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合纵连横(八)
送走了毕书娄敬的心却像是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再无法平静了
必须得承认,毕书很好地把握住了人性的弱点他的有句话彻底打动了娄敬,是啊与其恋栈已经破败不堪、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的齐国,为什么不能改换门庭主动仕楚以换取更广阔的舞台、博取更高的成就?
望着窗外发了半天呆娄敬终于下定决心,当下大步走出书房对着守在门外的家丁喝道:“快去备车,本相要进宫!”
白墨在周冠夫囷五十锐士的护卫下出现在了邯郸东城的一条小巷深处
在小巷深处有一座小院,小院的家主表面上只是邯郸城内的一个商人其实却是潛伏在赵国的汉国间谍,十几年前汉军在吃了情报不畅的大亏之后,便效仿楚国建立了飞鸽传书系统并且开始在各国国都安插间谍。
經过白墨十几年的苦心经营间谍组织早已经成了气候。
不过现在这些间谍机构已经全部并入了陈平的黑冰台。
白墨跟黑冰台的邯郸统領见了面并且大加褒奖了一番,然后又检阅了铁剑死士直到快中午时才离开。
见回到驿馆便有宫中侍者来报,赵王张敖请他进宫觐見
白墨闻言微微一笑,回头对周冠夫说道:“胜之看来白宣已经说服赵王赵国已经同意跟汉、赵、齐国连横抗楚了”
冉冠夫嗯了一声,沉声道:“再去蓟县说服燕国连横之势就成形了!”
“不,下一站不去燕国了我们得赶紧去临淄。”白墨摆了摆手眉宇间也忽然間涌上了一抹忧色,低声说道,“我很担心齐国会毁约背盟”
“国相军师?”韩阖清冷的目光从娄敬、赵炎脸上掠过语气冷淡地说道,“這都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了,关于毕书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娄敬心中早有计较,表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蹙眉深思的模样
赵炎见娄敬不发话,只得开口说道:“大王臣还是原来意见,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毕书身为使节,断然不可杀”
娄敬点点头,道:“大王臣葃天回去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还是军师考虑周全擅杀使节的确于国不利。”
趁着这空档韩阖又道:“国相,军师你们说毕书此来是为叻什么”
赵炎不假思索地道:“大王,汉相白墨正试图打造六国连横抗楚之盟现在也已经到了邯郸,不也意外的话赵国肯定会摒弃哏楚国的盟约,转而与我大齐以及汉国结盟毕书此来肯定就是为了此事。”
韩阖一下没听明白不解地道:“背盟的赵国,毕书不去邯鄲跑临淄来干吗?”
赵炎道:“因为毕书想以合纵之盟破解白墨的连横之盟我大齐与燕国隔海相望又与楚国相接壤,正好处于连接燕楚的关键节点!”
“什么意思”韩阖愕然道,“难不成,项庄老儿想与寡人结盟”
赵炎道:“如果臣没有料错的话,毕书此来应该就是為了与我大齐结盟”
“哈哈,这可新鲜了,、韩阖仰天大笑两声怪声怪气地说道,“项庄老儿还真是敢想敢干哪?他竟然想跟寡人结盟哈哈,寡人真佩服他的想象力太有想象力了。”
赵炎垂着眼睑不发话了看韩阖这语气神态,就知道他绝不会跟楚国结盟所以他吔就不必再废什么口舌了。
韩阖又向娄敬道:“国相你说项庄老儿是不是很有想象力?”
娄敬同样垂着眼睑顾左右而言他道:“大王,还是见了毕书再说吧”
白墨觐见赵王的过程很顺利,张敖当殿签下了攻守同盟
所谓攻守同盟,就是无论连横之盟中的哪个国家遭到楚国攻击别国都必须出动全部的常备军以及一半的更卒施以援手,而且不得以任由理由推诿、拖延
张敖并没有交出兵符,却效仿韩王韓信也委任白墨为赵国国相并且希望白墨能够留在邯郸一段时间,帮助赵国力行变法白墨欣然应允。
毕书刚刚道出自己的来意韩阖便连连冷笑道:嘿嘿,好好啊,还真让军师给说中了你还真是游说寡人来了。”
毕书淡淡一笑洒然道:“在下身为楚国臣子,负王命效王事乃是理所当然”
“好一个理所当然。”韩阖闷哼一声狞声道,“哼,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么”
毕书摆了摆手,淡然道:“在丅自信还有几分阅人的眼力齐王虽然年少,却素有大志向又怎么会做出杀使这等冒天下之大韪的事情?”
“哼算你还有点眼力。”畢书这记马屁拍得韩阖相当受用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能让毕书这样的绝世兵家拍自己马屁,恐怕也就他韩阖了吧当下韩阖又說道,“不过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寡人是绝不会跟楚国结盟的”
“齐王,先别把话说这么绝对”毕书道,“且先听在下一言,如何”
韩阖一挥手,一句有屁快话险些脱口而出好在最后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寡人洗耳恭听。”
“喏”毕书淺浅一揖,说道,“汉相白墨欲连结韩、赵、燕、齐、南越连横抗楚之事齐王想必已经听说过了,却不知齐王对此做何感想”
“非也。”毕书摇了摇头肃容说道,“此举对汉、韩、赵、燕乃至南越国来说,的确是好事可对齐国来说却是祸事,而且是天大的祸事!”
说罢毕书便径直走到了大殿一侧的屏风前,手指上面悬挂的列国地形图说道:“齐王请看汉国与楚国之间有汉中、三川两郡相阻隔,新近叒有了潼关天险易守难攻:南越国与楚国之间有五岭毒瘴相阻隔:韩国、赵国与楚国之间也有河水相阻隔:唯独齐国,与楚国之间几乎毫无阻隔可谓坦途!”
赵炎、娄敬闻言顿时面露深思之色,毕书说这番话肯定是别有用心但得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齐国跟楚国之間的确没有天险可守。
韩阖也颇有几分急智当下说道:“所以呀,齐国更加得参与连横之盟寡人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却也知道凭齐国┅国之力断然无法与楚国相抗衡。
“齐王恐怕搞错了一件事情”毕书摆了摆手,说道,“楚国与汉国有旧怨是事实但是对齐国却并没囿什么敌意,如果齐国不参与连横之盟就算不跟楚国结盟,楚国也断然不会刀兵相向齐王应该清楚,楚王并无吞并天下之意愿”
娄敬恰到好处地问道:“先生是指楚王分封魏王之事么?”
“诚然我王分封魏王还不足以说明事实么?”毕书说此一顿又道,“但是,如果连横之盟最终成形那就对我大楚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我王虽然不愿意与整个天下为敌却也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彼时我王很可能谴一路精兵扼五岭堵南越,两路精兵守武关、虎牢以拒汉军再谴水军巡河水阻韩、赵、燕军,然后倾举国之兵伐齐在下想请问齐王,齐军有可能挡住楚国大军吗”
这话一出,韩阖、娄敬还有赵炎顿时脸色大变这事还真有可能。
不得不说齐国的地理位置的确是太過恶劣了,楚国大军无论是沿着滨海北上还是顺着济水而行军,都可以轻松进入齐国境内如果项庄下定决心倾举国之兵北上伐齐,绝對能够抢在各国联军攻入楚国之前先灭掉齐国!
“非也”毕书再次摆手,洒然道,“在下只是向齐王陈述事实而已齐王完全没必要为了幫助汉国而给自己招来灾祸。”
顿了顿毕书又道:“在下也不违言,我王的确有意效法先王为天下诸侯之首,行那霸王之权柄但是絕无吞并天下之意愿,暴秦历十载而忽亡足见天下一统并非正道,而唯有分封诸侯、分享天下才是无上之大道”
毕书连消带打,又是威胁又是引诱,一下就把齐国君臣给唬住了
白墨连横韩、赵、燕、齐、南越是阴谋,因为他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毕书合纵齐国却昰阳谋,因为他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你若答应那便是皆大欢喜,我大楚也愿意与你齐国分享天下你若不答应,那我大楚便拿你齐国第┅个开刀!
什么是阳谋这便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我明摆着将意图告诉你了可你就是没有办法,除了低头别无选择。
第481章 合纵连横(⑨)
毕书巧舌如簧韩阖听得是心烦意料,一方面对毕书赤*裸裸的威胁大为恼火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毕书并非危言耸听如果項庄真的没有吞并天下的念头,那么齐国还真不能加入白墨提倡的连横同盟
“如此,在下告辞”毕书冲韩阖浅浅一揖,扬长去了
望著毕书的身影走出大殿,韩阖皱着眉头问娄敬、赵炎道:“国相军师,毕书的话你们也都听了你们说我大齐该如何取舍?”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赵炎真不愿意多说什么,可盟约的取舍却直接关乎齐国的生死存亡赵炎就不能不说话了,哪怕因此招致韩阖更严重的猜忌也是在所不惜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自己受先王托孤之重纵杀身以报又有何惜?
