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8年杨幂是不是改年龄了多少岁?

据香港媒体报道,内地人气影视小天后杨幂9月12日前往香港正式签约少城时代及环球唱片公司,环球还邀请同公司的内地歌手张靓颖现场支持。杨幂获赠一个电池和一个麦克风,寓意她在歌唱事业上展示力量。9月12日是杨幂25岁生日,大会送上巨型生日蛋糕给她,并合唱生日歌为她庆贺。杨幂的生日愿望是即将推出的唱片大卖之外,还希望朋友和家人身体健康。

杨幂表示最开心是偶像陈奕迅写了一首歌给她,希望有机会合唱。问到想要的男朋友有什么条件?单身的杨幂说:要有责任感,大家能交流。有指曾合作电影《新天生一对》的周渝民是万人迷,她可喜欢这类型的男生?杨幂说:我们合作时间虽然很短,但他很帅,我被他电倒了。她表示没想过与周渝民有发展机会。

近几年来,杨幂这个85后新生代演员的发展可谓突飞猛进,从小东邪郭襄到《宫》中的女一号洛晴川,她像一匹黑马杀入观众们的视线当中来,灵气且纯净。随着电视、电影事业的不断扩展,杨幂也像很多前辈一样,演而优则唱,投身乐坛,并将发行个人唱片。这让许多喜欢她的戏、听过她的歌的粉丝们兴奋不已,纷纷向360星座网咨询杨幂将来的歌唱道路会是怎样的情况。

1、问:杨幂适合做歌手吗?她的音乐能否像她的影视作品那样交份好答卷?

答:杨幂的八字为辛金之命生于子月,加上整个八字财官相生,所以喜庚金劫财扶起弱身。从整个八字的喜用来看,杨幂唱歌更加符合整个命局的方向,而从杨幂的大运分析,从2008年进入酉运,她的音乐运就已经有启动的迹象。应该说,杨幂的音乐可以取得不错的成绩,而且成绩来的速度很快,重点关注2013、2014两年。

2、问:杨幂年纪轻轻,但这几年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从她的八字里能否看出她这场好运能走多远?她是否适合做一个明星?

答:杨幂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取得不错的成绩,这个得益于她八字中年柱木火相生,所以成名较早。从杨幂的八字分析,她的星途往2018年申运略有下降,但是那时候她所在的平台已经比较高,近几年来看:2012年8月,杨幂有存在负面报道的风险,这一年也是杨幂感情纠缠、事业上结交贵人运的一年;2013年,杨幂的表现再次有非常出色的表现,在星途方面较为显赫;2014年,是杨幂星途上的转折之年,这一年佳讯频传。

从杨幂的八字来看,她还是比较适合从事演绎行业,做明星是符合其命理的,也相对其他方面而言会走得比较顺。

3、问:杨幂曾说过要在5年之内将自己嫁出去,她可以做到吗?能拥有甜蜜美好的婚姻吗?

答:杨幂的夫妻宫较不稳定,5年之内嫁出去难度是不大,2013、2015、2017均有不错的婚相机会,但是结婚容易守婚难,白首到老还是需要双方的坚守,甜蜜美好的婚姻需要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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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传统村落的空心化是这个阶段的历史必然,是村民根据自己的价值判断做出的选择。应在正视部分传统村落空心化是不可避免的前提下,跳出既有保护利用观念的窠臼,从中国农耕文明的内在逻辑和现实需求出发,发展符合中国实际的传统村落保护利用观念和方法,理性评估各村的综合价值、分析利用前景,分类精准保护利用,避免有限的资源错配和浪费;更重要的是高度重视可传承的文化,进一步强化对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保护和传承发展,使其在不断的传承衍化中永续生机。

讲真,2020双节假期闲得无事敲键盘开始写这个的时候,心里像揣了个兔子,始终忐忑不安。在大家都在为传统村落的空心化而焦虑不已、付出巨大努力去挽救之时,竟然还对空心化村落是否需要投入巨大资源去抢救这个事儿产生了疑惑,不太合适吧(汗)。不过既然动了此念,就沾了这因,斗胆就教于感兴趣的各位方家,以求去掉心中的惑,也算得一果吧。

起初,在各地传统村落溜达的时候,看到人去屋空、墙倒梁倾,处处残垣埋故井的凄凉境况,无力地看着“不可再生”的宝贵文化资源仓惶地消逝在风中在雨中,心里堵得很、急得慌,甚至还有些许的隐怒。然而,在看、听、学得越来越多之后,慢慢地尝试以更现实的态度看待传统村落的空心化。

弱弱地报告一下,在一个很现实的世界里,想事情就得多点理性的冷静,少些感性的迷思。如果每个传统村落都能投入3个亿进行环境修复、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提升,每处老屋都能得到300万的修缮维护费用,每个愿意继续在老村里居住、按传统方式生产和生活的村民,无论老少每月都发1万元工资(或者别那么庸俗,称为文化传承鼓励金可能感觉好些)……还可能有什么空心化的问题吗?

很遗憾,在现实世界里,真没那么多钱。勉强留存至今的那几万处传统村落中,确实有好些村落因为颜值高、区位佳、运气好,能够依托旅游啊文化创意啊名人效应啊网红产品什么的,实现保“护和发展的良性循环”,被媒体反复报道引为样板案例和励志故事,仿佛这就是传统村落要努力的方向和应达成的目标。但是,正如乌泱乌泱的美女中李家子柒却只有一个,如此“成功”的村落又能占多大比例呢?而且,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来说,红起来发了财就算是“成功”吗?

无论是从人口空心、文化空心还是经济空心的角度来看,传统村落的空心化,已是很普遍的现象。甚至就算是在人烟稠密经济发达的地区,往往也是新村美丽无俦活力迸射,老村人烟冷落暮气沉沉。随着光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村落只能是人口一天比一天少,一场风雨老屋又塌了几栋,最终还是将湮没在斜阳荒草之中。


这栋老宅的主人,每次回来都刻上日期留念。然而,1991年2月13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回来刻字了……

谁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传统文化不可再生的宝贵载体”无可奈何地消亡呢?于是大家为应对传统村落的空心化而殚精竭虑,付出了巨大努力。但在一场场研讨会召开的同时,一处处村落正被雨打风吹去。尽管谁都清楚,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能够永生,可是我们能否理性地承受这些消亡?如果不愿意承受,又将如何面对眼下的现实问题呢?

其一,应该基于“空心化不可避免”这个前提考虑问题。

相当一部分传统村落的空心化是不可避免的历史发展趋势。抛弃幻想,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得清楚地认识到,相当一部分传统村落(没根据,凭直觉猜,大概40%)的空心化是历史的必然,因为其发轫衍化发展的水土已不存在,无水无土之木想要存活,至少在目前的条件下,不啻天方夜谭。更何况,包括宇宙本身在内,只要是生命就终将逝去,除非科技发展到逆天的地步,比如真的能够实现长生不老或者时间旅行。而且,村落的空心化是系统性的衰落,没有系统性的解决办法,只靠一两个神仙妙招改变不了这个趋势。如果现阶段还不能逆天改命,所有的思考和筹划,就应该基于“空心化不可避免”这个判断出发。否则等于是拿着失去磁性的指南针和错误的地图在作战,再精妙的设想,也只能是看上去很美、徒然浪费精力财力时间而已。(友情提示1:已然生气的朋友,就看到这里吧,下面的内容可能更容易引起不适,慎入)。

