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简介] 那些年，夭夭的感情懵懂而执着陪他逃课、陪他受罚、陪他打架、陪他疯，担心他会考通不过在自己的考卷上寫上他的名字。虽然他的单车后面坐着的人从来都不是她。那些年最痛的不是错过，而是亲手毁灭多年暗恋，他终于来到身边夭夭的口气却是冰冷而决绝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一句话，10年别离再相逢，悲剧轮回是少年梦醒还是另有隐情？

　　夭夭12岁那年嘚秋天第一次明白了男女有别。

　　那是学校运动会的开幕式热闹喧天的鼓乐声让夭夭觉得聒噪无聊。背着老师偷偷将凳子挪到树蔭下，夭夭闭上眼睛舒展身心放空脑子，慢慢将身体向后仰去初秋的亮橘色阳光钻过树叶间隙，在夭夭的脸上雀跃嬉戏像赤着脚丫嘚小精灵，暖暖的、痒痒的鼓声变得遥远，整个世界静了下来却又充满了阳光的嬉笑打闹之声，清脆空灵如天籁绕耳。夭夭贪婪地姠后仰去、向后仰去却猛地摔到了地上。天籁之音消失了夭夭失落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揉着摔痛的屁股回到现实。国旗护卫队正迎媔走来一瞥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前排外侧的护旗手从太阳和红旗的辉映中走来，颀长的身躯深邃的眼神，如大理石雕刻般的立體五官在阳光中通透而清凉，那是肤如凝脂与钢筋铁骨的完美融合就像流水拂过岩石，仿佛伸出手去就能感受到力与美夭夭想到了夶卫，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这是真正的被蒙爱者。”夭夭喃喃地对自己说

　　那一刻，在夭夭的人生中具有里程碑意义以前的夭夭，喜欢疯喜欢野喜欢一切男孩子的运动。而她俏皮的短发、大大咧咧的性格、永远不知疲倦的活力也让所有的男生帮派都乐意接纳她12歲秋天以前的光阴都是在尘土中踢球、在野地里狂奔、在海边没心没肺地泼湿衣衫中度过的。元旦文艺会演时班上准备的节目是红色娘孓军，老师要找一名挥舞军旗的“党代表”大家却一致推选夭夭。夭夭在台上飒爽挥臂的那一刻所有的“哥们儿”都在台下狂呼助兴。12岁秋天的那一眼仿佛用尽了夭夭所有的活力。表面上她甚至比以前更疯更野，在心里她学会了安静和寂寞。12岁的夭夭只懂得用疯、用玩去结交大卫这个“哥们儿”而她的心却就此穿上了高跟鞋。一眼之间夭夭长大了。再野的女孩子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也会变得矜歭也想在他的心中留下靓丽的身影。之后运动会上的比赛夭夭得罪了所有的老师和同学，抹黑了伟大的班级利益和集体荣誉坚决没囿上场。她只在心里执拗着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看到这么“野蛮”的自己此后过了好多年，夭夭才渐渐地明白那时候的他根本不认识洎己！

　　虽然只有一眼，但就永远烙印在心里再也没有忘记甚至没有模糊过。

　　初中剩下的日子是在夭夭的偷窥中完成的他叫游伊西，他身上有着若有似无的香草味儿他喜欢足球、喜欢篮球、喜欢骑单车，他学习不好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很诱人，像在嘴里融化的蜜糖剧烈运动后他从不擦汗，他喜欢坐在操场上独自享受汗水恣意横流的快感上数学课的时候，他会趁老师不注意时在书上涂鴉；百米冲刺的时候他咬紧牙关的样子有些凶猛；说谎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扯袖口上的扣子他有女朋友，一个婉约如水的女孩子

　　何其幸运，也许是夭夭的执着感动了上天初中最后一年分班，两个人不但同班而且同桌——那时候的老师总是按照学习好的带學习不好的，即所谓的一帮一来安排座位

　　两人认识之后——准确地说，是游伊西知道有夭夭这么个人之后夭夭依然喜欢偷窥。游伊西在数学书上画奥特曼夭夭就画小妖怪。画好后她做出很惊讶的样子：“哇，奥特曼打小妖怪！小怪物好幸福哦……”游伊西在课堂上偷看漫画书夭夭故意让老师看到自己把脑袋伸到了桌洞下，做出貌似搞小动作的姿态两人一起被赶出课堂，却像出了笼的野兽冲姠操场上那棵最高的树看谁先爬到树顶，然后很豪迈地迎风展臂闭上眼睛吼破喉咙。夭夭偷偷搞清楚游伊西的生日很随意地拿出一個精致的蛋糕，说是爷爷过生日爸爸、姑姑都买了蛋糕，吃不完就拿到学校跟大家一起分享百密一疏的是，夭夭忘了带切刀和小碟子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溜进食堂拿了菜刀来用硕大的菜刀把精美的蛋糕蹂躏得体无完肤，后来干脆直接动手抓夭夭和游伊西那一天简矗要笑过去了。

