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前脚刚离开,高义就一个跨步上前,对着裴知衍大惊小怪道:“世子,季宴方才说得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高义早在裴知衍还在军中时就一直跟随左右出生入死,说话也不讲究太多规矩。
“而且属下看他那样子,非但没点感激,怎么反到像是来算账的,世子可是他妹妹的救命恩人,他竟敢把您说成是小毛贼。”
高义说了一通后,下了结论,“您怕不是被季家给讹上了。”
裴知衍轻掸衣袍起身,唇边的笑意略显轻慢,并不放在心上。
这般从容不迫让高义悬起的心落回了肚子。
也是,谁还能把世子爷怎么着。
叶青玄从叶老夫人那里出来,沿着回廊往外走,穿过一道月门,抬眼就见临湖的六角亭内,季央正倚坐在美人靠上。
细风吹动她的发丝,轻柔拂过凝白的面颊,粉白的指尖无意识的绘着凭栏上的雕花,勾起落下。
叶青玄看得心头半酥,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季央余光瞥见有人过来,等看清楚他的半边面容,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
叶青玄愣了下,追上去道:“表妹。”
季央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朝他垂眸一笑,“表哥。”
叶青玄才从叶老夫人那里得知了季央落水一事,关切询问,“表妹身子可还好?”
季央将叶青玄的脸与记忆中重叠起来,仿佛又看到他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笑,寒意从骨缝里渗出。
“一切都好,表哥不必担心。”还能平静的和他说话,已经是季央能做到极限了。
“没事就好,祖母方才和我说得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叶老夫人刻意瞒下了是裴知衍救起季央的,她告诉叶青玄就是希望他能好好抚慰一下季央。
叶青玄看出她情绪不高,向她解释说,“这些日子我随着太子在忙吏部衙门的事,实在抽不出身,不过接下来有三四日的空闲,若是表妹愿意,我可以陪你四处去走走。”
季央脱口而出,抗拒之意太过明显,两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叶青玄看她的目光多了些探究,他了解季央的性子,软的就像水,鲜少会有像这般强硬的时候。
萤枝是最清楚季央变化的,但她也只当做小姐是有了心仪之人才刻意与叶青玄避嫌。
萤枝道:“表少爷,我家小姐身子才刚恢复,不宜多走动。”
叶青玄听罢一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不出庄子的话,只好想法子寻些雅趣了,对弈或者音律……总能陪表妹解解闷。”
季央手心里已是一片冷汗,若不是重活一次,她恐怕还察觉不到叶青玄性格的偏激,他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体贴迁就,实则强势,想要做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季央犹豫着是不是干脆就挑明直说,却又怕叶青玄面上不会有什么动作,暗地里却会用些极端手段。
好在这时,伺候叶青玄的小厮路安匆匆跑了过来,喘息几下道:“大少爷,府上派人来传来口信,说是陈侍郎让你尽快回去过去吏部一趟。”
叶青玄如今虽还在詹事府任职,但已经跟着吏部侍郎陈辞学习,他神色诧异地问,“如此着急?可有说是何事?”
路安摇头,“来的人没说。”
“去吩咐门房备马车。”叶青玄对路安说完,遗憾看向季央,“还说要陪表妹几日,看样子注定是不成了。”
季央听到他说要走,绷紧的肩头松懈下来,恨不得敲锣打鼓来送他,“表哥快去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叶青玄微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眼后又笑道:“表妹好好照顾自己。”
等叶青玄离开季央才慢慢往回走,她的两条腿都是发软的。
这是叶家的庄子,她再呆下去少不了还要和他碰面,到那时连避都不好避,干脆这次和哥哥一起回府。
正想着,季宴就回来了。
季宴打发走萤枝,还关了门,不死心的跟季央磨着嘴皮子,“阿央,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你别看裴知衍现在端的跟个清贵公子似的,可那双手杀过不知多少人,沾过多少命。”季宴明知季央胆子小,还故意压低声音,说得瘆人。
季央自然知道了,“世子杀伐于战场,诛得都是来犯的敌人,是以身许国的英雄。”
季宴看季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以为她听了会害怕才对,可这话里话外的倾慕之意是怎么回事?
