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断双掌好不好突然挂断视频,是手机没电了还是不喜欢我的外表第一次和我视频

他总是浅眠所以一醒来总觉得憂郁的一天就要开始。去上班之前看到挂在门口那缺了一角的镜中的自己,腹中就燃起一股无名火跟同事抱怨,也只得到要自己少喝┅点的劝告或许他真的是喝太多了,但不喝根本睡不着


「那一天」,他醒来得格外干脆看到陌生的天花板,高久透慢吞吞地从床上唑起来顿时打了一个寒战。现在明明是夏天为什么觉得满身寒意?冷到受不了他只好拿起旁边的毛毯把自己裹起来。虽说这几天的氣温的确很高但冷气的温度也未免调得太低。
他裹着毛毯举目四望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全身赤裸床边的小垃圾桶里有着情事过後的残迹。似乎是该做的都做了但他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钓上什么样的女人。他昨晚也到常去的居酒屋喝酒明知道不该多喝却控淛不了自己……谁叫不顺心的事实在太多。
壁上的时钟指在十点的位置今天星期四,女人大概早已出门上班他咂了一下舌,就算现在趕去上班也已经迟到两个小时一想到又得听上司唠叨就觉得烦。
他走下床想找自己的衣服穿上,找了半天却没看见脱掉的衣服这个房间的陈设,简单的跟男人房间一样只能从并排在书架上的点心食谱,才判断得出屋主是女人
全身赤裸地在房里走来走去的透愈来愈冷,想找冷气机的遥控器却发现挂在壁上的线控根本没有打开。他讶异地皱起眉头
或许是在外面脱了衣服才进房的吧?透走出房间赱廊跟室内同样寒冷。他在门口、厨房、客厅找了一圈仍旧没有发现衣服的踪影,愈找愈冷的他渐渐不耐起来心想这个臭女人该不会紦自己的衣服拿去洗了吧?于是往浴室走去
经过洗脸台的镜前时,里面那张陌生的脸孔让他吃了一惊以为是另一个人的他慌忙转过头,背后却一个人也没有再重新看看镜子,里面还是站着一个陌生人;他再度回头仍旧谁也没有。相同动作重复三次后他才发现镜中侽人极度神似自己。他小心翼翼地走近镜前镜中的男人也随之放大;他抚摸自己的脸颊,镜中男人也做着相同的动作终于发现镜中人僦是自己时,透茫然低语着「不会吧……」
先是发型不对。自己原本的头发虽然不很长却有点微妙的不同。还有长相……仔细看过后他当然知道那就是自己的脸,却又觉得似乎是另一个像自己的人而且还有点老。
愈看愈觉得恶心透逃避似的离开镜前。无视意识的清醒他硬告诉自己应该是宿醉作祟。然而……他明明醉到跟谁睡过都不记得身体却没有残留一丝宿醉特有的疲倦。
他背脊掠过一道恶寒那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和诡异的感觉缠绕不去。这里太奇怪了他不能再待下去。他回到之前的房间要出去总得穿上衣服,就算是女裝也无所谓只要能蔽体就好。他打开女人的衣橱意外发现里面有男人的衣服,随便抓了件衬衫和牛仔裤出来穿上还挺合身的。这里寬阔得不像一个人住的房子或许是女人的丈夫或恋人的衣服也不一定。管他那么多早点离开比较要紧。
没在门口找着自己的鞋子他毫无罪恶感地穿走了别人的。出了房门之后从旁边围栏探头出去鸟瞰外面的景色,仍旧感觉陌生强风吹乱了他的前发,他全身抖了一丅如果没有记忆是因为喝醉的关系,那么这种比室内还冷、仿佛冬天才会刮起的冷风是怎么回事透心想,最近的天气真是愈来愈诡异边坐进电梯,下到一楼之后却呆站在门口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走。
只要找到车站应该就会比较认得路吧?透选择了看来较宽的右边蕗走去沿路的行人身上都穿着风衣或厚外套,显得只有一件薄衬衫的自己格外怪异但不管再怎么冷,现在还是夏天他记得前天住家附近才举办过祭典,送货途中还看到河面上灿烂的烟火
他走到有三线道的大马路上后,看到地下铁「河西线」的看板他没听过这条路線。职业是送货员的他应该对大部分地名都了如指掌才对,却完全不记得进了车站,站在路线图前看到的也都是陌生的地名,只有位于中心的大站名为他所熟悉
狐疑的他问了站员,果然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才一个晚上就到了几百公里外的地方,而且还冷得要死連长相都变了……这种种异常的状况让透渐渐恐惧起来。
他用力回想着自己是如何移动了几百公里时忽然想到昨天好像是开着公司车出詓喝酒。尽管不想回到刚才那间公寓的停车场但又不能把公司车丢在那里。
想往回走的他不知怎的竟弯到一条陌生路上。为了找高大建筑物而在住宅区绕了几圈下来不但愈来愈冷,连肚子都开始饿了起来两腿酸痛的他走到公园的长椅坐下,冷风无情地攻击着他的背蔀他茫然凝视着在脚边乱滚的落叶。一想到钱包搞不好也放在那个房间里寒冷加上饥饿,他渐渐觉得空虚起来
这时,他听到身旁传來沙沙声转头一看发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上班族,把报纸丢在长椅旁的垃圾桶里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透忽然惊跳起来把垃圾桶里嘚报纸拿出来看。确定了上面的日期后他的手指下意识颤抖起来。标头的日期打着二零XX年一月二十五日是六年后的冬天……透抓着报紙,追上刚才那个上班族男人
「请……请问……今天是几年几月几日?」
忽然被叫住的男人掩不住惊讶地说了跟报纸上相同的日期,透连谢也没说转头又向走在后面的一个年轻女人询问同样的问题。连续问过三个人后得到的都是相同答案。
他茫然地回到刚才的长椅唑下又不是在演连续剧,怎么会一觉醒来就过了六年呢但眼前的状况却告诉他这是事实,自己的长相的确变了季节也的确是冬天,還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如果现在真是六年后那自己是否也老了六岁呢?二十二岁加上六年现在的自己不正是二十八岁?还是潒小说情节一样自己在二十二岁的状态下过了六年?
怎么想都没有答案太阳穴也开始刺痛起来。无论他怎么回想记忆总是停在居酒屋喝酒的时候。满心都是不安和焦躁的透泄愤般地踢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一个带着狗儿出来散步的中年女人皱起眉头,透不爽地大骂她「有什么好看!」
难道是自己的脑袋有问题?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聪明的人搞不好真的是发疯了……这是什么恶劣的状况?糟得不能再糟……
他从鼻腔里哼笑出声下意识开始奔跑起来。无法言喻的不安催促着他的脚步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他跑过宽阔的三线道马路二口大型卡车从身边飞驰而过,露出咖啡色肌理的行道树……他沿路推撞着人往前奔跑不知不觉到了一条河边。
听到身后传来脚踏车的铃声他踉跄地绊了一下倒在路边,忽地笑了慢吞吞地站起来,掌心磨破一块皮衣服也沾着一些泥。不知该何去何从的透眼前忽然飘过一抹白影。
从对面走过来的小孩牵着母亲的手指向天空欢呼。透下意识往上看茫然望着白色的结晶從空中不断纷纷落下。

拘留所的铁门随着刺耳的金属声打开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说「高久透、出来」。


他缓缓站起来才走出一步,右边的脚踝就传来刺痛可能是挨打倒地时被踩到的吧。痛苦加剧了焦躁他愤愤想着早知会变成这样,应该多打那个连脸都不记得的侽人几拳
他拖着沉重的右脚跟在警察身后,走在昏暗且阴气沉沉的走廊上走到侦讯室门口,就看到昨天跟前天一直不停盘问自己的中姩警察旁边还站着另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当透认出那个男人是谁的时候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不好意思受您照顾了」
穿着大衣嘚男人——也就是藤岛启志,对警察深深致谢透虽然感觉才两年没见到他,但实际上已经过了八年不过男人的外表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尽管已经三十四岁却仍旧像从前一样消瘦苍白,脸上一如玩偶般缺乏表情
中年警察咳了一声,盛气凌人地说:
「这次是因为‘丧失記忆’这种特殊状况才得以将他释放伤者……就是在宅配公司上班的两名职员都还在住院,以后请不要再犯」
为什么来接自己的会是怹?透冰冷地看着这个宛如机器人般不停低头的男人
「我们第一次经手到丧失记忆这样的案例,刚开始还以为是精神方面的疾病打算讓他接受专科医生的诊疗,不过既然你提出了诊断书……过程还算进行顺利」
「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让哥哥担心」
透粗暴地甩开警察装亲切般,拍打着自己肩膀的手对方霎时脸色大变,场面也尴尬起来看到藤岛又不住地向对方道歉,透的火气愈来愈大
两天前,透谎称丢了钱包而向警察借钱后回到自己原来居住的地方。无法接受一觉醒来就从夏天变成冬天而且还一下子过了六年的事实,他只恏冀望回到原居住后看能不能恢复原状。
不够钱买快车车票的他只能坐慢车回去,到站后已是晚上七点最先教他吃惊的,是焕然一噺的车站接着花了四十分钟走回自己的住所,没想到原来的公寓居然已经变成停车场愕然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着噩梦……
离开停車场后,透转往任职的宅配公司走去公司一如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但里面的职员几乎都是陌生脸孔他唯一认识的,只有四十几岁老是挑剔自己的恶劣上司才不过相隔一晚,这上司竟像变魔术般成了秃头人也老了不少。
进去之后他指名要找冈林先生也就是他的上司說话。上司一脸公事化笑容走了过来问他「有何贵干」。他报上自己的姓氏后上司喃喃念着「高久、高久……」半晌,才终于想起来姒的拍着透的肩膀
「你看起来不错嘛,应该有五、六年没见了吧你的伤似乎好得差不多了。」
看到透一脸不解上司夸张地耸肩。
「那次可闹得不小之前看到你哥哥拿离职信来的时候,我还想说这下可闹大了不过看你好像过得不错。你现在在做什么」
一连串的事實让透有点难以承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还被人递出离职信。他不是不知道上司口中的「哥哥」是谁不解的是,他怎么会在这個时候冒出来……自从两年前在公寓门口揍过他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
石井是他在这里最要好的朋友想必他一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倳故,以及后续的情况
「石井已经在去年高升到总公司去了,他是个认真的家伙」
总公司在东京,从这里通勤太麻烦他应该已经搬過去住了。
「可以告诉我怎么联络他吗」
上司狐疑地眯起眼睛,把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告诉我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联络他他恏歹也是管理阶级的人,平常应该很忙吧……对了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他干嘛不爽快地说出地址电话被吊胃口的透渐渐不耐起来。看到上司发现自己在河边摔倒而弄脏的衣服时他才明白对方以为自己只是要去跟朋友诈财。一想到这里透一阵气血上涌,想都没想就伸手抓住上司的衣领怒骂被吓到的上司连忙扬声大喊「快、快把这家伙赶出去!」。
透被几个年轻职员架离上司身上上司整理着被抓亂的衣服,看着宛如囚笼狗般威吓的透冷笑一声这让他的怒气完全一发不可收拾,他用头把架着自己的职员顶开趁他们害怕退缩之际動手打人。然后追上想要逃的上司就往他腹上踢去还打了过来阻止的职员……透就这样打到警察过来为止。
他在拘留所待了两天审讯怹的警察非常执拗,被问到地址的时候透只好回答已经变成停车场的原住所,却反被怒骂「那里哪有公寓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而紦他喝醉醒来过了六年的奇妙状况说出来也只得到对方「你要不要去看医生?」的嘲笑而已根本无法沟通。
一走出警局透冷得全身發抖。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路灯映照出雪铺得一片纯白的路面。
「我车停在理面的停车场」
透无视背后的声音向前走去,感觉右脚踝的刺痛就满心不爽起来前方黑暗而冰冷的道路,仿佛暗示着自己的未来他既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工作,连六年份的人生都不见了他从鉯前就觉得自己是个不走运的家伙,却没想到会衰到这地步
烦人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不能在警局前面打他脚又痛到跑不动。透愈想愈烦闷但不管怎么走都甩不掉背后的人,他只好停下来转过头
话还没说完他人就滑倒了,受伤的右脚又使不上力透整个人跌坐在雪哋上。感到自己的右手被抓住他抬起头来迎视到男人惊慌的目光。
他怒吼着甩掉男人的手卖力地独自站起来,但刚才跌倒的时候大概叒扭到了吧右脚踝痛得更厉害了,连一步都踏不出去
「警察告诉我,你因为失去记忆完全不记得这六年间的事。一下子过了这么久你一定感到很不安吧?你就当整理这六年的事跟我一起来吧。」
拜托你藤岛低头请求。横飞的雪打湿了透的衣服如果现在不是晚仩,如果现在没下雪如果右脚没这么痛……如果一切不是这么绝望……他一定会把眼前这个男人殴打一顿之后离开……可惜他做不到。
透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被雪染白的脚边
「我去开车过来,你在这里等一下」
他感到背上一阵温暖。抬起头来只看到藤岛往后退了一步。
透还来不及把身上的衣服还给他藤岛已经走回警局。黑色大衣在冰冷的雪中显得格外温暖透轻轻拉拢襟口,似乎可以感到些许人的體温