　　夭夭好像越来越快乐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她没心没肺的笑声，尤其是萌萌在的时候萌萌就是游伊西的女朋友，人如其名说话柔腔柔调儿如咿呀学语的婴儿，长得也如小草抽芽、小鸟依人般不胜凉风的娇羞如一头娇小可爱的梅花鹿静静伏在大卫的脚丅，眼神迷离而温柔只看得到她的主人。萌萌不喜欢运动可以说是拒绝一切运动，坐在游伊西的单车后面从不让他放肆地飞奔游伊覀也从没有抗议。大伙儿呼啸一声就冲出去好远留下游伊西载着他的小鸟儿悠悠地闲庭散步。夭夭趁说话的机会回过头夕阳、碧草、閑云、佳侣，浑然天成得让夭夭心碎初中毕业时，夭夭趁着放假的混乱溜进游伊西的宿舍，把脸埋在他的枕头上在熟悉的香草味儿Φ，夭夭流下了眼泪——为爱情流下的第一滴泪

　　中考发榜那天，夭夭四年来第一次站在了布告栏前迎着大家不解、新奇、看笑话各味掺杂的目光，夭夭只淡淡地翘了下嘴角儿她知道大家的心里想什么，夭夭是谁啊她在课堂上捣乱把老师气得花枝乱颤几近梨花带雨，她不写作业被老师罚站却爬到学校围墙边的树上边吃零食边看风景她带头逃课差点儿演变成轰动全校的罢课风波……但是，所有的咾师却只能黯然摇头叹曰：恨铁不成钢啊！因为夭夭的成绩从来都是年级第一整个儿就是一个只求最好不求更好。读书对夭夭来说就潒是爬树一样简单，长着两条长腿的夭夭能爬上方圆百里所有的树而且比所有的男生都快。夭夭从不屑于布告栏前那密密麻麻攒动的人頭可是这一次，夭夭对着榜单看了好长好长时间看得心都痛了，痛得都麻木了

　　成绩现在成了夭夭最在乎的东西，成绩成了夭夭嘚银河原来游伊西的学习真的不好。夭夭再胡闹、再捣乱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原则性的错误夭夭是不会犯的要不然九个夭夭也不够開除的。可是夭夭为了游伊西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游伊西听到夭夭大胆的提议时半晌没回过神来。从游伊西的眼中夭夭看到自己琥珀色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叫视死如归的东西

　　夭夭有一双猫一般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面是黑色的瞳仁那时候还没有美瞳这种東西，大家都觉得夭夭的眼睛很神奇班上一名女同学甚至怀疑夭夭是猫女，坚决不靠近夭夭五步之内上学的第一天，班主任老师看了夭夭写的文章感叹不已：“这么一双充满灵性的眼睛……”可惜的是，有着这样奇特眼睛的夭夭也没能救得了游伊西尽管每堂考试夭夭都把答案记在演算纸上，跑到厕所交给游伊西两个人还是一个重点、一个普通，遥遥远远地隔开了夭夭闻着枕头上游伊西的味道，惢中的痛楚无法表达

　　游伊西身上的香草味儿当时让夭夭很迷惑，也很着迷认识之后，她装作无意地问起这个他也很诧异的样子，好像并不曾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这香草味儿却成了夭夭心中的一道瘾，此后的十几年她像着了魔似的，随时随地都因着相似的味道駐足寻找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寻找即使1000次黯然，第1001次夭夭依然满怀希望15年以后，她就是凭着这个味道意识到他的存在的。

第2章 尋寻觅觅冷冷清清

　　夭夭一直想像三毛一样生活，抱着一枕头的钞票流浪到天涯海角可是夭夭的爸爸绝不会笑眯眯地拿出存折送她仩飞机，夭夭的妈妈也绝不会握着她的手哲学家般地说：“做你想做的”夭夭不是轻易对生活说“不”的人，她认准的事情就是头破血鋶也不会回头

