 我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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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五十九章(1)
& & 程家阳
& & 现在困扰小华的问题是,这一个圣诞节要怎么过呢?送些什么礼物给些什么人?她自己列了一个长串的单子出来。
& & 我在吃橘子,看电视。
& & “家阳,我送什么给你妈妈好呢?你有没有意见?”她问我。
& & “不知道。我还真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呢。”我老实回答,“你不要买贵的东西,免得她不喜欢了,你等于在花冤枉钱。”
& & “我就知道,问你等于是白问。”
& & 我去自己的房间打电脑。
& & 一打开机器,反复重启,似乎是中了病毒。
& & 我明天得拿到单位修理了。
& & 我听见小华去浴室洗澡,我说:“美女,我用一下你的电脑好不好?”
& & 水声很大,她没有听见。
& & 我只好作罢。
& & 回了客厅。我看见,小华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盖子。
& & 我打开了电视,播到一个台,正在演相声。
& & 我又回头,看看小华那还没有合上的电脑。
& & 圣诞节。孤独可耻。
& & 小邓说:“我找别人玩去,妹妹,你自己过吗?”
& & “怎么能自己过?那多没面子。我跟朋友Party。”
& & 我挨个儿打电话。
& & 小丹说:“对不起啊,约了人。”
& & 波波说:“哎呀,我得回老家。”
& & 我对着电话就吼她:“你连假期都没有,回什么老家,撒谎都不会了!”
& & 然后我就摔了电话。
& &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这两个坏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先于我谈上恋爱了。
& & 我在超市大包小裹地买完零食,坐出租车回家,在路上想,去年,我在法国过圣诞,那个时候还跟自己发狠呢,下一年过节,要子孙满堂。
& & 可是,去年,祖祖·费兰迪在最后一刻出现搭救我的寂寞;今年,恐怕真的只能这样可耻地自己过了。
& & 我转一个念头,又给自己找到了平衡。
& & 无非是睡一觉,不就过去了吗。
& & 我拎着袋子上楼,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费事地拿出来,一看号码是程家明。
& & “喂?”
& & “我问过您的秘书了,她说陛下您今天晚上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晋见寡人。”
& &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 & “您说文言文呢?我听不懂。”
& & 程家明就笑了:“我说啊,乔菲,我看见你自己上楼回家了,你今天没有别的安排吗?咱们去跳舞吧。”
& & 我说:“你在我家楼下?”
& & “啊。走吧。”
& & 程家明的邀请让人蠢蠢欲动。
& & 况且我也真的不愿意自己这样过圣诞。
& & “那你等我一等,我换了衣服就来。”
& & “不用着急。”
& & 我换了裙子,扑粉,面孔涂得白白的,嘴唇嫣红,更显得头发黑,眼睛亮。
& & 程家明自己开车,仔细打量我:“哇,不错,麻雀变凤凰。”
& & 我说:“你才是麻雀呢。”
& & 他呵呵笑,发动车子:“难得女人化妆这么快。”
& & 我也知道这是女人专家了,就问他:“最久等过多久?”
& & “也不算夸张了,三个小时。”
& & “哇欧。这你也等得?”
& & “后来活动取消,我自己去吃面条,让女人直接卸妆。”
& & 到了一家城里著名的夜总会,程家明为我开车门,牵我的手下来,又赞道:“乔菲,你可真漂亮。”
& & “程医生,你这样恭维我,是何居心?”
& & 他忽然扣紧我的手:“姑娘,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居心不良。”
& & 这个时候大堂经理上来问候:“程先生,台子准备好了,这边请。”
& & 我把自己的手拿回来,随程家明进去。
& & 人可真多。
& &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 & 来回穿梭的有在报纸上才见到过的名士淑女大明星的脸,醉醺醺的样子,意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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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五十九章(2)
& & 我们在前排的台子边坐下,这是观赏节目最好的位置。
& & 舞台是一只白色的巨大的蚌,光芒耀眼的歌手珍珠一样站在里面为来宾唱歌助兴,乐队在外围,喷泉跟着歌曲起伏,舞池里,有外国的美丽女郎们做着香艳的表演。
& & 这是奢糜的寻欢园。
& & 程家明把倒好的香槟放在我手里。
& & “来,乔菲,喝酒。”
& & 我跟他碰杯,一饮而尽。
& & 这酒喝得急了,脸上发热,我看着程家明:“圣诞快乐啊。”
& & 程家阳
& & 小华跟朋友应酬了回来,我正要吸一支烟,衔在嘴里了,被她拿过去。
& & “喂!”我说。
& & “你最近怎么抽得这么凶。”
& & “还给我。”
& & 她看我,不妥协,将我的烟狠狠摁在烟缸里。
& & 我就差一点要发作了,有个熟人上来打招呼:“家阳,小华,怎么你们在?真是巧,我刚才还看到家明。”
& & “他在哪里?”我说。
& & “在,就在那,你看。”
& & 我的视线穿过众人,在不远处的台子边看到我的哥哥家明,他的身边,是乔菲。她拄着腮,跟家明说话,脸色嫣红。
& & “是啊,”我说,“是家明,走,小华,我们去打个招呼。”
& & 她却坐下来。
& & 我挽住她的胳膊。
& & “走,跟我过去。”
& & 乔菲看到我的脸色,实在是,难以形容。
& & 我说,圣诞快乐,我抱抱我哥,又亲亲她的面颊,对小华说:“哎,小华,你说巧不巧,乔菲是我单位的同事,她还是我哥哥的朋友。”
& & 小华跟她握手:“是吗?那真是缘分。”
& & 乔菲是何等人,迅速恢复状态,颇亲昵地对小华说:“你是文小华?你的节目我每期都看,真的非常棒。”
& & 家明说:“你们坐在哪里?不如过来一起坐。”
& & 小华说:“不了……”
& & 我已经叫了侍应生在家明的台子旁加座。
& & 家明又叫红酒,亲手给每个人倒上。
& & 我喝之前,按住他的手说:“家明,哥,你说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喝酒了?这一杯,你不要喝,我来喝。”我就这样按着他,把酒一口喝干。
& & 家明笑了:“知道你海量,节目多着呢,你悠着点。”
& & 小华说:“家明,我也敬你……”
& & 我把她的酒杯按住了:“小华,我来,我要谢谢你,你一直以来对我这么好,我都没跟你说一句谢谢。”
& & 我又给干了。
& & 这两杯红酒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是我视酒如归的样子把这三个高深莫测的高人给镇住了,我心里笑,从来只有我被你们算计的份,今天我不如做得直接一点,大家这样你遮我掩的又何必呢?
& & 我这边厢举起酒杯就要敬乔菲了。
& & 家明说:“哎呀,这首曲子好,小华,你来跟我跳好不好?”
& & 他不由分说拽走了小华,我的手里还拿着酒杯,我看着乔菲,突然就没电了。
& & 她的一双眼,雾蒙蒙地看着我。
&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音乐戛然而止,全场一片黑暗,司仪的声音说:所有的来宾,大家圣诞快乐。
& & 黑暗之中,全场刹那间被无数支小蜡烛照亮,《友谊地久天长》悠扬地响起。我的面前,菲的脸,在暧昧的光晕下,美丽得有欠真实。
& & 我向她举起酒杯:“圣诞快乐,我希望你,快乐。”
& & 这杯酒之后,我就彻底醉了。
& & 程家明送我回家,一路无话。
& & 我还在想刚才夜总会那一幕。
& & 家阳自己喝够了酒就走了,我什么也没说,自己倒酒喝。
& & 等到家明跟文小华下来,女人一下子就变了脸,冷冷地问我:“家阳呢?”
& & “走了。”
& & “走了?”
& & 程家明笑着说:“不奇怪啊,家阳跟我们不一样,他不喜欢这种地方。”
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五十九章(3)
& & 文小华拎了手袋要走,走了几步,到底意难平,回来对我说:“我想你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 & 别怪我不配合,我一个没忍住,扑哧一下就笑了。
& & 有程家明在,她实在不能发作,气急败坏地离开。
& & 我在车上想起来这一幕,又笑了。
& & 程家明看看我:“是挺有趣啊,我怎么像看电视剧啊,你看你把我弟弟给害的,他涉世未深,怎么遭遇你这等高手?”
& & “程医生,你的话,我不同意,你觉得我像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吗?”
& & “怎么你见过文小华?”
& & “交手过几回了。她最初觊觎家阳的时候,我就认识她;在巴黎也见过;上次家阳住院,我偷偷跑去看他,也被她撞见了。”酒喝得恰到好处,我只觉得说什么都口无遮拦。“她对我说,我跟家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我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要再纠缠他。”
& & “你不会给她好颜色吧。”
& & “哼,那当然。”我说,“我不跟程家阳在一起,是因为我,乔菲,不愿意跟,程家阳在一起。我的意思你懂不懂?就是说,我们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跟别人没有关系。谁也不要认为自己在这里起了多大的作用,或者诡计得逞。”
& & “那你还是铁了心,不跟我弟弟在一起啊。”
& & 我笑了,装糊涂的人还真多啊。
& & “程医生,你这么聪明的人,就真的不记得跟我第一次见面了吗?还是,你存心给我面子,不去提起?”
