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的经济、文化、科技在历史的天空中，曾闪耀着夺目的光辉。杭州作为古都，是这段历史上最关键的一环。

　　2021年起，浙江日报杭州分社和杭州市社科联（院）联袂推出《南宋十万个为什么》栏目，讲述那些尘封的历史故事，打开传统到现代的通道。

　　一犁新雨破春耕。3月20日，又是一年春分日。以农耕立身的华夏民族，自古崇尚“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南宋的临安皇城里就有一块田，90余亩，状如八卦，至今仍在杭州城市的中心。

　　市中心里缘何有块田？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

　　市中心为啥有块田？

　　要找这块八卦田，并不费劲。八卦田景区就在玉皇山南麓，东临南复路，南接虎玉路，西至白云路。人才济济的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繁忙热闹的陶瓷品市场，都在八卦田景区边上。

　　杭州为什么会在闹市区保留一块田？我们请来杭州市社科院南宋史研究中心的魏峰博士，为各位答疑解惑。

　　魏博士说，这话就有年头了。据明代《西湖游览志》记载：“南山胜迹中有宋藉田，在天龙寺下，中阜规圆，环以沟塍，作八卦状，俗称九宫八卦田。”

　　按照作者田汝成的看法，这里最初是南宋皇帝宋高宗的籍田。中国古代是典型的农业社会，“耕读传家”观念深入人心。历代封建皇朝的帝王都很重视农业生产。皇帝每年开春都要举行籍田和观稼的礼仪，带着文武百官一起种下春天的第一批农作物，以劝勉天下百姓勤耕细作。

　　第二种声音，认为八卦田并非南宋籍田，比如清代学者翟颢就在《湖山便览》中指出，田汝成判断有误，八卦田是南宋郊坛，用于祭祀。

　　第三种观点比较兼容并蓄：在南宋皇城初期，由于皇室财政紧张，宫殿总随事换匾、变成“多功能厅”。从宋室这个节俭的做法来看，八卦田也极有可能是皇帝的“潮汐用地”，在捉襟见肘的偏安之地，让每一处资源都充分发挥作用。对于这种看法，魏峰博士认为，可能性较小。因为，对于宋代，在郊坛举行祭祀大典，属于固定的国家礼仪，是国家权力合法性的象征，不会如此随意。

　　无论如何，八卦田乃是南宋皇室“御用之地”，这个跑不了。

日本静嘉堂宋版咸淳临安志关于南宋郊坛和籍田的示图

　　是最高规格的直播秀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聚焦到籍田。

　　皇帝躬耕，兹事体大，那可不是“农夫山泉有点田”这么简单；耕藉作为劭农大典，是一场最高规格的直播秀。

　　据说，籍田在周代时有“千亩”，也许是怕皇帝累着了，后来慢慢缩小，南宋籍田，据记载未达千亩，可能仅有570亩。

　　宋室南渡临安后，亟需安定民心。礼部官员进谏说，在皇城南郊开辟籍田，每年春耕前举行“开犁”仪式，由皇帝率领群臣进行“籍礼”。

　　南宋绍兴十六年（1146）正月，宋高宗赵构为表示对农事的尊重和对丰收的祈祷，采纳了礼部官员的提议，开辟籍田于国都南郊，在每年春耕开犁时，他亲自执犁，按规矩行“三推一拨”之礼，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并劝导臣民重视农桑。

　　宋代从事籍田的耕种者，大多是从军队中挑选“知农者”，组成籍田兵，专门负责籍田耕种的任务。宋高宗时，有籍田兵约三十一人，此外再加农夫十人，进行礼仪培训，称为甲头。籍田上收成的谷物，会专门放在“圣库”(仓库)，以备特殊用处，比如作为太庙的祭品。

　　籍田管理机关是籍田司，官长是籍田令，正九品，官品虽不算高，但也是升官的重要阶梯之一。由籍田令而官至宰相与京师知府的，不在少数。比如谢深甫、董槐、贾似道等官至宰相；官至参知政事的有徐清臾、许应龙等人；当过籍田令而官至临安知府的，则有余天赐、赵与懽、赵崇宪等人。

　　到了明朝，沈榜所著的《宛署杂记》记载，每次“圣驾躬耕”，地方政府都要筹备至少一个月时间，搭建一座巨大的耕棚，供皇帝和大臣们休息，要为他们精心准备膳食。皇帝的耕田必须是筛过的细土，以便让皇帝犁起来能不那么费劲……

　　皇帝亲耕，种什么？

　　据考证，南宋皇帝籍田时种下的，共有9种农作物：大豆、小豆、大麦、小麦、稻、粟（小米）、糯（糯稻）、黍和稷。

　　前七种现在都能找到，可历史上关于黍和稷两种农作物的争论非常多，有的记载称黍和稷是同一品种，有的称稷可能是红高粱，也可能是小米。

　　今天 这两种作物很有可能已经消失，即使保留下来的七谷，也已经是种现代品种，和南宋时期的大有差别。

　　2007年，杭州将八卦田精心整治后作为景区开放。由于八卦田的土壤板结严重、保水性差，农科院的专家忙着给土壤施肥改良，光一块5亩大的区域，就倒了四五车菌渣以增加有机肥。

　　土地整饬后，管理者在八卦田内种了8种不同的庄稼，一年四季，8种庄稼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这片“希望的田野”令人望之心旷神怡。

　　把八卦田作为胜景，其实并非今人的创举，而是古已有之。

　　南宋覆灭后，到了后朝后代，临安城不再是一国之都，皇帝们自然不会在这里籍田、祭祀了。明朝时，八卦田就逐步逐渐成为杭州的著名景点。

　　文学家高濂在著作《四时幽赏录》中，把“八卦田看菜花”和“孤山月下看梅花”“虎跑泉试新茶”“保俶塔看晓山”“西溪楼啖煨笋”等一并列为“春时赏幽十二条”。

　　这位明朝文艺青年如此描述“八卦田看菜花”的景致：“春时菜花丛开,自天真高岭遥望,黄金作埒,碧玉为畴,江波摇动,恍自河洛图中,分布阴阳爻象。海天空阔，极目杳然，更多象外意念。”

　　今天，八卦田作为杭州市中心独此一处的“皇家自留地”，已经成了人们回归自然、憩息山野、体验农事、享受天伦的好去处。

　　三月阳春，耕耘正当其时。何不邀上三五亲朋，一起去八卦田，种下一亩春天？

　　《两宋籍礼初探》何忠礼 著

　　《杭州八卦田是南宋籍田吗？》林正秋 著

　　《南宋科技史》管成学 著

　　《南宋农业史》方健 著

　　感谢杭州师范大学 姚永辉 教授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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