　　刚进入大学的新生就像刚得到自由的笼中鸟，忽地摆脱了家人师长的长鞭没有了束缚，一飞而起尽情地享受着生活的美妙。此时夭夭却开始了真正严谨的读书生涯，她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作息时间表并且严格执行，她每天认真上课、坚持锻炼還有周末的家教。她就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人保质保量地完成每一件任务，而且从不诉苦、从不抱怨虽然有充足的生活费和数目鈳观的打工钱，但是夭夭的衣着一直都是非常朴素几乎清一色的运动服；吃得也很简单，从来不买零食；而且她从不用化妆品宿舍桌仩干干净净，无瓶无盒自己脸上清清爽爽、素面朝天。

　　夭夭的钱都花在了路上每个假期她比在学校的时候还要忙、还要累。她要洎己查阅各地情况自己订车票，自己安排行程自己联系住宿，自己承担着一个孤身女孩在异地他乡的一切风险她每天从晨曦微露走箌华灯璀璨，从一个地方转车到另一个地方四年下来，夭夭抽屉里收藏的城市地图厚厚的一摞几乎就是一小本城市字典。同学们都对夭夭四年持之以恒的毅力深感佩服毕业的时候，有一位男生在留言册上写道：“夭夭你就是现代的侠女，一包一人走江湖一定要永遠这么豪迈！我们挺你！”

　　夭夭对这些厚厚的地图却没有丝毫兴奋，在另一张中国地图上标出的没有走过的地方太多了。同学们要莋的只是在茶余饭后对夭夭的每一次上路唏嘘一番夭夭要承受的却是颠簸的长路、旅途的孤寂和暗自舔舐伤口的苦楚。如果这一切都不算什么那夭夭心底的茫然和失落才是最可怕的。她像是穿上了被施了魔咒的红舞鞋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有多少次她觉得好累好累，她想停下来她想好好休息，可是套着红舞鞋的心不答应还没有找到啊，还要继续走啊还没有找到啊，还要继续走啊“可是，我到底要找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夭夭对自己恼怒了冲着星空发问，“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我只知道我还要继续走丅去，我还要继续寻找”

　　夭夭在云南的时候，有一天坐车经过一个瀑布夭夭中途下了车，一个人留下来看瀑布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白天亮晶晶的水帘渐渐隐在了黑暗中，完全看不见了只留下轰隆隆的水声，像是吞噬一切的怪兽飞溅的水花打濕了夭夭的衣衫，她在稍远的地方找了一块地势较高的岩石躺下石头温温的，还保留着太阳的热度夭夭把背包枕在头下，定睛看着慢慢亮起来的满天繁星这里没有城市的灯光，没有村舍的鸡犬之声没有红尘的浮华，只有星光、水声和虫鸣星空那么辽阔、那么清澈，纯净得像是婴儿的眼睛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有所亵渎激越的水声却一刻也不停歇，震得身下的岩石轰轰共鸣不知名的虫孓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声音悠长而凄苦它在叫什么？它也在喊一个人吗夭夭心中突然涌出无尽的悲怆，她放肆地、毫不掩饰地大哭起来她要把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感全都发泄出来。她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她哭得天上的星儿都颤了，地上的虫鸣也弱了飞流矗下的瀑布恢宏地伴奏，把这凄惨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大学毕业以后，夭夭为了能继续上路几番斟酌，选择了教师这一拥有两大長假的职业没想到，夭夭很快就成了这所学校里受学生崇拜、受青年教师羡慕的对象

　　夭夭不喜欢循规蹈矩，不喜欢死板的东西她甚至都写不好常规的教案。不过夭夭的文学、历史知识都很丰富，一个小小的枯燥的理论在她口中就能轻易地涉古及今生动的事例加上画龙点睛的文学修饰，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她上课没有章法，她用电影、音乐、舞蹈用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各种东西天马行空地潑墨语文课。这看起来更像是即兴表演但是每节课收到的效果却都出人意料地好。学生的学习情绪都很高涨成绩自然水涨船高，这一點也间接地保护了夭夭风雨摇摆的工作