其二,思路决定出路,空心化焦虑可能是受既有观念的局限。

中国传统村落是一类特殊的遗产,无法完全套用既有的文化遗产保护理论、观念和方法。应不断讨论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本质是什么、目标是什么,这样才能知道空心化究竟让各利益相关方损失了什么,能否挽回这些损失。打比方说,尽管大家都说鸡缸杯可宝贝啦必须放在恒温恒湿的柜子里保护其真实性,可俺认为杯子本质上就是一件生活器具、用途是喝水,俺干嘛不能用鸡缸杯来当茶杯,而且为了让自己高兴,在上面再画一只小马宝莉?世上有很多杯子可以用来喝水,熊孩子不小心把鸡缸杯摔了,摔了就摔了呗,大不了再找匠人烧只鸡缸杯,实在不行还可以用玻璃杯陶碗竹筒喝水,也用不着爆锤孩子。可是如果这个杯子具有驱赶邪祟的特异功用,那就是我所不能承受的损失,当然得珍而重之地锁在保险柜里,再雇俩武术宗师24小时守着。问题来了:传统村落蕴藏的各类“遗产”中,有多少是鸡缸杯那样的重宝,又有多少是用来满足日常生活需要的水杯呢?又该由谁、怎么判断呢?(友情提示2:这确实是不当比喻,见谅。如果真愤怒了,找砖是很容易的,现在拆拆拆正火爆着呢,拆下来的砖到处都是)。

其三,遗产很珍贵,生活更重要。

遗产保护本身就是一种功利的行为,传统村落的保护利用,也是为了人能生活得更好些。别不好意思,既然人是这个星球上已知的唯一智慧物种,那么人类所做的一切,包括努力去保护猫猫狗狗花花草草文化遗产,当然都是功利地为了人自身。只不过这个“人”是谁?是干部、学者、游客、村民还是?是远在天国的先祖,还是今天活生生的人,还是未来的后代?文化遗产保护,本身是人类逐渐进步而产生的精神需求;遗产只是生活中的调味品,其重要性比起柴米油盐酱醋茶,其实还要低。至少在当前,很多村落的空心化是村民根据自己的价值判断做出的选择,对很多村民来说,他们村落的空心化,恰恰正是乡村在现实条件下的一种“自救”,另一种形式的发展和前进,您是为此而失望,抑或欣慰?(友情提示3:如果看到这里还没有砸手机,那么咱们就可以继续聊了,有空请您吃书院火锅哈)。

其四,以无为之心,行有为之事。

虽然部分村落的空心化是必然的,但我们也绝不能消极无为,总得和文化遗产消逝的大势争上一争:不能因为人总是要离世的,有病就不治了不是?只不过这个“争”呢,也别乱争,尽量秉持“无为”之心,别硬生生地发明一些本来不必要的任务来折磨自己,如“一定要遏制传统村落的空心化势头”,“要利用文化遗产促进经济的发展”,“村落发展要一村一品”,“恢复明清风貌”……诸如此类。更重要的是,要积极地从损失中得到些什么。搪瓷缸子用了近百年,破啦漏水啦没法用了,捯饬捯饬弄成个艺术品2000万美刀卖给杰克·马,反正他天天都在为钱太多而痛苦哭嚎。玻璃杯炸裂了,木事木事,碎片插围墙上防止黄鼠狼来偷吃咱家的藏獒。鸡缸杯也被拳大无脑的宗师弄碎了……哎呀呀怎么这么倒霉,把宗师高价转让给上流社会当宠物,然后把鸡缸杯碎片镶嵌在客厅卫生间的墙上弄成花,显摆显摆千年世家的底蕴……只要不是思聪兄,家业再大,如果有所损失也得最大限度地找补些什么回来不是?(友情提示4:所谓“知天命、尽人事”,不知天命那是倔,不尽人事那是懒,都会对保护利用工作带来损害)。

其五,肉身难久远,神魂永流传。

本来嘛,传统的中国人,相对于“身外之物”,更重视精神层面的享受。传统村落最核心的价值在于其蕴藏的传统文化。而文化是无形的,载体可能消失,文化仍可以流传。如果始终在“物”的层面纠缠,在最关键的时期、把最多的力量都投入去修缮那些老屋却没有尽全力抢救传统文化,未免有一丝丝“舍本逐末”的意思(再啰嗦一次,如果每村有3个亿、每栋老屋有300万维护资金,这话就当俺没说)。我们要保护的“传统文化”究竟是什么?究竟应该怎样保护?赤壁赋读过吧?东坡肘子见过吧?可苏轼老先生早已离世已近千年了。在鹳雀楼上吟诵过“更上一层楼”吧?在滕王阁上欣赏过“落霞与孤鹜齐飞”吧?在北固亭上立志“先天下之忧而忧”吧?可是,您登临的是千百年前的“原建”吗?时至今日,当年创造这些文化的人早已不在,可这损害了赤壁赋、鹳雀楼、范文正公的文化价值了吗?恰恰相反,随着历代的传颂吟咏阐释增添丰富,它们的文化价值反而在不断增值。也许可以再想想:在相当一部分村落的空心化无可避免的前提下,在人力财力极其有限的情况下,传统村落保护发展更急迫的任务,应该是什么呢?(友情提示5:其实看到这里就足够了。如果不是飞机晚点等得实在无聊,再往下看无非就是上述这几点的碎碎念,而且充斥着大量只起调味作用的恶趣味、各种无效信息,真心没必要浪费宝贵的时间)。


时代变迁中,就算是过去的高门大户、精美华宅,也被毫不留恋地舍弃了,更何况那些屋檐低小的土屋茅舍……

别伤感,村落空心化是历史的进展

作为“农耕文明的结晶和载体”,一座传统村落空心掉了,无论是人口空心还是文化空心,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大家都为传统村落的空心化问题而焦虑,哪怕明知非常艰难甚至不可能,也努力想方设法力求解决空心化问题。可是村落的空心化是可以遏止的吗?一处村落是可以的,找杰克马捐赠5个亿再把阿里总部搬进去就差不多能“活化”了吧……可成千上万处村落呢……?也许将来逆城市化浪潮真的会出现,乡村将会成为奢侈品,广大人民拎着成麻袋的美钞也老屋难求,可这样美好的明天来临之前,究竟能有多少村落熬得下来呢?

传统村落空心化的本质,是传统农耕的衰落。

传统村落日趋普遍地、彻底地空心化的原因,很多学者已经从各种专业和各种角度(包括但不限于土地制度、自组织能力、农村改革、城乡关系等深层次的因素),进行了深入广泛的探讨。但要简单说呢,无论是空间意义上的废弃、人口意义上的过疏化、经济意义上的衰落、文化意义上的变异,传统村落空心化的实质,都是:传统农耕的衰亡。传统社会的一切,哲学艺术社会组织律令制度城市建筑文学艺术节庆风俗……基本上根基于传统的农耕生产。靠天吃饭就需要敬天拜神祭祀祖宗,耕田需要壮劳力自然男尊女卑传宗接代成为头等大事,春种秋收自然就得有牛棚猪圈谷仓……但是随着历史进展,工业化、信息化时代的农业生产方式已然产生了根本性的变革,村里大多数年轻人已经不懂得、也不愿意、也没必要耕田种地养牛喂猪,无数村民早就习惯了在超市买菜买肉。大量不适合机械化作业的田地已然抛荒,就算种田人们也更倾向于买种子用化肥洒农药……以传统农耕为基础发展而来的一切文明成果,当然也随之变异、离散、消失。我们通常所说的空心村,自然是那些人去屋塌、狐鼠横行的村子。但也应该意识到,那些人流熙熙攘攘、充斥着酒吧民宿非洲手鼓的爆红村落,其实也是一种空心村:文化空心的村。这两种极端情况的表象反差很大,但内里是一致的:传统农耕的衰落。

谁都知道生产方式决定上层建筑,在传统农耕方式不再延续的时候,作为其产物的传统村落,自然慢慢地失去了内在的生命,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必然淡出历史的舞台。纵然什么自然山水环境格局风貌传统建筑甚至非遗代表性项目就算保存得无比完好,但是内在的经济文化逻辑却早已不再,徒留一具具空壳,这还是作为“农耕文明基因库”,而具有保护意义的传统村落么?