季宴恨不得把早八百年前的烂事都翻出来,“还有,早些年他还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只因一言不合就将英国公的庶子刘冶揍的鼻青脸肿,简直狂傲之极。”
季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季宴刚想说能松一口气,就听她道:“那定是刘冶有错在先。”
季宴甚至开始怀疑裴知衍是不是给他妹妹下蛊了。
季央的心确实偏得已经没边了,但刘冶这人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上辈子她与裴知衍成亲不久后,刘冶就因在欢怡楼将女子折磨致死,而被一众大臣参了折子。
不过裴知衍曾经与他打架一事,她是真不知晓。
季央心中蓦然酸涩,回想起上辈子,两人虽是夫妻,她却从来不曾去了解过他的过去,那时也不想知道,对他总是抗拒,更是无视他对自己的好。
等她终于知晓自己的心意,已经是分别时候。
甚至到了最后一刻,裴知衍不再爱她,而是恨。
季央失神很久,眼圈悄无声息的红了,季宴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说得太过了,“你别哭啊,哥不说他坏话就是了。”
季宴手忙脚乱的拿了帕子递给她。
眼看着季央是决心不撞南墙不肯回头,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能怎么着,只能想办法把墙拆了。
季央还不知道季宴心里想了那么多,“哥哥再多说些世子的事吧。”
季宴比裴知衍小了两岁,与他也并非同科,大多也就是听说来的。
裴知衍十五岁就中了会元,只不是知又为何投笔从戎,甚至连殿试也没有参加就跟着裴侯爷去了军中,多少学子寒窗数十载只为求一个功名,他却跟闹着玩似的,说放下就放下,去了战场三年回来又当上了大理寺少卿,换谁不要骂上两句。
季宴也没少骂,他如今正在准备来年的春闱,还特意去看过裴知衍当年所作的策论,看完骂得更狠了。
听季宴这么一说,季央倒想起了叶青玄与裴知衍是同科的贡士,后来殿试被圣上钦点了探花,若裴知衍那时没有离京,恐怕连黄榜上的名字都该有变数了。
想必,当初少不了会有人在背后议论此事,叶青玄心中不可能没有芥蒂。
所以之后发生的一切,早都是有迹可循的。
季宴虽然也好玩乐,但分寸还是有的,在庄子上躲懒了两日就准备赶回国子监去。
季央向叶老夫人提出要一同回去。
叶老夫人一听就不肯了,“这才不到七月,怎么就想着回去了。”
叶家到了这一辈,几房夫人生得全是儿子,叶老夫人就季央这么一个外孙女,性子又乖巧熨贴,最得她喜欢,也愿意季央在身边陪着。
季央亲昵地挽着叶老夫人的手臂,解释说,“我也想陪着外祖母,可自从那日落水后我便夜夜做噩梦。”她声音轻了点,“梦到自己又掉进水里,怎么也起不来……”
往年她都是陪着叶老夫人在庄子上住到快中秋前才回季府,可眼下季央是如何也呆不下去了。
她轻抿了唇,水盈盈的眸中犹带着怯意和后怕,叶老夫人当即就心疼了起来,“你害怕也是正常,既然这样,就跟季宴一起回去。”
与叶老夫人告别后,季央就回屋收拾东西。
季宴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蹊跷,他怎么没听她说起过做噩梦的事,而且看她的精气神怎么也不像夜夜被魇着的样子。
季宴摸着下巴,狐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知道了裴知衍今日回大兴,所以才要和我一起走的吧?”
季央微一顿,将手里的衣裳递给萤枝才回头看向季宴,“世子也是今日走吗。”
她咬字很轻,尾音轻勾起,带着不确定的雀跃。
季宴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是吧。”
“哥哥。”季央扬着语调喊他。
季宴顿觉不妙,转身就要走,“你快收拾,我去看马车备好了没有。”
季央跑上前拦下他。
季宴扶额,“你要如何?”