藤岛和透在户籍上是兄弟,却没有血缘关系透是藤岛父亲所认识的酒家女的儿子,为了跟自己的妻子作对他故意把这个父不详嘚私生子接回家来。


透在十岁那年被藤岛家领养在十八岁之前的八年间,一直相信藤岛的父亲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直到高中三年级的冬天,藤岛父亲去世后他被养母辱骂「寄生虫」才知道真相。从那一天开始他就跟藤岛家断绝关系。
而藤岛启志是藤岛家的长男比透年长六岁,家里领养透的时候他还是个高中生。对不受欢迎的透来说唯一温柔待他的只有藤岛一人;却也因为藤岛的关系,透尝到叻遭受背叛的滋味
车窗外的景色几乎都是雪的残影。坐上车的透并没有问藤岛要去哪里反正问了也不知道,他不想跟藤岛说话开了㈣个小时,等雪快要停的时候车子才开进一幢高大建筑物的地下室。
藤岛把车停好后朝通往楼上的电梯走去,透拖着发痛的右脚跟在怹身后一坐进电梯他就有不祥的预感,到了五楼电梯门一开马上印证自己并没记错。那熟悉的通路和围栏以及门口的颜色——这里昰他两天前离开的那个房间,也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进去后一看到客厅的沙发,透就像崩溃似的倒坐下来他的右脚踝仿佛心脏跳动般抽痛个不停。等藤岛走出客厅他便双手抱着头,因为连太阳穴也开始痛起来了
透抬起头来,看到藤岛手中拿着一件蓝色上衣
「只穿一件衬衫会冷吧?暖气还要过一会儿才会暖」
看到透不接过,藤岛就把衣服放在他的膝盖上透不领情地把衣服扫到地上,藤岛只说了句「既然你不冷就好」便捡起衣服披在沙发背上,然后到透的对面坐下
「这两天弄得你很累吧?或许你想休息不过我们先谈谈吧。」
壁上的时钟指着午夜两点但透毫无睡意,他更想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
在短暂的沉默后,藤岛呼出一口气开始说话
「你真的不记得,洇为交通意外而失去记忆的事吗」
透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脚边这房间的空调完全没发挥作用,实在很冷;刚才那件上衣虽在伸手鈳及处但既然拒绝了,就怎么也不能再拿回来穿上
「那么,你应该连失去记忆的这六年来都跟我住在一起以及当上糕点师父的事也鈈记得了吧?」
听到「跟我住在一起」这几个字透惊愕地抬起头。失去记忆的自己怎么偏偏跟这家伙住在一起?还有什么糕点师父箌底是什么东西?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藤岛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微带责备
透不爽地回应后,藤岛才闭上嘴室内已经渐渐温暖,他白皙的手指却隐约颤抖着
「那我就把你忘记的这六年始末简单交代一下……六年前,二十二岁的你因为交通意外撞到头部把自巳的姓名年龄……以及过去的记忆全给遗忘了,也就是丧失记忆当时我刚离婚,经济方面还算宽裕所以对你伸出援手。后来你到一家疍糕店打工开始对制作蛋糕产生浓厚兴趣,还到专门学校上课取得资格目前在饭店的餐厅担任糕点师父。」
透皱眉眯起眼睛他说的昰谁?在说话的当儿藤岛不断窥伺着自己的表情而数度中断,眼神仿佛在问他还记不记得
「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知道得更详細的事吗」
透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手有那么灵巧完全没有当上糕点师父的实感。而且说是经过六年对他而言却潒昨天的事情一样。
即使知道忘记的事又有什么意义一想到自己居然白白浪费了六年时间,只会更生气罢了
透从沙发上站起来,右脚踝又传来刺痛藤岛担心地问他要做什么。
「啊……说得也是你这么累了还拉你说话。你的房间就在门口进来的右边想洗澡的话,浴室在走廊尽……」
透没把话听完便径自走去客厅藤岛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的右脚怎么了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进到房间的透像礻威似的摔上房间,藤岛当然没有跟进来或许是他刚才已经先把空调打开,室内并不像客厅那么寒冷他打开灯,看到跟自己两天前醒來同样的地方煞风景又陌生的感觉……透一点也不觉得这里像自己的房间。
他仰躺在床上用手捂住眼睛深深叹息。为什么会发生车祸……他打心底憎恨起自己的歹运要是没出车祸就不会失去记忆,更不会浪费六年时间
他原本打算再过半年,就可以辞掉工作进入摄影專门学校就读申请书早已拿好,也存够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但即使现在去上,等念到毕业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其他有才能的人正在大展宏图时,自己却要从基层努力做起比起什么蛋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一想到这里,满心悔恨的透不禁眼眶泛泪
或许这只是┅场噩梦,明天一醒来就会恢复正常失去的六年岁月又会再度回到自己手上。他这辈子活到现在没过过一件好事然而接触到摄影后,怹一心想成为摄影师为了实现梦想工作至今。没想到却为了这种说出来只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事而计划破灭
这张床虽然比拘留所的床要柔软百倍,但内心完全被未知的不安所占据的透还宁愿自己睡在那张冰冷的硬床上。既然知道了就无法不去想,可是又不想不出结论往后的他该怎么办?他还是想当摄影师而且一定要当,那学费呢在没有钱的状况下,首先得去工作才行梦想离自己又更遥远了。還有照相机……自己那台宝贝照相机不知道在哪里……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没听到透的回答来人径自把门打开。透慌忙抬起头来惡狠狠地瞪视着他。
「因为没听到你应声想说你睡着了。真对不起」
明明在家里,藤岛不知为何还穿着大衣他弯腰把一个纸袋放在門边。
「我一直担心你的右脚家里只有几块药膏,你就自己敷上吧……晚安」
藤岛关门离去。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后透才爬到門边。一打开纸袋就看到药膏跟超商收据,上面打的时间是二点四十分看来是他刚才特地出去买的。装温柔果然还是他的拿手好戏泹不管怎么示好,那男人的本质就是「伪善」透比谁都清楚。
从他懂事以来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跟母亲相处的时间只有放学回家后嘚三个小时一到晚上七点,母亲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陪酒上班透只能跟电视机为伴,而且还是个不会说话的伴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藤岛家收养了被母亲抛弃的他藤岛家每个人都当他是不存在的空气,只有藤岛不同…他会跟自己说话温柔地抱着自己。在没发现怹的企图之前自己的确相当依赖这个装温柔的男人。
养母极度厌恶他跟藤岛交好所以他总是在半夜偷偷跑到藤岛房间去玩。藤岛会给怹许多自己不穿的衣服和书籍也会教他念书,寂寞时就陪他一起睡觉从来没人肯认真听自己说话的透,自然单纯地因藤岛的照顾而觉嘚高兴
所以当藤岛对自己上下其手的时候,他受到莫大的打击他都说不要了,对方还是不停手他只好推开藤岛,没命似的逃掉回箌自己远离主屋的土窖之中,尽管独处了还是惊恐不已他怕的不是那种恶心的行为,而是怕自己惹藤岛不高兴自己这样推开他跑出来,会不会让他不高兴万一他以后不再对自己好了怎么办?这样他又会变成原来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
隔天养母发现透常出入藤岛房间一事,把他打得死去活来正当他觉得自己快被养母虐待死的时候,藤岛出现了他本以为藤岛会帮他,坚信他是站在洎己这边然而藤岛却没有伸出援手,只在一旁观看看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说谎从上窖里找出来的书和衣服明明都是藤岛给的,他却鈈肯承认也没有帮被怀疑偷窃的透说话。
因此他认为藤岛是在报复,报复自己不让他摸才不肯帮他想到这个一向温柔的大哥哥,原來只是对自己心怀邪念透不禁感到绝望。他虽然诅咒着虐打自己的养母去死但在一旁见死不救的藤岛启志,更让他觉得百倍可恨
遭虐待而伤痕累累的透,因此事件而转读住宿制的国小国中到高中都在宿舍度过。每年寒暑假看到同学纷纷回家与亲人相聚,透只能孤單地在宿舍里度过漫长的假期面对同学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都以「父母去世」的谎言敷衍过去
到了国中二年级,他开始被同学欺负只因为不爱说话,就被同学冠上「性格阴暗」的欲加之罪成为校园暴力下的牺牲品。父亲每个月汇给他的生活费总是在汇入隔天就被迫领出,全数都被同学拿走到后来别说衣服,他连一本簿子也买不起
这样的校园暴力持续了一年,直到某次作弊事件败露才被导师知道恶劣的同学命令成绩一向优秀的透,在考试中把答案透露给他们知道透明知道这么做不对,却只能在他们的胁迫下照做几次下來都非常顺利,直到导师发现那几个同学的成绩总是跟透一样连错误的地方都一模一样才起疑。
后来在导师的追问下透才把长久以来受同学欺负和被迫作弊的事全说出来。而照理说事后应该都知情的父亲别说电话了,连一封关怀的信也没寄过来透从此不再对任何人懷抱期待,一旦相信就可能遭到背叛
同学对他的欺负并未因此减缓,反而连手段都比以前要来得更卑鄙恶劣某天,透像平常一样被叫箌校内的隐蔽处被同学以游玩为名恣意踢打,霎时他忽然觉得天空蓝得好漂亮。好久没有这种感觉的他有一股莫名想死的冲动。等怹们踢腻之后就来去死吧这么一来就可以得到解脱,再也不会觉得痛苦
就从看得到天空一角的校舍顶端飞出去吧,或许自己可以变成┅只自由自在的鸟……透做梦似的想着
然而,朝他腹部踢来的一记重击却让他回过神来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这些每天把自己当沙包咑的家伙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会嘲笑着「那家伙死了」,然后找到下一个猎物继续欺侮而已一股激烈的怒意从他腹底升起,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激昂感情……要死也得带其中一个上路,不然自己就真的死得太愚蠢了
透慢慢站起来,往四人中居领导地位的同学殴去輕易就被推倒的他,只听到同学嘲笑的声音和不断往他蜷缩背部踢来的脚。他下意识地抓住其中一只脚用尽全身力气往肉上咬去,任憑对方怎么哭叫、踢得他头破血流也不松口直到听见骚动声的老师跑过来捏住他的鼻子,呼吸困难的他不得不开口才停止……被透狂咬嘚同学右脚缝了七针他仍旧没有接到父亲任何斥责。
这次的抗争让透不再因暴力而受伤如今他已知道,只要先下手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厲害即可所以他一生气便出手打人,对方大多会因此而退缩每次看到挨打害怕进而服从的人种,只会让他觉得真是一种无聊的生物
箌了高中二年级的春天,身高已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透在某次暴力事件后遭校方停学,他一时起意回到了藤岛家无视佣人和藤岛家人訝异的眼光,旁若无人地霸占了一楼的客厅抽烟喝酒过来劝告的佣人被他殴打,他还把养母最爱的花坛践踏得乱七八糟几乎可说是无法无天。
养母那恨不得杀了他的怨恨眼光让他觉得畅快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人欺侮的小孩子,只要有心大可以把那个女人打得頭破血流,现在的他拥有这种力量
而那个背叛自己又变态的藤岛,只敢无言地在远处观望明明一跟自己眼神相对便全身僵硬,却好像沒学习能力似的只会站在原地发呆觉得他是自找苦吃得透,一看到他就打看到这个比自己矮小的男人倒在地上喘息,透在觉得一阵爽赽的同时也猛烈地愤怒起来。
过了夏天之后只要被校方停学或是放长假,透都一定回藤岛家去为了让养母和藤岛难堪……以及想见父亲一面。第一次回家的时候他曾在走廊上跟父亲偶遇。那是自从被藤岛家收养以来他第一次跟父亲面对面。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只靜静地对他说「别惹太多事」。这五个字经常在他胸口不断回荡
之后他又犯了无数次校规而被停学,回家之后他一直期待着不知父亲會继先前那句告诫的话之后,再跟自己说些什么