& & “……”
& &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去把你醉倒在海滩上的弟弟带回来,跟我问路,而我是之前一直陪在他身边本以为会跟他春风一度的应召小姐啊,程医生。”
& & “……”
& & 我靠在车座上,嘴巴干,找水喝。
& & 程家明说:“我去给你买可乐吧。”
& & “不用了,”我摆摆手,眯着眼睛想起来,“家阳的车子里,总有准备矿泉水的。”
& & 车子在路面上平稳地滑行,我的记忆在发热的脑海里一点点延伸。身边的程医生是快活潇洒的人,是个舒服的听众。我絮絮地酒后倾诉真言。
& & “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我会给他找麻烦,我也怕给自己找麻烦。你上次说得没有错,你们这些人啊,给别人的压力太大。你说得没有错……
& & “我不想见他的朋友,我不喜欢他为我花钱,而这些都是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
& & “不过,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的,所以更害怕折损了他。
& & “与其这样,不如分开。”
& & 我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程家明缓缓推醒。
& & 我抬头,头疼,看着他。
& & “姑娘,你家到了。你要是不回去,就去我那里。”
& & 我笑起来,擦擦嘴边的口水。
& &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梦到家阳了?”
& & “我走了,谢谢你。”
& & 小邓没回来,良辰美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快活。
& & 家阳走之后,我喝得多了,现在拿钥匙开门,手发抖。
& & 身后有人说:“乔菲。”
& & 程家阳
& & 我等了她许久,乔菲终于回来了。
& & 我叫她的名字,她慢慢回过头来,我听见她喃喃地跟自己说:“不是真的。”
& & “那这样算不算是真的?”
& & 我上去就把乔菲给抱住了。
& & 这副我思念了多久的身体?
& & 我们跌跌撞撞地进到房间里,我捧着她的脸,撕咬一样地吻她的嘴巴,纠缠在一起。
& & 我的嘴巴里有腥味,不知道是谁的血。
& & 我觉得我恨她。
& & 黑暗里,乔菲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个小兽一样地跟我厮打。
& & 我听见我的喘息声,衣衫布料的碎裂声。
& & 我把她推到墙上,我的手碰到她的肌肤,相互焚烧。
& & 我穿透到她身体里的时候,她火热濡湿的肌理紧密的包裹着我。身体不会说谎,不会像这个女人一样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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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五十九章(4)
& & 这次做爱好像打仗,因为愤怒的投入所以筋疲力尽。
& & 乔菲推开我,慢慢爬起来,扶着墙去浴室。
& & 我找到自己的烟,点起来,深深吸一口。
& & 我听见水声。
& & 我站起来,脱了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地打开浴室的门,看见乔菲站在花洒下。
& & 她的身体美丽皎洁,只是颈上,肩上,胸脯和胳膊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我刚才粗暴的吻痕。
& & 她没有躲开,安静地看我。
& & 我走过去,跟她站在水流下。
& & 眼对眼,心对心,身体对着身体。
& & 我轻轻的,一点一点地吻她,没有衣物的阻隔,手蔓延在她的身体上。
& & 我自知刚才的粗暴,可是,我这许久来沉在心底里的怨气无处发泄,我控制不住自己。
& & 我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我问她:“刚才疼不疼?”
& & 她没有说话,摇摇头,脸上流着水。
& & 我吻住她,舌头深入到她的嘴巴里,花洒下的我们唇舌纠缠,不能呼吸。如果这样,死掉了,也不是坏事,我迷迷糊糊地想。
& & 我们再次越上高峰的时候,紧紧拥抱,我想,我再也不能跟她分开。
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章(1)
& & 我醒过来,在家阳的怀抱里。
& & 刚才剧烈的运动之后,我有点累。
& & 可是我睡得并不安稳,睁开眼,还是这北方城市冬日里的漫漫长夜,白月光透过窗纱投在我们身上。
& & 身上温暖,因为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 & 我看看他,家阳闭着眼,唇落在我的唇上,缠绵地吻我。
& & 程家阳,无论是粗暴的还是温情的,都这样深切地唤起我埋在身体里的欲望。
& & 仿佛过了许久,我从他怀里离开。
& & 从他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 & 我赤裸着身体,下床,走到窗子边上。
& & 打开窗子,冷风夹着小轻雪刮进来。
& & 居然下雪了,真是会应景。
& & “你做什么?菲,过来,那里冷。”家阳在我的床上说。
& & 刚才激烈的爱,让人幸福得几乎绝望。
& & 我们像是两只黑夜里决斗的野兽,要用牙齿把对方的灵魂揪出躯壳。
& & 可是,现在,我探身向外面,想要自己冷静下来。
& & “菲。”家阳在身后喊我,我接着听见被子的声音,我回头,家阳伸手向我,我几乎感到他的体温。
& & 此时我听见一束比风还冷的声音从我的嘴里冒出来:“你找我,是不是就是想跟我这样?”
& & 家阳离开得非常迅速,悄无声息。
& & 我坐在椅子上吸烟,看着他穿上被我撕坏的衣服,蹬上鞋子。
& & 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脸。
& & 我心里无来由地想着一首老歌。
& & 听到他关上门之后,自己轻轻地唱出来。
& & “如果谁也不能证明爱情,那就不需要匆匆地决定,看看平凡的你我,谁先伤心……”
& & 我知道程家阳的婚讯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趁午休跟师姐下军棋。
& & 马大姐进来说:“听说了吗?家阳要结婚了。”
& & 师姐愣了一下:“这么快?怎么都没听他说过。”
& & “是啊,我说也快。听他说了,过了新年就注册,还请我们出席仪式呢,然后趁着冬天不忙,两口子去南美度假。”
& & 我说:“师姐,你快下啊,该你的了。”
& & “好好。”师姐说,她看了一眼棋盘就乐了,“菲菲,你怎么用我的子吃我的子啊?”
& & 程家阳
& & 我跟小华急着结婚,家里人都觉得突然。
& & 可是我们坚持,他们只好操办。
& & 我母亲很是讶异,我突然开窍,以如此合作的态度要求结婚。她甚至私下里问小华,是不是怀了我的孩子。
& & 小华告诉我,虽然她跟我母亲说自己没有怀孕,不过却将着急结婚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 & 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在我的眼里,她已不同从前,只觉得,小华怎样说,怎样做,都是文章。
& & 女人的心计啊,让人永远琢磨不透。
& & 小华是这样,乔菲也是这样。
& & 只不过,一个要把我拽过去,一个恨不得把我踢出来。
& & 乔菲的手里,比小华多一把刀子,她很知道怎么让我鲜血淋漓,那天的纵情欢爱之后,她一字一句地对我说:“你找我,是不是就是想跟我这样?”
& & 我好像笑了一下。
& & 我笑我自己,原来,这么多年来,我在她的心中,是这样一个人。
& & 也难怪啊,我们做爱实在是酣畅之至,所以预支了所有平淡相守的快乐。
& & 我离开她那里,文小华在家衣不解带地等我。
& & 我知道自己厚颜无耻,可是我的心已死,我不在乎跟谁一起,我只是想重新过日子,过新的日子。
& & 我说:“小华,你说我们结婚,你现在还愿意吗?”
& & 她想都没想,过来拥抱我。
& & 或者,她已经想了一夜。
& & 新年之后,我们就要公证结婚,到时候,会有一个双方亲朋出席的小小的签字仪式。
& & 我母亲还是抓紧时间,用了大使馆的关系在巴黎为小华定了三套礼服。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父亲亲手送给小华一枚江诗丹顿的白金手表,我也收到了来自文家家长的同等价值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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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章(2)
& & 婚礼进入倒计时,我搬回家里住。
& & 有天晚上,我在自己的书房里打盹的时候,收到旭东的电话。
& & “出来吧,结婚之前,再好好快活一下。”
& & “在哪里啊?”
& & “海滩这边的倾城,行不行?”
& & 我愣了一下。
& & “这边的小姐很漂亮的,你小心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以后再也没得玩。”
& & 我说,好啊,你请等我一等。
& & 拿着钥匙要出门时,迎面碰上来送结婚照的工人。
& & 我签收的时候,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僵硬麻木,像足垂死的一棵树。
& & 我在倾城见到旭东,正在众美眉间如鱼得水。看见我,招手:“家阳,这边,这边。”
& & 我一落座,就有女孩栖身上来,南方口音糯米一样又甜又腻地问:“先生,喝什么酒?”
& & 我看看她,女孩的一双眼却像乔菲一般,猫儿眼。
& & 我只是定定看着她:“随便你,什么都好。”
& & 女孩很高兴,身姿摇曳地去找侍应要酒。
& & 旭东拍着我的肩膀说:“怎么样,还满意吧?我特意找了这个来陪你。”
& &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搂我的脖子:“兄弟,心里不好受,就那么算了吧,男人嘛,往前看,往前看……谁,还没有点不如意啊。”
& & 眼睛长得像乔菲的姑娘,告诉我名字叫周周,我喝着酒说,周周,我有个朋友,她跟你长得很像,可是她离开了我,周周,我有许多钱,你愿意陪我到什么时候?
& &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 & 有人蛮横地叫嚣着过来:“怎么周周今天去陪别人?我不是让她等我的嘛?你怎么当的妈妈桑?信不信我开了你?我不管是谁,马上把她给我叫出来。”
& & 声音我是熟悉的,老朋友刘公子。
& & 雌雄难辨的领班拦不住这嚣张的大侠,他到了我们台子这边来,我们都愣住。
& & 我看见,刘公子他坐在轮椅上。
& & “你这是怎么了?老刘?”旭东站起来,“怎么坐轮椅了?”