传统农耕: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传统农耕的衰落,是无法、也没必要逆转的趋势。

传统农耕,养活过近千亿人,维系了中华民族数千年的生生不息,自然有其独特的价值和让人难舍难分的感情牵绊。但是,在人类社会技术的不断进步下,纵然传统农耕在小块的土地上、在生态保护上、在家庭经济的维系上有其突出的优点,也不可能在大规模的层面上继续传承,无数农民已经用脚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事实上,如果人类代代没有更新和变化,那岂非死水一潭?没有技术的革新和进步,哪里有人类的未来?传统农耕,可能正因为它已是或将是水月镜花,才会让人念念不已,但如果还将其供上神坛顶礼膜拜,可能就有点问题了。

每个时代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和成就,中国农耕生产能够一以贯之地绵延数千年而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本身已是历史的奇迹。直到20世纪真正面临决定性的冲击,给自足的农耕经济、严密系统的宗法秩序等等才开始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一旦发生就是广泛、迅速、深刻的,短短百余年间,传统文化发轫、衍化、生存的土壤,就已然消失殆尽。土地制度、经济结构、人口构成、社会心理、生产效率……都与过去有了翻天覆地的突变,传统农耕方式及其随之产生的文化,除了些许残片(比如廿四节气、过年的习俗、一些“非遗代表性项目”等),哪里还有继续生存的条件?

就传统村落保护而言,没有了传统农耕作为内在支撑、失去了最根本的活力来源,面对一栋栋苍老衰败的老屋,越来越少的人口,还试图“遏制传统村落的空心化”、“原汁原味”地保护传统村落,还想在保护传统农耕文化的同时又让她“活化”,在相当一部分村落中是不可能、也没必要的任务。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传统农耕将只是博物馆里的展品罢了……

城市集聚的马太效应,将使越来越多的村落将空心掉。

过去,为啥有这么多的村落在田野山川里星罗棋布呢?很简单,传统中国最根本最普遍的生产就是农耕啊,靠天吃饭,逐水、逐田、逐林而居。在没有电摩托的时代,耕作半径决定村子就在田地的中心,“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当村子人口繁衍周围土地不够用了,家族就会开枝散叶继续去开拓新的村落……

但这种需求在今天却非常弱化了,技术改变着一切。一条县道的开通,就能使以前古驿道连接起来的数百个村落衰落;一条高速公路的启用,又意味着县道上几十个村落失去可持续发展的前景;每一个县城的扩张,都意味着又一批村落的废弃……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由各种资源不断聚集推动的。除非技术再次发生飞跃性的变化(比如人类真的制造出了哆啦A梦的传送门,这样就算我住在深山里,几分钟之内也可以到上海参加聚会),否则,人类集聚的这种大趋势,仍将持续。

就目前的现实情况来看,别说村落了,就连一些小县城,也被周边大城市抽去了精气神;四通八达的高铁,更容易把小城市的人力抽离到大城市从而加速小城市的衰落。甚至连有些省份,人口已然是净流出。当下主流的观点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就是城镇化、集约化、规模化,人口必然主动或被动地涌入城镇,否则城镇化化什么(其实这是有问题的,但是“城镇化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已成为不可撼动的宗教,讨论也没意义)?如果我国城镇化率真达到了70%什么的发达国家水平,那意味着现存的近三百万自然村组,或许有三分之一将无人居住。就算还有几位老人留下,他们到底是因为故土难离,还是有心无力?

说句遭人恨的真心话,不要为了村落的空废而苦恼,反而应该感到欣慰:因为这意味着更多的人摆脱了相对艰苦的环境,享受了现代文明的成果,这不也是举国上下正为之努力的吗?


大城市集群在不断地抽离村、镇、小县城的精气神。有些古村古镇投入巨资修缮得不错,可惜仍然留不住年轻一代的人和心……

传统意义上的“乡愁”,必将被淡化和取代。

应该认识到,宏观但抽象的“民族的乡愁”,和作为个体人的“乡愁”,并不完全是一会事儿。对个体的人而言,乡愁,很可能只是曾经在农村里生活过的人,对上山掏鸟蛋下河摸螃蟹的童年时光酸酸甜甜的追忆。而他们下一代的乡愁,很可能就是迪斯尼乐园和iPAD了。确实,城里人在黄金周什么的会乌泱乌泱地涌入乡村去猎奇玩乐,偶尔有些奇人怪客也愿意长期住在山村里,调素琴阅金经引来朋友圈的羡慕与眼热(子柒妹妹还因此赚了很多钱,羡慕嫉妒不恨),但这和乡愁有什么关系呢?随着对作为故乡的乡村,还能够有点模模糊糊记忆的1960/70们逐渐老去,个体的乡愁,也许是一张张无比美丽、但是逐渐褪色,最后终于无痕无迹的老照片而已。

至于村民,他们的乡愁是什么?自媒体上充斥着保护意识高涨、老人年轻人小娃娃自觉自愿守护老村老屋的案例,这样的事例当然不少。阔是,注意一下哈,那大部分是因为通过保护所谓的“古色古香”而招徕了游客,挣到了钱嘛。如果在家里就能过上舒爽的日子,却非要出去吃苦受累,不是方脑壳,又是啥子嘛?然鹅,除了这些百里挑一的村子,大部分村庄的年轻人还不是使劲浑身解数,拼尽一生也要跳到县城省城温哥华悉尼安居乐业。尤其是主要分布在老少边穷地区的传统村落,年轻的村民如果能够离开老村老屋进城去,他是恋恋不舍,还是欢喜雀跃?

就算在经济发达地区,由于老村老屋的生活质量长期得不到提升,人口逐渐外迁,因此更不值得投入资源去改善,形成恶性循环,导致新村新镇美轮美奂,老村仍然破旧凋敝。怎么解决?在键盘上敲出“加大投入促进空心村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的城乡均等化……”,用时不过10秒,但在实际中呢?城乡均等化?说单口相声呢?一个只剩几位老人的村子,为啥要均等化?要均等化什么?投入从哪儿来?

至于大骂抛弃老屋的村民没有文化自信、文化自觉的西装同胞,想必已经不多了。整个民族都面临着外来强势文化殖民、整个乡村都面临着城市强势文化殖民的现实条件下,在文件中轻飘飘地写下“大力加强乡土教育,提高村民自豪感和归属感……”写写是容易的,阔是!第一,有人搞乡土教育吗?第二,有能力去教育吗?第三,有钱去教育吗?第四,教了有人听吗?第五,就算听了,能解决问题吗?好啊好啊,晓得哒晓得哒,我家老屋有保护价值,我很自豪,我很热爱!阔是锅锅哎,你莫提虚劲嘛,下来看哈噻,瓦片椽子檩条都烂完了的嘛,整十万块钱来修哈子要得啵?