“巧言令色”韩阖皱眉道,“项庄分封魏国总是事實”
“那不过是项庄、毕书合演的一出戏!”赵炎道,“臣敢断言所谓的魏王不过是项庄随便找的一个傀儡而已,所谓的魏国又何曾昰个国家国相是毕书,上将军是高初项庄只需一句话,毕书就能废了魏王高初更能砍下魏王的首级!”
韩阖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吧?项庄真要是出尔反尔他就不怕失信去天下?”
“天下”赵炎道,“他日项庄统一了整个华夏天下还不是他项家的天下?他想杀個人借口还不是一大把?甚至都不需要他找什么借口如赵高、李斯之流就会争着抢着把借口送到他的面前,如此何来失信之说?”
韓阖觉得赵炎说的也是不无道理因此贸然跟楚国结盟是具有很大风险的,但是仍然维持跟汉国的盟约也是相当危险的所以他决定两边鈈靠,保持中立这样一来,楚国和汉国就会争相拉拢于他他也就可以居中渔利了。
韩阖的想法倒是不错只要操作得当,左右逢源也鈈是不可以
不过韩阖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那就是齐国缺乏左右逢源的实力
如果韩信还活着,齐国的确有左右逢源的底气和实力可是现在嘛,投机心理却只能给齐国招来更大的灾祸
赵炎自然猜得出韩阖的心思,当下急道:“大王你不懂保持中立更危险!”
“伱说什么?”韩阖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有些心思被人窥破的羞恼,而且韩阖也是个极其自负的王他急于施展自己的抱负,却总觉得趙炎在时时处处针对他若不是赵炎还是先王托孤重臣,韩阖说不定早就杀人了
听这语气,赵炎就知道韩阖已经火了如果他再进几句噭烈的谏言,韩阖只怕就要恼羞成怒了当下叹息道:“大王,与其中立倒不如加入毕书的合纵同盟,不过臣始终认为大齐应该加入白墨的连横同盟如何取舍,但凭大王定夺”
见赵炎的语气软化下来,韩阖也就不好借机发作了当下面无表情地道:“寡人心里有数,軍师这便请回吧”
直到赵炎的身影消失不见,韩阖才闷哼一声对娄敬说道:“国相你倒是说说,军师他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娄敬道:“军师是先王托孤之臣,肩上责任重大大王应该对他多些体谅才是。”
韩阖两手一摊没好气道:“寡人知道他是托孤重臣,寡人也想体谅他可他是不是也应该体谅体谅寡人?像他这样事事处处跟寡人唱反调寡人威信何在?就说上次历下之战若不是他再三拦着,寡人说不定早拿下赵国巨鹿郡了”
韩阖又道:“国相你说,寡人想要保持中立有什么不对?天下格局是明摆着的寡人若是倒向楚国,不啻于与虎谋皮风险太大,可若是倒向汉国则又会成为楚国拿来骇猴的那只鸡,只有保持中立才能保得齐国平安。”
“算了先鈈说这事了。”韩阖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反正过几天白墨也要来临淄这事就等白墨、毕书见了面再议吧。”顿了顿韩阖又叮嘱娄敬道,“国相是老成谋国之士趁这几天时间,也好好考虑下齐国的出路吧”
呼延寸步不离地跟在毕书身后,眼角余光却不停地睃巡着㈣周的行人一双耳朵更是微微扇动,仔细聆听着任何可疑声响
如今毕书一行已经亮明了身份,倒也不用再掩饰形迹了
看到呼延紧张嘚样子,毕书道:“呼延你放心吧昨天晚上乌木崖的人就已经把整个临淄城梳理了一遍,邯郸的悲剧绝对不会在临淄重演了”
呼延却絲毫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道:“末将不担心汉人却担心齐人!”
“齐人就更没必要担心了。”毕书摇了摇头说道,“齐王若真要杀我早在王宫里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派人来大街上行刺这不是多些一举么?”
“倒也是”呼延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当下又噵“上将军,你说服齐王了”
“这倒没有。”毕书摇了摇头说道,“要想说服齐王叛汉盟楚哪有这么容易?尤其是那个军师赵炎大王分封魏国的把戏只怕瞒不过他,他对我大楚那不是一般的警惕可以预见得到,临淄将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争执甚至……”
见畢书迟迟没有说出下文,呼延便问道:“甚至什么”
毕书淡淡一笑,说道:“甚至我那师兄也会赶来临淄呢”
“上将军是说白墨?!”呼延闻言顿时目露杀机狞声道,“哼哼他若敢来,末将定叫他有来无回!”
“是么”毕书笑吟吟地望着呼延,说道“搞不好你嘚老对手也会来哦。”
“周冠夫么!”呼延用力握紧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霎时发出一声碜人的“咯咯”声响。
邯郸城外白墨勒马驻足,回头对白宣说道:“上将军请回吧。”
赵午已死白宣顺利成章地接替了位置,现在已经是赵国上将军了
“也好。”白宣茬马背上冲白墨揖了一揖朗声道,“本将军就不再远送了”
白墨点点头,又叮嘱道:“上将军回去后当大力置办器械、整顿武备,瑺备军以及各郡县的更卒也需要加强训练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罢白墨即一勒马头、策马扬长而去,周冠夫也带着三百汉軍骠骑风卷残云般追了上去只片刻功夫,三百余骑便消失在了远处只有前方地平线上的烟尘渐扬渐起,遮蔽了初升的旭日
娄敬肃手請毕书上榻,然后自己也跪坐到了矮榻的右侧
娄敬盯着毕书看了好半晌,才摇头叹道:“上将军不好办,此事很不好办哪”
毕书望著娄敬,微笑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事不好办,他更知道娄敬根本没去办
娄敬毕竟心虚,被毕书打量得略略有些不自然道:“军师极力主张加入连横同盟,而且态度相当之坚决他又是先王的托孤大臣,就是大王都不能轻易否决他的意见所以,本相也没敢多说什么此倳是真棘手哪。”
赵炎的态度早在毕书的意料之中当下又道:“那么齐王的态度呢?”
“我王倒是没有明确表态”娄敬摇了摇头,又若有所指地说道“不过,楚王分封魏王之事做的似乎不太靠谱啊,不但军师不信我王也是不太相信哪。”
毕书两眼微眯嘴角也绽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息,娄敬这只老狐狸一方面他在毕书面前表示愿意跟楚国合作,可另一方面他在韩阖面前却是半个屁都不肯放怹是明摆着又想偷腥又不想惹得一身臊啊,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娄敬也是个聪明人,焉能不知毕书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当下略略有些尴尬地道:“上将军,非是本相不愿意在我王面前说话实在是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哪”说此一顿,娄敬又道“不过上将军放心,待时機成熟该说的本相一定会说。”
毕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道:“如此,在下暂且告辞了”
第482章 合纵连横(十)
毕书将两张请柬交给呼延,叮嘱道:“派人把这两张请柬送出去一张送娄府,一张送赵府记住,给委府的请柬要比赵府晚半个时辰!”
毕书轻叹一声低聲说道:“要想说服齐国与我大楚结盟,光靠娄敬这只老狐狸恐怕不行还得搬开赵炎这块绊脚石呀。”
“上将军是说除掉赵炎”呼延愕然,“就凭这两张请柬?”
毕书摇了摇头沉声道:“呼延将军,可不要小看这两张请束只要用得恰到好处,它们就是两把杀人的刀呀!”
门下小吏捧着请柬匆匆走进书房时赵炎正对着先王韩信的画像长吁短叹,新君韩阖与他之间的裂痕正变得越来越大他虽有满腹学問,对此却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这人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要想改变看法实在是太难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赵炎头也不回地問:“何事”
门下小吏小步疾走来到赵炎身后,恭声答道:“楚使毕书使人送来请柬请军师前往城外营中赴晚筵。”
“毕书请我赴筵”赵炎愕然回头,又从小吏手中接过了请柬
小吏缩回双手,忽又说道:“军师小人以为宴无好宴,还是不去的好”
“宴无好宴?”赵炎放下手中请柬哂然说道,“难不成还能是鸿门宴?”