& & 他冷冷地看看我们两个。
& & 领班说:“几位原来是认识的?那不就好办多了。”
& & 旭东说:“来跟我们一起喝吧,人少也没有意思。”
& & 我看看刘公子:“是啊,一起玩吧。我过两天结婚了。”
& & 他看看沙发,也不知道跟谁命令:“赶快给我腾地方啊,没看坐在这上面不舒服吗?”他转头又对领班说,“你去给我拿香槟。两瓶。快送上来。”
& & 领班看到危机解决,乐不得地让人把刘公子扶到沙发上坐,自己亲自去拿酒。
& & “嗨,别提了,在欧洲滑雪的时候,从缆车上掉下来,好在当时不高,不然我这小命就交代了。”
& & “什么时候能好?”旭东问。
& & “还得几个月吧,不过我觉得坐轮椅也挺好,总比拄拐强。”刘公子问旭东,“他快结婚了,你怎么样了?”
& & “我下个月当爸。”旭东跟我们碰杯,“这以后就彻底不能玩了。”
& & “得了吧,你,我是了解的,结婚之前也这么发狠来着吧?”
& & 我们都笑起来。
& &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跟谁啊?”刘公子问我。
& & 旭东恰巧出去接一个电话。
& & 周周小姐给我跟刘公子斟上酒。
& & 我们都看着她的脸。
& & “你觉不觉得她长得像一个人?”刘公子说,他转过头盯着我,“你不是跟她吧?菲菲?”
& & “你是诚心的吧?”我说,“我要娶文小华了,不是什么菲菲。”
& & “文小华?”他看着我就笑,“那我真应该跟她道喜,这丫头不错啊,这不得手了吗?”
& & 我看着他:“你把话说明白。”
& & “什么明不明白的。”他把酒杯放下来,“那姑娘被你的未婚妻害过,我估计你也知道吧,她还上学的时候,文小华给大学发了一个传真,说的就是菲菲在这里坐过台的事……哎,程家阳你别拽我领子啊,我告诉你,哥哥不受伤的时候,你还不是对手呢。”
& & 我把他放下来:“你说,你把话说完。”
& & “她早看上你了,知道你跟菲菲是情人,她还知道我认识菲菲,就问我,她平时是干什么的。”
& & “你告诉她了?”
& & 刘公子喝酒:“我,我要是知道这丫头这么阴,我也不会告诉她菲菲在大学念书。是啊,我其实也挺对不起菲菲的。我很喜欢她的。是好姑娘啊。”
& & 我点上烟。想在这混乱的情节中整理出一丝头绪。
& & “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我挺奇怪的,文小华怎么知道你这么多的事啊?这当记者也没有当成她这样的吧。”
& & “她怎么会知道我这么多的事?你不知道,我知道……”
& & 我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是小华。
& & 我接起来:“是,我在外面,跟,旭东,还有,刘公子……”
& & 刘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说这话,可吓了你一跳吧?程二。怎么,这婚还结吗?”
& & 我笑出来:“什么?为什么不?……”
& & 程家阳师兄的婚礼,请了处里所有的人参加,当然也有我。可是我绝对没有一点怠慢的意思,这一天,我确实病倒了,头重脚轻得连床都下不了,小邓帮我测体温,三十八度五。
& & 我心里说,真是天遂人愿啊,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我打电话给师姐,求她务必代我送一个五百元的小红包给新婚的贤伉俪。
& & 小邓说:“你还真挺大方呢,送了五百元给人家。”
& &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也没有反驳她的力气,可是我的脑袋里很清楚,我给家阳的,比起来他给我的,又算得了什么?
& & 我吃了药,在被子里捂汗,糊糊涂涂地睡觉了。
& & 做了梦。
& & 梦境很奇怪:足球赛场上,两队踢平。我来罚点球。我站得远,测好角度,心里盘算好要吊对方守门员死角,起跑,加速,眼看就要推射成功了,我的脚却没有接触到足球,而是一下子陷到泥土里,不仅发球未成,踝骨也折了,疼得钻心。
& & 我一下醒过来,头发被汗水湿透。
& & 有人在我旁边说:“怎么了?病了?我以为你是铁打的呢。”
& & 是程家明。
& & 我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了。
& & 我居然昏睡了一天。
& &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去程家阳的婚礼吗?”
& & “结束了。”
& & “哦。”我说一句话,嗓子里都好像有一个小刀子来回割。
& & “别告诉我你不当一回事啊。你虽然没有哭,不过生病也是一种发泄吧。”
& & 小邓给程家明倒茶,他向她笑笑:“谢谢。”
& & 小邓一下就红了脸,一箭穿心。
& & 我闭上眼。
& & “这么硬气。我都佩服你了。”程家明说。
& & “你是医生,你知道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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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一章(1)
& & 我在单位请了假,身体好一些,能上班了,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
& & 这段时间,我病得昏昏沉沉,经常想到的是很老的一句话,失去了,才知道有多珍贵,才知道,没有好好珍惜。
& & 比如我的健康,比如程家阳。
& & 我有的时候,半夜起来喝水,想起从前我们在一起,我到了半夜就口渴,叫家阳拿水给我喝,喝干了水,闭着眼,在他的睡衣上把嘴巴擦干,他抱着我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
& & 我这样想着就发起呆来,原来我们曾经是这么亲密的人。如今天各一方。
& & 怨我自己,我活该。
& & 我想,在地球的另一端,他跟他的新婚妻子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在夜里起床,拿水给她喝?然后可能突然想起我,就像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一样。
& & 程家明来看过我,带来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百合。我看着他的脸,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他就说:“你这也太没礼貌了吧,怎么对着一个人,想着另一个人?”
& & 我说:“你们长的还真像呢。”
& & 他把手臂张开,对我说:“来吧,我不在意吃点亏。”
& & 我笑了一下。
& & 他说:“乔菲啊,你不要这样,怎么都可以,但你不要这样笑。”
& & “为什么?”
& & “太凄凉。”
& & 波波也来看过我,带来一个男孩,是个憨厚的美国青年,会说中文,他对我说:“要挺住,同志。”
& & 我的病好了大半了,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这好了的一半几乎就要吓回去。
& & 这年头怎么了?
& & 人人都忙着结婚,订婚?
& & 我转念一想,也对啊,眼看着过了春节,翻过一年,我就又长了一岁了,都多大了。
& & 病好得差不多了,我提起精神去上班,那天特意擦了胭脂,否则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很是恐怖。
& & 大病初愈,同事们嘘寒问暖,问我吃什么药,现在还打不打点滴,我哑着嗓子应酬了一番,师姐替我解围说,可让这孩子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看这汗出的。
& & 我得以坐下来,拿出面巾纸,擦虚汗,闭着眼擤鼻涕,再睁开,以为又看到幻像,程家阳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叠文件。
& & 他看了看我,眼神冷漠。
& & 我说:“师兄。”
& & 他说:“病好了?”
& & “嗯。”
& & 他点点头,把材料交给师姐就出去了。
& & 时间这么短,就从国外回来开工了?
& & 加勒比的阳光真是好,家阳从来很白皙的脸上有红红健康的颜色。
& & 我看到他就想起来,家阳婚礼的时候,我让师姐帮我垫了一份五百元的红包。
& & 中午在食堂吃饭,我要把钱还给师姐,她推回来:“不用了,你自己收着吧。红包没送出去。”
& & “怎么了?”
& & 她有顾虑,看了看我们旁边没有别人,才低声说:“你不知道,以后再不要打听这件事了。”
& & “到底怎么了?”
& & “你没看见,家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吗?他那个婚没结成。”
& &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
& & 师姐也是不吐不快吧,话题打开便要说个仔细。
& & “没见过这种女人,家阳马上就要在结婚登记处签字了,她反悔了。当时扔下所有人自己离开。留下家阳收拾残局。你不在场,你不知道,当时多少人出席仪式呢,那两家都是什么身份?
& & “哎,这也就是家阳,换做别人啊……”
& & 后面的话我是一句也听不见了,只是又问她:“您是说,程家阳他没有结婚?”
& & 程家阳
& & 我坐在办公室里,回忆起婚礼那天的情景。
& & 仪式开始之前,我跟小华在休息厅里,化妆师在她美丽的脸上仔细描绘,扑好了最后一层粉,她回头看我,她还真的是很漂亮。
& & “你怎么不出去应酬一下客人?”她问我。
& & “我想仔细看看你。”我说,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小华微微笑,我们在镜子里互相看着对方,我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亲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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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一章(2)
& &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家阳。”
& & “什么?”
& & “我们要几个孩子呢?”
& & “响应国家政策嘛。”
& & “不好。我们要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这样不会寂寞。”
& & “好啊,听你的。”
& & 她向我笑,幸福洋溢在脸上。
& & 我看着她说:“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问你。”
& & “说。”
& & “小华,你辛不辛苦?”
& & “……”
& & “你就是‘我就不信注册不上’,对不对?
& & “跟我打游戏,跟我聊天,其实是知道,对面的这个人是我,对不对?你对我,了解得真多。
& & “所以,你早就知道乔菲了,她的背景你当然也是掌握的。
& & “那个给她学院发传真的,也是你,对不对?”
& & 我慢慢地清楚地说,在镜子里看着她,
& & “我跟她的事情,你都知道,可是,小华,可是你还是要我,还是要跟我结婚。
& & “你苦心孤诣地做这些,做这些根本不符合你的学识,你的风度,你的为人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么一个破败的我,你觉得值得吗?”
& & 我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摩,我没有一点点夸张,我的心里,真的为小华不值。
& & 我向她笑了一下:“我何德何能?让你为我这样?
& & “小华,你告诉我,真的,你辛不辛苦?”