“哥哥不是赶着回国子监,骑马倒是快些,一两个时辰便能到了。”
这是要把他支开?季宴立即警惕起来,端起兄长的架势,“你可别胡来。”
“我一定不胡来。”
季央嘴上应承得好好的,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出了庄子,季宴翻身上马,走前还不忘敲打季央,“我先回府等你。”
“记着,不得胡来!不过你想胡来也不成,有青书看着。”
心中暗自道,从前怎么没发现季宴这么能念叨,不过从前她也不会胆大到要去拦朝廷官员的马车。
出了武清县有一段不是官道,正值午后阳光刺人,来往的人也少,季央让青书将马车往道中间一停
萤枝满脸忐忑,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陪着最是守礼规矩的小姐做如此荒唐的事。
“小姐,我们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萤枝刚想说不行就算了,季央已经提着裙子走下马车,“不能教他看出端倪了。”
萤枝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季央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用手扯了扯看上去比她的手腕子还要粗的輏带,对青书道:“想办法把輏带弄断。”
青书和萤枝面面相觑,瞪直了的目光无疑都是在问对方:这就是小姐答应的不会乱来?
季央侧目看着发愣的二人,“怎么了?”
青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匕首,眼看着要下刀子,他挣扎着回头道:“小姐,少爷说了不能乱来。”
季央眼眸清澈透亮,“我没乱来,可不这么做,要是被世子看破了岂不尴尬,到时该如何说?”
青书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一鼓作气蹲在马车边开始鼓捣。
作者有话要说:兔央央和阿衍的第一场交锋,瑞迪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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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国子监里难得热闹,一众着青色襴衫的监生围挤在窗子口往外看。
“你们可知那女子是谁?”
其中一人转过身问坐在课室内温书的人,“你与季宴关系好,可认得她?”
陆谦放下手里的书册,透过窗子认真看着坐在亭中的两人,困惑地反问众人,“你们是当真看不出他们长得像吗?”
众人恍然大悟,有几个胆子大的看季央的目光也变得放肆起来。
季宴吃完季央给他带来的点心,拍拍手,回头看了一眼,把那些人一个个都给瞪了回去。
季央见他连最后一块都吃了,小声埋怨,“你怎么全吃了,好歹给其他人也留一些尝尝。”
“管他们作甚。”季宴不以为意,这是季央头一回来国子监给他送吃的,旁人可不配吃。
“说吧,找哥哥什么事?”
季央支支吾吾的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你怎么知道。”
“从前你可从来不会来这里,还特意带了点心。”季宴早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了,稍一琢磨便知道一定是为了那个姓裴的。
季央问他能不能打听出裴知衍平日里常会去哪些地方。
季宴始终认为裴知衍不是良配,并非是觉得他品行不好,只是这人心思太深又难以相处,他怕季央这样逆来顺受的性子会受委屈。
不过看她最近胆子大了不少,也越来越有主意了,季宴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哥哥只说一句。”季宴收起笑脸,正色道:“别让自己伤心了才好。”
季央回想起上辈子赐婚的圣旨送到府上时候,季宴那时差点要冲去和裴知衍拼命,她唇角抿着笑,乖巧应道:“我知道的。”
季央回到府上已经是申时,她先去了陈氏那里。
季瑶才刚午憩起来,圆润的脸颊上还有红印在,丫髻半散开,陈氏正在替她梳发。
季央问,“父亲回来了吗?”