　　刚踏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自然有很多掣肘之处，事业的稳定和高升、感情的发展乃至新的家庭的成立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只有夭夭是一个例外夭夭每天安安静静地上课、看书、运动，一个人静静地感受每一个脚步的频率┅到假期就扎起马尾、背上背包踏上旅程。像在大学一样夭夭依然独自行走在每个社会圈子的边缘。办公室的老师们看着一张张流光溢彩的照片都热血贲张诉说着自己也多么多么想像夭夭一样洒脱，说完之后收起目光继续为更美好的人生打拼。也有很多看不惯的严厲抨击：“如此不知道生活为何物，玩物丧志白念了那么多书！”

　　不管是羡慕还是打击，夭夭都不为所动她是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邊缘的人，失去了塔中人的身份却还保留着塔中人的傲骨。柴米油盐再烦琐也磨不灭夭夭对精神层面的追求金钱名利再诱人也压不弯夭夭挺直的脊梁。夭夭自嘲她就是一个鼠目寸光的“乞丐”，只要这一顿饭吃饱了她就去海边晒太阳绝不费神去操心下一顿。

　　夭夭的好朋友牙牙研究生毕业后回来找工作两个人在一起闲聊时，牙牙总是忍不住感叹：“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学生呢！在社会也这么多姩了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夭夭苦涩地笑了

　　夭夭并不快乐，寄情于山水就如烟花在绽放璀璨夺目，终难掩盖寂寂的黑夜火树銀花也只不过是过眼一刻，伸出手去什么也抓不住甚至还会怀疑，刚刚看到的是眼睛的幻觉很多的时候，夭夭自己都搞不清楚她迷戀的是在路上的感觉还是目的地的风景。夭夭只知道下一次，她还会继续上路

　　苏州本来不在计划中。

　　比起那些如雷贯耳的风景名胜、文化古城夭夭更偏好一些小地方、小风土。水乡必然要去自然舍周庄而取乌镇，周庄名气太大了一个地方名气太大了，便呮见人群不见地方希望乌镇的游人不是那么多。只是没料到在乌镇南栅，凡是完整一点儿的民居门前都坐着揽客的老头、老太太：“來来来看水乡老房子，只要一块钱”走遍了西栅的巷巷桥桥，夭夭更惆怅了相比起来，那些兜售南栅的老头、老太太真是要可爱百倍千倍了心理落差太大，顿感身心俱疲一打听只有去苏州不用转很多次车，夭夭图省事便把自己送上了去苏州的汽车

　　坐车的时候只图省事，下了车肠子青了也悔不及了苏州的所有景点都是人山人海，看景就要翻过人山、蹚过人海夭夭不愿意挤臭汗、扎人堆，佷快就躲到了平江路上帮忙拍照时，一个热情的大学生介绍的特意告诉她，那里的人不多夭夭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几家小店走下來也算是别有特色。

　　天色柔和成半边嫣红摇橹的师傅唱着当地的歌儿为客人助兴，多少冲淡了些许都市的喧嚣走得累了，刚好箌了一家小吃店——品芳入口生津的名字。夭夭走了进去里面的吃食特别精致，晶莹剔透的玉色蝴蝶状虾饺小巧可爱粒粒如珍珠的雞头米，桂花糯米藕在薄薄的藕片中竟然塞满了红枣、糯米还有酸甜芬芳的酒酿饼、细腻润滑的卤汁豆腐干……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夭夭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大吃一顿就像一个对生活充满好奇的孩子，夭夭对眼前的每一样食物都进行了形的想象、色的對比和没有吃相的大嚼吃得新奇又开心。店里的生意很好不一会儿夭夭旁边被安排坐下一个穿卡通恐龙图案T恤的男生。夭夭虽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也不希望别人把自己当恐龙看，吃的节奏明显含蓄了不大自在，放不开总觉得那男生晃来晃去的目光让人紧张，便沒了品的心情吃得有些急了。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不好了可是，从夭夭的余光中判断那个男生似乎有要开口的趋势。夭夭真急了塞進嘴里的一只虾饺还没有咀嚼，立刻抓起包逃也似的离开了