在搬离老屋前,开开心心地合影留恋的家人……

传统文化的物质载体,大部分将逐渐消失。

按常规的理解,之所以要保护传统村落,是因为她们既是优秀传统文化的结晶,也是优秀传统文化的载体。遗憾的是,就算是钛合金碉堡,也敌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更何况由土木竹石盖成的房屋、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谁也不可能逃出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文化的载体,无论是物质还是人,终将消失。

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不太看重“永恒”,相信轮回、感悟无常。传统营造也很少追求建设“与世长存”的建筑物。只有死亡,才是静止,才是永恒,因此陵墓用石造;但阳宅和人一样总有生老病死,因此要不断地更新、重建,盖新房更是人生重大成就感之一。更现实的是,大量的传统民居,无论是功能布局、结构安全、材料耐久、采光通风、防寒取暖、卫生条件……早已不能适应当代生活需求。甭管有多少论文阐释了传统民居是多么多么的有价值,如何如何的精美绝伦,怎样怎样的生态环保……但现实情况就是,村民正毫不留念地弃之唯恐不及。传统村落的好处可能有千条万条,但废弃它只需要主人不喜欢这一条。事到如今,斥责村民没有文化自信、文化自尊不知道保护文化遗产的神仙,应该是没有了吧?

是的是的,我看到那些网红爆款了!我看到子柒姐姐了!在乡村当网红是很爽很就目前的情况,连国保单位都还修不过来呢,近百万栋作为传统村落最基本的物质组成部分的传统民居,在年复一年的日晒雨淋风吹之下,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还需要讨论吗?原来俺还很天真地设想过“低成本保护和现代化改造”,现在看来只是书生谈兵。其一,比起保护改造老屋,大部分村民更愿意建新房。不得不住老屋的,基本上是无力盖房或者被儿孙嫌弃的老人。有位老人家淡然地笑着对我说:没几年活头了,凑合着吧,不想折腾了。其二,再低的成本也是成本,两万块对上流社会来说也就是一瓶酒的事,但对一些村民来说却是笔扎扎实实的巨款;其三,就算改造得能洗上热水澡堂屋宽敞明亮卧室通风透气干爽,可是架不住村子空心了呀,整个村的人打麻将都凑不齐一桌,住在村里整啥子呢?等小倩么?


无论当年如何的繁华鼎沸,现在却连回忆都没有了……

现有的一些“保护利用”措施,正在加速村落的空心化。

传统村落在圈子里说得热热闹闹,但和其他的普通村庄一样,各级各部门在村里要干的事儿多了。就一般情况而言,是保护什么“农耕文明基因”重要,还是出于生态、安全、扶贫、教育、养老、就业等的考量,让山高路远的村民迁居乡镇过上好日子更重要?盘活土地资源、多增土地指标等经济动因的诱惑,谁能抵抗得了?村民迫不及待地要摆脱旧日子、干部殚精竭虑地让村民离开旧房子,规划师们兴致勃勃地“疏散”老村子,都要大家去新村中过“好日子”……最后可不就是人去村空?

就算真心要保护传统村落,有些地方采取的各种措施,实际上是在刺激和加速村民抛弃自己的故园,比如死板教条的管控规定、保护范围内禁止新建翻建、“保老村建新村”的思维等等,都在进一步抬高村民生活在老村中的成本。甚至有些地方生硬地把文物建筑的相关规定套用到一般的传统民居的修缮改造上,不切实际地追求“原形制、原材料、原工艺、原结构”;看到村民扩大了窗洞、新搭了雨檐,屋顶用上了彩钢板就上纲上线,动辄问责。这个不准动、那个不能改,修缮个老屋还得要求什么资质搞个什么招投标游戏……貌似在严格地保护传统村落,实则是在阻碍村落的持续使用,在事实上驱离村民,加速村落的空心化。

本来呢,少数民族在观念中对故土的羁绊要更深一些,乡愁更浓一些。遗憾的是,很多老村老寨的生活也往往是相对贫困的,房屋也是相对简陋的,是必须要大力消除的对象。更有邪恶的资本,相中了各种“原始”、“秘境”、“最后的部落”……如同饿狼发现了肥羊,流着哈喇子去“打造”,眉飞色舞地叫嚣着“腾笼换鸟”, 把寨民们驱赶到什么“文化新村”过好日子……豪横愚蛮的资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斩断了寨民们回家的路,迫使他们离开相守相依了千百年的神林、寨心、萨玛、故井、老屋、鸡犬、田地……他们的乡愁,就这样变成了金钱的欢场。就算有的开发商吃相优雅,能把什么格局肌理整体风貌传统民居保护得让人无可挑剔,可最后的结果,往往也就是零零星星的游客,在“打操”出来的景区中,嘻嘻哈哈地舞动着红丝巾,在朋友圈里得瑟自己的“远方”……但这些美丽的红丝巾,和“传统文化”,又有几毛钱的关系呢?


就算是经济发达人烟稠密的乡村,被美轮美奂的新村围在中间的老村,却默默地逝去了……

指望城里人打救传统村落,是靠不住的。

既然靠传统村落的内生力量难以实现村落的复兴,很自然地,大家就寄希望于城市的反哺,期待那些有钱有闲有情怀的城里人能够填补原住民离去后的空虚。各种媒体上铺天盖地报道的那些对“诗和远方”的追求,大家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逆城市化”,焦灼地呼吁放开城里人下乡的各种政策限制,仿佛看到了一浪又一浪的城里人,扛着成麻袋的钞票在高铁站整装待发,只要政策的冲锋号一响,就会像大水一样漫灌入村,乡村顿时就红火起来……哇,振兴了也。

是的,有很多城里人,对乡村的各种美好有着模模糊糊的向往;有些地方也正着力改革供需机制,想了很多办法,如共享农房、闲置房流转、打造城里人第二居所等,活化利用了一些旧村、老屋,也出现了若干相当成功的案例。但是,除了那些标杆、网红,就更普遍的情况而言,指望城里人的“诗和远方”能够拯救空心村,仍然是不现实的:

其一,有意愿有财力修缮利用传统民居的城市居民,因为缺乏可信赖的制度来保障他们的权益而不敢轻易涉足;其二,就算已经有很多人“毅然放弃了城里的高薪,到乡村把日子过成了诗”,可是,这部分人究竟有多少?1万,还是100万?其三,就算针对传统村落采取专门的政策、制度保障,引来了城里人,他们能保护传承传统文化吗?存疑。不“爆改”老屋,很多城里人在村里一天也呆不下去。更常见的是,城里人在村里喝着Macallan Elgar,原本废弃的老屋貌似莺莺燕燕地“活化”了,但其实是进一步促进了传统文化的空心。其四,城里人喜欢去哪里安放情怀和梦想?“诗和远方”?哄鬼哦,还不是要便捷所及之处、好山好水之地吧?卖相一般的村落、基础设施人居环境还要长时间改造提升的村落,白送也难有人要;而真正大量空心的村落往往地处偏远,连鬼都不愿意呆,何况城里人?高山之巅、白云深处,景色美则美矣,但是去镇上买包烟都得走一天,除了李华东这种比较古怪的恐人症患者,还有谁受得了呢?