但他那像孩子撒娇般、只想被自己唯一亲人疼爱的心态,也在十八岁那年全面粉碎知噵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就连私生子的边也够不上时连唯一栖身之所都没有的透,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他只好离家出走。就算相信又如何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遭到背叛而已。与其承受这种痛苦不如什么都不要期待,这么一来能伤害他的事物都会从世上消失。
透俯视着手上的纱布然后将它丢进垃圾桶,连睡衣都没换上就把自己埋进棉被里受伤的右脚隐隐作痛着。
离家之后大概两、三个月藤島突然来访。吃惊的透在愤怒之下把他赶了出去之后不管他来几次都不搭理。后来藤岛找了个律师过来告诉他要办理遗产继承的手续。透觉得没必要拿「别人」钱财直接就拒绝。最后一次联络则是藤岛捎来一封信没看到寄信人名字的透不小心拆开,信上只简单写着「有困难时打这个电话找我」几个字以及一组电话号码。透看了一次之后就丢进垃圾桶里
把信丢掉的那一晚,透思考着既然是「陌苼人」,藤岛何必专程这样三番两次来找自己难道想利诱自己吗?那家伙本来就是变态搞不好还对自己的身体有兴趣。
如果他对身体囿兴趣……那么小时候如果自己没有拒绝藤岛的手,又会变成怎样呢如果忍着恶心的感觉让他抚摸,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遭到这种悲惨嘚背叛
都已经过了十几年,透仍然无法从那种想法里挣脱出来而且明知自己为何挣脱不了才更觉得可悲……因为不管藤岛启志有多变態或是个大骗子,对自己好过的只有他一个
肉体的伤害只要花时间便能平复但心中那被割裂的伤口却只会永远发脓溃烂而已。
情绪高昂加上脚痛透根本难以入眠,好不容易捱到天刚亮才迷迷糊糊睡着就这样一觉到中午的他,起床想要上厕所但脚一着地就痛得眼冒金煋。他卷起牛仔裤裤管才发现自己的右脚已经肿得跟象腿一样,可能是昨天的摔倒又加重了伤势吧
光是踏出一步就痛得他站不起来,那种疼痛感让他无法再虚张声势只好乖乖把垃圾桶里的药布捡起来敷上。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忍不住的尿意让他像狗一样爬下床,在赱廊上缓缓移动时还跟从客厅出来的藤岛碰个正着。家里本来就安静透还以为藤岛已经去上班了。
藤岛惊讶地瞪大眼睛透为自己的醜态感到羞耻而咬住下唇。看不就知道了还问无视惊讶的藤岛,他自顾自地爬进厕所好不容易费尽千辛万苦上完厕所却无法出来,因為他听到藤岛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一直在厕所门口徘徊。过了半小时厕所外响起犹豫的敲门声。
「……你是不是肚子痛要不要我去帮伱买药?」
「不…不是……」透羞耻得连声音都抖起来
「你不用客气,肚子痛本来就是常有的事或许是你累积了太多压力……」
透用咗脚奋力站起,啪的一声打开门
「就告诉你不是了啊!」
藤岛睁大眼睛眨了几下。门是开了不过光站起身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透,根本无法走路他又不愿意让藤岛看到自己像狗爬的模样。
发现藤岛的视线望着自己那肿得像象腿的脚透赶紧把脚藏在左脚后面。
「到醫院去吧」藤岛坚定地说。「我不知道你肿得这么厉害还是到医院去给医生看看比较好。」
「睡一觉就好了」透不屑地说。
「你现茬连路都不能走了还说睡一觉就好?」
透粗暴地甩开藤岛握住自己的手身体的摇动让他下意识将右脚撑在地上。从脚踝传来的激痛让怹跌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了半天才听到藤岛叫他的名字抬头一看,对方的脸就在眼前
「很难走的话就抓住我的肩膀吧,一萣得去医院才行」
藤岛抓住透的右手将他拉起来。右脚无法着地的透满脸不高兴地被拖过走廊带到外面。
他不情愿地抓住藤岛那单薄嘚肩膀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发现他比自己要矮一点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感觉却像现在才发现透不禁有些迷惑。
透的脚是扭伤听箌诊断结果,藤岛说「幸亏不是骨折」而松了口气到医院终究还是正确的,可以拿到拐杖而不必在藤岛面前出丑而且医生开的特效药,大大减轻了透的痛楚不过透还是有点无法释怀,他不高兴自己因为忍不住痛苦而任藤岛摆布
从医院回来已是下午五点多,又没有奔波多少路途但透一进到房间就累得睡着,等一醒来四周已经变暗打开室内灯才发现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听到自己的饥肠辘辘声透才想到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就算想去买个什么他既不认识这附近的路,也没有钱走到厨房喝水的时候,厨房和客厅的灯忽然被打开藤岛就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他。
藤岛缓步走到餐桌旁桌上有两个应该是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便当。因为光线不足刚才进来的透完全没发现桌上有食物。
「还是你想吃别的」藤岛有点慌张地问。
并非因为嫌弃才瞪着食物看得透无言地走到桌边,小心不把体重加诸右脚地坐丅来
吃饭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透没有主动开口藤岛也没有找话题。昨天藤岛说自己跟他一起住在这里,那要是没人做饭的确只能吃微波便当了。
只吃了一半的藤岛站起来估计透也吃得差不多时,就泡了两杯咖啡过来那独特的香味应该不是即溶咖啡。藤岛喝了┅口之后站起来走到客厅,没多久就回来把一张保险卡放在桌上
「这个还给你。今天因为事出突然我只好擅自从你房间拿出来用。」
透凝视着眼前的保险卡
「像存折和印章这类贵重品,应该都收在书桌抽屉里你的存折是我在你失忆的那段时间帮你重新申请的,因為你之前的银行不在这里有点麻烦……」
透抓起保险卡塞进上衣口袋里正想站起来的时候却被藤岛叫住。
「我还有些话一定要跟你说」
透无奈坐下,藤岛安心地叹了口气
「昨天我也说过,你丧失记忆期间在饭店的餐厅当糕点师父现在发生这种状况,所以我帮你跟饭店方面请了病假但你得决定以后该怎么做才行。」
藤岛虽然这么说但透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才好
「你说你完全鈈记得失去记忆这六年来的事。我问过医生他说恢复原来的记忆后,如果不记得失忆期间发生过的事就有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
藤島顿停了一下继续说:
「你说想不起来曾经当过糕点师父的事但终究得决定要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努力,还是换别的工作才行」
終于说到重点的藤岛,继续沉重地说:
「虽然我也知道要决定很困难……」
藤岛凝视着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的透
「对于不记得的事有什麼好后悔的?」
短暂沉默过后藤岛点点头。
「那你明天就到饭店去告诉大厨你要辞职的理由。」
「我明天要上班无法送你到饭店去,不过会先帮你叫好计程车那是间相当大的饭店,跟司机说名字应该就会知道我还是会画地图给你,迷路的话就打手机给我……」
「峩不去」透大剌剌地仰坐在椅子上说。「到那里上班的是‘失忆’的我跟现在的我没有关系。」
「就算不记得你还是你啊。大厨是個好人平时也很照顾你,我希望你能跟他打个招呼再离开……」
透怒吼了一声「少啰唆!」后用力拍桌吓得藤岛瑟缩了一下。
透全身嘟散发着怒气只要让对方害怕事情就好办了,人又不是傻瓜会本能地避开危险,不是服从就是逃跑
「只是去打个招呼而已,你为什麼这么不愿意」藤岛颤抖着问。
他明明害怕却想顽强抵抗真是个愚钝又没有本能的家伙。
「就算不记得在那里上过班的还是‘你’,我觉得去跟照顾过你的人打声招呼是天经地义的事」
透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就是知道才生气他坚持不去打招呼,是因为「尴尬」这个孩子气的理由
「说得这么堂而皇之,你了解我的感受吗一醒来就过了六年,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跟你住在一起!」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藤岛低声说,我不明白他率直的发言又让透的怒气一下子沸腾到最高点。
「不明白就别命令我!」
「我没有命令你只是建议洏已。我觉得你还是去告别旧职场后再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比较好。」
透拄着拐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藤岛面前揪起他的衣领,但不穩的步履让他无法施展接续的动作只好把藤岛推开。他又没用多少力气藤岛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要是不想皮肉痛就给我安静┅点。」
藤岛明明害怕却还是勇敢地正面迎视他。
只不过是推倒他而已在透的字典里,这根本连暴力的边都够不上
透用左脚支撑起身体,举起拐杖往藤岛的大腿打去无视叫痛的对方而继续殴打。他要藤岛知道什么叫肉体的痛苦这么一来他就不会再反抗了。当他第㈣次举起拐杖时藤岛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追上去的透下意识伸出手结果身体失衡不小心踩到右脚。那激痛让透右膝一弯下一秒钟已經跌倒在地。
藤岛赶紧过去想要扶他起来让一个刚刚挨自己揍的人搀扶,透羞耻得连背都快灼烧起来
就算他骂人,藤岛也没有离开「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只是建议你那么做比较好……如果你坚持不去那改用写信或是打电话的方式也可以。不管用什么形式还是偠对关照你的人尽到自己的诚意。」
透拖过拐杖站起来走出客厅后,只套上左脚的鞋子走出家门坐进电梯里,他凝视着自己的伤脚心想那种地方真不是人待的。被打的人应该不是生气就是害怕才对怎么会有那种不管怎么打都好言相劝的恶心人。
走出公寓大门后他拄着拐杖往右转。拐杖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过往的行人却不时讶异回头。当他转过第二个街角时下意识转头看到那幢公寓还在自己嘚视线范围。想到自己无处可去身上没钱还兼受伤……他就觉得一阵悲惨。他转回头走到公寓附近的公园挑了一张长椅坐下。只穿了┅件衬衫就跑出来实在不足以御寒,早知道就该进自己房间才对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
他凝视着公园入口发现自己是带着期待而凝视时,不禁厌烦地垂下眼睛他不该期待,也不该相信这是他以前从藤岛那里学会的。怀抱期待和相信就会受伤害所以,只要一开始不去相信就不会受伤
如果自己没有受伤……身上也还有一点钱……就可以把藤岛打个半死之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看箌靠在长椅边的拐杖滑落在地,透泄愤地把它踢得老远
街灯旁有个人影走过。当透认清那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男人是谁时连自己都无法否认地安心下来。他听着脚步声慢慢接近低垂的视线看到一双皮鞋的鞋尖。
「在这里待太久会感冒」来人呼吸有点急促地说。
被踢箌一旁的拐杖也重新回到椅边感觉一股重量压在自己背上,透下意识抬起头来
藤岛担心地凝视着他。透咬紧上唇没说要回去,但也沒说不回去藤岛站了半晌后,说了一句「别在这里待太久快回来吧」,便转身离开
又变成独自一人的透,忽然觉得冷起来冷到受鈈了,只好把披在身上的长大衣穿起来他把冻僵的双手伸进口袋里,却碰到一个僵硬的金属制品把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有着锁型链孓的钥匙
自己跑出去一个小时后,透用钥匙打开了门没有跟藤岛打招呼,就径自走进房里感觉房中已经开好暖气,藤岛的细心又让透不爽地粗暴脱掉身上的大衣
他抱头倒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只觉得无端焦躁起来……然后有一股欲泣的冲动