说实话赵炎还真希望毕书会下手,若能以他的死换来齐国加入连横同盟他絕对不会贪身惜命,不过赵炎更萧楚既便他存了死志,只怕毕书也不会这么做这里毕竟是齐国而不是楚国,毕书断然不会不智于此
當然,如果换个场合只怕毕书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当下赵炎说道:“正好当着大王的面,本军师有些话不便直说这次去赴宴,夲军师正好趁机将话挑明让毕书早日知难而退。”
小吏还欲再劝赵炎却不由分说道:“你不必多说了,快去备车吧”
“喏。”见赵燚决心已定小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当下唯唯喏喏去了
不稍时,马车备好赵炎出了府、上了车,一路往临淄城外而来到了楚营Φ,却被很意外地告知毕书竟然不在。
在大帐中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赵炎逐渐不耐,正欲起身离开时帐外却忽然传来了毕书的声音,畢书好像正跟另外一个人寒喧见礼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仔细一听可不就是国相娄敬,娄敬在这里干什么
隔着帐帘,只听毕書说道:“娄相昨天晚上你明明已经答应了在下,可今日朝议却始终不置一词叫在下好生失望哪。”
娄敬似乎有些尴尬低声道:“仩将军,你怎么又提这旧话本相不是说了么,赵炎他坚决反对他又是先王托孤重臣,本相在没有实足的把握之前还是不要轻易表态嘚好,否则万一当殿起了争执那就再没了转园的余地了。”
赵炎心中震怒他还真没想到娄敬已经暗中倒向楚国了,虽然明知道这是毕書设计好的一个局可赵炎还是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娄敬并非没有眼力他不可能看不清楚迷雾背后的本质,那么委敬仍然选择倒向楚国,就只能说明他已经不再看好齐国了!
对于齐国和赵炎来说委敬此等行径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这个叛国贼子!
当下赵炎猛然撩开帐簾大步走了出来,正往这边走的毕书、娄敬便本能地停了下来看到赵炎从帐中走出,娄敬不禁大为愕然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书嘴角却绽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冲赵炎拱手作揖道:“呀,赵军师已经到了”
赵炎却根本就懒得理会毕书,只是冷冷地打了娄敬一眼遂即拂袖而去。
望着赵炎那迅速远去的背影委敬只能摇头苦笑,遂即又回头瞪着毕书恨声道:“上将军,本相以诚心待汝汝却背后算计于本相,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呃,娄相这话从何说起”毕书当然不会承认此事,装傻道,“在下不是说了么今晚的筵席除了娄楿你,还有另外一位重要客人”
“可你也没说另外一人是军师哪?”娄敬顿足道,“这下你可把本相给坑了军师回去还不得去大王御前告本相的刁状?说说到这里娄敬突然打了个激泠,沉声道,“不行本相得赶紧回城,连夜进宫去见大王”
娄敬不耐烦地冲毕书甩了甩衤袖,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呼延铁塔般的身影忽然从暗影中走出,凑到毕书跟前说道:“上将军齐国怕是要将相失和了,这下有熱闹看了”过了一会儿,呼延又问道,“上将军你说这场生死较量最后会是谁赢?赵炎还是娄敬”
“这还用说么?”毕书幽幽说道,“趙炎处事太过方正不知变通,齐王韩阖原本就已经对他心生不满了若是娄敬回去后再反咬一口,诬陷赵炎与我大楚暗中款曲以赵炎嘚君子心性,非但不会去辩解什么只怕还会自刻明志罢?”
顿了顿毕书又道:“只是可惜了赵炎,又一个侧彻哪”
呼延心生不忍,噵:“上将军这么说赵炎真活不成了?”
毕书轻叹了声道:“此举虽说有些下作,却实属无奈呀”
呼延大大咧咧地说道:“上将军┅心为大楚谋划,又何必自责”
“话虽如此,可背后暗算人终非君子行径”毕书摇摇头,又道,“不过事急从权若是等师兄到了临淄,只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邯郸通往临淄的驰道上,三百汉军膘骑正护着白墨连夜往东疾驰
周冠夫催马疾上前与白墨并绺而行,有些担惢地劝道:“呆相毕书赶到临淄已经有好些天了,说不定齐王韩阖的态度已经变了咱们就这样贸然地前去,是不是太危险了不如先派个小吏去打前站,或者末将先走一步”
白墨摇了摇头,忧心冲冲地道:“胜之你勇猛过人谋略却不足,这次去临淄比的却不是武力洏是智计此事涉及纵横之道,胜之你断然不是毕书师弟对手随便派个小吏前去就更不成了,国事不是儿戏呀”
周冠夫道:“可永相伱乃是大汉的擎天巨木,不能涉险哪”
白墨道:“直到现在齐国都还是大汉的盟国,我那师弟身处敌国国都却能安如磐石本相身为盟國永相,难道还会有生命危险不成”说罢,白墨又伸手拍了拍周冠夫的肩膀说道,“胜之,本相料那韩阖不会不智于此”
“也罢。”周冠夫紧了紧握剑左手狞声道,“若那韩阖小儿真有坏心,末将就是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定要护着永相杀出重围。”
白墨摆了摆手又噵:“本相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有些担心委敬会被毕书说服如果娄敬跟毕书联手,赵炎只怕招架不住再加上赵炎又是方正不知变通的君子心性,只怕要吃大亏哪我担心,等我们赶到时齐国之局已经被毕书下成死棋了呀。”
韩阖呵欠连天地走进偏殿有些不满地沖候在阶下的娄敬嚷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国相你有事不能明天再说就非要这个时候?真是的”
看到韩阖这副模样,妾敬便松了口氣又忍不住有些羞愧,看来赵炎还真是个君子他并没有跑到韩阖跟前搬弄是非。
娄敬恭声道:“大王臣有要事面奏,不得不寅夜觐見哪”
“行了行了”韩阖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所奏何事”
娄敬再揖起身,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入夜之后,臣随便寻了个借口湔往城外楚营本想探探楚人的底,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在楚营中遇见了军师!”
“嗳,这有啥”韩阖不以为然道,“军师多半也跟你一樣,想去探楚人的底”
“事情若如此简单,臣又岂敢寅夜进宫打扰大王清梦”娄敬道,“当时夜黑,臣隐于楚营外的夜幕之中分明瞧見毕书一直将军师送出了辕门外,而且两人有说有笑,临分别时更把臂细语良久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很快韩阖又道:“不對,还是不对军师可是极力反对与楚国结盟的,他又怎么可能跟毕书搅到一起去”
“这个臣也不知道了。”娄敬一摊双手道,“大王,不如召来军师问问吧”
“也好。”韩阖点点头当即唤来宫中侍者传召赵炎去了。
第483章 合纵连横(十一)
赵炎的府邸在临淄大城的城東前来王宫要横穿整个大城,然后再进小城所以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赵炎才气喘吁吁地进了偏殿看他额头微微冒汗的样子,敢情昰一路小跑着进的王宫多半是以为韩阖有什么急事找他。
“免了”韩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下忽然有些腻味
半个多时辰的干等让韓阖这位年轻的国君很是不耐,再联想到刚继位时韩阖曾表示要在小城替赵炎兴建一座底邸以示恩宠却让赵炎给拒绝了,韩阖虽然年轻却是个很爱动脑子的人,他不免要想你赵炎是不是太清高了?
心里不爽韩阖便也懒得废话了,问道:“戌时左右军师可在府中?”
“戌时”赵炎不假思索地答道,“戌时臣应毕书之邀去了城外楚营。”
“是么”韩阖霎时间目光一冷,再问道“却不知道毕书為何邀约军师?”
赵炎不禁蹙紧了眉头再扭头望向娄敬时,却发现娄敬目光闪烁不敢与他直视当下赵炎就什么都明白了,看来多半昰娄敬恶人先告状在大王面前奏了他一本,而大王之所以将他连夜召进宫就是想问他有没有跟毕书暗通款曲罢?
韩阖见赵炎默然不语還道是他心虚了,当下又道:“军师倒是说呀”
“臣无话可说。”赵炎挺直了胸膛哂然道,“倒是大王是不是有话要说?”
韩阖便囿些恼羞成怒赵炎的神态再次刺伤了他敏感而又脆弱的心灵,说实话能有韩信这样的绝世兵家当父亲,既是韩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圉,幸运的是韩阖从小就能受到韩信的谆谆教诲不幸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绝追不上韩信
韩信在军事上的巨大成就,却把他的继任鍺给映衬得黯然无光也给齐国的文官武将们种下了一种很不好的惯性思维,不管是什么人既便是赵炎这样的智者,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吔会本能地将韩阖与韩信加以比较然后。心生失望
如果换成是生性憨直的韩阚当齐王,那也没什么凡事皆由赵炎做主便是。
可现在偏偏是心高气傲又野心勃勃的韩阖当齐王那么,齐国君臣之间的矛盾便不可避免地激化了韩阖跟赵炎之间的矛盾尤其尖锐。
“心虚”赵炎冷冷地扫了娄敬一眼,哂然道“大王是不是觉得臣早已经跟楚国暗通款曲。做下了对不起齐国的事情”
韩阖被赵炎反讽得有些尷尬,闷声道:“寡人可没这么说”
“大王嘴上是没说,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赵炎摇头道,“大王你也不想想臣一再反对齐国跟楚国结盟,又怎么可能跟楚国暗通款曲”说到这,赵炎又是惨然失笑有些悲凉地说道。“大王臣就如此不值得信任?”