& &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张脸,在这个时候,凝固成青石的雕塑一般,冰冷,坚硬。
& & 有人推门进来叫我们:“家阳,小华,时间到了,出去吧。”
& & “走,”我拉起她,“我们去结婚。”
& & 虽然时间仓促,不过会场仍然准备得豪华温馨,红色天鹅绒的地毯和帘幕,四处用各种白色,淡黄的花朵点缀,前面长桌上,放着我们等会儿要签订的结婚协议,下面坐着双方亲友,眼里仿佛都有笑意,在他们眼中,我与文小华是多么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殊不知,幸福平静的表象下,一个心灰意冷,一个翻江倒海。
& & 我心里低低地笑,所以,谁的故事,谁知道。
& & 主持人历数我们的恋爱之路的时候,我看见我在高翻局的同事们,乔菲没有来,我想,那这个女人还有一颗心,没有残忍到,出卖了我,又来观我行刑的地步。
& & 我是不能想起这个人,想起她的名字的。
& & 后果是,心脏闷钝地疼痛,闭上眼,追悼起从前透支了的欢愉,但觉从此后,人生无望。
& & 主持人碰一碰我:“家阳,家阳。”
& & 哦,原来此刻应该我亲吻小华。
& & 我搂过她,唇印在她的唇上。
& & 冰凉。
& & 下一个环节,我们就要签字,成为受国家法律认可保护的正式夫妻。
& & 我手里握着钢笔,眼前是模糊一片,探下身,又直起来,皱着眉,千回百转,脑海里,飞速浮现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年轻容颜,耳朵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强地变成一个声音:我不能。
& & 我要放下笔的那一瞬间,听见小华喊我:“家阳。”
& & 我看她。
& &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我听得见:“我现在要离开,剩下的局面,请你摆平。”
& & 随即在众人的惊讶中,小华提着裙摆,迅速地独自离开会场。
& & 情况继而有些失控。
& & 我松一松领结,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吸烟。
& & 有人议论,有人质问,有人离开。
& & 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抬起眼,是我哥,家明,我们互相看看,他突然笑了:“恭喜。”
& & 我在“中旅”大厦的房子里住,每天上班,等着我父亲召见,可是,一直也没有动静,不知会有怎样的风暴。
& & 乔菲病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 & 再来上班,憔悴的纸人一样。
& & 我当然知道,这大概是为了什么,因而心里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这个壮得如牛一样的人也病了?是不是,轮也应该轮到她为了我,吃点苦,遭点罪了?
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一章(3)
& & 我再也不去找她,这个女的折磨我,可谓是相当有手段。
& & 不过,要不然怎么办?
& & 我等着她来找我,请我原谅?
& & 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
& & 算了,我是男人啊,脸皮总得厚一点,难不成,我像她对我那样,再报复回去?虽然我心里很想这样,不过,我们又不是拍百集长剧《创世纪》,最主要的是,我跟乔菲,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再没有时间做无谓的浪费。
& & 我们必须在一起。
& & 下了班,我开车去她家里找她,只有她的室友在,告诉我,她下午从单位回来就又出去了,等一等,就快回来的。
& & 我坐在她的房间里等乔菲。
& & 视线被一张放在桌上的照片吸引,乔菲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头发被风吹起来,紧着鼻子,皱着眉,笑得怪模怪样。
& & 我就笑起来。
& & 上次几乎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在她这里发现有我的印记的一些什么东西,我不就是在这里吗,这是我在大连为她拍的照片。
& & 这是我眼里的乔菲啊。
& & 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回来。
& & 她的朋友又有朋友来,我只好先回去,临走之前,告诉她,不用对乔菲说,我来过。
& & 我晃晃悠悠地买了薄荷味的雪糕回家,出了电梯间,听见有人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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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一章(2)
& &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家阳。”
& & “什么?”
& & “我们要几个孩子呢?”
& & “响应国家政策嘛。”
& & “不好。我们要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这样不会寂寞。”
& & “好啊,听你的。”
& & 她向我笑,幸福洋溢在脸上。
& & 我看着她说:“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问你。”
& & “说。”
& & “小华,你辛不辛苦?”
& & “……”
& & “你就是‘我就不信注册不上’,对不对?
& & “跟我打游戏,跟我聊天,其实是知道,对面的这个人是我,对不对?你对我,了解得真多。
& & “所以,你早就知道乔菲了,她的背景你当然也是掌握的。
& & “那个给她学院发传真的,也是你,对不对?”
& & 我慢慢地清楚地说,在镜子里看着她,
& & “我跟她的事情,你都知道,可是,小华,可是你还是要我,还是要跟我结婚。
& & “你苦心孤诣地做这些,做这些根本不符合你的学识,你的风度,你的为人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么一个破败的我,你觉得值得吗?”
& & 我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摩,我没有一点点夸张,我的心里,真的为小华不值。
& & 我向她笑了一下:“我何德何能?让你为我这样?
& & “小华,你告诉我,真的,你辛不辛苦?”
& &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张脸,在这个时候,凝固成青石的雕塑一般,冰冷,坚硬。
& & 有人推门进来叫我们:“家阳,小华,时间到了,出去吧。”
& & “走,”我拉起她,“我们去结婚。”
& & 虽然时间仓促,不过会场仍然准备得豪华温馨,红色天鹅绒的地毯和帘幕,四处用各种白色,淡黄的花朵点缀,前面长桌上,放着我们等会儿要签订的结婚协议,下面坐着双方亲友,眼里仿佛都有笑意,在他们眼中,我与文小华是多么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殊不知,幸福平静的表象下,一个心灰意冷,一个翻江倒海。
& & 我心里低低地笑,所以,谁的故事,谁知道。
& & 主持人历数我们的恋爱之路的时候,我看见我在高翻局的同事们,乔菲没有来,我想,那这个女人还有一颗心,没有残忍到,出卖了我,又来观我行刑的地步。
& & 我是不能想起这个人,想起她的名字的。
& & 后果是,心脏闷钝地疼痛,闭上眼,追悼起从前透支了的欢愉,但觉从此后,人生无望。
& & 主持人碰一碰我:“家阳,家阳。”
& & 哦,原来此刻应该我亲吻小华。
& & 我搂过她,唇印在她的唇上。
& & 冰凉。
& & 下一个环节,我们就要签字,成为受国家法律认可保护的正式夫妻。
& & 我手里握着钢笔,眼前是模糊一片,探下身,又直起来,皱着眉,千回百转,脑海里,飞速浮现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年轻容颜,耳朵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强地变成一个声音:我不能。
& & 我要放下笔的那一瞬间,听见小华喊我:“家阳。”
& & 我看她。
& &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我听得见:“我现在要离开,剩下的局面,请你摆平。”
& & 随即在众人的惊讶中,小华提着裙摆,迅速地独自离开会场。
& & 情况继而有些失控。
& & 我松一松领结,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吸烟。
& & 有人议论,有人质问,有人离开。
& & 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抬起眼,是我哥,家明,我们互相看看,他突然笑了:“恭喜。”
& & 我在“中旅”大厦的房子里住,每天上班,等着我父亲召见,可是,一直也没有动静,不知会有怎样的风暴。
& & 乔菲病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 & 再来上班,憔悴的纸人一样。
& & 我当然知道,这大概是为了什么,因而心里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这个壮得如牛一样的人也病了?是不是,轮也应该轮到她为了我,吃点苦,遭点罪了?
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一章(3)
& & 我再也不去找她,这个女的折磨我,可谓是相当有手段。
& & 不过,要不然怎么办?
& & 我等着她来找我,请我原谅?
& & 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
& & 算了,我是男人啊,脸皮总得厚一点,难不成,我像她对我那样,再报复回去?虽然我心里很想这样,不过,我们又不是拍百集长剧《创世纪》,最主要的是,我跟乔菲,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再没有时间做无谓的浪费。
& & 我们必须在一起。
& & 下了班,我开车去她家里找她,只有她的室友在,告诉我,她下午从单位回来就又出去了,等一等,就快回来的。
& & 我坐在她的房间里等乔菲。
& & 视线被一张放在桌上的照片吸引,乔菲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头发被风吹起来,紧着鼻子,皱着眉,笑得怪模怪样。
& & 我就笑起来。
& & 上次几乎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在她这里发现有我的印记的一些什么东西,我不就是在这里吗,这是我在大连为她拍的照片。
& & 这是我眼里的乔菲啊。
& & 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回来。
& & 她的朋友又有朋友来,我只好先回去,临走之前,告诉她,不用对乔菲说,我来过。
& & 我晃晃悠悠地买了薄荷味的雪糕回家,出了电梯间,听见有人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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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二章(1)
& & 程家阳
& & 乔菲坐在我门口的地上,穿着羽绒大衣,层层叠叠的围巾里露出小小的脑袋瓜。
& & 我从电梯里出来,她也就看见了我,站起来,拍拍屁股,笑了一下,又马上收回去,因为我就没给她好脸色。
& & 我打开门,乔菲站在我后面,我听见她在嗓子里嘀嘀咕咕的,好像叫我的名字,又好像想说什么,却实在没说出来。
& & 我心里非常好受。
& & 我开了门,自己进去,站在里面问她:“你是不是要进来?”
& & “是,没错。”她一步迈进来,仰头看我,眼睛里有讨好的笑。
& &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乔菲啊,你既然这样,又何必当初那样对我?
& & 我心里这样想,张开口对她说:“别嬉皮笑脸的,有话请说。”
& & “家阳,你没结婚?”
& & “嗯。”
& & 她低头。
& & “我说,你不要这样,不是因为你。我都想明白了。我打算再当几年钻石王老五,遇到更合适的再说。”
& & “这是你说的,那好。”
& & 啊?我说什么了?这人不是来道歉的吗?她怎么拔腿就走?