乌泱乌泱地来到乡村的城里人,恐怕更多的是向往这样的“乡村生活”吧……

背离保护价值的“活化”,是另一种形式的“空心”。

当前的语境中,在谈及保护文化遗产的同时,如果不高喊几声“活化”,大家看着你的眼光,就会像在看着一件刚刚出土的残破旧石器。无论是出于发挥传统文化的当代作用,还是保护经费不足的现实压力,或者为了让村民有获得感,也许是为了将村落负资产转化成可赚钱的资源……都要求把传统村落“活化利用”起来,或者说直白点,“卖出去”。于是传统村落的“保护”,反而音量越说越低;“活化利用”的调门却提得越来越高……这当然是必须的,否则死去的村落,于现在和将来,于国家和村民,都毫无意义。

然而,如上所述,传统农耕已然衰落,作为其结晶和载体的传统村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生机逐渐流失,如同根系干枯的老树。保护工作无非是尽可能地让她延年益寿,让更多的人在更长的时间内还能享受她的价值,但我们必须清楚她最终的结局。而当前所谓的“利用”,无非就是把枯萎的老树砍下来,做成房梁,家具,根雕……甚至烧锅做饭罢了;而“活化”则有点不明其理,到底能活化什么呢?难道真能请到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像救活被猴子发脾气弄死了的人参果树一样,救活行将就木的村落?如果不能,那“活化”的到底是什么呢(借尸还魂?太恐怖了吧)?要从传统村落保护的文化逻辑来说呢,好像应该是“活化”具有保护价值的优秀文化……额……问题又来了,什么传统文化?祭祀祖先?拜山神水怪?提倡仁义礼智信?孝老爱亲?晴耕雨读?养牛喂鸡……整不清楚。在现实中,所谓的“活化”,无非就是迎合市场的需要尽量搞点钱罢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众所周知,现阶段市场对传统文化并没有什么饥渴,卖大碗茶当然没有卖猫屎咖啡利润高,于是谷仓活化成了茶馆,猪圈活化成了酒吧,众堂活化成了书店,老屋活化成了“高端民宿”……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从文化保护和传承的角度来看呢,把二师兄的家改成咖啡屋,只不过用了那块地、那几块土坯罢了。延续了什么价值?活化了什么价值?就算村子里游客天天熙熙攘攘挤到怀孕,不仍然是个文化空心村吗?如此这般的活化,做得最好的结果,无非是留下了文化的标本,虽然不是活体,但总还能看到些历史的信息;最糟糕的呢,被“活化利用”和被拆除没什么两样:传统文化,就连具稍显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于是,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一个貌似无解的悖论就出现了:要保护呢,就得要活化。而要活化呢,一般就失去了保护的价值。啷个搞呢?


类似这样被城里人重金“活化”了的老屋,到底“活化”了些什么,又和传统农耕文化有什么关联呢?

按常规的方法保护利用,最可能的结果是:形神俱散。

综上,如果我们不转变观念,以抢救、保护、传承、发展传统村落的无形文化基因为关键任务,还是坚持不懈地以保格局、保风貌、保老屋等物质载体为主要工作的话,那传统村落保护利用工作的成果会是什么?虽然没有科学的调查统计大数据算法预测,如果按现在的保护观念和发展势头,凭直觉估摸着说吧,十八年后(2038):

1、形神俱存。还能作为理想中的“基因库”、“文化复兴基地”而“活态保护”下来的村落,不到10%,而且大部分是地处偏远的少数民族村寨;

2、形存神灭。通过艰苦努力,把什么格局肌理啊、整体风貌啊、传统建筑啊这些外在的“形”保护得比较好,但是传统文化内核基本无存的村落,估计在40%左右吧(还能留住“形”,这大概可以说是对大家辛苦努力的最高奖赏了);

3、形神俱灭。空心化废弃、屋塌人去村空,或者被开发建设“打操”得面目全非不伦不类、形、神俱灭从而失去保护价值的村落(干脆称之为“前传统村落”吧),估计是50%或以上了……

呜呜呜……无可奈何花落去,一江村水向东流。载得动,几多愁?以上啰嗦了半天,其实就是一句话:部分传统村落终将是要“空心”掉的。甚至,还可以得出一个很冷酷的结论:有些村落之所以空心掉,是因为她应该空心掉。

面对这样的现实,到底是向隅而泣,还是淡然处之,还是积极作为……归根结底取决于我们对传统村落的认知,认知决定思路,思路决定出路,这也许值得深入地想想。


像这样的“村落”,号称什么“本体”保护得很好,但其实是具残缺不全的僵尸,已然形、神俱失……

再回首,传统村落保护利用观念

是否存在些假设和局限?

保护传统村落的理由或者说动机很多,其中最为基础的一个,是将传统村落定义为中华农耕文明的基因库。为了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进而实现文化复兴,必须加以保护和传承;为了更好地保护和传承,就应该加以“活化利用”;活化利用好了,又促进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就这样形成了目前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策略链条。这个链条如果能够持续可靠地转动起来,那么堪称完美。可是,在实践中为啥这个链条转动得不是那么顺畅呢……可否大胆地想一下,可能……是……因为这个链条上,有些环节也许只是种“看起来存在”的……假设?保护利用的观念和方法,是否受到了某些局限?

在某些数学物理学领域,哪怕整个理论大厦只是建立在几条假设上,只要能够自洽,这个理论也是有价值的。但传统村落保护利用不是单纯的理论研究,为了更切实有效地保护利用传统村落,应该实事求是地讨论一下,目前支撑和指引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观念和方法中,哪些可能只是假设呢?受到了什么局限呢?多想想这些问题,也许能为诸如应对传统村落空心化的措施等,提供一个更符合实际的基础。

既有的保护观念,适合传统村落这类特殊遗产吗?

中国传统村落是类特殊的文化遗产。首先,她是有生命的“遗产”。一群人,来到一块荒地扎根,建起第一栋房子,繁衍成一个村落,然后繁华不再,人去村空,再次被自然收回成一块荒地……这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过程。而现在通行的保护观念,却把她看成天山童姥一样的妖异存在,试图让她青春永葆甚至返老还童长生不老。其次,传统村落虽然具有一定的文化遗产属性,但更多的是生产生活属性。与鸡缸杯这样的“遗产”不同,人们还在村落中繁衍生息生老病死,得建设,得改变,得进化,其保护利用不能像是鸡缸杯那样锁保险柜里保护起来,偶尔来了达官贵人拿出来得瑟一番即可。再次,中国传统村落是中国人创造的“遗产”,是由祖先们在中国的自然和人文土壤里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自有其历史过程、内在逻辑和文化特色。用当代的研究和分析方法可以帮助当代人去理解其中的一些现象,但更重要的是从其自身的内在逻辑出发去系统地理解她,否则容易导致郢书燕说、削足适履、缘木求鱼之叹,好比有些人试图用科学技术去阐释“风水”、“五行”、“经脉”……一样,实在是不知所谓。

我们是在传统村落迅速消亡的迫切压力下,才急忙大规模开展保护工作的。现实鞭策着我们不停地奔跑,很少有余裕去思考一些更基本的问题。现在指导保护工作的观念、原则、方法,在整体上是源自西方,在与中国传统村落自身的历史逻辑和保护要求相结合方面,仍然缺乏足够的探索。虽然很多观念和原则国外也在争论得不可开交,国内学界也在不断思考,但在保护利用的现实工作中,人们还是只能无意识地接受。

源于西方现代主义历史观和文化逻辑、体现西方精英志趣的的保护理论,经由世界性权威组织而获得了杠杠的质量保证,成为了理所当然的常识与真理,进入各国的法律和政策,在全球范围内影响了人们对遗产的认知、保护和利用,其倡导的价值体系也变成了毋庸置疑的参照标准。百余年来虽然成效卓著地挽救了世界上为数众多的历史文化遗产,但一体两面的是,也加速了那些被排斥在既有话语体系外的文化内容的衰落,不同程度地导了致不同国家和地区本土历史意识的破坏,人们与这个世界相处的多元文化智慧进一步被边缘化——因为有了权威的观念。多次旁听传统村落项目评审,人们“坚持原真性原则”、“修旧一定要如旧”、“务必恢复明清风貌”之声不绝于耳,闻之神伤却又无言以对。

传统村落不是一个客观的、静止的保护对象,难以单纯地用“科学”的方法去实现保护和利用。如此种种,使得目前的各种努力,实际上是在现实与理想间苦苦挣扎,在把“活态”遗产向“静态遗产”,或者说“死物”转化,这实际上是源自西方保护理论陈旧过时的“物质至上主义”的滥觞。这种情况,有必要加以改变。


火灾后重建的侗寨。按某些“遗产保护”观念和原则,新建的寨子理所当然是假古董,失去了保护价值……

传统村落的价值,是绝对的、客观的吗?