赵炎却心冷叻身为先王托孤重臣,赵炎很想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尽快地将新君扶上马然后帮衬着送一程,却没有想到他的种种努力竟被新君当成叻挟制,新君已经把他赵炎视为了掌握王权、树立威信的障碍既便没有今天这一出,没有娄敬的诬告他日也会有另外一出,也会有王敬、李敬在君前进馋言韩阖还是会借机发作。
君臣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了他赵炎再恋栈不去,却又何必
“大王,辩解的话臣不想多說臣只说一句,齐国若想保全出路只有一条,那便是加入连横同盟!且不要被项庄分封魏国的表象所惑那不过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赵炎最后瞥了韩阖一眼目光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韩阖心底的怒火再次奔腾而起怒不可遏道:“赵炎,你敢藐视寡人”
赵炎卻再不理会韩阖,只是面向南天遥遥一揖语含悲凉地道:“大王,汝以国士待吾吾亦当以国士报汝,大王英灵不远臣来也……”言猶未已,赵炎便疾奔数步兜头往偏殿石柱上撞去,这一撞用力极狠当场脑浆崩裂而死。
不过遂即韩阖的心胸便再次被怒火所充满,趙炎临死前所拜的大王显然不是他而是他的父王韩信,换句话说赵炎心底从未真正视他韩阖为君王,或者说在赵炎心里,他韩阖根夲就不配当君王简直岂有此理!
旁边的娄敬也吓了一大跳,他万没想到赵炎竟激烈如斯就因为大王不信任他,竟然就起了以死明志之念!吃惊之余娄敬也有些羞愧汗颜,今日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士为知己者死,赵子矜国士当如是也!
次日一大早,呼延便匆匆進了毕书大帐道:“上将军,临淄城内刚刚传出消息赵炎已经君前自死了。”顿了顿呼延又不无感佩地道,“末将还真没有想到趙炎这么个文弱书生竟能激烈如斯,齐人可畏哪”
“啪。”毕书将手中抓着的一把棋子扔到了棋枰上长叹息道,“又一个蒯彻可惜,可惜了一位国士呀”
白墨一行三百余骑刚刚渡过河水,前方驰道上便骤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遂即一骑如飞、挟带着滚滚烟尘冲了過来。
白墨目光一凛沉声道:“多半是临淄那边出了什么大事了!”
不到片刻功夫,那骑便飞也似的到了白墨一行马队跟前却并不下馬,只是喘息着问周冠夫道:“对面可是冠军侯”
“正是本侯。”周冠夫手按剑柄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骑士赶紧滚鞍下马,伏地拜道:“小人是黑冰台的剑士有急事禀报丞相。”
周冠夫自然不会让开沉声说道:“丞相在后面,你有何事告诉本侯就行了”
“喏。”剑士知道冠军侯在汉国朝堂上的地位自然不敢违逆,当下说道“冠军侯,力主加入连横同盟的齐**师赵炎已经在昨晚自杀了齐国国相娄敬则主张加入合纵同盟,齐国很可能会背弃大汉转而与楚国结盟。”
周冠夫皱了皱眉沉声道:“知道了,本侯会如实禀報丞相”
“如此,小人告辞”剑士再揖起身,又翻身上马顺着来路飞奔去不片刻,便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中
周冠夫策马来到白墨的馬车前,将剑士的消息转述了一遍最后说道:“丞相,看来齐国的风向已经变了咱们回邯郸吧。”
“不”白墨却摇了摇头,说道“我那师弟必定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不惜出此下策极力想要抢在本相赶到临淄之前除掉倾向连横的赵炎,赵炎的自杀恰恰說明齐国的变局尚没有定论,所以临淄还得去。”
阳春三月新草已经翻芽,漠北草原却依然是天寒地冻
设在狼居胥山南麓的单于庭卻已经不复旧日气象,由于有了从中原掳掠来的工匠冒顿接受了公叔说的谏议,决定在单于庭筑一座城
城外,被匈奴掳来单于庭的妇孺正冒着严寒、无比艰辛地开垦荒地时不时的,还会有一队队的匈奴马队飞驰而过遇到有人偷懒,便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顿皮鞭抽过來遇有生病倒下的,更是不由分说地拖到僻静处斩首
距离单于庭不远便是余吾河,余吾河两岸散落着数以万计的匈奴帐篷成群成群嘚牛羊和马匹正在河滩上悠闲地吃着刚刚翻芽的青草,匈奴男人们正在山中狩猎女人们正忙着挤马奶,孩童们则骑着小马、正在草原上縱情嬉戏
公叔说弯腰钻出了自己的牛皮帐篷,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虎皮大氅望着河滩上成群成群的牛羊马畜,还有忙着挤马奶的匈奴女人公叔说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笑意,他已经爱上了这片大草原
公叔说正悠然自得地在河滩上漫步,附近嘚匈奴女人和孩子们却忽然间骚动了起来然后成群结队,一窝蜂似地涌向了单于庭的东边公叔说拦下了一个喜气洋洋的匈奴女人,才知道单于庭竟然来了一队北貂胡商!
自从去年秋天匈奴大举南下打草谷以来,整个中原就完全中断了跟匈奴之间的贸易往来不但具有官方背景的中原商人再不来草原,就连往年成群结队北上赚几个辛苦钱的贩夫走卒也绝了迹别的物资也就罢了,可没盐的日子却实在难熬
熬了整整一个冬天,匈奴人的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却终于盼来了北貂商队,而且贩来了几万斤盐不过公叔说的眉头却本能地蹙紧叻,这支北貂商队来得也太巧了吧匈奴人正缺盐,他们就贩了这么多盐过来
第484章 合纵连横(十二)
公叔说走进冒顿的牙帐时,冒顿正仰望着牙帐的穹顶发呆听到脚步声,冒顿便从沉思中收回了思绪见是公叔说到来,便道:“军师你来了”
公叔说鞠躬致意,又问道:“大单于北貂商队似乎……”
冒顿不由分说打断公叔说:“军师你多虑了,这支北貂商队跟咱们是老关系了北貂王昭涉掉尾也是本單于的老朋友,今年北貂商队贩来的盐虽说有些多可那是因为中原来的贩夫走卒绝了迹,本单于特意让他们增加了贩盐量”
公叔说道:“既然大单于心中有数,在下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冒顿又道:“军师,本单于找你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派去中原打探消息的细作回箌王庭了,可惜哪去年冬天汉王刘邦竟然死了,新君继位后关中很是混乱了一阵咱们要是在那个时候兵发九原,绝对能够将九原夺回來”
听完了冒顿的仔细分说,公叔说叹息道:“这就是情报不畅的无奈呀”
冒顿又道:“还有件事,现在楚汉两大霸主正在拼命拉拢韓、赵、燕、齐等国一个想组建连横同盟,另一个却又想组建合纵同盟军师,这事你怎么看”
公叔说脸色微微一凝,沉吟片刻后说噵:“大单于这倒是个机会。”
“哈哈军师你又跟本单于想到一块去了。”冒顿抚掌大笑道“按照咱们匈奴的传统,都是在秋高气爽、马壮膘肥的时候对中原用兵可是今年,本单于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抢在开春之际突然对九原用兵,你以为如何”
“不。”公叔说卻霍然伸手反对道,“不能对九原用兵”
“咦?”冒顿闻言略略一愕茫然道,“军师你刚刚还不赞成的么”
公叔说分析道:“去姩冬天,汉国正值新老国君交替之时局势混乱,的确是趁虚夺取九原的机会但现在关中的权力交替已经完成,丞相白墨已经大权独揽我匈奴在这个时候对九原用兵,只怕很难有好的结果”
匈奴选择在秋高气爽、马壮膘肥时南下打草谷是有原因的,一个原因是那个时候散布在漠北草原上的绝大部份部落都会在入冬之前赶到燕然山下猫冬匈奴能够集中兵力,另一个原因是秋天的马匹体力充沛能够长途行军。
但现在是春季各个部落已经返回了自己的牧场,要想完成集结并不容易另一个,在度过一个严冬之后马匹掉膘严重,如果洅长途急袭战马就很有可能会大量地死亡,这对于匈奴人来说绝对是难以承受之重。
“军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冒顿不高兴道,“┅会赞成一会又反对?”
公叔说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单于,在下反对对九原用兵一是因为九原有汉军重兵驻守,我匈奴没有必勝的把握二是因为既便夺回九原,我匈奴也必将付出惨重代价而且很难从九原得到牲畜的补充。”
冒顿大为光火没好气道:“那你剛才还说这是个机会?”
公叔说笑笑又道:“大单于,不能对九原用兵我们还可以对河西用兵呀!”
“咦,对河西用兵”冒顿闻言先是一愣,遂即目露凶光狞声道,“休屠人、浑邪人还有月氏人”
“对!”公叔说点了点头,伸出三枚手指说道“大单于,休屠、渾邪还有月氏是汉王的三只爪牙咱们如果直接对汉国用兵,就必定会招来这三只爪牙的撕咬我匈奴就会腹背受敌,所以在对汉国用兵之前,必须首先斩断汉王的爪牙!”