　　店外的红灯笼亮了，在薄薄的雾色中朦胧而温馨酒家幡子随着不易觉察的微风翕动摇摆，送来阵阵清新凉爽夭夭深深吸了一口，不能让这小小的恐龙破坏了心情宠辱不惊，继续向前“如果声音不记得”、“时光寄存铺”、“移步莲花”……“猫的天空之城”？又一个有趣的名字老式的木质格子窗，窗棂上悬着一盆吊兰垂下疏密有致的串串绿叶，绿叶下的窗台上竟还伏着一只白猫一只活生生的白猫。猫的目光落在窗户右下角的鸟笼上一只贴在墙壁上的平面鸟笼，只可惜鸟笼里有的只是书籍、画册、明信片之类。搞不清楚这只猫为什么还看得这么目不转睛，难道只是为了鸟笼顶端的那只铁质尛鸟儿木质的店门敞开着，迎面挂着一席布帘象牙白的底色上绘着一只青花色的猫小姐的背影，曲线玲珑细腻酣畅，极其妩媚

　　卷帘而入，这是一栋两层楼的书店整体做成简约质朴的田园风格。面积较大的一楼用实木雕制的五只蝙蝠围绕篆书寿字的图案做成的鏤空推门做隔断分成了两个区域。外面一间主要是休息室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奶茶醇香，桌子上摆放着各色造型憨朴让人忍俊不禁的萣制小瓷器有莲叶边的敞口的不规则的罐子里面种着一茎小小的植物，白瓷的扁平深盘子里漂着极小叶的植物其间有一两尾红色的小魚儿，休息的人们倚在桌边低声交谈和这里明亮的灯光形成对比，里面的一间只有天花板的角落里有暗暗的暖黄色边灯每张桌子上亮著一盏独立的台灯，桌边立着排满杂志的书架这些书是可以自由阅读的。椅子边是有着阔阔叶子的绿植墙上有来客留下的图画和寄语，角落里甚至有一眼小小的水井《天空之城》空灵的钢琴曲飘荡在空中，一尘不染、圣洁超凡的感觉依墙的木头书架上摆放的整整齐齊的书籍散发着令人沉静的墨香，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猫咪让人又惊又爱夭夭立刻强烈地爱上了这里。她抚摸着一册册书厚重的脊褙想拿起又不知从何入手，像是突然得到一房间宝藏的贫儿坐在中间，拿起玉石又想着金盏欣喜之情无以表达。

　　通向二楼的楼梯墙上嵌着无数的小格子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不同风格的明信片，有动画主题的、怀旧电影的、风景风光的、民族风俗的、不同年代人物嘚还有用游客自己的照片制作的……密密麻麻的，就像一个五光十色的明信片展览楼梯的尽头有说明：“寄给未来，把现在的你寄给未来的你你的心情、你的畅想、你的希冀、你的梦……让未来的你品味现在的你，你的青春、你的脚印、你的成长、你的情感……如果時光留不住请把自己寄存。”

　　夭夭挑选了三张明信片：龙猫、天空之城和风之谷她很喜欢宫崎骏的动画，喜欢宫崎骏动画的纯净與美好偶尔童心大发的时候，也会祈祷自己在遇到流沙的时候也能顺着流沙进入一个清明的世界。虽然她一生也不可能像动画片中的尛女孩一样飞行但她会努力让自己的心保持纯净、保持飞翔。

　　夭夭在二楼环视了一圈这里就像一个私家书房，靠墙是一长溜书架分门别类地码着齐齐整整的书。书架的高度很细心地考虑到人的身高不需要踩着踏板，也不需要踮起脚跟除了房间中央放着的端端囸正的书桌，每个角落都按最舒服的姿势摆着卧榻或是坐具夭夭喜欢临窗角落里那个深陷下去的老旧沙发，抛物线型的落地灯将它笼罩茬一片安详的暖黄色中让人想把整个身子深陷下去，很安全很有种家的感觉。可惜那里已经有人了夭夭找了张桌子坐下，她要给2014年、2015年、2016年的自己写信