陈氏笑说:“过了晌午就回来了,与你大表哥一起来的。”
“叶……表哥,来了?”季央脸色一瞬间变白。
“两人在书房谈事呢,你父亲留了他吃饭。”陈氏给季瑶绑好发绳,拉了季央说,“正好想问你,你表哥喜欢吃什么,我好让下人去准备。”
陈氏没有觉察出季央的不对劲,在她看来叶家这三个哥儿里最出众的就是叶青玄,德才俱佳,将来叶家的兴荣必然也是要靠他,加上他与季宴的感情甚笃,所以陈氏压根儿没有往旁的方面去想。
季央道:“表哥他不挑食。”
季瑶梳好丫髻贴到季央身旁,打着哈欠喊她,“长姐。”
季央摸摸她发绳上的珍珠,让自己尽量不要表现出异样,“母亲简单准备一些就好。”
陈氏去了后厨,季瑶则缠着季央去园子里踢毽子。
季央心不在焉,几次都接不住季瑶和萤枝踢来的毽子。
季瑶凑近萤枝的耳朵,捂住嘴小声取笑季央,“长姐踢得一点都不好。”
季央提着裙摆,看着落在鞋尖前的毽子,“怎么每回都是我接,不公平。”她唇角微微向下,发泄着心里的情绪,瞧上去就像是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季央心里清楚,只要她与叶青玄是表兄妹,只要祖母还在,他们就不可能不见面,哪怕她再不愿意。
叶青玄此人太会察言观色,她必须装出不在意,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绝了他对自己的心思。
季瑶以为她是真的因为毽子踢不好才难过,想了想,跑过去将毽子捡起递给季央,“那这回长姐先来。”
季央难得也孩子气了一回,引得萤枝稀奇地瞪大了眼睛。
季央知道她在惊讶什么,自己从前是绝不会这样的,细细算起来,她与裴知衍虽然知做了一年的夫妻,性子却是真真切切的被他养娇了。
季央收起心思和季瑶踢毽子。
“原来表妹在这里。”
蓦然传来的声音让季央身子僵住,任由季瑶踢过来的毽子擦着她的裙摆而过,做不出动作。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控制情绪,可在听到叶青玄的声音时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闷,眼前又浮现嫁衣烧出的火焰。
叶青玄信步从回廊下走来,季瑶垫起脚朝着他挥手,喜滋滋道:“长姐,是叶表哥来了。”
季晏和季央叫表哥,她也就这么跟着叫了。
叶青玄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毽子,浅浅微笑:“给你。”
他甫一靠近,季央就想要躲开,靠攥紧了手心才勉强忍住。
季央伸手接过,“谢谢表哥。”
叶青玄还想与她说话,她已经走到了季瑶身旁。
叶青玄微微一怔,唇边的笑意还在,可看像季央的目光已然多了探究。
季央心底一沉,勉励朝他笑了笑,“表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叶青玄心中的疑虑削减,只当是那日自己走得急,所以惹她不高兴了,思及此,他带笑道:“有事与姑父商议,正好也看看你。”
季央闻言脸上的笑意都差点挂不住,半瞬后又听他说,“和瑶姐儿。”
季央对他的话不做回应,心中思索起来,吏部郎中一职空缺,如今又是叶青玄进六部的关键时候,想必他今日前来也是有与此事有关。
上辈子他约莫也是这时入的吏部,从此平步青云,甚至勾结上梁王……
季瑶站的远远地问叶青玄:“叶表哥,你会踢毽子吗?”
叶青玄不是扭捏之人,大大方方道:“踢不好。”他笑看向季央,“恐怕比你长姐还不如。”
季瑶转着眼睛去看季央,回过头道:“我不信,除非你踢给我瞧。”
这可把叶青玄难住了。
“我正好也有些累了,表哥就陪阿瑶玩一会儿吧。”季央小力的将季瑶往前推了推,自己则借口换衣裳,趁机脱身。
叶青玄拿着季瑶塞给自己的毽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央越走越快的背影。
到了晚膳的时候,季央也是拖了又拖,才不得已磨磨蹭蹭的过去。
叶青玄与她说话,她就回答,笑容表情挑不出错处。他总喜欢用那双带笑的眼睛看她,她也镇定回视。
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亲近感。
好在那日之后叶青玄便没再来过,季央也放松下来。
皎白的明月高悬于夜空,季府阖府上下一片宁静。
夏末时节,白日里还炎热难耐,到了夜里就凉爽了下来,窗棂半开着让风可以吹进屋内,架子床上悬挂的纱幔也被吹得轻盈拂动,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床榻之上的娇纤身段。
季央半盖着薄衾,白腻的手臂垂在床沿,月华淌过皎白如缎,巴掌大的小脸上是突兀的绯色,柳眉细细颦起,像是十分难捱。
蜷紧的足尖无意识的摩挲过绷紧的脚背。
“央央,央央……”
耳边回响着裴知衍缱绻低哑的声音。
季央猛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望着漆黑一片的梁顶,湿润的双眸里满是无措和羞耻,她交错着双腿将自己缩成一团,懊恼的咬紧唇瓣,她怎么会做如此放肆的梦!