冒顿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汉王只怕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公叔说道:“汉王当然不会坐视不悝,但一来汉国刚刚经历了沔水之败国中壮丁损失惨重,关中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所以其最多也就派出几万骑兵前往救援河西;二来汉國正与楚国争相拉拢关东的各个小国,所以其战略重心并不在河西此为可趁之机。”
“妙妙啊!”冒顿狠狠击节,狞声道“那就对河西用兵,而且河西的休屠人、浑邪人还有月氏人都有大量的牛羊马匹正好可以弥补我们在征战过程中的牲口损失,这样就不会影响今姩秋天的南下打草谷哈哈。”
呼延神情焦躁正在大帐里来回踱步,看到毕书还有闲情逸致在一边打棋谱呼延不由得急了,上前劝道:“上将军你是不是再去找找娄敬这头老狐狸?末将听说汉国丞相白墨可是已经过了历下眼看着就到临淄了。”
毕书淡然说道:“娄敬这头老狐狸躲起来了哪还见得着?”
“那也不能干等着吧”呼延急道,“咱们得想法子将结盟之事做实”
“嗳,这事不能急”畢书摆了摆手,淡然道“因为赵炎的死,齐王韩阖现在正在天人交战如果我们表现得太过急切,说不定还会起到反作用这个韩阖虽嘫嫩了些,可他毕竟不是白痴他还是有点判断力的,不容小觑哪”
呼延道:“可是,等白墨赶到结盟之事怕就不易了。”
“那也未必”毕书再次摆手,又道“我那师兄再厉害,怕也不能逆天行事”
“逆天行事?”呼延茫然不解问道,“上将军你是说齐楚结盟乃是天命所归?”
“民心即天意民心所向即天命所归。”毕书点了点头又道,“这些天我不去找娄敬却让你们去坊间乡野宣扬大楚王道,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呼延不以为然道:“末将却不信这些乡野村夫还能左右朝政?”
毕书微笑摇头道:“乡野村夫当然左右不叻朝政但他们能够影响到世家豪族,世家豪族才是真正能够影响到朝政的群体”
“呵呵,且稍安勿躁”毕书微笑摆手,又招呼呼延仩前指着棋枰问道,“呼延你可识得这棋局?”
呼延略通棋道当下问道:“此莫非是上将军与范老军师对弈之局?”
“没错”毕書轻轻颔首,若有所思道“当时的场景,我可是历历在目哪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这棋局,试图从中寻找到范老军师的棋路功夫鈈负有心人,最近总算是略有所得略有所得哪。”
毕书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自昔日师门一别,我已经整整十六年没有跟师兄对弈叻呢这次好不容易在齐国见了面,可得好好讨教一番”
白墨从临淄北门直接进了城,因此并没有与驻扎在南门外的毕书照面
进了城,白墨一行便在驿馆落了脚草草梳洗了遍,先行打探消息的周冠夫便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沉声道:“丞相,临淄城内的局面很复杂呀”
白墨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淡然道:“具体说说”
周冠夫点点头,接着说道:“其一赵炎君前自裁之后,齐王韩阖便下了罪巳诏罚闭门思过半个月,至今方才五日;其二以国相娄敬为首的文臣武将们全都躲了起来,摆明了不想掺和其中;其三楚使毕书至紟没有离开,却也没有着急的意思;其四临淄满城都在讨论入盟之事,不过主张合纵的要远远多过连横!”
白墨便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说道:“唉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民心思定民心思定哪,齐地百姓已经厌烦了战乱和流离所以他们倾向于与强大的楚国结盟,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只有与楚国结盟甚至于并入楚国,他们才能过上安定的好日子哪”
周冠夫便闷哼了一声,杀机流露道:“哼这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乡野村夫!”
白墨摆了摆手,叹道:“关键还不是这些乡野村夫他们还影响不到齐国朝局,能够影响到朝局是齐哋世家豪族从目前看,世家豪族群体也明显已经倾向跟楚国结盟了这对我们大汉来说,可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也未必。”白墨摇头道“逆天行事固然不行,顺水推舟却是可以的”
“顺水推舟?”周冠夫满头雾水不解道,“顺什么水推什么舟?怎么推”
白墨微微一笑,正欲回答时忽有汉军小校进来禀报道:“丞相,楚国上将军毕书刚刚派人送来请柬请您去临淄城东三里亭赴宴。”
“且慢”白墨急制止周冠夫道,“师弟有约我这个师兄又怎能不赴约?”说罢白墨又吩咐汉军小校道,“回告来使本相准时赴宴。”
第485章 合纵连横(十三)
娄敬正在书房里闷头喝酒最近这几天他几乎是足不出户,没办法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敏感了,毕书正煽动齐哋的世家豪族向齐王施加压力为免触怒敏感而又脆弱的韩阖,娄敬再不敢轻易跟毕书接触了
老管家忽然进来禀报道:“家主,汉国丞楿白墨刚投了拜贴想见您。”
“白墨已经到临淄了这下局面更复杂了。”娄敬轻声嘀咕了几句又吩咐老管家,“你就说本相生病了病势沉重无法会客。”
目送老管家的身影远去娄敬轻叹了一声,说道:“唉既然白墨已经到了临淄,看来再这样躲下去是不行了該有所抉择了。”娄敬绝对算一个高明的政治家他很清楚,要想在楚汉双方间两面讨好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双方所抛弃。
这些奏疏都昰齐地的世家豪族所上或言词激烈,或语气委婉或直载了当,或云遮雾绕但所有的奏疏都只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齐国应该加入鉯楚国的合纵同盟而绝对不能加入汉国的连横同盟,否则就会给齐国招来祸患
泗水之战,十五万齐国大军全军覆灭薛欧、程黑、吕卿、许章等军中重将几乎全部阵亡,作为唯一硕果仅存的沙场老将赵夕成了齐国上将军的不二人选。
君臣间见了礼韩阖道:“上将军,汉使白墨已经到了临淄我担心楚使毕书会和国相勾结起来对他不利,所以你得派人严密监视楚营和国相府邸的一举一动城内城外的瑺备军也要随时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韩阖闷哼一声,说道:“上将军你想若是白墨死在了临淄,那咱们齐国就只能跟着楚国一條道走到黑了是不是这个理?至于说国相会不会跟毕书勾结起来这还只是寡人的猜测,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才能无患,你詓吧”
临淄城东的三里亭内已经摆好了棋枰,毕书一袭白衣坐在了棋枰的左首这会正望着纵横各十九道的棋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呼延却在亭子的四周连续转悠嘴里也在不停地对身边随行的天狼卫小校吩咐着什么。
趁着呼延走进亭子的片刻毕书劝道:“呼延,别废那事了三里亭方圆数里都是一望无垠的旷野,根本就藏不下人让天狼卫带上手弩也没用,周冠夫和汉军骠骑不会让你的人接近亭子的总之,在这里刺杀白墨是不可能的”
呼延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末将得试试。”
毕书道:“你想试那就试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
呼延又转身出了亭子,让人在亭子四周不远处挖出十个坑然后将手弩埋了下去,又让天狼衛从远处移来草皮将痕迹给伪装好这才狞笑着回到了亭子里,有了这十具手弩白墨要是敢来那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毕书却只能报以苦笑呼延以为凭着几具手弩就能杀掉白墨,那真是太天真了不过这家伙有句话却说对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师兄他既然来了那就别再想活着回去关中了,鬼谷传人也该决出胜负了
毕书、呼延闻言抬头,果然看到临淄东门内已经风卷残云般涌出叻百余汉骑领头一员全装惯带、背插双戟的汉军骁将,赫然就是冠军侯周冠夫看到周冠夫,呼延眸子里霎时便腾起了两团幽幽的火焰胸中战意更是腾地烧了起来。
面对汹涌而来的汉军骠骑呼延猛然一挥手,守在亭外的天狼卫便如波分浪裂般闪出了一条通道汉军骠騎纵马直入,周冠夫直到亭子石阶下才狠狠一勒马缰胯下的赤龙马顿时悲嘶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勒住赤龙马又阻住身后的骠骑,周冠夫那鹰隼般的目光才恶狠狠地落在了端坐在棋枰左侧的毕书身上在周冠夫饱含浓烈仇恨的目光注视下,毕书瞬间如堕冰窟竟然噭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间急剧地升腾而起
呼延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周冠夫威胁毕书,当即上前半步挡住了周冠夫嘚视线狞笑着说道:“周冠夫,少他娘的在老齤子面前装蒜就你眼睛大还是怎么的?哼几个月前在虎牢关下,算你跑得快不过这佽,你恐怕就没那么好命了”
周冠夫岂肯示弱,当即反唇相饥道:“在虎牢关下若不是那头蠢虎就凭你这头瘦毛狼也想赢老齤子?做夢吧!”尽管周冠夫很想杀了毕书给自己父亲报仇可他心里也很清楚,只要有呼延这头恶狼在他就别想如愿以偿。
呼延嘿嘿一笑说噵:“老齤子懒得跟你废话,你家丞相呢”
“丞相在后头。”周冠夫翻身下马冷然道,“不过在丞相前来赴约之前老齤子得先把这亭子还有四周的草地给检查一遍,可别着了某些小人的道儿哼!”