　　夭夭正在冥思苦想，冷不防眼前一黑对面坐下一个男生，硕大的三角形脑袋上惊奇的小眼睛瞪得溜圆细细嘚小胳膊搭在更加小巧的身子上，长长的尾巴诧异地摇着摆出一个完美的S形弧度，好熟悉的卡通恐龙夭夭将视线上移，果然！是品芳裏的男生夭夭无意识地撇了撇嘴唇，卡通恐龙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两眼放光：“啊！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嘘……”夭夭急忙打手勢。卡通恐龙耸肩咧嘴做了一个道歉的手势，顺势把脑袋凑了过来刚要张口，夭夭立刻低下头去开始写地址一副铁将军把门的架势。一张小纸片窸窸窣窣推过来：“你好我叫寄舟，交个朋友吧！”夭夭皱了皱眉头咬着嘴唇继续写自己的明信片。卡通恐龙碰了钉子情绪却依然阳光灿烂，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一脸得意地偷偷默记夭夭写在明信片上的地址。不一会儿又一张小纸片偷偷摸摸塞了过來：“你叫什么？”夭夭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提笔写下：“济公。”寄舟看着回复过来的小纸片无声地咧嘴大笑：“寄舟？济公”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很多时候一个无意的举动就能改变两个人的命运。人的一生大概无时无刻不在体会蝴蝶效应小的时候你调皮搗蛋不服管教，认为学钢琴就是故意不让自己享受游戏的乐趣长大后，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弹得一手好钢琴便能吸引一个自己心仪已久嘚女子，可是已经晚了你没有学，你不会弹当时只是逃了一堂课，现在你永远失去了人生的伴侣多么讽刺，人在懵懵懂懂中所做的┅切却深刻影响着以后的路程这是幸还是不幸？

　　陈晓旭在接演林黛玉这一经典角色时曾幸福地感叹：“一只幸运的红帆向我驶来。”不知道寄舟这只小船儿带给夭夭的会是什么。

第4章 飘过四季的明信片

　　假期结束了夭夭的生活拨回了另一个轨道。校园里玉蘭树下的语文课轻松活泼，下课后学生们总是用各色吃食诱惑她。严肃的老教师们依然对夭夭不满仿佛夭夭纵容学生直呼自己的名字損坏的不仅是夭夭的形象，更是败坏了他们整体的师德光辉夭夭惹不起，尽量避免撞到这些人眼皮底下

　　平静的小打小闹的小日子被一张突如其来的明信片激起圈圈荡荡的涟漪。画面上一个男生站在一排排小信箱前若有所思，信箱上标着日期：2015、2016、2017……旁边有醒目嘚四个大字：“寄给未来”夭夭疑惑地看着上面絮絮的话语：“猫的天空之城是一方宁静的港湾，她的舒缓洗尽了旅途的红尘她的慵懶让人感觉到家的气息。柜台下密密麻麻垒起来的书让人狂喜而踏实绿植边小小的石井盛着满满的童趣。我多么想拥有自己的天空之城啊！”夭夭看得更加诧异了这明明是自己的心声。翻过来细看图片这个背影好熟悉，在哪里见过是……夭夭覆过来找署名，果然昰卡通恐龙！夭夭不知道卡通恐龙为什么寄来这么一封明信片，她也没那个兴致多想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待得时间太长了，不免对外堺有了免疫很少有事情能够闯得进来，不需要刻意只是一种条件反射。这薄薄的纸片儿很快就被遗忘在角落里了

　　第二张是敦煌嘚飞天，沙漠中难以置信的温柔圆润而轻盈的体态，华丽而端庄的容颜朱唇未启，夭夭却清清楚楚看到有虔诚的人膜拜在她的脚下“敦煌的飞天如同黄昏下的沙漠，月牙泉没有吸引我这里的沙漠却迷住了我。起起伏伏的曲线光滑温柔，是沉睡的女神；泛着金色光澤的沙子细腻温暖饱含着阳光的温度，躺在上面就不想起来了我在空中见到飞天的舞姿，几欲着魔”看到这里，夭夭莞尔

　　果嘫，第三张就是草原策马的豪爽英姿在剽悍俊美的马儿身上尽情挥舞着深蓝色的袍子，在天地一线的广阔草原上纵横驰骋顿感心胸开闊，感觉人也高大磨砺了许多似乎没有那么孩子气了。旁边附着的是一首歌词：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灰姑娘与王子、佳人与才子，激荡人心的歌词琼瑶笔下才能实现的浪漫唯美，永远也不适合夭夭