& & 我一下子就把她拽住了:“哎,乔菲……”
& & 她没抬头,我在下一秒钟就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你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你来干什么的?就这么一句话就要走?我哪儿招你了?”
& & 她很安静,头埋在我的怀里,手慢慢地抱住我的腰。
& & 我觉得胸膛前暖乎乎的,她是不是流眼泪了?
& & 我的心里柔软,轻声说:
& & “乔菲,我想了太久了,咱们两个不能分开了。”
& & “我都被你吓死了。”她抬起头,来吻我。
& & 我推开她:“你没哭啊?”
& & “这么happy,哭什么呢?”她继续搂着我,撅着嘴巴,脸往前贴近我。
& & “你不是撒腿要走吗?”我还是挣扎着说。
& & “我不这样,你还得抢白我到什么时候?”
& & 我空闲出来的手已经打开薄荷冰淇淋的盖子,用手指挖出一块,放在自己嘴里:“我告诉你啊,代价是很大的。”
& & “反正我感冒传染期,吃亏不到哪里去,哎呀,你真香喷喷的。”
& & 接着她的小舌头就放在我的嘴巴里了,在我唇齿间上下翻动。这么热情!我受宠若惊,只能全心投入地响应。
& & 我捧着她的脸,吸吮她,伸手脱她的衣服。乔菲的手基本与我同步。
& & 我们两个就这么心急如焚地赤裸着纠缠在一起,倒在我们曾无数次颠鸾倒凤的床上。我要倾身覆盖在她身上,乔菲按住我,抚摩我的头发,我的脸,温柔地亲吻我的眼睛。
& & 有些东西,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
& & 我和乔菲。
& & 我们的身体。
& & 做完了,我就点上一支烟,放到嘴上,被她伸手拿去抽,我只好再来一支。
& & 我的手还放在她的胸脯上,轻轻抚摸。
& & 她身上发热,可是面色好极了,粉红色的,婴儿一样的细腻。
& & 我看着她,笑一笑,又亲她的额头。
& & “哎,我说,”我看着她的眼睛,“你找我,是不是就是想跟我这样?”
& & 她咯咯地笑起来:“还记着呢?我也不怕告诉你,没错,对,就是想跟你这样。怎么着?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在脑袋里把你给那个了。”她慢慢坐起来,“不对啊,你着急结婚,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吧?”
& & 我看她,没说话。
& & “真是因为我说这句话?”她把笑容收起来,认真地看我。
& & “我当时特别难受。我觉得这么多年白过了,觉得特冤枉。”我说的是实话,“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刺激我了?”
& & 她软软地趴在我的胸前,用力搂我:“不,家阳,你这么好,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 & 所以我想,做人啊,还是不能太老实,我不出这一招险棋,乔菲跟我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呢?
& & 这样很好,她很是知道了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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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二章(2)
& & 我吸一口烟,高兴地看她对我死心塌地的样子,摸一摸这么柔软的身体,翻身在她的上面,进去的时候,又得意又卑鄙的想:
& & 亲爱的,你这么聪明,不过还是被我算计了。
& & 关于我们的关系问题,因为无论如何都在一个单位工作,乔菲不愿意这么早就把我们的事暴露给别人知道。
& & 我同意。
& & 否则又被杜撰成二十集电视剧。
& & 不过,这种刻意的掩盖,让心里的暧昧更迅速地彰现。
& & 在单位里偶尔擦身而过时,轻飘飘的一眼,都让人心念跳动。
& & 我在办公室里舒服地打瞌睡,冬天里的暖阳下,思念一墙之隔的情人。
& & 真肉麻,真浪漫。
& & 周末没有工作,不用出差。
& & 我跟程家阳在超市里逛的时候,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
& & 我说:“买点牡蛎吧,回去做汤给你喝。”
& & “最近消耗有点大,是得补一补。”他同意。
& & 我挑了些又大又新鲜的牡蛎装起来,放在购物车上。趁营业员没有注意,在水果区将一个很大的樱桃拿过来,放在嘴里。
& & 家阳搂着我,手搭在我的腰上,在我耳朵边问我:“我没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日子过得是不是也挺开心的?”
& & 这是一个好问题啊,他没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过得怎么样呢?
& & 我念书,我学习,我努力工作,我跟自己挣扎较劲。
& & 可是我筋疲力尽。
& & 我将一大瓶酸奶放在车子里。
& & “渴。”我对他说,“非常的渴。半夜里也没有水喝,脑袋里好像是沙子,干燥。还有,我消化也不好,总是疲劳。”我看看他,“你呢,家阳,没跟我在一起,你过得怎么样?”
& & 他也在思考。
& & 我们走到熟食柜台,他要了六只红烧猪拱嘴,放在车上之后对我说:“饿。”
& & “好像,一直找不到可口的食物,直饿得自己虚弱无力,营养不良。生活失去意义。”家阳很感慨地眯着眼睛说。
& & “你这样说,好像减肥人士畅谈节食感受。”
& & “你刚才说,好像血糖偏高,嗜渴症先兆。”
& & “我杀了你。”我伸手到他腋下呵痒,被他一把抓住双手,硬生生地拉进怀里。
& & 春节之前,单位派我到广州出差,陪同领导从香港迎接法国的一位政界要员来访。
& & 家阳帮我准备行李的时候,把我的西装拿出来说:“这一套,好像有点旧了。”
& & “凑合吧,没时间在单位定做了。”
& & 他看看我,没再说什么。
& & “不然,”我说,“现在去商场买?”
& & “我说也是。”
& & “我要高级的,名牌的,你来买单。”
& & “那你今天晚上得做茶叶蛋。”他说完,就嘿嘿地笑起来,“再买一套情趣内衣,黑色的,我早就看好的,哇……”
& & 出发去广州那一天,我与随行人员在机场等领导好久。
& & 终于在飞机起飞前,领导乘车姗姗来迟,下车的,却不是原来既定的那一位。
& & 我呆了一下。
& & 程家阳
& & 再遇到小华,在一家音响店里,她身边有别的男士。
& & 我们握手,低声地寒暄。
& & 她的朋友去付账的时候,小华说:“什么时候,去我那里把你的东西取走,否则这一个,”她指指那人,“不能搬进去啊。”
& & 她这样子,我倒不好意思了。
& & “那我尽快,明天好不好?小华。”
& & “明天好,我正好有空,在家里。”
& & 到了第二天,我做完手里的文件笔译,准备离开去小华那里取东西的时候,接到我父亲的电话。
& & 他的电话,不是他的秘书。
& & 他的声音像铁一样。
& & “家阳,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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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三章(1)
& & 程家阳
& & 我来到他的办公室,我父亲背对着我,面向电子屏幕打高尔夫。
& & 我从后面看他,他身材高大矫健,每一杆挥动都姿态优雅,虎虎生威。
& & 我说:“爸爸。”
& & 他没有理我。
& & 又尽兴打了十多分钟,终于停下来,回头看我,他面色红润,额角有汗,掏出手帕擦一擦,对我说:“过来。”
& & 我走过去,平静地看着他。
& & 他知道些什么,他会跟我说些什么呢?
& & 不过这不重要。
& & 我既然已经决定要与乔菲在一起,那么面对我父母,这肯定是必须要走,又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关。
& & 我心里打定主意,便觉得坦然。
& & 走近他,希望他直切主题,尽快结束。
& & “选个日子,我们重新操办你跟小华的婚礼。”他对我说,手里擦拭着他的球杆。
& & “不可能。”我看着他,清楚地说。
& & 可是我话音没落,脸上便遭重击,他加了重的球杆准确无误地飞速击在我的脸上,我失去控制地倒下,头重重地撞在地上,我的嘴里有血腥味,耳朵里有轰鸣声,剧烈的疼痛下,只觉得这一侧的脸孔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
& & 他走过来,蹲下来看我:“我觉得在你这里可以找到答案,你告诉我,小华为什么离开婚礼?”
& & “我不知道。”
& & 我慢慢地说,但愿他,听得清楚。
& & “你不知道?”他仔细看我,仿佛用心咀嚼这句话。
& & 我厌恶他自上而下俯视我的眼神,手撑住地面,忍着头上的痛,我必须站起来。
& & 他又一杆击在我的肩膀上,那里皮肉稀薄,金属球杆直接与我的骨头对话,我刚刚起身,被他一敲到底。
& & “我一直以为你很乖,家阳,所以对你疏于管理了,你任性太久了。”他在旁边换了一根更重的球杆,拧结实了加重球,照着我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嘴里一字一句地说,“我与其让你自甘堕落,不如今天就杀了你,免得以后劳心。”
& & 我没有躲,躲也躲不开,何必让他见我一副狼狈相?雨点一样的重击下,我起先还真是疼的,后来觉得这身体仿佛不是我的,不知怎么就不疼了。呵呵笑起来。
& & 我父亲停了手。
& & 喘着粗气看我,他梳理考究的头发乱了,这副样子,真是比我狼狈。
& & 我慢慢地坐起来,骨头几乎被他打酥了,那我也得把头发整理好。
& & 他停手了吗?不说话,看着我扶着墙站起来。
& & 我没有走,更渐渐走近他,不如今天让他彻底打尽兴,从此以后再不要找我。
& & 我父亲仍然手握球杆,狠狠瞪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就是为了那个妓女?”
& & “您,这么高的身份,怎么说,这种话?”我说,“她是妓女没错,您的儿子是嫖客。”
& & 我慢慢走近他,慢慢对他说,虽然浑身疼痛,唇舌麻木,但我有话要让他清楚:“这是个职责的问题,干哪一行就得尽哪一行的责任。您教我的,是不是?