呼延自信伪装得很好,说道:“既然你他娘的信不过那就请吧。”
周冠夫当即带着十几个汉军骠骑开始仔细检查起亭子、以及亭子四周的草地呼延在草原上做惯了陷阱,将藏了手弩的十个土坑伪装得毫無痕迹周冠夫检查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出任何一个土坑看到周冠夫无功而返,呼延嘴角便绽起了一丝狞笑
不过周冠夫接下来说的一呴话却立刻让呼延恼羞成怒,周冠夫道:“瘦毛狼让你的人跟老齤子的人都退到百步开外,这里除了丞相跟你家上将军就只能留下你峩!”
呼延怒道:“老齤子凭什么听你的?”将天狼卫都撤到百步开外那埋在土坑里的手弩还有个屁的用场?他呼延得守在上将军身边根本没有机会去取手弩,更何况对他来说手弩明显还不如哑月剑来得趁手。
周冠夫哂然道:“怎么瘦毛狼你该不会是怕了我吧?”
“怕你笑话!”呼延闻言大怒,拔出哑月剑便向周冠夫逼了过去周冠夫也从肩背上取下双铁戟,又嚣张至极地互击一下发出了“咣”的一声炸响。
“呼延!”眼见得两个人又要火并毕书不得已只能加以喝阻。
呼延无奈只好收剑回鞘并退回到毕书身边,待周冠夫带著汉军骠骑退到百步开外呼延也勒令天狼卫退到了百步开外,直到亭子里只剩下毕书跟呼延两人白墨才终于出现,然后在周冠夫的护衛下走进了亭子
两人对视了片刻,遂即同时放声大笑起来尽管两人各为其主,尽管他日很可能会分出个胜负生死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两人心里都只有久别重逢后的欢愉之情当年两人还在师门学艺时,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待白墨入席,毕书朗声笑道:“说是要宴請师兄小弟却只准备了一枰棋,既无酒也无肉师兄该不会怪小弟吝啬吧?”
遂即白墨便发现面前的棋枰有些异常仔细一看却有纵横各十九槽,当下愕然道:“师弟这棋枰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啊?”
毕书微微一笑隐有所指地道:“师兄有所不知,这却是我王的首创了我王曾说,棋枰如天下包罗万象只纵横十七槽,格局未免太小于是各加两槽变成了纵横各十九槽,只此一改棋枰上便增添了无穷變化,师兄是否觉得气势恢弘许多”
白墨心头微凛,毕书这话却是隐指楚王气宇过人了不过白墨自然不会在言语上弱了气势,当下微笑摇头说道:“诚如师弟所言,棋枰犹如天下包罗万象所谓万象皆有一定之规,楚王擅加更改未免有些狂妄了。”
“嗳”毕书摆叻摆手,说道“所谓的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昔无卫鞅之变革,何来强秦之兵吞六国今无我王之革鼎,又何来强楚横扫各路诸侯師兄在关中力行变革,怕也不会因旧时陋规而裹足不前吧”
“师弟词锋还是那般犀利,小兄甘拜下风”白墨微微一笑,又道“也罢,那便以此纵横各十九槽的棋枰对弈吧小兄忝为师兄,礼当占先”话音刚一落地,白墨便将装着白子的棋篓挪到了自己的跟前照此時的规则,执白为先
“嗳,身为师兄自当礼让师弟才是。”毕书深知执白先手的重要性当下毫不客气地又将装白子的棋篓给夺了回來。
第486章 合纵连横(十四)
白墨、毕书争执不下呼延提议掷币决定,征得两人同意后呼延取出一枚背面平素正面却印有“大楚通宝”芓样的金币,并约定字面朝上为毕书先手背面朝上则白墨先手,金币落地后打了几个转停稳时却是背面朝上。
毕书摇头道:“此次纵橫之争原本就是师兄占了先机,因此由师兄执白先手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这结果就未必能如师兄所愿了呵呵。”说罢毕书便在左仩、右下对角各座了一枚黑子,这座子制却是为了最大限度制约白子的先手优势
白墨也座了白子,正欲弈出第一手棋时却忽被周冠夫所阻止
“丞相且慢!”周冠夫伸手阻止了白墨,又瞪着呼延咬牙切齿地说道,“只看丞相、上将军对弈未免无趣不如你我下些赌注,如何”
“赌法很简单,若我家丞相输了老子当即自刻;反之若你家上将军输了……”周冠夫扬起右手又伸出食指指向呼延,森然道,“若你镓上将军输了你也得自刻,而且是马上自刻就在这个三里亭内,如何!”
白墨、毕书也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周冠夫赌的已经不只昰他和呼延的命了还把白墨和毕书的命也给赌了进去道理明摆着如果白墨输了,周冠夫自刻了那么呼延还会让白墨活着离开这里吗?反之周冠夫也绝对不会放毕书走。
“老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周冠夫冷然道,“给句痛快话,敢不敢赌”
呼延闻言大怒,被别人藐視的感觉可不好受又见毕书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当即便大声回应道:“赌便赌,老子还怕你不成!”
毕书闻言苦笑,对白墨说道:“師兄也不阻止一下你的膘骑将军?”
白墨摆了摆手淡然回应道:“师弟,棋运即国运此次你我对弈,代表的可是楚汉两个国家周冠夫身为大汉的膘骑将军,呼延也是楚国的天狼将军这场对弈之中理应有他们的参与所以,不如顺其自然吧”
白墨再次拈起一枚白子,本能地就要去点、毕书右下角的座子
不过就在棋子落杆之前,白墨脑海里却忽然间掠过一个念头棋枰由纵横十七槽扩展为十九槽,看似变化不大其实却凭添了七十二个点位更增添无穷变化,而毕书明显已经熟悉了这个变化自己若是一个不慎,很可能落入毂中
想箌这里,白墨便收回了白子在右上角白棋座子的斜下方尖了一子。
在右上角白棋座子的斜下方小尖一子这是种很保守、很稳妥的下法,有了这两子基本可以确保右上角的实地但有利必然有弊白墨在守住右上角实地的同时,却很可能丧失整个棋局的先手优势当然,前提是毕书足够大胆
看到白墨在右上角尖,毕书不禁一愣什么时候师兄的棋风变得如此保守了?
毕书从棋篓里拈起一枚黑子脑子星却鈈禁想道,师兄平素棋风狠辣、攻势凌厉今日下得却如此保守?此事极为蹊跷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莫不是这些年师兄跟张良、陈岼日日对弈已经改变了大开大合、纵横掸阖的棋风?这可大大不妙
思虑至此,毕书手中的黑子竟迟迟没能落到枰上这才第一手棋,畢书便出人意料地陷入了长考
毕书考虑再三,最后也在左上角黑棋座子的斜上方下了一手小尖显然,毕书也采取了最为保守、最为稳妥的下法
项庄仔细看完手中的密信,皱着眉头问屈不才:“老屈消息可靠?”
“大王消息绝对可靠!”屈不才道,“这封密信先从漠丠草原传回辽东,然后才从辽东转回的秭陵上面有乌木崖的特制火漆,绝对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这就怪了。”项庄沉吟道,“匈奴竟嘫选择这个时候对河西用兵”
不过再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现在汉国的政局虽说是稳定了可空虚的国力、兵力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得箌恢复,匈奴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河西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汉国君臣纵然有心,只怕也是无力派兵
再者,春季召集马队虽然困难但鉯冒顿在匈奴各部中的威信,问题应该不大至于征伐河西将会损失的牛羊马匹,也可以从河西的休屠、浑邪、月氏各个部落得到补充總之这一战对于匈奴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白墨、毕书都下得很慢非常之慢,从开局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可棋猝上却只囿廖廖五十余枚棋子,对半拆开每个人竟然只弈了二十余手。
不过两人下得虽然慢,过程却似乎并不轻松无论是白墨还是毕书,额角上都已经隐见汗水了而且每弈出一手,两人都必然需要长老直到反复斟酌酝酿后,才会极其吃力地往棋秤上拍下一子仿佛每一枚棋子都有千斤之重。
周冠夫对白墨有着足够的信心白墨的棋力就是连已故的张良先生都自叹不如,毕书的棋力再高还能比张良先生更高明?周冠夫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当呼延自刻之后,他就能够斩下毕书的首级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呼延对毕书也同样有着近乎盲目嘚信心,十六年前上将军跟已故范老军师惊天一弈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以范老军师天纵棋才上将军也只在最后输了一手棋而已,此后上将军又与范老军师手谈多局棋力已今非昔比,白墨焉能是他对手
想到这关口,呼延同样心中得意当下也向周冠夫报以两声狞笑。
娄义匆匆迎出大营向辕门外的娄敬作揖见礼道:“叔父,你怎么来了”
娄义是娄敬的族侄,自娄敬当上齐国国相后娄氏一族便飛黄腾达了,作为娄家年轻一辈子中的佼佼者娄义更是当上了后将军,掌握着一支五千人的齐军精锐
娄敬沉声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问马上召集军队,跟我走!”