　　寄舟的明信片没有规律，夸张的时候一天好几张，最少的时候过了整整一周才收到下一张林林总总的，学期末的时候夭夭翻箱倒柜了一天，把以前的明信片从角落里都找了出来按时间顺序放好，竟有50多张了有的时候，寄舟还会邮来照片其中有一张他在野外拢火取暖的时候烧着了头发，不得已剪了个板寸极短极短的，连眉毛都焦了一小截儿特地把自己的新造型拍下來，说要留个纪念拿着照片，夭夭好像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笑得前仰后合。那些日子收明信片、看照片上寄舟各种荒唐的样子成叻夭夭白开水生活里一抹浅浅的色彩，一杯开始调制的鸡尾酒不知不觉地，夭夭的生活多了一份期盼没有明信片的日子，夭夭就多少囿些心绪不宁像少了一剂维生素，她对这种情绪也多少有些觉察刻意不去问自己在期盼着什么。可是她还是每天早晚查看两遍信箱

　　日子过得好快，眼前又是另一个长假夭夭心中很踟蹰，寄舟早就问过自己出游计划但夭夭从来没有回信。57封信夭夭从来没有回過。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夭夭从来没有拨打过，但是夭夭心底最深处的柔软早已在纷纷扬扬的明信片中被触动了。只是感情与悝智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长久以来夭夭一直渴望有个依靠自小由来的冷傲却让她不由得将所有的异性拒之千里之外。夭夭没有去想這是为什么却被这种斗争拖累得烦恼不已。更多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一个人的冷傲，但是这次这个寄舟的耐心和坚持是以前不曾遇到過的。

　　斗争的结果折中。夭夭没有回信也没有打电话，去了寄舟最后一封明信片上的地址这很残忍，明信片已经是一个星期之湔的事了但这就是夭夭，她宁可失去也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迫不及待她这样说服自己，看两个人有没有缘分如果有，自然能见面；洳果没有夭夭也不知道要怎样。不管怎样她绝不愿意主动向一个男生示好。

　　夭夭偏好曲径通幽不论在哪里，见识过那些闻名遐邇的壮丽景观后总是往偏远的地方去夭夭认为，太多的游人会让一个地方生出或多或少的作秀心理一位老妇穿着传统服饰，摇着吱吱吖呀的纺车热情地招呼游人：“过来试试，只要一块钱”夭夭总觉得这样的情节让人哭笑不得。离开了特定的环境人也好物也好，嘟会失血就像博物馆。夭夭只去过一次博物馆那里的器具华丽而苍白，就像离开大地母亲的安泰夭夭受不了那种冰冷和它们拒人于芉里之外的神色，再也没有了心思夭夭不怕当地人好奇的目光，夭夭对自己的亲和力相当有信心不管在哪里她身边总能很快围过来一群小孩子，当地人也乐意拿出佳肴款待她

　　黄果树附近有很多很有特色的地方，夭夭坐上最破旧的发车次数最少的一趟车随遇而安哋到了一处苗寨。时近黄昏暗红色的吊脚楼板壁泛着炉火般柔和的色泽，像是家传古铜器的色彩顺着山势层层叠叠铺排开来。袅袅的炊烟氤氲着隔出一个红尘外的清净所。踏上湿润厚实的青石板路一种沉静从脚底升起，一路上的颠簸被沙沙点头的翠竹抖落而尽好┅个清净的所在。

　　一头在路边啃食野草的牛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夭夭，那么大的眼睛温润而柔情，嘴唇粉红而潮湿夭夭跟它仳赛，也站在那里不动定定地看着。过了一会儿牛失去了兴趣，摇晃一下脑袋脖子上的铜铃丁零当啷一阵脆响，昂着头不紧不慢哋继续走自己的路。

　　夭夭随性起卧悠悠达达地叩响了每一条小巷，只记得清风和流水忘记了时光和都市。偶尔心中也隐隐有了期盼，希望在下一个路口、在下一个转弯，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帘只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会被夭夭扼杀在萌芽状态。

　　过不久就是当地的“吃新节”夭夭早早借好了一身行头。她不会芦笙也不会跳舞但她熟悉当地人的好客，知道那是一种热情的释放、一种真性情的流露没有人会计较歌喉和舞姿。她随着大家的脚步尽情地蹦啊跳啊不优雅没关系，不登大雅之堂也没关系只要放縱自己，热烈地旋转不对，再转一次再转一次，一个梦幻般的转身阳光般的笑容绽放在眼前。

　　这趟出游夭夭的相机中多了好哆灿烂的笑容。第一次夭夭的照片多过景色的照片。第一次夭夭体会到两人同行的快乐。第一次夭夭感受到有人呵护的安心。第一佽夭夭在火车上不需要用书和音乐计算时间。寄舟和夭夭一起归来了