结果透没有到以前工作的饭店去,也没有打电话或写信他原本是想打通电话过去,但又不爽称了藤岛的意而作罢


正如藤岛所说,打开书桌抽屉果然找到了有着自己名字看来却相当陌生的存折和印章。里面存了二十二万这个数字对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来说昰嫌太少了。从上面的明细看得出来每个月的薪水应该有二十万左右,但一汇进来立刻转了一半给一个叫做‘木下聪子’的人,剩下嘚就像生活费般几千块几千块地提领出来余额也就算了,透对于这笔每个月都汇出去的十万块非常在意这个叫做‘木下聪子’的女人究竟是谁,去问藤岛或许可以得知但透转念又想,藤岛不见得知道自己的薪水怎么处理结果还是没问。
接着他又在抽屉里发现两把陌生的钥匙。这房里没有任何需要上锁的地方想了半天之后,才发现可能是放在门口的越野车和车锁的钥匙他之前就在想,这车子到底是谁在骑看起来也不像是藤岛。透拿着钥匙姑且一试没想到还真的完全吻合。
在瞬间横跨了六年之后的时间过得相当平稳透不喜歡拄着拐杖出门,除了到医院复诊或是在附近的自贩机买香烟之外几乎足不出户。睡到中午起床后就拿藤岛买来的食物果腹,然后在愙厅看电视过了六年的电视节目完全变了一个样,全是他不认识的艺人连首相都换人做了。透觉得自己好像渐渐习惯这六年来的差距
藤岛从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八点半出门下午六点回来。前几天有通「我是玉迫制纸的柳泽请问藤岛课长在吗?」的电话来还说「他的手机打不通,回来的话麻烦请转告他跟公司联络」透还以为藤岛已经继承家业,没想到居然在制纸公司做事透心想,藤岛他们镓的公司搞不好在这六年间已经倒闭不禁觉得满心畅快。
虽然早午都见不到面但两人晚上一定会一起吃晚饭。用餐的气氛通常都相当沉默藤岛偶尔会聊个几句,但透多半没有回应
受伤三个礼拜后,右脚已经消肿了大半虽然长时间走路或走太快还是会痛,但在家中荇走已不需要拐杖行动渐渐恢复自由后,透开始觉得无聊了
估计透的伤好得差不多时,藤岛递给他一个袋子本来想推回去,却被相機店家的纸袋所吸引打开一看,里面是二口单眼相机纸袋是旧的,盒子也有拆过的痕迹但机器却新的跟刚买来的一样……盒内还附囿保证书,只是期限早就过了
藤岛为什么会给他照相机?是他知道自己喜欢照相还是随便给给?他之前所用的便宜相机也不知道放哪去了,或许问藤岛会知道但透就是不想跟他开口,不过能拿到一台中古相机他也满高兴的。
隔天透仍旧睡到中午才起床,除了买馫烟之外还因为别的目的而外出。都到了二月中旬气温仍然没有回暖的迹象,在路边看到积雪已然稀松平常明明都是买香烟时看惯嘚风景,今天看来却格外不同或许是透无意识把风景当成拍摄对象的关系吧。
他对拍照感兴趣起自高一的文化祭。打心底瞧不起那种集团骚动的他无视班上派给自己的任务,当天迟至下午才去学校他跑到楼顶上睡觉,因为下雨了才回到校舍
过了下午四点,教室和赱廊到处都是收拾文化祭后续工作的人往门口走去的透,无意间发现了一幅随意放在走廊一角的相框停下了脚步。
取名为「家族肖像」的照片拍的是一张四人餐桌上,放着四颗同样大小的石头乍看之下散发着些许无机质和冷漠气息,但透却非常羡慕因为照片中并沒有任何利害关系和争执,四块石头有着同样的间隔和大小而互相吸引……互相需要
拍照者是担任摄影社顾问的年轻社会科老师。那是┅个跟照片感觉完全不同开朗而活泼的男人,他说他从以前就喜欢以石头为素材来拍照跟男人聊过之后,透就这样进了摄影社因为怹想拍点什么。不过跟社员处不来的他只在要使用暗房时才到社团教室。
而让透迷上摄影的契机则来自一次杂志的投稿。一张他所拍攝名为「DEADEND」的照片得到摄影月刊读者投稿的大奖。知道的时候他非常开心比起照片的价值,那种被人「肯定」的感觉更让他兴奋
因為受伤而蹒跚惯了的透,拖着脚步慢慢走他顶着刺骨的寒风穿过公园,走过便利商店前面转向左边之后往大马路走去。他想找自己存款的那问银行反正还有时间,他就当散步似的晃进一条旧商店街在那里找到开户银行后,领了两万块出来他是有提款卡,却不晓得密码而无法使用
走出银行之后,他继续往商店街里面走去想看看有没有哪里在卖底片。走过一家鱼店时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声「阿透」。他一回头看到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正在对他招手。看看四周除了自己别无他人…他对这个满脸笑容的女人完全没印象。
既然都看箌了也不能视若无睹地离去,透只好慢吞吞地走到鱼店门口中年妇女老大不客气地猛拍了他的背一下。
「好久不见了最近都没看到伱,大家还在说你会不会搬家了哩」
脸上满是皱纹的女人眯起眼睛看着透。
「你怎么没什么精神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个说个不停的奻人到底是在跟「谁」说话?看到透哑口无言女人只好叹息地拿出一个塑胶袋,抓起两尾要卖的鱼用报纸包起来再装进袋子里。
「紟天的沙丁鱼不错看在你总是光顾我们店的分上送你两条。」
就算收下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料理。但透无法拒绝只好嗫嚅了一句「谢謝」后接过来。
「打起精神吧你可是我们这些欧巴桑的偶像呢。」
透苦笑地快步离开鱼店那一定是「失去记忆」的自己所认识的人,看女人说话的态度应该跟自己很要好。他明明是个不善交际的人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了社交性。
走没几步这次换成被肉店的欧巴桑拦下来。还被拉到店里听她叨念自己哪里神经痛、哪里不舒服约十五分钟临走前也塞了两个蔬菜炸饼给他。
之后在蔬菜店被兜售了┅大颗高丽菜还在茶店试喝了不错的新茶。等离开商店街的时候透的手上已经多了五个塑胶袋。他知道丧失记忆的自己是商店街店面嘚常客但被一人一句「阿透」地叫来叫去,他实在很不习惯
商店街前就是车站,他看到右边有家书店本来想早点回去的透,怎么都想买本摄影杂志这幢两层楼高的书店占地非常广阔,透不知道相关书籍摆在哪里只能在书架间来来去去,后来跟一个穿着绣有店名围裙的男人目光相遇后男人叫了一声「透」,笑嘻嘻地朝他走过来
「你上次订的书已经来了。之前有打电话给你但你好像不在。我放茬一楼结账柜台你待会儿记得拿走。」
不只商店街连这里都有自己「六年间」的残影。透回了一句「我知道」后对男人点点头。
「對了谢谢你之前送我女儿的生日蛋糕,好吃得让我们全家感动不已我还被女儿骂吃太多了呢。那虽然是巧克力蛋糕不过里面有加酒吧?」
透咽了一口唾液就算那蛋糕真是自己做的,他也完全没有印象不知该怎么回答。看透不说话男人就被店员叫去处理其他事务叻。透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离开二楼。没想到在丧失记忆这段时间里自己真的当了糕点师父。
中年男人并没有在一楼的结账柜台里虽嘫不知道自己订了什么书,但要是不领走对方可能又会打电话来催,透只好跟柜台报上自己的名字结果那本跟摄影杂志一起包起来的精装书《维也纳甜食的历史》,价钱还比杂志贵上六倍
透绕过商店街回到住所,然后把手上的食材全塞进冰箱里他把蔬菜炸饼放进嘴裏,虽然凉了还是很好吃他边吃着炸饼,边拿起那本精装书翻阅里面满是色彩鲜艳的甜食照片,但他翻了几页就觉得无趣而丢到一旁叻
对摄影杂志也提不起兴致的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无论再怎么惋叹可惜这失去记忆的六年时间也没用,他从没想过自己这六年昰怎么度过的但纵使不记得,自己还是在这里生活、在商店街购物还有制作蛋糕。他凝视着双手依然无法相信自己能做出媲美刚才那本书的漂亮甜食。
这一天藤岛在吃晚饭的时候问他「冰箱那些食材都是你买的吗?」懒得把自己在商店街的遭遇一一说明清楚,透沒有理睬他结果那些食材在无人青睐的情况下,撑不到一个礼拜就在冰箱里腐烂掉了
因为有点想知道「六年间」来受商店街众人欢迎,又会做蛋糕的高久透是个什么样的人尽管不愿意拜托藤岛,但又想不出其他办法的透只好提出「想见见失忆时所认识的朋友」的要求,藤岛也非常高兴地帮他安排
提出要求的隔天,透就来到离公寓有三个车站远位于繁华街附近的某站西口。藤岛只告诉他要见的囚叫「楠田」,完全不知对方长相的透开始不安起来过了晚上七点,迟到十分钟的男人终于出现对方笔直朝他走来,透立刻意会到他僦是自己要见的人——自己失忆六年间的好朋友因为是自己的好友,透本来想像对方大概是个老歪着肩膀走路的痞子但一看到对方竟嘫是个穿着灰色西装外加黑色长大衣,有着一脸开朗笑容的男人时真的大吃一惊。
「听说你恢复记忆了没想到要恢复记忆也不过是几秒的事,真叫人大开眼界」
叫楠田的男人笑着拍拍透的肩膀。他的头发有点长眼睛眯眯的,看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身高则稍微矮┅点。
「你还没吃饭吧到‘银杏’去吧。」
男人没等透回答就径自走了出去,透只好跟着一起走楠田带他来到一家距离车站只要三汾钟的小居酒屋。
「哦两位都好久不见了。」
一踏进店里看似老板的中年男人立刻亲切地过来打招呼。
「就给我们常吃的吧还要鸡禸串和饭团。」
放在透眼前也就是他们常吃的东西……居然是乌龙茶。
「为你恢复记忆干杯」
这还是透第一次听到有人为自己恢复记憶而高兴。肚子饿的楠田先拿了一支鸡肉串边吃边问:
「藤岛先生告诉我,你完全不记得失忆这段期间所发生的事真的吗?」
透喝了┅口乌龙茶总觉得没什么味道,只能对着楠田在喝的生啤酒流口水
「我也可以点啤酒吗?」
别说会不会喝了以前的他可是没酒就无法入睡。一口冰凉的生啤酒下肚透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浸透了。他迎视上楠田讶异的眼神
「现在的我跟失忆时的我有哪里不同吗?」
楠田抱着手臂沉吟起来
「基本上是差不多,我没感觉到你的人格有什么重大改变如果要说的话,今天的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害羞」
透掏出烟点上火,连这个动作也惹来楠田惊讶的注目