传统村落的价值并不绝对,而是人为创造出来的、可变的、主观的,对不同的语境、不同的时段、不同的保护对象、不同的主体,也会有不同的呈现。有些遗产的价值确实非常关键,比如,某件文物的出土,可以把中华文明再往前推4000年,文化自信大涨;又或者实证了这片土地自古就属于我们,帝国主义只能死了贼心,诸如此类。可是尚存的这几万处比较完整的村落,她们现世意义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呢……换句话说:某些所谓的“价值”,有没有可能只是作为“专家”的我们的学术虚构?如果是虚构的,自然就无所谓损失;而且就算损失了,其实也无所谓?(写出这句话,我自己都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吓得瑟瑟发抖,而且心中极其难过)

很少被人关注的事实是:我们只是生硬地移植了西方过时的价值评价系统和方法,比如大家都熟极而流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怎么说呢,大概是在用肝脏很健康、消化系统功能强大、转氨酶指数正常……来评价西施之美。事实上西方有些人已经开始醒悟了,遗产的价值绝不可能只用什么历史艺术科学经济社会价值来评述,甚至荒废的村落也颇有价值(即所谓的历程价值,拽个英文哈:age value)……不但如此,现在对传统村落“价值”的评估,仍然比较空泛,导致要么有劲儿无处使,要么使错方向,要么劲儿不严重不足。比如,一处村落就算始建于汉朝,但这和今天村民的脱贫攻坚有直接关系吗(如果不能开发成门票180元的旅游村的话)?那栋光绪末年建造的吊脚楼里难道蕴藏着《九阳真经》般的神秘黑科技,以至于能够建设跨海大桥摩天大厦的我们也得去发现、学习吊脚楼所承载的“科学价值”……吗?

反正已经猖獗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多想一会儿。比如,人们比较看重的:传统村落所蕴含的生态智慧,是否也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想……象。有人发问:过去的乡村哪里存在严重的垃圾问题,说明古人太聪明太巧妙了值得认真学习……额……哎……嗯……咳,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因为古代很多村民穷得连垃圾都无法产生?越早出现的文明、结构越简单的文明,与自然环境的关系越是密切和依赖——一个鱼群,能大规模地破坏生态环境么?面对日益劣化的生态环境(而且是对人类来说的劣化),部分学者希望借助一些非现代科学技术知识来解决生态问题,就把目光放到传统生态知识上。这当然是很美好的想法和途径之一,但也许没必要把古人的智慧抬得太高。新石器时代的太平洋并没有遭到塑料垃圾的侵蚀,但这能说明新石器时代的人们,在环保技术方面比今天的人类更先进么?

当然,传统村落中可以有无数的具体实例,说明古人是如何的天人合一巧妙地利用自然保护生态和谐共生,但更重要的可能是哲学思想和生活态度,而不是具体的知识和技巧。生态问题不是技术问题,古代生态智慧更重要的是态度而不是具体的技术。简单说,当代生态环境越来越糟,并不是因为没有先进技术,而只是因为今天的人类非常自私非常坏,是诸如西方阴险的政客和邪恶的利益集团在搞事情吧……

扯远了……但问题是严肃的: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应该精准、具体地识别每个传统村落的价值及其载体,如前述的鸡缸杯的例子,必须保护的,砸锅卖铁也得保,村民极力反对也得保;至于那些想象出来的价值……嗯,不要和风车妖怪作战,它并不存在。如果我们辛辛苦苦殚精竭虑,却是找错了方向和对象,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利用,又有什么益处呢?


相当一部分村落,在今天除了作为外来者的审美对象,对“文化主人”来说,恐怕很难说有什么特别的价值……

传统村落的价值,应该由谁来定义和评价?

文化遗产的价值,并不是天然具有的,而是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步人为制造出来的(《向日葵》在今天卖出了天价,可梵高活着的时候不也穷得像个鬼一样)。在文化遗产价值的形成过程中,其一,拥有话语权的人将起到关键的作用。比如,一个石槽对村民来说只是用来喂猪的物件罢了,可是来了个蜚声国际的专家说呀这个不得了,这可是杨玉环泡过澡的呀……于是文物贩子就来十万元买走或者半夜偷走。其二,文化遗产的价值,只是迎合今天人们的需求和期望而产生。要搁50年前,有钱拆掉古城古镇古村处处建起钢铁厂巨大的烟囱,那才真正是好。而今天我们有了乡愁了,要为自己和子孙后代保留点农耕文明基因了,而且古城古镇古村也被破坏得所剩无几了,于是它们才成为了宝贝疙瘩……那么,我们的后代,又将如何评价古城古镇古村的价值呢?其三,文化遗产的价值不可能有统一的逻辑基础和标准。最终的评价却是由具体事情的人(规划师、干部、工匠、村民……)来做出的。比如,一个村支书把村里面的夯土墙全部刷白,他无疑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做了好事的,但专家们可能会被气得暴跳如雷……

保护策略的核心是价值评价,而价值评价又非常复杂,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甚至能够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理论上,首要应该满足或者说应该尊重的,是村民啊村集体啊的合理需求,其次才是如何满足游客啊学者啊这些社会公众的需求。然而,这两种需求往往又是冲突而矛盾的。社会公众看到古色古香的村子里有太阳能热水器金属水塔不锈钢防盗窗空调室外机……就觉得不爽,认为这干扰了自己的思古之幽情,可村民难道就不能洗个热水澡?于是理论上又只好和稀泥,假装要让尽可能多的权益相关者达成最大限度的共识,然后实施保护利用措施。可是在实际操作中,拥有话语权的往往是外人,干部、专家、媒体等的想法显然具有绝对的优先权,作为“文化主人”的村民反而没有多少发言权,甚至也缺乏评价自身价值的能力。但让人无语的是,真正具有行动权的却又是村民。外来的专家学者们随便你们怎么评价,我想抛弃老屋住到县城去,您管得着吗?一句话:村落的空心化,是村民对自己资产价值评价的直接结果。

不必忌讳,实情基本上就是:对“文化的主人”而言,自己的那些老屋旧宅基本上是没多少价值的,除了通过旅游、出租产生了些许经济收入。在现实中,价值的主体往往由村民转换成了外来人。只有正视这样的现实,才可能采取行得通的措施。


对留守儿童来说,这些传统得不得了的土坯房,除了是不得已的容身之处,到底还能有什么价值……

传统村落的“真实性”,到底是什么涵义?