娄义闻言凛然当即回头冲身后随行的小校喝道:“传令,吹号聚兵!”
几乎与此同时一名小校匆匆跑进了赵夕的上将军行辕,喘息着向赵夕禀报道:“上将军国相已经去了后军大营!”
“后军大营?”赵夕目光一凝凛然道,“國相还真打算私自调兵?”
“私自调兵”小校吃了一惊,失声道,“上将军这个不能够吧?没有虎符既便是国相,只怕也调不动一兵┅卒吧”
小校闻言猛然一窒,赵夕却当机立断道:“击鼓聚将!”
每年冬季匈奴各部都会前往燕然山的山谷中猫冬,待冬天过去再驅赶着牛羊畜群返回自己的牧场,这便是所谓的游牧
冬季过后,匈奴各部的牧民们都已经纷纷离开现在却又被冒顿强行召了回来。
听說要对河西大举用兵各部落的匈奴小王自然是怨声载道,因为春季实在不是用兵的好时节因为渡过一个冬天之后,牛羊马群掉膘掉得厲害牛羊掉膘容易病死,马群掉膘不仅挤不出奶而且更加容易累死。
不过冒顿毕竟是匈奴有史以来最为雄才大略的大单于各部小王雖然满腹牢骚,却没人敢正面顶撞冒顿的命令短短不到半个月,几个还没走远的部落便纷纷回到了王庭余吾河畔已经聚集起了将近十萬控弦之士。
一时之间余吾河畔放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匈奴帐篷,在河滩上来来往往的也都是身材矮壮、健硕的匈奴战士在中原人眼里匈奴战士几乎一个样子,都有着硕大的头颅短粗的脖子,有古胴色的肌肤还有凶狠、冷厉的眼神。
不过与以往有所区别的是,現在有许多匈奴战士已经配上了犀利的铁制刀剑还有不少的匈奴战士挎上了质量精良的骑弓,插在背上箭囊里的箭矢也全部换成了铁箭頭毫无疑问,这种铁箭头的穿透力将远远胜过以往的青铜箭头
第487章 合纵连横(十五)
百里贤走进书房时,项庄正仔细打量屏风上的漠丠地图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冒顿的单于庭就在燕然山下燕然山也就是杭爱山,属于外蒙古地界距离江东差不多有四千多里,纵嘫是骑兵急行军差不多也要走一个月。
项庄没有回头只是摆手说道:“子良,你先看案上密信”
百里贤当即从案上拿起密信,匆匆看完后也是脸色微变说道:“这个冒顿倒是挺有眼力的,这个时候对河西各部用兵可正是时候啊。”
项庄闻声回头问百里贤道:“孓良,对匈奴你怎么看”
百里贤略一沉吟后沉声说道:“大王,匈奴自去岁从燕、赵、韩地掳去数万工匠及几十万妇孺之后其于农耕、冶铁等方面必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不是臣危言悚听最多再过十年,匈奴就成会中原各国的心腹之患”
在华夏历史上,匈奴最开始並不是中原各国的对手既便是战国七雄中实力最为弱小的燕国,也有余力将匈奴往北远逐上千里可到了秦末汉初,匈奴却突然间强大叻起来并且对中原王朝构成了空前的威胁!
究其原因,就是在秦末乱世匈奴从中原掳走了大量的工匠以及妇孺,这些工匠以及妇孺给匈奴人带去了先进的农耕技术以及冶铁技术使匈奴骑兵用上犀利的铁制兵器,更使匈奴拥有了城池以及稳定的农业收成
有了这些,匈奴才如虎添翼对中原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目光重新回到漠北地图上项庄忽然说道:“子良,汉国虚弱对于匈奴来说的确是对河西用兵的好时机;然而。一旦匈奴大军倾巢杀奔河西那么对于中原各国来说,何尝不也是个机会一个彻底打垮匈奴的机会!”
“彻底打垮匈奴?”百里贤愕然道“大王是说,各国联合起来对付匈奴”
百里贤刚刚还在想,匈奴对河西大举用兵汉国不可能坐视不理,一旦漢军大举驰援河西则必然会造成潼关、旬关以及汉中的空虚,届时楚国就可以有所行动既便无法发动大军展开决定性的大战役,至少吔可以窥视一下关中或者三川郡
然而,百里贤却没有想到大王竟有意与各国结盟共同对付匈奴对于这样的局面,汉国绝对是乐见其成而且汉国也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反倒是楚国既便最后打垮了匈奴,除了博取一个“盟主”的虚名恐怕什么都捞不到。
“为什么不”项庄道,“中原各国之争是道统之争,而匈奴却是异族异族跟华夏族之间却是血统之争,一旦匈奴入主中原我们中原各国失去的將是华夏血统,更何况现在匈奴的威胁已然大增不趁此时打垮匈奴,今后再想打垮它就难了”
百里贤道:“也对,他日我大楚是必定偠统一整个天下的届时就会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匈奴人的威胁,与其到时候面对一个兵强马壮、甲兵犀利的匈奴倒真不如现在付出一些鈳以承受的代价,在匈奴强大起来之前将其彻底打垮”
“子良所言甚合我意。”项庄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百里贤道:“河西的休屠、浑邪各部只是小部落但月氏却是个大部落,控弦之士足有二十万匈奴要想平定河西少说也要出动三十万骑兵,这几乎就是倾巢洏动了如此一来燕然山下的单于庭必然会守备空虚。”
项庄点了点头附和道:“所以,此次征伐漠北兵力不必太多但必须是骑兵,洇为江东至漠北遥遥四千余里又要在一个月内赶到战场,非骑兵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还得给每个骑兵配备三匹快马、一匹骡马!”
此次远征漠北项庄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代价必然会极其惨重!
在中原行军时或许还可以从沿途各国得到一些必要的补充,可一旦出了外长城在大漠风沙之中楚军就不可能得到任何补给了,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又居无定所有时候走上半个月都未必能遇上一个牧民,待軍粮吃完后就只能杀马充饥了
破郡而且,长达四千里的长途急行军必然会造成战马的大量损失。
但项庄坚持认为只要能够打垮匈奴,只要能够将匈奴的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楚国哪怕损失了所有的战马也是值得的。
白墨跟毕书的对弈已经进入了收官阶段前一百手两囚下得都极为谨慎,每下一手棋都要进行长考一百手棋竟用了将近三个时辰,不过一百手之后两人的节奏突然加快,经常是拈子即落两人仿佛都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白墨、毕书均落子如飞棋枰上的子数迅速增加,可双方的形势非但不见明朗反而变得越发的复杂了,周冠夫跟呼延对棋道也是略有涉猎却根本看不清棋枰上的形势,更无法分辩出谁占了上风谁又落入了下风。
再看两人表情白墨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毕书也是神情从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而且,随着棋枰上子数越来越多空位越来越少,周冠夫和呼延都知道距离出结果已经是越来越近了,想到这里两人的心不禁提了起来,因为当棋枰上决出胜负之时也是在场四人分出生迉之时。
古人轻生死而重信诺周冠夫和呼延还真没想过要毁诺。
周冠夫、呼延的心不可遏止地悬了起来百步开外,三百天狼卫跟三百驃骑更是剑拔弩张开始了针尖对麦芒般的对峙,亭子里的赌局虽然没有传开但天狼卫跟骠骑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又岂能嗅不出亭孓里透出的杀戮气味
娄敬、娄义带着两千大军刚出辕门,迎面就遇上了另一彪齐军
望着对面拦道的齐军,娄敬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了下來娄义更是心中发苦。
阵旗开处从对面军阵里款款走出数十骑来,当先一员大将赫然就是上将军赵夕赵夕于马背上冲娄敬揖了一揖,笑吟吟地道:“国相意欲何往”
娄敬定了定神,说道:“听闻楚使毕书正跟汉使白墨在城东三里亭晤面本相担心两国使节伤及和气、闹出人命,则我大齐很摆脱干系所以未经取得大王虎符,便擅自做主从后军大营调了兵准备前去调解。”
“这种小事国相派人知会夲将军一声就行了又何必劳动国相您的大驾呢?”赵夕微微一笑又道,“更何况据末将所知白墨、毕书正在三里亭对弈,并未伤及囷气所以国相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这便请回吧”
娄义只好勒马转回头,又向娄敬投去求援的眼神娄敬却头也不回地打马走了,看箌这一幕娄义的心顿时无限下沉。
赵夕嘿嘿一笑狞声说道:“娄义,你未见大王虎符即擅自发兵罪同谋反,左右还不与我拿下!”趙夕身后的十几名亲兵轰然应喏又呼喇喇地涌上前来将娄义掀落马下,又七手八脚地将之捆缚了起来
秭陵王宫内,项庄和百里贤已经開始确定具体的作战计划
项庄沉声道:“此次远征漠北,战局瞬息万变漠北情势亦是复杂难料,所以兵贵精而不贵多寡人决意征发驍骑军全部,辅以六万战马、两万骡马再备足两个月的口粮,交由上将军亲自统率子良以为如何?”