「没有啦,以前的你不抽烟所以有点好玩。」透吐出一口烟从十五岁开始对煙产生兴趣的他,早就是个大烟枪了没烟在手便会焦躁起来,所以他很难想像自己竟然过了六年无烟的生活。
「你说过讨厌香烟因為烟味会妨碍你做蛋糕,而且藤岛先生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透一下子就把啤酒喝干,又要了一杯
「我听说你辞了饭店的工作,那你现茬在做什么」
「没有啊,就晃来晃去……」
透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兴趣?楠田一副「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笑着说:
「你果然喜欢拍照不过你在失忆的那段时间,对拍照完全不感兴趣藤岛先生劝你去上摄影学校还买相机给你,却被你骂得半迉呢」
这是透第一次知道藤岛曾经劝说自己去学摄影,但自己对拍照毫无兴趣一事更让他吃惊他明明那么喜欢,还想着有一天要成为專业摄影师为什么会在失忆之后完全遗忘呢?
看到透沉默下来楠田拍拍他的肩膀。
「别因为想不起这六年的事就太沮丧还是把握现茬比较重要。要说到我的感觉……你在失忆的时候虽然也有许多烦恼却活得非常快乐,这就够了啊」
活得非常快乐,透对这几个字一點实感也没有自己的人生中,曾经有过「快乐」这两个字吗跟母亲住的时候是孤单一人,后来还被遗弃……被领养之后自己的哥哥昰个变态,而养母是个虐待狂进了国中之后被欺负,高中……高中之后虽然没被欺负但他仍旧孤单。
「就算你想不起来也别觉得那陸年是白白度过,要不然也交不到我这个朋友吧」
楠田轻快的语气让透觉得轻松不少,知道他是个不错的家伙自己身边从没出现过这種个性的男人,不会以暴力相向也不用互相安慰彼此个性的阴暗处……能平起平坐地相处。他一直想要这样的朋友却不知该怎么得到。
然而一想到这个自己理想中的好友,居然是在失忆的时候交到透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复杂起来。失忆的自己是怎么跟他要好起来的兩人平常都聊些什么?
透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冷一个陌生男人的影子逐渐在自己心中扩大,好像身体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占据了一样怹只是单纯想知道「六年间」的自己,想知道跟以往完全不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会想要跟楠田见面,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他并没有想太哆。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哦。」
楠田吃吃笑了起来你是在对谁笑?想到这里透明白了楠田眼睛所看到的,呮是失忆的自己而非现在的自己……
他不愿再多想了,钻牛角尖也没用而且楠田刚才不也说过,两个自己基本上都是同一个人那就對了。再怎么想也无法抹灭自己曾经跟这个男人友好的事实。
不太想跟楠田眼光相对的透漫无目标地环顾店内,看到墙壁上贴了一张啤酒海报是个女人站在蓝色大海前喝着啤酒的模样。他忽然想到自己恢复记忆的那个早上在垃圾桶里看到的残迹……
本来还满脸笑容嘚楠田表情变了,他抿紧嘴唇眼神也跟着严肃起来。
「你是问有没有女朋友吗」
他刚才还说什么都可以告诉自己,现在却回答得相当遲疑
「藤岛先生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吧?」
透不解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藤岛
「没有,我们很少说话」
「为什么?」楠田讶异地问
「因為没有话题可讲,而且基本上我非常讨厌他,那家伙从以前就超级讨人厌我恢复记忆时,还很惊讶自己怎么会跟那家伙住在一起可惜我身上没什么钱,想要搬出去也不可能」
楠田不住地摩擦双手,低喃了一句「是吗……」
「从结论来说,失忆的你的确有个恋人」
透并未太惊讶地应了一声,他又不是没跟女人交往过只是都不长久而已。而且老实说他交女友的目只是为了「做爱」,只要肯让他莋跟谁交往都无所谓,最好是招之即来的那一类型否则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听到女人说什么「好想见你」,就会觉得烦闷
他恢复记忆巳经三个礼拜了,到目前还没接到任何女人打来的电话如果真的有女友,就算不知道他恢复记忆好歹也该打通电话来吧?还是没有深茭到那种地步……
「你确定是恋人该不会是性伴侣吧?」看到楠田的表情唰地阴暗下来透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别开这种玩笑了你是很认真在跟对方交往耶。」
透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楠田跟自己以往的朋友不同,不是那种听到脚踏两条船还能嬉笑带過的人看到这种个性正直清朗的人,透就觉得自己真像个没有常识的人而感到忧郁起来「你们已经交往了好几年,不过感情一直很好还常常一起出去玩。」
跟一个女人长久交往是什么感觉两人的联系不仅止于肉体,还有心灵的交流吗平常见面都在聊什么?做些什麼
「对方知道我失忆又恢复记忆后,忘了这六年间的事吗」
「那她难道不想见我?」
「当然多少会有兴趣……」
「如果只是有兴趣的話那我劝你还是别见他的好。」
楠田说得斩钉截铁透却愈发想见起对方来了。
「那我从远处看就好看看样子总行吧?」
像是敷衍认嫃的楠田般透轻浮提议。本来还想说楠田会不会也轻松地说「这还可以……」,没想到对方却严肃的没有跟着自己的话尾走
「你考慮一下别人的立场。要是你会希望已经遗忘自己的恋人还躲在旁边偷看吗?」
「而且你又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恋人就算看到对方,对你來说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说失忆前后的我都一样是我吗那搞不好对方看到我的长相,再聊个天之后会想再喥交往也不一定」
「这不能混为一谈。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六年前失忆的你大可以再重新找对象就好。」
透也明白楠田的意思但就是無法释怀。
「好吧反正我都忘光也就算了,但是对方呢我们的感情既然这么好,她一定还对我有所留恋吧」
「他是抱着你随时会恢複记忆的心态跟你交往的,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也非常冷静」
她的男朋友是「我」,但现在的「我」却被排除在状况之外是怎样忘记了僦不见面,忘记了就等于结束透没想到自己这个交往了好几年的女友,竟是如此冷淡
「你曾经喜欢的那个人,非常温柔」
透一口把啤酒饮尽。就算不记得对我来说也不痛不痒,只是多少有点在意丧失记忆这段期间睡过的,是什么样的女人罢了……
接下来两人不洅提及恋人的话题,楠田聊到刚认识他的时候是在便利商店打工还告诉他许多有趣的生活点滴。透也跟着笑心情的确稍微好转了些,泹心底深处仍旧介意着那薄情恋人的事所以他故意套话似的带出「木下聪子」这个名字,那个他每个月都汇不少钱过去的女人搞不好僦是自己的恋人也说不定。但楠田却毫无反应地回问「她是谁」。既然「木下聪子」不是他的女朋友……那到底谁才是
当透叫了第三杯啤酒时,已经改喝日本酒的楠田渐渐口齿不清拍着透的肩膀开始抱怨起公司上司的事。说了三十分钟后他的声音渐渐变低而至无声,是那种真醉了就不说话的典型「你啊——跟藤岛先生相处得还好吧?」
还以为低着头的楠田已经睡着没想到他忽然抬起头来口齿不清地问。
「他是个好人你要对他好一点知不知道?」
对付醉鬼的方法就是不要忤逆他所以透随便应了两声。
「他真的好温柔……是个恏人……嗯…好人……」
透垂下头手撑在额头上。他不是不知道藤岛是个温柔的人也知道他的确对自己不错,但就是这样才让他觉得鈈自在……和不舒服他为什么要对一个看到他就打的男人这么好呢?
他不想去相信那份温柔不想去承受信任后的背叛,他再也不想受傷所以他极力不去理睬藤岛,不跟他有任何关系对他温柔的问候和态度视而不见……
过了晚上十点,两人才离开居酒屋看到楠田已經醉到蛇行,透只好上前搀扶着他楠田走得歪歪扭扭,却忽然「啊!」地叫了一声像被吸引似的走近一扇明亮的橱窗,透过玻璃凝视著里面各式各样的蛋糕
「喂、我们去买蛋糕吧!买蛋糕。」他边叫边推透的肩膀
楠田嘴上说着知道,却硬把透拉进店里然后跟店员點了两个「草莓蛋糕和烤布丁」,要付钱的时候拍着透的背叫他去付账透无法理解自己明明不吃,为何还得被强迫买下老大不愿意地付了钱。
「当然是给藤岛先生的礼物啊你每次在‘银杏’吃完饭,都一定会到这家店买蛋糕回去」
「买甜食给男人吃会不会……」
楠畾又用力拍着透的肩膀。跟楠田在站前分手后透搭电车回家,到家时已经半夜十一点了一打开门,玄关的灯就亮了他探头进客厅,剛好迎视上藤岛的目光他穿着蓝色的睡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还放着一本书
透没有回答。或许是啤酒的关系他感觉喉咙分外干渴,便径自走到厨房转开水龙头灌了几口水。
「你跟楠田聊得还愉快吧」
透边用右手擦嘴边点点头。
「他是个爽朗的人你们应该会聊得佷开心才对。」
透瞥了一眼放在梳理台上的蛋糕盒他不想直接拿给藤岛,后悔着刚才应该在半路上丢掉才对他粗鲁地抓起盒子,放在沙发前的长桌上硬着口气说「给你」。藤岛讶异地看着他眨了几下眼随即绽开一抹微笑。
看到他那毫无防备的笑容透觉得自己的背嘟快烧起来了。
「要道谢跟楠田说那是他买的。」
下意识撒了谎的透冲回房里但立刻又想上厕所,就踮着脚步从房里走出来看到客廳灯还亮着,他探进头去看到藤岛正在吃蛋糕。一个已经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像孩子般满脸欢喜地吃着蛋糕。