在现行的理论中,文化遗产的价值,核心在于其真实性。真实性这个原则呢,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和本文主题相关者,简言之就是:西方重要的房子基本上都是石头盖的,只要没人放火烧拿炮轰,用个千八百年的没大问题,因此保护的过程中慢慢地就有了什么“原真性”吵来吵去又演变出了“真实性”,成为当代国际文化遗产保护最核心的原则之一,以至于西方专家看见中国人竟然在故宫的大殿上重新油漆彩画就气坏啦,这不是大明朝的油漆大明朝的彩画不是原来的东西呀破坏了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故宫的真实性……blahblah……

传统村落,是不是文化遗产?是哇。那么其保护自然要遵守真实性原则吧?是哇。但是,其一,东方木构建筑不能生吞活剥地套用真实性原则。中国人更广泛地使用木头来盖房子而不是使用石头,并不说明古代中国人没能力加工石材,这只是出于哲学观念和生活态度的选择:石头的建筑不是给活人用的,比如佛塔、陵墓,中国人的石造也搞得很牛的。既然房子是木头造的,当然要不断地更新翻建。一世为人,连房子都没盖过,只能说明混得很不到位。其二,就算东方的木造建筑也应该遵守真实性原则,列入各级保护单位的文物建筑遵守就好啦,普通的传统民居,搞那么严肃干嘛,人家翻盖自己的祖居,物权法保护的呀,也要给人家上纲上线。其三,好吧,就算是传统的东西都要维持真实性,房子的真实性大家容易理解容易搞,不就是不许改变原来的样子敢在墙上掏个洞就算违规必须整改吗?可是,对于其他的事物的真实性我们就有点茫然了。比如,生产生活的真实性又是什么?难道还要刀耕火种烧柴做饭点油灯看书骑毛驴出门?用电灯代替蜡烛敬祖、用塑料模型代替苹果供佛,是否违背了真实性原则呢?

中国传统村落的“真实性”,到底是什么涵义?必须加以仔细的讨论。这绝不仅是什么学术思辨,而是实实在在地影响到实际的工作……比如,那位因为维护村落的“真实性”而不允许要结婚的小伙子改造自家房子的村主任,他头上被打出来的包,就是生吞活剥“真实性”导致的直接结果。

传统村落中,到底是什么,不可再生?

“文化遗产不可再生的宝贵资源”,这也是耳熟能详、深入人心的了。的确如此,《兰亭集序》、《黄州寒食帖》……如果变成飞灰,那后人就再也欣赏不到这些绝妙的艺术品了……额……好像也不是,还可以看看高仿品,我想,全世界80亿人中,至少60亿人可能和我一样,也是分辨不出其差异的。我们甚至不必车马劳顿摩肩接踵地挤到紫禁城去,在家里吃着东坡肉欣赏着高仿品,一样的醉倒于东坡先生的清旷飘逸豁达之中(您随意dis,我真心为自己的低俗没品而惭愧。顺便再问一个更让人愤怒但很其实很重要的问题:《兰亭集序》这幅书法作品,对一头游弋在大西洋中的座头鲸而言,其价值是什么?)那么,如果技术足够先进,甚至将来能在分子级别上扫描记录,那么高仿品和原件之间到底差了什么呢?纸张和墨汁有差异……额,技术再改进可以解决……那么,真实感?历史感?对王羲之等先贤的情感?我们照样可以可以背诵“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呀。

好吧,《兰亭集序》书帖太高大上了,不可再生……额,白鱀豚灭绝了,不可再生……可是如果物种基因得到完整保留而且基因技术真的能再造活体的话,白鱀豚不又回来了吗?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比如紫禁城……好吧,这个太高大上,不可再生……可是那个吊脚楼……难道也不可再生?只要师傅还在,真想要盖个原汁原味的吊脚楼,不难吧……重点是保护吊脚楼吗?不是,应该是保存它的建造工艺啊!村落整体格局被改变了,怕啥呢?真要杰克马捐了3个亿,改回来就好了嘛。传统手艺消失了……嗯,头疼,确实不可再生,但那是因为没有认真详尽地记录嘛!如果有记录,只要有人愿意学愿意用,不又复活了吗……那么,到底什么是不可再生的?仁义礼智信忠孝廉勇正……是不可再生的吗?敬天爱人养老育幼兄友弟恭……是不可再生的吗?择吉而居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夯土做法灰塑工艺……是不可再生的吗?

也许,只是时间不可再生?沧桑感和历史感这样的人类情感(而且是高级情感,所谓的high-cult),不可再生罢了。这就带来一个问题,传统村落对现世的人而言,其真正有意义的价值是什么?村落空心化后,这种价值损失了吗?而且,我们该如何应对这种损失呢?


吊脚楼是不可再生的吗……好像也不是,只要还有知道怎么盖的匠人,随时可以盖起来的吧……

村民,是传统文化的主人吗?

这似乎又碰了个禁忌……又牵涉到是学术正确还是实践正确的问题了。在理论上,原住村民当然是传统文化的主人啊,难道杨幂赵丽颖吴亦凡肖战才是?保护传统村落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传统文化,而原住民才是村落传统文化的主体。基于这样的定义,传统村落的人口空心化,才让我们那样的焦虑和烦恼,因为那意味着传统文化的流失。

可是,作为“文化主人”的村民,却在不停地离开,不断地迭代。当那些生于农耕年代的老人们,那些懂乡礼、知农事、解风俗的老一辈村民们纷纷魂归星海之后,从传统文化保护的角度来说,这些村子,难道不都是空心掉了吗?

传统村落要想得到实实在在的保护利用,传统文化要得到真实有效的传承,作为主人的村民才是主要的力量,这是学术正确。但如果还认为“现在的村民是传统文化的主人”,那就得好好分析了。宏大叙事的民族乡愁,和个体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在理论上并没矛盾,过着有文化的现代化日子,多少美好……可是在现实中呢?尤其是很多传统村落是在贫困地区,要刚刚摆脱贫困原的住民能够主动地、积极地配合去保护“文化遗产”,而不是迅速拥抱现代化的生活,在伦理上是有问题的,在实践中是非常难的。

距离产生美,城里人着闻着风吹稻花香两岸,又见炊烟袅袅升起,再看看鸡鸣桑树巅,浪漫而诗意,感动得一塌糊涂狂发朋友圈,却往往容易忽略一个事实:这些场景是多么艰辛的劳动才得来的成果。风吹稻浪美则美矣,那是因为你不需要起早摸黑、顶风冒雨、烈日炙烤地育苗、插秧、除草、浇灌……而现在谁都知道50岁以下的村民几乎不再种田,将来还有多少村民,愿意为了“传承农耕文化”,“展现田园之美”而艰苦劳作呢?

现在很多传统村落的村民,就算肉身还留在村里,可他们是“传统文化的主人”吗?他们对什么优秀传统文化还了解多少、践行多少?有几个年轻人还会关心祠堂里什么是昭什么是穆,谁还理会什么不用农药化肥的自然农法……更下一代的小孩子们更关心的是穹妹爆锤娜娜奇,鬼灯大人只能吃香蕉,秋月爱莉的小拳拳捶你胸口……要现在的农村娃作为“文化的主人”被欣赏把玩而不是像城里娃那样满口英语钢琴编程学马术,好意思么……

对“文化的主人”而言,传统文化,如果不能转化成旅游资源或文创产品卖到钱,随便你怎么说教,十动然拒;要是再叽叽歪歪,酸了,皮皮虾我们走……嘻嘻哈哈地穿上汉服手捧三字经增广贤文弟子规拍几张照片,就传承传统文化了么?很多時候,“妳9是敗在了自作多情ょ”,看着年轻人与传统文化渐行渐远,异次元动漫好莱坞大片网络神剧倒是占据了孩子们的神魂,扎心不,老铁?


他们确实是原住的村民,但是“文化的主人”吗……

活态保护,是可实现的任务,还是美好的学术理想?