梦中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一遍遍在脑中闪过,既使已经清醒过来,季央还是控制不住浑身打颤,嘴唇也被她咬得像要滴下血似的。
季央不敢点烛,轻手轻脚的去到净室擦身子。
她以为经这一出,自己会睁着眼睛到天亮,没想到一躺到塌上,倦意就纷至沓来。
清早,萤枝来叫了她两回,她才醒来。
季央软着身子,困倦地靠在床侧不愿意动。
这些日子萤枝习惯了季央的变化,相比从前小姐规矩守礼的模样,萤枝更喜欢她现在这样,整个人都鲜活多了。
见季央还是倦意迷朦的模样,萤枝试探道:“小姐,我们今日不出府了吗?”
季央眨去眼中的水雾,眼眸清明起来,她怎么忘了她今日还要去堵裴知衍。
哥哥告诉她裴知衍每逢休沐的时候都会与沈清辞去东长街上的云半间酒楼。
裴知衍与沈清辞一直交好她是知道的,季央不大高兴地扁了下嘴,怎么偏就与她不好了。
东长街这一条街从头走到尾是两种境况,前头酒肆茶铺,叫卖的摊贩络绎不绝,到了后头就只有寥寥几间铺子,来往的人也少,季宴与她说得那酒楼就在临湖的街尾。
湖面上架着一座亭子桥,季央坐在亭中,风掠过湖面,将季央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吹得更乱了,她抬手将吹乱的发丝挽至耳后,告诉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萤枝守在桥中间,看到远远走来的身影,忙不迭地跑进亭子里,“小姐,来了!”
昨夜的梦又冷不丁的窜入脑海,季央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心又狂跳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湖边的杨柳,柳枝错落坠在水中,顺着水流的方向轻晃摇曳,她纤长的眼睫也跟着轻轻颤,眼尾不受控制的就布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季央闭了闭眼睛,小口吐气,让自己略略冷静下来,可那抹红晕好不容易才褪下去一些,不一会儿就又升了起来,我见犹怜。
石桥的另一头,高义在裴知衍身后出声提醒,“世子,您看桥上。”
裴知衍轻抬眼眸,朝桥上的亭子内看去,细长的凤眸内神色淡淡,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高义暗自在心里头盘算着,这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世子与季小姐碰上的次数就该有……五次了吧。
上回在灵惠寺世子还能绕路走,如今就这一座桥,恐怕是避不了了。
季央也是这么想的,可她没想到的是,裴知衍慢步走上桥,往桥下走……竟连步子都不曾停一下,就跟没看到她一样。
她心里霎时就打起了退堂鼓,眼看着裴知衍马上要走下桥,季央一鼓作气,提着裙摆追上去。
裴知衍停下步子,视线清清淡淡的朝她看去,“季小姐,好巧。”
季央咬牙,这回倒是不准得不认识她了,而是装没看见。
她朝着裴知衍微微一笑,顺着说,“可不就是巧。”
裴知衍点头算是默认,而后不再言语,等着她的下文。
“我原本还想着亲自去侯府向世子道谢,没曾想在这里见到了。”
“与其谢我,季小姐更应该去谢江大人。”
裴知衍是笑着说的,言行举止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客气与疏离,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如果不是江绍安开口,他根本不会将马车让给她。
打击受多了,季央反倒也没那么难过了,“世子误会了,我说得是救命之恩,当日若非世子出手相救,我恐怕就没命了。”
“季小姐。”裴知衍露出不解的神色,“虽不知季小姐所说得是何事,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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