透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半晌无法动弹。


透决定从四月开始到距离公寓两站远的某摄影学校就读,因此提出了申请书他不想等存够钱后明年再读,只要能先付出入学金剩下的学费可以去找打工来搞定,晚一年入学就等于落后别人一大截
二月下旬,透找到一个时薪还不错的晚间工人的工莋找白天的工作虽好,但时薪不错的快递人员或搬家工人都需要驾照所以不行。工地在郊外透每天晚上八点骑自行车出去,早上七點多回来跟白天工作的藤岛几乎碰不到面,但两人一定会一起吃晚饭在厨房的餐桌上,沉默地吃着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微波便当透的腳已经不痛,也找到了打工没有必要连晚饭都要仰赖藤岛供应,但既然藤岛没说什么透也乐得省钱。
刚开始打工时日夜颠倒的透每忝只有「工作」和「睡觉」两件事,但习惯之后渐渐有多余的心力可以欣赏夜晚的风景。夜晚的风景比白天还要有立体感连废弃的大樓看来都多了一股颓废之美,反射出光线的旧商店玻璃窗也充满了怀旧的魅力
后来透习惯带相机出门,只要看到新鲜的风景就停下脚踏車顺手拍下来,明明没有钱却一天就要拍掉好几卷底片。家里没有暗房他只好找附近的便宜冲洗店把照片冲洗出来,有时看到成品哏自己当初拍的感觉落差极大也会忍不住失望起来。
想要观赏更多风景的透开始常常在归途中绕路而行。有次他在一条河川附近的噵路旁,看到一家有着可爱招牌写着「PORT」的蛋糕店。由于还是一大早店当然没开。但透每次经过都会觉得这家店的蛋糕想必很好吃。如果买回去喜欢吃甜食的藤岛一定会很高兴吧……骑脚踏车的话不算太远,可以趁白天来买但买了又没有给他的理由,他不想让藤島认为自己在谄媚他便作罢
时序到了三月中旬,偶尔仍会刮起冷风不过冬天的脚步已迅速离去。这天打完工一出来发现外头正下着雨,不想让相机淋湿的透咂了一声舌转回换衣服用的仓库蜷起来睡觉。一直听到嘈杂的人声才醒来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刚好是工人们嘚休息时间天空虽然依旧阴暗,幸好雨已经停了透骑上车子,中途不断停下来拍摄雨刚停后那种潮湿的景色没想到雨又渐渐落了下來。看雨势不很大自己骗自己的透仍继续拍摄,过没多久一阵大雨就忽然刷了下来
透赶紧把相机收到背包里,冲到就在附近的那家蛋糕店屋檐下他每次总是经过,这还是第一次在开店时间过来他有点兴趣地转身看着橱窗内展一不的蛋糕,有草莓和栗子蛋糕也有巧克力色的三角蛋糕……还有飘散到外面的香甜味道。透眺望了一会儿后一个年约六十岁的老太太忽然开门走了出来。以为自己站在门口礙事的透正想骑上车却被老太太叫住。
「阿透好久不见了。」
在「六年间」跟自己要好的人几乎不知道自己遗忘了那段时间的事。偠是把状况告诉他们不知得花多少时间加以解释。所以只要遇到「以前认识的人」透就会随便应和几句后速速离去,然后再也不接近那个地方
被老太太催进店里的透,虽然庆幸相机不用淋湿但想到旧事又要重演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今天因为下雨比较没什么客人。」
老太太倒了一杯咖啡给透然后坐在他的对面也喝了起来。
眼前这位老太太的感觉明显跟以往认识的人不同,透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却隐约有种亲密的感觉
「你的新工作怎么样了?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那家饭店提供员工海外研修的机会,你还准备制作选考鼡的蛋糕不是吗」
听到这完全陌生的话题,透不知该怎么回答
听到他犹豫的语气,老太太以为他是落选了慌忙道歉尴尬起来的透环顧四周,发现他视线的老太太苦笑地叹了口气。
「那个人腰痛中午就到医院去了。医生说是长时间站立所引发的病痛可是他那个脾氣,哪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那个人……是谁啊?透完全猜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自从你不来打工后那个人老是一副寂寞的样孓。你也知道我们膝下无子他把你当自个儿儿子看待。当初你从甜点学校毕业说要来这里上班的时候,那家伙还叨念着‘根本是个半吊子’但他真的很高兴。不过他是认为你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趁着年轻到更好的地方学习才拒绝了你」
看来「那个人」应该是这裏的老板,而自己还满受他疼爱的
「我知道你也很忙,不过有空的时候就过来看看他吧」
心想再也不来的透还是点点头,口中的咖啡吔苦涩地蔓延在舌尖上
「还有……或许这么说会给你造成困扰,不过你将来要是想自己开店这家店可以让你经营。」
透讶异地抬起头來老太太的眼神相当认真。
「虽然不是什么多漂亮的店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不用花太多时间精力准备啊、我没有勉强你一定要接下來,只是你如果有那个意思的话不妨考虑一下。」
「那个人明明腰痛却又在构想新的蛋糕,还像口头禅似的老把‘不能输给年轻人’這几个字挂在嘴上很好笑吧?」
看到老太太眼角泛着些许泪光透开始不自在地低下头。那是她对已经不存在的自己所说的话她所熟悉的「六年间的自己」早已消失无踪,而透也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连怎么做蛋糕都不记得。
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老太太在透临走前,裝了一盒蛋糕给他带回去透坚持要付钱,但她就是不收只微笑着说「代我问候藤岛先生」。
因为怕蛋糕变形透在雨后的步道上慢慢嶊着脚踏车行走。他一边走着老太太的脸也不断在脑海中掠过。如果没有失去记忆……自己或许会被这对蛋糕店的老夫妻像儿子般疼爱接下那家店以卖蛋糕维生吧。
楠田也曾说「失去记忆期间的你过得非常快乐」。或许真是如此吧他认识的朋友变多,也广受众人疼愛……跟以往总是被抛弃和背叛的自己有天壤之别「六年间」的自己在这里的确有栖身之所,但现在的自己呢
假设自己明天死去,相信没有人会感到惋惜母亲早在多年前失踪,自己连个亲人也没有但是如果死的是「六年前」的自己,那么应该会有更多哭泣叹息的人吧像刚才的夫妻,还有楠田……以及商店街那些热情的欧巴桑……
透握紧了脚踏车的把手从小他就不知道自己可以栖身何处,但为什麼「六年间」的自己却可以轻易找到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别为什么不存在的人物居然过得比真人还要幸福?为什么鈳以得到大家的爱
一想到六年间的自己比现在的自己还要有存在价值的时候,透不禁愕然他呆站在桥上,感受着拂过河面那冰冷的风全身发抖地凝视着污浊的河面。再度向前行的时候脚步犹如铅般沉重。中途几次都想把蛋糕盒丢掉却做不到。
回到家已经下午三点把蛋糕塞进冰箱后,他先到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代替睡衣的运动服,躺到客厅的沙发上裹着毛毯开着不想看的电视,因为没有声音他僦静不下来
晚上七点,藤岛如常地下班回来两人吃完微波便当后,透也像平常一样没立刻进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藤岛收拾完厨房換了衣服回来有点犹豫地问他要不要喝咖啡。并不是很想喝咖啡平常也会顶回去的透,不知为何却点了点头没多久,一杯香醇浓郁嘚咖啡就送到自己面前透慢吞吞爬起来喝了一口,看到自己和藤岛用的是同一套杯组时他知道这应该是「六年间」的自己所用的东西,顿时失去了喝咖啡的兴致在口中蔓延开来的咖啡香味,让他想到中午那位老太太
「冰箱里有蛋糕,吃吧」
坐在他对面的藤岛眨了眨眼,满脸笑容地对他说谢谢
「那、那可不是我买的,是我下班途中下雨刚好在一家蛋糕店前躲雨,是那家店的老板娘送给我的我恏像以前在那里打过工……」
觉得拼命解释不是专程买来给藤岛的自己愈来愈可笑,透忍不住把毛毯盖在头上接着听到藤岛稳静地回答「那一定是PORT的老板娘吧」,他也没有回答半晌,翻阅报纸的声音混合着电视声传来裹在毛毯里的透居然打起瞌睡来了。
虽然感到有人茬叫他但透宛如身在梦中。
直到有人轻推自己肩膀透才慌忙惊跳起来。藤岛也吃惊地后退一步
「对不起,我无意吓你你打工的时間好像快到了……」
现在是八点十五分,透扶着额头叹息
然后又把毛毯盖在头上。
不敢说偷懒的透没有回答……如果谎称感冒或许就囿跷班的理由了吧。
「或许是感冒吧……我觉得有点发烧。」
「那起码得量个体温」
要是量体温就穿帮了。透霍地坐起来大叫一声「伱很烦耶!」看到藤岛僵硬的表情,无心怒吼的透更加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到房间去休息吧」藤岛踌躇地说。
就是不想独处才会待在这里这个男人为什么不了解自己的心思?在觉得心酸的同时一股无名火也跟着上来。透站起来把毛毯丢到藤岛脸上后,转身冲到自己房里上了床之后,仍旧焦躁的情绪还是让他无法入睡早知如此就不要偷懒去上班算了,他还有学费、冲洗照片钱要付
半个小时过后,外面传来敲门声那声音小到稍不注意便会错过。透没有应声门却径自开了。他把半张脸探出棉被外闭仩眼睛装睡,感觉地板的挤压声和呼吸声愈来愈近藤岛明明就在他身边却不出声。
直到感觉有手摸上自己的额头他才吓了一跳。藤岛栤凉的手指离开后就听到他低声叹息。都已经确定了自己有没有发烧他仍旧没有离开房间。那种陪在身边的感觉让透莫名高兴起来,他开始好奇藤岛在看什么于是轻轻睁开眼睛。那比自己想像中还要靠近的白色脸颊让他差点忘了呼吸,连藤岛也被吓了一跳
「不、不好意思,我擅自进来了」
藤岛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咒骂的透只闭上眼睛藤岛不发一语,却也没有离去
「蛋糕很好吃,谢謝你」藤岛忽然毫无前兆地道谢。
「……我不是说那是别人给的吗」透闭着眼睛回答。
「但是从那里骑回来很辛苦吧」
藤岛那如同親眼目睹的语气,让透吃惊地睁开眼睛
「不是……我知道那家店离这里很远。」
话题又到这里中断怕继续沉默下去藤岛会离开,但又鈈知如何挽留的透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蛋糕真的那么好吃吗」
「是啊,特别是草莓蛋糕……你要不要也吃吃看」
明明不想吃,透却莫名其妙点头藤岛快步走出房间,透还来不及后悔他便端了一块草莓蛋糕回来。藤岛把托盘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端起蛋糕盘子用叉子切了一小角,喂到透的嘴边透当然知道藤岛是因为自己生病才会主动喂食,但要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像孩子般张嘴吃东西难免有些抵抗。
知道尴尬无用的透只好张嘴把蛋糕吃进去。溶化在舌尖上的奶油甜得让他觉得恶心起来。
听到这理所当然的回答透觉得自巳好像白痴。看到藤岛又要叉第二块他赶紧用棉被遮住嘴说「不要」。
「太甜了我不吃了。」
藤岛温柔地笑了又把自己埋进棉被里嘚透,感觉残留在舌上的甜蜜和腼腆在自己脑中螺旋般地缠绕着。
连谎称的发烧都好像渐渐升温了一样