正如修道的终极目标是长生不老一样,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最高境界,当然是能够活态保护传承下去。宛若时光倒流300年,在原汁原味的村落里,牛羊在山坡上快乐地玩耍,儿童们在街巷里调皮地嬉戏,老人们在祠堂里庄重地祭祀,男子们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妇女们在灶台井边兴奋地八卦,书生在油灯下苦练八股,稻花香里说丰年,依依墟里烟……额,画面不要太美好。但大家其实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种美好也纯粹是想象出来的:旧时的乡村生活,以穷苦哀愁居多,要不然先烈们洒热血是为了什么?!

从字面上理解,活态当然就是村落仍然人丁兴旺,而且村民们一如既往传承着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优秀的传统文化得到延续……可是如前所述,很多村落的人口总是要流失的,少部分村落可以旅游啊精品民宿啊挣到钱吸引年轻人回来,村子还算维持了活力。可是只要传统农耕生产方式没有活力,这种“活态”也不可能是传统文化的活态,房子会被改造,娃娃不再会讲方言,民俗将会成为商演,非遗项目也要通过文创挣到钱才活得下去……“保护”的意义,又落在哪儿呢?量子力学认为,事物一旦被观察,即刻被改变。村落不也一样吗?能隔绝村落与外界的联系吗?能阻挡村民对城市文明的向往吗?只要不能,传统文化就一定会变。

就算那些作为“活态博物馆”投入巨资的村落,整体风貌什么的保存得还算不错,可是文化内核,早就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大歌照样在唱,可小年轻唱完就换上牛仔裤蹦迪去了。所以,村子要“活态”是可能的,招商引资办个皮鞋工厂也能把年轻人留下来嘛;要“保护”也是可能的,弄点钱把老屋旧桥什么的修修好,多给非遗传承人发点经费……但是“活态保护”嘛……保护大斗兽场,还需要角斗士的生死厮杀吗?紫禁城的“活态保护”,还需要有一堆人在哪里跪着狂呼“皇上,臣万死”么?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就需要一堆人在那里苦哈哈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么?“活态”和“保护”是什么意思?连在一起的“活态保护”又是什么意思?


人气爆棚,人潮人海……这算是活化了吗……

村落的空心化,到底损失了些什么?

与其他一般村落相比,传统村落的空心化之所以更让人焦虑,主要是因为将她定义为传统文化的载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传统村落空心化造成传统文化的流失,对整个民族来说是非常沉重而且难以挽回的损失。

可是,其一,这是不是说得太空泛了?到底是什么村的什么载体的消失导致了什么文化的流失?看见一栋房子倒塌就伤心焦虑,可周边的村子还有很多这样的房子啊,能盖这样房子的师傅还在啊,到底有什么无法再生的东西被损失了?其二,有些损失当然是无可挽回的,比如一棵千年古树被雷击烧毁,但这不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吗?而有些损失则不一定是无可挽回的,因为传统村落只是文化的载体,而文化的大部分内容,可以脱离载体而传承。

简单说,文化有表层、中层和深层的内容。表层的文化形态是可视的有形物质表象,比如老屋啊,水塘啊,古井啊,村民的服饰等;中层的文化结构是产生表层文化形态的行为,如村民的生产活动、民俗礼仪、风水禁忌等;深层的文化内涵则是催生中层文化结构的文化机制,例如怎样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自己内心的关系等等的态度和智慧等等。

这样来看,村落的荒废、老屋的倒塌,其实只是文化表层的物质损失,令人扼腕叹息。可更让人扼腕叹息的是,中层、深层的文化结构和内涵明明是可以抢救传承的,却时常被人忘记,大量的保护精力投给了那些必然消失的砖头瓦块木料……嗯嗯嗯当然啦,还有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会唱山歌的老者离世了,哎呀哎呀,失传了失传了,只晓得痛惜,却忘了趁他在世的时候拿手机多录几首,把曲谱歌词记下来。哎呀这个村子你看天人合一多少好可惜就这样荒掉了感叹一番,然后拿起手机就指挥钩机挖山填塘砍树搞建设。哇噻这祠堂多么的庄严宏伟可惜就这样倒塌了可叹可气可悲发到朋友圈里抨击一下,回头就和媳妇商量怎么把那个老不死的赶到弟弟家过活好省点花销。艾玛这家大商号以诚信立足繁荣了数百年真的很牛叉噢但今天啥都没剩下可惜了哇,转身就恶狠狠地威胁游客这玉石买不买你丫看着办……就算成千上万的古城古镇古村都保存得“原汁原味”,可是深层的文化精神越来越褪色苍白,中国人也越来越不像中国人,给西方妖魔化中国提供了无数的素材……也许这些,才是真正无可挽回的损失吧?

空心村焦虑,也许只是观念的局限所致?

作为农耕文明最后的结晶,传统村落的空心化,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焦虑。如果能够遏制这种趋势,当然是善莫大焉。可真正面对现实,就可以很轻易地发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进一步说,也许是没必要的任务(除了某些确实不可再生的遗产外,见下文)。

我们也许被源自西方的传统保护观所局限了(事实上他们也在不停地发展和改进遗产保护理论和方法,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实际)。我们在理论上机械套用了什么价值什么真实性原则来对待传统村落的遗产属性;而在实践中又试图通过变现村落的遗产属性来实现所谓的“活态保护”,这本身就是个悖论,试图两头赚,很可能两头空。

我们被囫囵吞枣的什么“真实性”原则所局限,可忽略了变化也是村落“真实性”的构成之一,所以看见村落空心了或者改变了,就不是自己希冀的“真实”了,就伤心焦虑。更何况,我们试图保护的更多只是物质的真实性,什么房子要修旧如旧啦,什么要整治风貌不协调建筑啦,什么一定要铺石板路啦……可对文化的“真实性”,其实没多少兴趣。中秋就是吃个月饼,端午就搞点粽子,民族服装也只弄个上衣,穿着运动鞋去展销什么“民族风”,祭祀变成了装腔作势的表演,地域风格就是弄几个符号画在墙上……各种虚伪大行其道的同时,深层的文化内核早已失去了模样。

按现有的遗产话语体系来谈论传统村落的真实性或者保护价值,是没有意义的。每个村落都包含了无数“真实”的叠加,从一片荒草丛生中先祖盖出第一栋房子,到最后又重新回到荒草丛生的状态,或者变成金碧辉煌的城市,数百年间的每一刻,都是“真实的”。在理论上,我们怎么可能选择其中的某个瞬间的真实去保护,而抛弃其他的可能,包括,空心化这种可能?

但现实中又必须做出选择,那么,我们选择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显然是我们保护的目标是什么来决定。显然,经济因素是主要的。保护行为必须为对象赋予经济价值才可能实施和持续,而不是相反。因为手段所以有了价值,去拍摄她,宣传她,推广她,改善她,是因为这种行为,才有了价值。也就是所谓的“功能性”保护,所有的保护行为都围绕利益展开,政治利益、经济利益、文化利益,说白了,有用的活,没用的死。

那么,很多传统村落是有用的吗?空心化不就是自然而然的么?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我们要努力的,也许不是去遏制村落的空心化,而是,在传统村落空心化的过程中,我们能得到什么?


无论多少辈人的艰辛付出,无论多少辈人的理想寄托,无论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在不久的将来,它们终将尘归尘,土归土……


【这个,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臭最长的“文章”,而且确实没有勇气把其余的内容贴出来:其实我自己也很不喜欢自己的看法。我的打算是看砖头多不多。如果砖头有点多,就继续贴,大概还有3万字左右,如果没什么砖头,就算了,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忙。无论如何,感谢在2019年就提前资助了本文的风吹稻浪、卓衡周畅、亚雄、王荃等朋友,那时这篇“文章”预定的题目很文青,叫“所有的离去,都是为了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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