& & “所以,您手握球杆给我一顿好揍,我也只能忍受。
& & “因为,您是我爸。
& & “没有别的原因,无非如此,否则我为什么这样被你打,为什么我的女人被你说得这么不堪?……”
& & 我看着他的脸,心里想笑,有心控诉,却无心恋战,我说:“你说得对,你要么打死我,要么别管我。”
& & 我转过身,扶着墙往外走。
& & 我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就这么几下子,就喘成这样,还是上了年纪啊。
& & 我大约是被他打得面目恐怖吧,从部里出来去停车场,一路受人瞩目。
& & 我上了自己的车,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就不忍再看第二眼。我的手也肿了,弯都打不了,根本不能开车,我这时候反应过来刚刚被人一顿暴揍,身上骨肉分离地疼,乔菲不在,谁来救我?
& & 我颤抖的手拿出电话,拨了家明的号码,他一接起来,我就哭了:“哥,我让老头儿给打了,你快来部里接我……哎,可别忘了带止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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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三章(2)
& & 家明带我到医院,请同事为我包扎,处理之后我的样子好像木乃伊,家明吃惊说:“老头儿真下狠手了。”
& & 他的同事问:“你报不报警?”
& & “我得考虑一下。”
& & 家明扑哧一下笑了:“这可成了大笑话了。”
& & 他说着将一支烟放在我嘴上:“行了,弟弟,消消气,他都多大岁数了,你跟他就别置气了。”
& & 我看着他:“他从来都比咱们俩厉害。”
& & “那倒是。不过,”家明说,“你被他打一顿不是坏事,否则更没有理由撕破脸皮,这样好,摆脱束缚。不过……”
& & 我知道他“不过”什么,乔菲。
& & 不知道我的父母会不会在我身上出了气,便善罢甘休,放过她呢?
& & 家明送我到文小华那里取东西,他在楼下等我,看着我下车的时候说:“这样负伤去也好,她看到现在的你,肯定后悔当初处心积虑。”
& & 小华开门,看见我就愣了。
& & “我是家阳。”我说。
& & “是,我看出来了。”她让我进屋,“怎么这样?”
& & “被我爸打的。”我说。
& & 她苦笑了一下,回到自己的电脑前。
& & 我放在她这里的东西不多,几件衬衫,浴衣,牙具,几本书。我在书架上找书的时候,不小心把小华的一本影集碰下来,砸到负伤的脚,我没忍住,“啊”了一声。
& & “怎么了?”小华在外面说。
& & 我没回答她的话,视线被从里面滑出来的一张照片所吸引。
& & 照片上有横幅:全市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
& & 一男一女,两个漂亮可爱的少年,是主持人,正面带微笑慷慨激昂地发言。
& & 这张照片我也有,因为男孩子,正是当年的我;而女孩子,这样看得仔细了,是小华。
& & 身后传来小华的声音:“你从来也没有想起我,对不对,家阳。
& & “可是,你知道的,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家阳。
& & “你跟她是爱情,她对你是爱情。
& & “那我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你,我在火灾的时候只想跟你在一起,就不是爱情了吗?”
& & 我缓缓站起来。
& & 小华继续说:“所以,家阳,你知道真相了也好,你心里怨恨我也好,我不打算道歉,我没有做错。”
& & 我拿着我的东西走到她身边,将钥匙交给她。
& & 我看着她的脸:“小华,我从来没有怨恨你,只是,我,我不是那个人,你的那个人。”
& & 她点点头:“是啊,我也终于知道了。”
& & 我坐家明的车子回到我跟乔菲的家。
& & 他之前没有来过这里,进了屋子,就说:“哎,不错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挺有安排的。”
& & 我嘿嘿笑,可是脸疼。
& & 阳台上挂着菲的内衣。
& & 家明看见了,摇摇头:“真不知道,是怎样一幅香艳的情景。”
& & 我点了支烟,眯着眼睛:“哎呀,那,那可真是……”
& & 他很感兴趣,一屁股坐在我边上:“说,快说说,性生活协调吗?”
& & “那怎么能叫协调呢?那是相当……”
& & 我刹住车,闭上嘴,看看这个无耻的淫虫:“我不告诉你,我好奇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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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四章(1)
& & 程家阳
& & 我呆在家里养伤,大多数的时间,自己照顾自己吃饭,洗漱,睡觉,我很庆幸我爸没有把我打得不能自理。
& & 两天之后,乔菲回来了。
& & 她看到我,就问怎么回事,我说让人给打了,她拎起我们家扫棚的棒子就要跟人拼命。
& & 我说:“是我爸。”
& & 她停住脚,回头看看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 & 我说:“这样更好,我巴不得跟他们把话说清楚呢。”
& & 我走过去,用我打着绷带的胳膊搂她。
& & 她说:“你猜这次我是陪同谁去了广州?”
& & 我想一想:“我妈。”
& & “怎么总能猜到?”
& & “我是他们儿子,我是你老公,你说我怎么总能猜到?哼,分而制之,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了。她跟你说什么?”我问。
& & 菲站起来,给自己倒了点水喝,挺不在乎的表情:“四个字就能概括:威逼利诱。告诉我不许跟你在一起,用了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乔菲,你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笑容,“当然了,也不忘提醒我,我的出身,家世,我从前的那些勾当。”
& & 她还在笑,语气轻松,我笑不出来。
& & 我被我父亲打,我面对他们斗争,我觉得游刃有余,我不以为苦,反以为乐。可是,一旦这些东西加诸在乔菲身上,我对他们就多了许多的怨恨,而另一方面,又对乔菲的心不确定,她会跟我一样吗?
& & 她脱靴子:“真没创意。
& & “这些话,你的原来的那个未婚妻都跟我讲过了,我都懒得回答了,最后不耐烦了,我就对她说:就这样吧。我知道了,不过,我不能。”
& & 她看着我,很平静,很坚定:“家阳,我不会跟你分开的。我们太不容易了。”
& & 我过去亲吻她,被她挡开:“不行,你有碘酒味。”
& & “那我吃块口香糖吧。”
& & 她伸手软软地搂我的脖子:“不要了,正好这段时间,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啊。”
& & 乔菲洗了澡,躺在床上休息,我躺在她软乎乎的肚子上,嗅着她身上温暖香甜的体息,可舒服了。
& & 夕阳的光从窗子外投在我们身上,我但觉从此后人生无忧无虑。
& & “你见过小华?”
& & “嗯。”
& & “还说过话?”
& & “失火之后,我去医院看你,被她撞见了,就教训我来着。”
& & “你去医院了?”
& & 她瞟我一眼:“你当时都那样了,我能不去嘛。”
& & “我说我好像看到你了似的。”
& & “你是看到我了,还数落我,痛陈我种种罪行,还管我要‘一句痛快话’呢。”
& & “真的?”我坐起来看她,“我还以为是我做梦呢,我怎么掐自己都不疼呢?”
& & “你当然不疼了。你掐到的是我。”
& & 我呵呵笑。菲也笑起来。
& & “我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怎么后来还要去非洲?”
& & 家阳的妈妈对我掌握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么一点点情况,在语重心长又绵里藏针地历数我种种的劣迹之后,有一句话还是戳到我的心上。
& & “乔菲,你爱家阳,不过,你自己问一问自己,能给家阳一个完整的家吗?你能给他小孩子吗?这么残缺的家庭,其实只是建立在你一个人满足的基础上的,对不对?所以,你还是自私的,不用否认。”
& & 她是优雅漂亮的女人,精力充沛,长于攻心,拍拍我的肩膀:“不过,我喜欢自私的人,多为自己考虑,更直接,更好商量。”所以,她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乔菲,你开个价吧。怎样能放过我儿子。”
& & 我想一想:“不如,您开个价吧。您看看,家阳他值多少钱。”
& & 女人瞪着我,我说:“算了,到这里吧,我给您的时间也够多的了。我跟家阳,我们不会分开。”
& & 我尽快解决战斗,可是色厉内荏,心情烦乱,从广州飞回来的一路上,我都为家阳父母亲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觉得震惊,而另一方面,她的话也把我心里,一点点最敏感,最在意的东西剥开,暴露在阳光下:我,并不能,给家阳一个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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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四章(2)
& & 家阳问我:“我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怎么后来还要去非洲?”
& & “家阳,”我拨拨他额角的头发,“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 & 他看我:“你说。”
& & “我们两个,曾经有过一个小孩子,还是在我没有出国之前,我在大学念书的时候。
& & “没有跟你商量,我自作主张地把他拿掉了。
& & “手术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家阳,我可能没有机会再有小孩子了。
& & “家阳,我不能,为你生一个小孩子了。
& & “所以我想走得远一点,我配不上你。”
& & 没有几句话,可是,说得真是艰难。我的喉咙疼。
& & 家阳没有说话,坐起来,看看我,又伏下身,手放在我的肚子上,他的手,非常温暖。
& & 他搂我入怀,轻轻问:“当时,疼不疼?”
& & “有点。”我说。
& & “有点?”他问。
& & 直到现在,我仿佛仍能感受得到那贴着我的脊背的冰凉的手术台和上面苍白色明晃晃的灯光,还有,我体内那翻江倒海般剧烈的剧痛。
& & 可最深的痛在心里,我总是想起,我失去了与家阳的孩子,心脏便会一剜一剜地疼痛。
& & 家阳说:“你没告诉我,是怕我为难,对不对?”
& & “……”
& & 他搂紧我,亲亲我的额头:“菲,我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所以以后,再也不要想跟我分开了,你让我照顾你吧。”
& & “我知道,你喜欢小孩儿……”
& & “可是,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我们要在一起,不是为了生小孩,这个道理你总是懂的吧?”