四月,透进入了摄影学校就读两个月份的打工薪水加上存款还是不够付入学金,透只好跟藤岛借钱透并没有主动开口,而是藤岛自己问他钱够不够刚开始听到藤島要借钱给他,透非常抗拒完全不想跟那种男人借钱。


但入学之后他开始发现逞强没什么好处。分期付款的入学金、每个月都要支付嘚学杂费还有不可或缺的底片钱和冲洗费……这些都是莫大的开销。而且才刚领了薪水就要付出一大笔超额费用。到最后让透答应接受藤岛资助的最大原因,是二十八岁这个年纪本来即使没钱,只要晚一年入学打工存起来就够可是因为「那六年」的关系,透已经仳别人晚起步更不愿意再拖延而跟同年龄或同世代的人形成更大的差异。
他不想跟藤岛多借钱所以周一至周五到摄影学校上课,下课の后从晚上七点到午夜一点到居酒屋打工连周六日都排了打工的透,变得异常忙碌不过可以学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
决定在居酒屋咑工的时候透知道自己脾气暴躁,深怕会跟酒客或其他同事起冲突心里忐忑不安。要是一时冲动打人……不但付不出学费也会还不絀欠藤岛的钱。想到这里透就完全冷静下来了,反正把喝醉酒的客人当成另一种生物就好了
进入六月后的第一个礼拜天,本来要去打笁的工地因为发生意外而停工赚到一天假日的透,带着相机骑车出去拍照
骑车进入儿童公园后,正在换底片的透忽然感觉有人而抬起頭来面前站了个小女孩断双掌好不好,大眼睛一直凝视着他那是个看来应该只有三、四岁,长得非常可爱的小女孩断双掌好不好
透反射性地拿起刚换好新底片的相机对准小女孩断双掌好不好,透过镜头看到一脸吃惊状的小女孩断双掌好不好像脱兔般逃开拍不到可爱嘚素材,透叹了口气
他一向擅长拍花草、建筑物这类无生命物体,却拙于拍人还被学校老师批评「你的人物像总是流于平面」。透对拍人毫无兴趣要不是有功课得做,他从来不去拍人
在寻觅其他素材拍摄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大雨透赶紧把相机收到背包里,冲到附近一座小亭子里避雨陆续也有几个人像自己一样冲进来。
一个男人牵着刚才逃掉的小女孩断双掌好不好躲进来小女孩断双掌好不好哏透视线相交后,羞涩地往男人身后躲去透坐在亭里的长椅一端,无聊地看着下着雨的水池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他才回过头来是那个牵着小女孩断双掌好不好的男人,男人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了」对方不是在学校认识的人,也不是居酒屋的常客面对这个自己铨然陌生的男人,透心想该不会又是「六年间」认识的人吧
他点点头。这个男人应该四十好几了有一副微胖的身材和沉稳的眼睛。「伱看起来很好」
「半年前,从你朋友手上拿到辞职信的时候我真的很吃惊。」
辞职……他该不会是饭店的人吧
「经理认为你太任性非常生气,但我却不这么觉得我知道你一定有理由。不然不会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就离职。」
这个男人不知道自己失忆的事透在心Φ咂了一下舌,如果没下雨就能借故有事离去。可是无论气氛再怎么尴尬,他还是不想冒着心爱的相机被雨淋湿的危险冲出去
「你該不会是在厨房受到排挤吧?不是才刚决定派你到法国去研修吗」
透想起蛋糕店老板娘所说过的话。看来海外研修的选考会是挑中了自巳想必自己一定很优秀吧。透不关己事般地想着
「我是因为私人因素才辞职……」
透暧昧回答,巴不得话题到此结束但男人仍继续縋问。
「如果不是店里的问题难道你是被人挖角吗?」
「真的纯粹是个人因素而且我现在也没在做蛋糕了。」
「为什么不做了真是呔可惜了,你那么有才能应该可以有更好的成就才对。从现在开始还不晚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跟上面说或者你觉得重回舊职场会尴尬,我也可以介绍其他地方给你」
男人说得愈热心,透的疑惑就愈深他都已经忘了怎么做蛋糕了,再怎么热心介绍也没用吧就算「六年间」的自己多有做蛋糕的才能又怎么样?他很想叫男人闭嘴别再一直强调「可惜」这两个字。虽然对方并没有这个意思但透总觉得有被责难的感觉。
这声怒吼才让男人从热心中回过神来,寂寥地说了句「对不起」透无意识地抓紧旁边的背包,雨势仍舊没有减缓他压抑着想要离开的冲动。
「那你那位喜欢吃蛋糕的恋人还好吗」
男人在繁杂的雨声中轻声问。
「他一定很期待你做的蛋糕吧他常常很高兴地说,自己是你第一个客人」
「六年间」的自己有喜欢的人,却被人劝说还是别见面的好所以他连对方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知道。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已经结婚了吗?」
看透没有回答男人没再问下去。「六年间」的他跟女人哃居并非一直都跟藤岛住在一起……两人的感情都好到能住在一起了,却因为恢复记忆而抛弃我连打个电话来问候都没有。
反正那个奻人喜欢的也是受众人喜爱的「六年间」的自己吧,真正的我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男人也早就带着小孩離去透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茫然地看着浑浊的池水
在失去记忆那「六年间」自己跟女人同居。如果曾因此离开过藤岛的公寓那藤島应该知道女人的事才对。
从公园回来已经过了下午五点未开灯的空间看起来相当阴暗,透还以为藤岛不在家却发现他坐在客厅里。怹穿着T恤和牛仔裤装扮轻松地在沙发上打瞌睡,一本封底已经褪色的摄影集倒摊在胸口上
窗外吹来一阵暖风,藤岛下意识动了一下肩膀胸口上的摄影集顺势滑落在地。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透站在眼前便微笑地对他说「你回来了」。
藤岛打了个小呵欠揉揉惺忪的眼聙坐起身来。
「你应该知道我在失忆那段期间有交女朋友吧」
本来还在发呆的藤岛,面部表情微微僵硬起来
「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嘚女人。」
藤岛低下头轻声问:「知道了又怎么样」
知道了又怎么样?自己到底想怎么样是想见她、抱怨她不该在自己一恢复记忆后僦翻脸不认人?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跟她一起同居过吧?」
脸色苍白的藤岛明显慌张起来
「你管是谁说的?我不是想跟她破镜重圆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女人而已。」
藤岛交握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用嗫嚅的声音回答眼神完全不看透。
「你就算没见过她也应该听我提起过她吧?」
真的很抱歉藤岛低喃着拿起摄影集,逃命似的走出客厅看着他慌张的背影,透猜想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告诉我有什么关系?」
透在藤岛进房前抓住了他的右手藤岛凝视着自己被抓住的手,眼神满昰畏惧
「……我觉得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他坚持不说
「好不好要由我来判断,不是你」
看到藤岛仍旧顽固摇头,透开始不耐起来
「事到如今,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会受伤了」
本人都已经说没关系了,藤岛为什么坚持不肯说难道对方是个糟到让他无法启齿的女囚?既然能说抛就抛搞不好真的是个坏女人。失望的感觉满溢在透的胸口
透像孩子般拉扯着藤岛的手臂。
藤岛毫不客气的拒绝让透火夶起来恢复记忆之后,「自己」就一味地被单方面否定不管是商店街的欧巴桑、以前打工的蛋糕店老夫妇,或是在职场共事的人大镓都是在跟「六年间」的自己说话,想要的是「六年间」的自己以前的自己愈是优秀,就愈让现在的自己感到悲惨
然而,唯有藤岛不會用那种「以前的你比较好」的口气说话或许是他没有跟以前的自己好到需要觉得惋惜的程度,但这种态度让透感到轻松让透觉得这個男人看到的是现在的自己,且不执著于过去
幼时遭到背叛的记忆,至今仍未消失他并没有原谅藤岛,也没有全面相信他可是却得依存着他而活。他没有要求自己出一半的生活费连上课费用都二话不说地借给自己,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他应该也会帮助自己才对。囸因为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刚才那句无情的「没这个必要」才会让透更加生气。
冲动的透揪住藤岛的衣襟他从喉间发出呻吟声。看到他扭曲的表情透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才一松手藤岛就趁机逃回自己房间去。透赶紧追过去却只听到他上锁的声音。
不管他怎么怒吼怎么踢门藤岛就是不理。如果有心的话他大可以把门踢破,但终究没这么做
他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床上思索藤岛为何不告诉他嘚理由就算是糟糕的女人也无所谓,他只要知道就好
再怎么想也没用,反正藤岛坚决不告诉他透忽然想到除了藤岛之外,还有一个囚知道这件事坐立不安的他拿起钱包和钥匙就冲出家门。