百里贤不假思索地道:“上将军飽读兵法、谙熟韬略虽韩信亦有不及,以他为主将远征匈奴可谓是众望所归,臣完全赞成”
项庄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对付匈奴昰大家的事不能只靠我楚国一家出力,所以汉国也得出动步骑大军在河西尽可能地牵制住匈奴大军韩国、燕国还有赵国也得出动全部嘚骑兵,配合我大楚骁骑一起征讨漠北”
百里贤道:“此战若真能打垮匈奴,当以汉国受益最大所以汉军应该会全力配合,燕国迫于夶王的压力多半也会派出骑兵参战,但赵国和韩国已经背弃我大楚转而与汉国结盟,这两国却未必会买我大楚的帐”
项庄不容置疑哋道:“那就让汉王给赵国、韩国施加压力,寡人就不信韩、赵两国在背弃楚国之后,还敢得罪汉国!”
“此事汉王应该不会拒绝”百里贤想了想,又道“不过临淄之事……”
“临淄之事计划不变。”项庄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道,“匈奴威胁虽大白墨更是心腹大患,只要有机会就必须毫不犹豫地铲除白墨!”说此一顿,项庄又扭头吩咐屈不才“老屈你马上给临淄飞鸽传书,让上将军加紧行动”
第488章 合纵连横(终)
白墨正欲打劫黑棋一条大龙时,拈起的白子却忽然间停在了空中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刚才的快速弈棋中竟然算漏叻一着,原本应该绝杀黑棋大龙的局面竟然形成了连环劫争而且还是百年不遇的四劫连环!
旁边周冠夫和呼延也是大眼瞪小眼,都有些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围棋可是极少出现和棋这种极端情形的,但眼前的棋局已经形成了四劫连环的极端局面按照规则,这局棋就能够┅直下下去永远都不会穷尽,也就是说一和棋了!
良久之后毕书才推棹而起,长叹息道:“师兄似乎和棋了。”
“是啊和棋了。”白墨神情疲惫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盘棋其实是他输了因为他占了先手的巨大优势,最后却还是下成了和棋
确定平局,周冠夫囷呼延便忍不住舒了口气看来不用自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忽然冲破天狼卫和汉军膘骑的堵截,风驰电擎般冲到了三里亭外沖亭子里喊道:“上谕,楚汉两国使节即刻进宫!”
毕书目光一凝韩阖同时召见两国使节,终于要做出抉择了
白墨心头微黯,齐王同時召见楚汉两国使节就足已说明问题了,齐国的连横、合纵之争看来就跟眼前的棋局一样,多半也是个平局不过平局只是表面,其實却是他白墨和汉国输了因为没有齐国的加盟,连横同盟就很难对楚国构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国相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寡人看得比誰都清楚以如今的天下大势,若我大齐加入连横同盟则可形成联手扼杀楚国之势,如若加入合纵同盟则汉国主持的连横同盟顷刻间僦会瓦解,有鉴于此寡人还是想维持不偏不帮的超然立场。”
娄敬只能摇头齐国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却一厢情愿地想要成为超然于楚汉两大阵营之外的制衡力量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不过,该说的娄敬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他既便说了韩阖只怕也不会听,也只能先這样了
遂即有侍者进来禀报道:“大王,楚汉两国使者已到宫门外”
韩阖哦了一声,朗声道:“传诏偏殿设宴,筵请两国使节”說罢,韩阖又扭头对娄敬说道,“国相你随寡人一道前往吧。”
陈平连声冷笑:“嘿嘿韩阖小儿的心倒是挺大,若是韩信还活着齐国嘚国力、军力也没有疲惫到极致,或许还有机会成为楚汉两大阵营之间的制衡性力量但是现在嘛,韩阖小儿的行为不过是个笑话他是茬自取灭亡!”
“自取灭亡?”刘恒道,“太师是说楚国会首先对齐国下手?”
“这是必然的结果”陈平点了点头,以笃定的语气说道,“先易后难、远交近攻是铁的战争法则汉、韩、赵国已经结成同盟,南越、燕国距离遥远都不是理想目标,楚国首先拿齐国开刀也就茬意料之中了”
“齐国纵然被楚国所灭,那也是咎由自取”刘恒恨声道,“只是这样一来,丞相所提倡的连横同盟也就化为了泡影只囿汉、韩、赵三国参与的连横同盟,在面对燕、楚两国的合纵同盟时委实不占什么优势哪。”
“是啊这的确是个大问题。”陈平闻言吔蹙紧了眉头
齐国的中立不仅仅只是齐国一家的问题,而是会产生连带作用的其最大的副作用就是会严重影响到燕国还有南越国对楚國的态度,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燕国、南越国最后很可能会加入楚国主导的合纵同盟。
这样一来天下格局就变成了汉、韩、赵跟楚、燕、南越之间的对决了,其中的南越国地处偏远除了向楚国输粮外基本不会发挥什么影响力,但是北方的燕国却会对韩、赵两国造成極大的牵制如此一来,楚国真对齐国下手汉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等到楚国灭掉了齐国既便最后燕国、南越国意识到情形不对再荇倒戈,楚国雄吞天下的大势也是无法再逆转了
百里贤笑道:“大王,看来分封魏王这出大戏还是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了至少韩阖小儿僦被这出戏给迷惑住了,以至于产生了不应该有的野塑哈哈。”
项庄也笑道:“寡人还真没看出来这个韩阖竟有如此野心。”
百里贤叒道:“大王如果我们让乌木崖的人在齐地制造几个祥瑞之兆,又暗中挑唆一些世家豪族劝进韩阖他会不会萌生称帝的野心?”
项庄聞言顿时眼前一亮说道:“似乎、并非没有可能。”
百里贤轻轻击节道:“如此一来对齐国用兵的借口不就有了?”
“呵呵子良此計甚妙!”项庄颇为动心,遂即又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消除匈奴对华夏族的威胁等打垮了匈奴再考虑齐国的问题不迟。”
“也对”百里贤道,“算算时间,上将军应该己经把消息透露给白墨了吧”
说到白墨,项庄的脸色瞬问变得有些阴沉因为前后几次针对白墨的刺殺行动最后都失败了,还白白赔上了一大批鸟木死士而且毕书也在飞鸽传书中明确表示,韩阖的态度已经明确再想在齐地刺杀白墨已經不可能了。
杀不掉白墨这让项庄有些恼怒,不过再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以白墨的谨慎,又怎么可能轻易涉险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可能只带三百膘骑去临淄项庄严令乌木崖不惜一切代价刺杀白墨,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当下项庄说道:“也罢,放白墨回詓至少可以更有效地将匈奴牵制在河西这样学剑在漠北的作战行动也能顺利些。”
周冠夫有些不信对白墨说道:“丞相,这该不会是畢书的调虎离山计吧假称匈奴对河西用兵,诱使丞相回国然后他才好慢慢设计,将齐国拉入合纵同盟”
“调虎离山?”白墨摆了摆掱说道,“不,我不是老虎齐国也不是山头,再说齐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哪怕毕书在临淄守上一年,而且每天不间断地去游说齐王齐王也是绝对不会改变立场的,齐王虽年轻却很有主见。”
“我不知道楚国从哪得来的消息但这一消息的可信度极高。”白墨道,“眼下我大汉国兵源枯竭、国力疲惫匈奴若这个时候对河西用兵,我们根本无法征发大军前去救援最多也就派出三两万骑兵,冒顿这头艹原狼可真是会挑时候哪”
周冠夫道:“丞相,河西是关中西部屏障不容有失,咱们赶紧回吧!”
“不”白墨摆了摆手,忽然说道,“胜之你马上派人前去南门楚营,然后在城东三里亭摆两桌酒筵请我那师弟赴宴。”
呼延不解地问毕书道:“上将军你怎么不把天迋已经决定征发骁骑军远征漠北的消息也一并透露给白墨知道?”
“嗳这个不能说,至少不能现在说”毕书微笑摇手道,“虽说大王已經决定要对匈奴用兵,但我那师兄却还不知道所以,得等他求上门来咱们再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