& & 我也搂住他,脸贴在他的身上:“嗯,你说得对。”
& & “而且,我觉得,我们这样在一起,太圆满了一些,这样一个小小的遗憾可以证明上帝是公平的,我就更有安全感了。”
& & 我重重地点头。
& & 深藏许久的秘密,终于在今天告诉家阳,我就轻松了许多。好像负重跋涉了很久,如今男人说,这包袱让他来背。
& & 原来事情如此简单,这个人,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树一样,可以让我依靠。
& & “再说了,菲,你想一想,咱们两个,又有学问,长得又好,再生个大白胖小子,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家阳说。
& & “对啊。”我觉得他说得真没错,总得给别人留点空间吧,“这也是为了生态平衡啊。”
& & “而且,”家阳认真地说,“如果不用生小孩,我们就不用戒烟了。你知道,小刘为了当爸,有三个月没吸烟,都馋死了。”
& & “对啊,我们也不用控制喝酒了。”
& & “嘿嘿,也不用避孕了。”
& & “哇哈哈,什么时候想做都可以。”我说。
& & 家阳的眼睛亮晶晶的,慢慢压在我的身上:“现在行不行?”
& & “你都受伤了。”我摸着他的脸,亲亲他,又亲一亲,“不疼啊?”
& & 他拧着眉毛跟我说:“忍着就更疼。”虽然我早有思想准备,不过第二天上班,我正翻译致联合国公函时,处长把我叫去办公室,告诉我,从现在开始停职休假。直到春节之后听候人事部门安排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发愣。
& & 我拿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走,心里想,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求仁得仁,没有遗憾。
& & 回了家,家阳看我拿了东西:“停职了?”
& & “嗯。”
& & “我也是。”他说,“人事处今天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不用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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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五章(1)
& & 程家阳
& & 我们在餐馆吃饭,商量以后的打算。
& & 我说:“我真的早就不想在这里干了,咱们去上海,去香港,不然,去巴黎,布鲁塞尔,我那里有很多朋友,凭咱们俩,到哪里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 & 菲吃着油菜说:“我觉得咱们不要冲动,以静制动。上面就说停职,没说炒咱们啊,看看情况再说。哎,你不要吃羊肉,这是我的,对你的伤口不好。”
& & 其实,在收到人事处让我停职的电话之后,我的心里一直有小小的兴奋。真的,好像鹦鹉自己手里攥着钥匙,什么时候飞出去,全凭自己做主,挺爽的。而另一方面,我确实着急离开这里,我心里害怕,他们又会有别的手段加在我跟菲的身上,逼我们就范。
& & “那你爸妈可就真要恨死我了,就真这么把他们二儿子给拐走了。”
& & “你也不用这么想,第一,你其实是在搭救落水儿童,我在溺死之前被你给捞上来了,这是好人好事;第二,”我把筷子放下,用餐巾按按嘴巴,“我把我爸,你把我妈都气成那样,我看他们也不想再认我了吧。”
& & 她把我放在桌上的手握住:“家阳,会不会有一天,你后悔这个时候的决定?”
& & “我现在就后悔了,”我说,“我后悔,我们浪费那么长的时间。”
& & 她站起来,隔着桌子亲吻我,在众目睽睽之下。
& & 我真是有面子。
& & “现在的问题是,快到春节了,咱们去哪里?”我说。
& & 菲想一想说:“不如,去我们家吧。我也有很久没看到我爸我妈了。”
& & “好,就这么定了,然后我们回来就辞职。”
& & “让他们后悔去吧。”
& & “对,让他们后悔去。”
& & 腊月廿九,我带着家阳回到我的家乡。
& & 北方城市的春节因为一场大雪而更添了浓厚的节日气氛。
& & 家阳脸上的伤口愈合了一些,白白净净的脸,嘴唇却冻得通红。我帮他把羽绒服的领子拉紧:“冷不冷?”
& & “还行。”他说着就打了个喷嚏,“哎呀,挺冷。”
& & 我们打了出租车回我家,路上我跟他说:“我都习惯了,我高中离家可远了,我骑车上学,走到一半,脚啊,手啊,耳朵啊就麻木了。可是后来你猜怎么着?”
& & “怎么?”
& & “骑着,骑着,它们又自己缓过来了,又不冷了。”
& & “是吗?”
& & “是啊,我没骗你,物极必反嘛。”
& & 他笑着就把我给抱住了。
& & 穿得多的我们像沾在一起的两粒元宵。
& & 我爸爸妈妈见到家阳非常高兴。
& & 第二天年三十,我跟着妈妈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
& & 家阳跟我爸吃花生,打扑克,我心里说,小子,这下你完了,我爸是这个街道,三个住宅小区的冠军,传说中的扑克鬼见愁是也。
& & 我用手语对我爸说:“爸,你不用让着他,把他的钱全赢过来。”
& & 我跟我妈把鱼做好了,我去看他们打牌,家阳在得意地笑,我爸表情严肃,全力以赴。
& & 我说,爸,怎么回事?你让着他了?
& & 我爸说,不是,这小子记牌,我出过什么,他出过什么全背下来。我都输三十块钱了。
& & 家阳阴阴地笑着说:“爷俩合计怎么算计我了吧?”
& & 我说:“你也太过分了,等会儿,我亲自会一会你。”
& & 我妈端上来饺子,我们坐在床上吃饭,我爸爸把我跟家阳的腿裹在狗皮毯子里,他说:“真暖和。”
& & 吃完了饭,我们又去放鞭炮,给邻居拜年,阿姨看到家阳就说:“行啊,菲菲,这小伙子真不错啊。”
& & 我说:“哎呀,一般吧。”其实心里得意极了。
& &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走亲串友,我发现程家阳有娱乐天赋,扑克,麻将,跟小孩子打电子游戏,他都是高手,把我叔叔阿姨,舅舅舅妈,表兄弟姐妹都给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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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五章(2)
& & 我说:“你不如好好练练这个,以后咱们不去当翻译了,去澳门,或者蒙特卡洛当职业赌徒。”
& & “蒙特卡洛就算了,我也就算个,亚洲级的选手吧。”他沾沾自喜地说。
& & 开心是开心,他把赢来的小钱都买鞭炮给亲戚家的小孩了。他们非常喜欢他。
& & 初五,我爸爸妈妈出门看朋友。
& & 我起床了都快到中午了,家阳还在睡。
& & 我妈妈走之前,把火锅料都给我们备好了,小肥羊的汤料,手切的薄薄的羊肉片,粉丝,青菜,血肠,还有虾,我想起家阳喜欢吃牡蛎,就穿上大衣下楼给他买。
& & 回来了,家阳也醒了,他把桌子摆好,正在调汤。
& & “你去哪里了?”他说。
& & “我专门去给你买牡蛎。”我说。
& & 可这厮忒难伺候,我们正吃得香甜的时候,他“啊”了一下子就把嘴捂住,声音含混地说:“牡蛎你也不好好洗一洗,我崩到牙了。”
& & 我没搭理,继续吃血肠:“谁让你自己不看好。”
& &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手捂着嘴巴,哼哼唧唧的。
& & 我放下筷子,走过去:“怎么了?家阳,咯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 & 他还在哼,我着急了,就把他的手扒下来:“快让我看看。”
& & 他的手在我的手里张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红色天鹅绒盒子,我震惊地心里说,不会吧!
& & “菲,”他的脸上有恶作剧得逞的笑容,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咱们结婚吧。”
& & 我得看看钻石够不够大。
& & 我慢慢打开盒子,只见一枚祖母绿,把脸孔都能照亮。
& & “哇,哇……”尽管瞧不起我吧,我就这么俗,家阳给我戴上,我就控制不住了,哈哈地笑起来,是哪部电影里说的来着?宝石能让任何女人抓狂。
& & 我搂着他的脖子:“就为了你这块钻石,行啊,我跟定你了。”
& & “什么时候注册?”他问。
& & “尽快,回去就注册。”
& & “就这么定了。快吃火锅吧。”
& & “好。”
& & 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经常反复地看我的这枚祖母绿的戒指,真漂亮啊,对着月光看,对着阳光看,对着镜子看,左手换右手地看,傻笑着看。
& & 回去的飞机上,家阳说:“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早买给你好了。”
& & “不过这个意义非凡啊。”我说。
& & “说得没错。”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 & 春节结束,师姐给我打来电话,说找不到我年前给她的一些资料了,我打算过去帮她找找,顺便探听一下虚实,家阳坚决不去,要自己联络我们去登记处注册的事。
& & “我不去,那么多事得忙呢,”他理直气壮地说,“我还得联系一下上海那边的朋友,要去你自己去吧。”
& & 这人性子上来还真是执拗,我只好自己回到部里。
& & 我在我的电脑上,把文件又拷贝了一份给忙得焦头烂额的师姐,她说:“菲菲,你现在还不回来,要把我给累死了。”
& & “我也想啊,不过人事处还没有通知我复职。”我看看她不抬头的做文件,发传真,也挺奇怪的,“怎么了?刚过完年,怎么就这么忙?”
& & 她在一叠信函中抬头看看我:“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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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六章(1)
& & 我下午回去了,家阳在家里上网,看见我说,你去阳台看看,我买的巴西龟怎么样。
& & 我慢慢去了阳台,看见家阳养在鱼缸里的两只头上有红线的小龟,我又慢慢走回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他笑着问:“怎么样?喜欢吗?”
& & “嗯。那还用说。”
& & 他看看我:“你怎么了?”