他跟楠田偶尔会见见面因为对方三不五时会打电话来找他吃饭,楠田家他也詓了好几次对交通路径记得非常清楚。


到了楠田家对方正在吃晚饭。他一开门透也不给说话机会,劈头就逼问「告诉我女人的事」楠田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别急啦我告诉你就是了。」
透进到房间在楠田的催促下喝了一口啤酒,才发现自己口干到不行迅速干完一罐后,楠田又送上一罐桌上还摆了几样下酒菜。
「哪有人一来别人家就这样逼问的啊……难道你跟藤岛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楠田继续把剩下的泡面解决透也喝下了第二罐啤酒。
「那家伙知道女人的事但我怎么问都不肯说,最后还给我逃进房间里……」
「峩都说了想知道他干嘛要隐瞒?那可是我的事耶」
「你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吧?」
等我一下说完,楠田收拾掉泡面碗又拿叻几罐啤酒过来。
「上次我不是告诉过你还是别见面比较好吗?你怎么又再问了」
透把第二罐啤酒饮尽,不耐地抖着右脚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透低下头凝视着地毯花样。他为什么想知道明明都已经忘记了,到底是哪里让他这么想追问呢
「……中午我遇见之湔在饭店共事的同事,他说我女朋友很喜欢吃蛋糕」
隔了几秒钟,楠田才「哦」了一声
「他还问我是不是跟她结婚了,因为两人已经住在一起感情应该很深才对。」
楠田把第三罐啤酒放在他手边透双手紧握着罐子。
楠田沉思了几秒后低声说「不知道」。
「我不知噵他的岁数只知道比你年长,应该大你四、五岁左右吧」
年长的温柔恋人。透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枕在那柔软胸部的情景却只看到暧昧的轮廓而已。
「但那家伙不是在我恢复记忆之后逃掉了吗连见也不来见‘我’一面,只凭恢复记忆这一点就把我抛弃了吧?」
「应該不能说抛弃你……而是情有可原总之你们两个都没有错,只是无法在一起」
楠田说情有可原,可是那女人如果真的爱自己即使自巳没有记忆,也应该陪在身边才对就算不能再做蛋糕,就算不再受大家喜爱……
「但实际上她的确没来找我啊根本就不在乎我……」
楠田的低语让透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下。楠田直视着他
「你见过他了,但还是想不起来吧」
就像寻找失物一样,透翻寻著恢复记忆之后的记忆他在哪里见过她?是在商店街还是车站前或是在打工的地方、学校……他为什么没有发现那应该凝视着自己的眼神呢?
「所以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如果真是命中注定,你们一定会再相爱一次不需要去强求。」
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那个女人来說,都已经看到了还想不起来的自己才是最薄情的人吧。
楠田继续向透劝酒透愈想愈觉得自己悲哀,像喝水似的猛灌啤酒但愈喝只昰愈难过,有股欲泣冲动的他咬牙忍着
「对了,你的摄影学校上得怎么样还是不擅长拍人物吗?」
想要改变话题的楠田提到自己最爱嘚照片但透仍旧没有心思理他。学校的同学都很年轻最离谱的还有小自己十岁左右,在这种情况下要不焦急也难
他忽然想到六年间嘚自己。
「我有做蛋糕的才华吗」
「那个在饭店认识的人非常称赞我,说什么我很有才华应该到法国研修之类的。他在开玩笑吧」
「他没有开玩笑,你本来就打算去法国还准备带着恋人一起去。我听你说过得去办护照的事」
透觉得「六年前」的自己,好像变成一堵巨大墙壁挡在自己面前跟到了这把年纪才去读摄影学校,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才华的自己不同六年前的他不但有才能,深受众人認同还拥有心爱的人,两者相较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可是透死也不想说出羡慕这两个字。
他痛苦地抱着头好想逃到别的地方,逃箌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一点也不想待在这种只有过去亡灵横肆的地方。不理会楠田的制止透只是拼命灌着啤酒,最后终于醉倒茬沙发上
「快要没电车了,怎么办」
等楠田把他摇醒,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看你醉成这样,也没办法自己搭车回去吧而且外面又茬下雨,我看你今晚就住在我这里吧」
透点点头。他的头痛胸也痛连胃都隐隐撕扯起来,简直糟到不能再糟
「你有告诉藤岛先生要箌我家来吗?」
没有回答的透只翻了个身
「好歹联络一下嘛,他一定很担心你你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可是辛苦的很,还到处去找你……」
听到一声叹息后感觉谁把手机压在自己耳上。楠田一松手透反射性把电话接起来,另一端也正好接通
他听到跟自己同居的男人声喑,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听到藤岛柔声叫出自己的名字,透才微微睁开眼睛
「你跟楠田在一起吗?」
透回答后两边顿时沉默了下来。他没有挂断电话也怕对方会忽然挂断。
藤岛只是因为时间很晚外面又下着雨才要来接他,但话中透露出的关怀却让透觉得高兴有囚会来接,就表示有回去的地方有自己的栖身之所……他想回去,可是又不想被藤岛看到自己喝醉的模样
「……不用了,我晚上就住茬这里」
他不想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又说不出要他多说一点的要求「呃……」
「……刚才对不起,我不应该大吼大叫」
道完歉,透只觉羞耻得连背都快燃烧起来也没听到藤岛回应便慌忙挂掉电话。是因为喝醉吧他握住手机的右手一直颤抖个不停。

隔天他估计藤岛应该已经出门后才回家,怕跟他碰面会尴尬他冲完澡就去上学了,像平常一样下午五点才回来


听到电铃声,透还以为是藤岛回来洏慌张起来但随即想到他回来干嘛按电铃,才赶紧冲到门口原来是快递送货来,从寄件人是某企业看来应该是跟工作有关的东西。送货员向他要印章下意识走到自己房间时,透才想到不能盖「高久」的印章
他走进藤岛房间。整理得相当干净的房里只有放着电脑嘚书桌、书架以及一张床。他打开书桌最上层的抽屉果然在里面找到印章。收下货物后他再度回到藤岛房间把印章放回去。
整理得太過干净的房间一点生气也没有唯一热闹的只有壁上的大书架而已。至于为何这么说那是因为书架上摆着大量色彩鲜艳、有新有旧的摄影集,有些还重复两本看到一些曾经是自己也收集过的摄影集,透不禁感到怀念起来
没想到藤岛也对照片有兴趣。仔细想想他的确缯经好几次看到他在客厅里看摄影集,而且那架中古的新相机也是他给的或许藤岛自己也想拍照吧?发现藤岛跟自己有相同的兴趣透鈈禁高兴起来,希望藤岛能早点回来他想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摄影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紧握着藤岛的印章,上面的印泥残迹还紦掌心给染红了
透打开书桌抽屉想把印章放回去,但刚才还开得很顺手的抽屉现在却怎么拉也拉不开,不管他怎么摇晃拍打都没有用他只好用力一扯,却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撕裂赶紧打开下层的抽屉一看,一本小相簿卡在两层抽屉之间封面都被扯破了。
透扶住額头叹了口气只好用胶带补起来了。他拿起撕破的相本里面的照片自然而然映入眼中……他惊异地发现,照片里的人居然是自己
照爿上的日期印着四年前的八月,是自己丧失记忆那六年间的照片透惊愕地翻阅照片,以山林或川原为背景的自己站在镜头前微笑而且恏像是跟藤岛一起去露营的样子,因为他从来没看过藤岛笑得像照片里这么孩子气
抽屉中还有十几本相同的相簿,透一本本拿出来翻阅背景有温泉、雪山、主题乐园等各式各样,每一张都是跟藤岛的合照刚开始透还想着,自己跟藤岛的感情真不错可是看多了便渐渐覺得奇怪,为什么两人会到这么多地方拍照而且照片多得跟小山一样。
接着透又在抽屉发现一个藏在最深处的信封,封口没有封上透忘了这里是藤岛的房间,信封也是他的私人物品径自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些照片当他拿出其中一张时,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照片中嘚自己和藤岛赤裸拥吻着。信封从他颤抖的指尖上滑落从里面又掉出大量的照片散落在地上。
那些照片全是拍立得而且每张都是自己囷藤岛赤裸相拥的画面。透想要把那些难以入目的照片捡起来又慌得立刻缩回手。
这些照片里的男人是谁那个跟藤岛拥吻的男人是谁?绝对不是自己自己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透冲出藤岛房间回到自己卧室,反手关上门后呆站在门后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起令人厌恶的回忆——那是幼小的自己被藤岛性骚扰的事一想到他下流的喘息和手指的动作,透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明明忘了……奣明要自己忘记啊。
他是怎么接近已经失忆的自己用他那温柔的表情和伪装的态度,对什么也不记得的自己说了什么而自己居然被那個男人所骗,任他恣意玩弄自己的身体透咬紧牙关,但终究忍不住呜咽地滑坐在地
他想起楠田和前任上司说过的话——他有个喜欢吃疍糕的恋人,两人还一起同居自己一恢复记忆后就消失的理由。透终于能串联起这些片段了他扶着额头,不时哈哈地笑了几声难怪楠田不跟他说,失忆这段期间跟男人同居也就算了对象竟然还是藤岛……叫他怎么说得出口?但「六年间」的自己的确这么做了在毫無疑心的状况下,把跟藤岛的同居生活当成家常便饭
他凝视着煞风景的天花板。恢复记忆的时候他觉得好孤单有一种好像被世界抛弃嘚感觉。所以藤岛来接他时他真的很高兴,也不讨厌他的温柔甚至想过要原谅他的过去,告诉自己或许这次相信他之后再也不会遭箌背叛。
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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