& & 我用手拄着头,看着他气色红润恢复了俊颜的脸说:“春节都过了,你也不往自己家打个电话。”
& & 他没说话,手指在键盘上打得飞快。
& & 我去给自己倒了水,在外面听见他说:
& & “你说什么?拜年吗?这么虚情假意的事,做起来有什么必要呢?你说,菲。
& & “不,至少现在,我不想见到他们。”
& & 这一肚子的怨气啊,从每个字都能听出来。
& & “家阳,”我喝了一口水,在外面对他说,“我今天去部里,听说一件事。
& & “非洲武装冲突,我们的两位高级铁路工程师在那里殉职,你爸去扶灵回来,除了保镖,他孤身一人。”
& & 他从里面出来,看着我:“你说什么?”
& & “你爸,那么大的官,自己去非洲,没有带文员,没有带秘书,没有带翻译。他自己去。”我清楚地重复道。
& & 他坐下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
& & 家阳干这一行许久了,当然明白,他父亲这样级别的官员将访团缩减到这么少的人员意味着什么,这是危险的行程,外交官艰难的使命。
& & 我抚摸他的手:“你不去看一看他吗?也许他现在需要你,家阳。”
& & 他站起来,又坐下来,在睡衣的口袋里找烟,我给他点上一支,放在他的唇间。
& & 我看到他额头上有汗珠流下来。
& & 家阳有点发愣。
& & 他抽完了一支烟,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打电脑。
& & 我跟着进去:“你听见我跟你说什么了吗?”
& & 他不说话。
& & 这是这个人的强项。保护自己,气死别人。
& & 我们吃晚饭,看电视,晚上躺在床上,他都没有说话。
& & 我关了床头的灯,感觉到家阳靠近我的身体,我搂着他。
& & “你怎么了?家阳。你不高兴了?”我问。
& & “没有。”他的脸贴着我,“我老了,我想起小时候的事。”
& & “说一说。”
& & “那个时候,我爸爸官不大,时间空闲,把我顶在脑袋上,带着我哥,我们去北海玩。
& & “他抽陀螺特别厉害。每次,我哥都气得够呛。
& & “我现在想一想,真是的,其实,我跟我哥都不如我爸,什么都不如。连点皮毛都没学会。
& & “他给好多领导同志做过翻译,在欧洲、非洲,在联合国工作,在行业里他有很高的声誉。
& & “外国大学里到现在都用他当年的翻译资料辅助教学。
& & “我想起,我两岁的时候,他就教我发小舌音,我长得大一点,开始正规学习法文了,他也忙起来,不过抽空还是会检查纠正我的学业。
& & “可是,后来,就派别人盯着我了。”
& & “可是,他很重视你啊。”我说,“这个爸爸是不太一样的,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他会比谁都通情达理的。而且,他比谁都希望你好。”
& & “是吗?”家阳抬起头,看看我,我看见他发亮的眼睛。
& & 我点点头:“没错。家阳,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的。
& & “家阳,你想不想陪他去非洲?”
& & “我想。”他说,面孔在月光下莹白如玉,“可是,我不能不顾你。”
& & 我抱着他,紧紧地抱着,家阳从来活得多么疲惫,在任何矛盾中,都渴望两全,对他的父母,对我,因而左右为难,辛苦了自己。
& & “什么话?”我说,“你明天去找他,你要陪同他去,你回来,我们就去注册。除了这事,我不许你再耽误一分钟。”我说。
& & “去哪里找你这么好的老婆?”他在我的怀里重重地点头,“照你说的办,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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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六章(2)
& & 程家阳
& & 我在父亲办公室的门口告诉他的秘书,我要见他。
& & 秘书说,首长不在。
& &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他的车子。”我说。
& & 他面带难色地看我:“你让我怎么办,家阳?”
& & 我不管不顾地推门进去,我父亲在桌上批阅文件,抬起头,看见我,面孔冰冷坚硬:“门都不敲,你这么多年的礼貌全没了。”
& & 我看着他,没说话。
& & “是过来求我原谅,还是再来讨一顿打?”他走过来,看我的脸,“恢复得这么快,我上次还是手下留情了啊。”
& & “您要自己去非洲?”
& & “谁允许你过问我的事情?”
& & “随员都不带?”
& & “……相关文书在国内都准备好了,到了那边,就是会晤一下总统,履行程序,接受同胞遗体,没有其他任务。”
& & “这不符合规矩,不符合您的身份,您怎么连翻译都不带?”
& & 他“哼”了一声:“我干什么的你忘了?你的那点伎俩,还是我教的呢。”
& & “爸爸,”我看着他,“我,我跟您一起去。我给您作翻译。”
& & 我父亲赫然抬起头,望定我的眼,好久没有说话。
& & 我继续说:“我知道任务有风险,您不愿意带太多的同志去,不过,堂堂大国的外交部高官,这起码的排场总要有,我跟您去。”
& & 他缓缓走到窗边,向外看,声音低沉地对我说:“你知道我都不愿意带别人去,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你走吧。别指望这样换点人情分,让我原谅你。”
& & “我不走。一码是一码,我没做错,也不需要谁的原谅,不过,”我走到他身边,“您别的东西我没有,这点坚持还是学会了的。”
& & 他笑了一下:“是啊,这,我是领教过的。”他回头看我,仔细看,“还是我打得不够重?今天居然来跟我耍赖?”
& & “下次记得要用棒球棍。”我说。
& & “好,我记住了。”他回到办公桌前,批文,签字,印章,交给我,“去办批件,家阳,我们后天乘专机出发。”
& & 我要出去了,他叫住我:“家阳,这次去,是要把同胞的遗体接回来,非常重要。”
& & “是,爸爸,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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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翻译官 第六十七章(1)
& & 我送走家阳,自己在街上散步。
& & 已经是春天了,天气转暖,冰雪消融,温和湿润的小风吹在脸上,让人心情愉快。
& & 我路过宠物市场,打算给小乌龟买点食,小店铺的老板说:“是喂巴西龟吗?那就买小条小条的鲫鱼和泥鳅,它们最爱吃。”
& & “是吗?”
& & “没错。现在正好是春天,您就喂吧,乌龟能吃能喝的,长得可快了。”
& & “太好了。给我一样一斤。”
& & 我拿着鱼回家,把它们放到鱼缸里,小乌龟一下子就来劲了,清水里起杀戮,一路腥风血雨,我都不忍心看了,先去看电视,等一会儿再收拾鱼缸。
& & 这个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了,我一看号码,是师姐,几乎是面临崩溃的语气:“菲菲,你再不回来,我就死了。”
& & “什么啊?”我说,“我都停职了。”
& & “你还没收到人事处的电话吗?他们很快就要给你打了,你跟家阳都不在,现在人手不够,连处长、副处长都干大活儿了。”
& & “好好,”我说,“我这就过去帮忙。”
& & 我放下她的电话,人事处的电话就上来了,不仅通知我立刻回岗工作,而且说,我从毕业以来的见习身份也即将转为正式的公务员编制。
& & 这仿佛突然降临的恩赐,不用说,来自家阳的父母,因而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 & 我坐下来,喝了一杯水,我在想,我要怎么做?
& & 我这个人,是有记性的,不习惯在被人贬斥之后,又接受馈赠,惴惴不安,又不得不感恩,那让我太不舒服。
& & 可是,另一个念头冒出来,决定便在瞬间做出。我穿上大衣,离开家,去部里,一路上,春风里,脚步越走越快,恨不得飞起来。
& & 不仅仅是为了家阳,我不愿意再让他两难,辛苦自己;更是为了,我多年来,自己的理想,一路颠簸的辛苦,委屈,汗水,让我更要珍惜已经得到的成绩,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的原因,我更不能放弃。
& & 程家阳
& & 我们在当地时间上午十点钟下飞机,该国外长和我驻该国大使接机,陪同我父亲去会晤副总统。
& & 会见过程中,我父亲态度强硬,严正要求当局为我国援建铁路的工程技术人员加强保卫措施。
& & 副总统一方面对我殉职人员表示哀悼和遗憾,另一方面,开始用种种借口搪塞,不肯增加预算,加强保卫措施。
& & 我父亲说:“你要看清楚,谁是朋友。该有的道义不履行,该做的事情不肯为朋友做,最终只会让自己众叛亲离。”
& & 我将父亲的话翻译给对方,总统在增加警力保证我方安全的问题上稍稍松口,可是代价巨大,之后的会谈中,其商务部的官员跟我父亲谈追加无息贷款的问题。
& & 父亲对我用中文说:“家阳,你看,与外国人的斗争,比小孩子的游戏还要露骨,你问他们,多少钱,能把我的人的性命买回来?”
& & 会谈之后,政府方面安排了简餐,我父亲拒绝,要求迅速接收同胞遗体回国。
& & 我们在首都医院接收,当地军士将灵柩抬上车之前,我父亲戴上手套,亲自在上面覆上国旗。
& & 我们从医院驱车去机场,颠簸的公路两旁,是望不到尽头的西非荒漠,在夕阳下,有粉色的光从地面幻化出来,是奇特的景象。
& & 随我们同行的保卫人员是两位公安部警卫局的武装参谋,一路上如影随形,尽职尽责。如今任务即将结束,两人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不住地向车窗外观察,我觉得每个行业都有行业之道,专业人士让人尊敬。
& & 我父亲说:“你刚才翻得不错。”
& & “谢谢。还当我是小孩子呢?”我说,“可能是不如你当年,不过,我现在在这一行里,也算相当不错的。”
& & 他看着我,眼角有笑意:“谁说你不如我?年代都不一样了,我当年,要是有这么一口漂亮的语音,还能早几年坐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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