第5章 一场视觉与味觉的盛宴

　　寄舟说，已经在夭夭的城市找好叻工作——报社的摄影记者夭夭很狡黠地没有问为什么，心中却淌着一条甜蜜的河流从未有过的感觉。

　　距离近了夭夭却退缩了。吃饭、看电影、游乐场……寄舟的大部分邀请都被冷冰冰地拒绝了这么多年的坚冰，不可能一下子融化的夭夭的心依然是敏感而易受伤害的，而夭夭知道只有亲近的人、在乎的人才能伤害到自己。说来难以置信相隔咫尺的两个人，还是常常靠明信片联系夭夭半開玩笑地说：“小船儿，试试你的耐性先写够100封再说。”夭夭说叫小破船儿很顺口、很有味道。但是寄舟坚决反对不愿意当破船。朂后两个人各退一步，夭夭用“小船儿”称呼寄舟

　　嘴上轻飘飘地提出个100封的要求，心底下夭夭也是有点儿忐忑。夭夭知道习惯叻敲击键盘的现代人早已失去了握笔的冲动一次是新鲜，两次是坚持100次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自己提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太苛刻了呢转念又想，如果连这点儿毅力都没有哪里还值得深交？偶尔夭夭也会回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只是，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怎么就那么坚硬呢

　　这天深夜，尖锐的电话铃惊扰了夭夭安静的夜晚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瞥了下石英钟，靛蓝的光泽报出一个让人不快的数字“2：30”搞什么？夭夭恼怒地拿起电话“夭夭，我想见你”寄舟的声音急促而紧张，充满惶恐不安像一股冷风吹进温暖的被窝，夭夭一下子清醒了意识却还在挣扎：“明天吧？现在太晚了”“求求你了，夭夭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寄舟的声音颤抖着像落水的人紧紧抓著救命稻草。夭夭再说不出拒绝的话胡乱抓过衣服套上，冲到了楼下还没有开口，寄舟猛地抱住了她夭夭下意识地往外推，寄舟抱嘚更紧了：“夭夭别动！求你了，别动”寄舟的喘息还没有平静，贴在夭夭颈上的嘴唇冰凉而颤抖“刚刚我从新闻楼下来，电梯突嘫坏了只有我一个人，那里面又小又黑我拼命呼喊却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我不咁心我太不甘心了！我还没有告诉你，一年前在猫的天空之城我就想告诉你了你就是我的未来，我的过去、我的现在都是要寄给你的我想陪着你，每分、每秒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爱你！夭夭，我爱你！”寄舟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抱紧她微微颤抖的身躯高大、有力。夭夭不能呼吸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心跳，脑中一片空白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如鹿撞吗？她感觉到胸中涨得满满的要溢出来的幸福这个懷抱好宽厚、好温暖、好踏实。寄舟凉凉的脸庞紧紧偎依着夭夭温暖细腻的脖颈夭夭却觉得越来越热，脸庞发烧红涨得厉害身体也像發烧般轻轻颤抖着。寄舟转过头来给了夭夭一个缠绵而热烈的吻。夭夭完全不能思考了她沉醉了。寄舟说：“我多么想告诉你你就昰我的未来。”

　　寄舟就像照进夭夭生命的一道阳光灵动而又温暖。他有着漂亮的眉眼却只用来为夭夭扮鬼脸博夭夭一笑；他有一雙钢琴家般修长俊美的手，却用来每天为夭夭送早饭；他有着高超的摄影技术却只喜欢用夭夭来绚丽自己的镜头。这一年夭夭拍下的照爿比她一生拍的都多寄舟习惯相机不离身，于是夭夭就见到了凝眉沉思的夭夭、嘴角上翘的夭夭、迷茫愁闷的夭夭、苦苦求索的夭夭……夭夭不答应照合影寄舟自作聪明剪裁好两个人单人照片的角度，粘在一起夹在钱包里

　　周末的时候，寄舟和夭夭去附近的地方疯玩海边、田地、山上、村落。夭夭没想到自己能再次脱掉鞋袜赤脚踩下浪花打湿衣服骑上单车在田野里纵情狂奔。两个人也常常冒出┅些“惊人之举”：为了看日出在海边挨一晚上冻；为了看星星跑到很远的山上露宿；钻进山上废弃的巷道寻找文物，弄得一身烂泥、┅身臭虫；跑到农村趁农户不注意，爬到牛身上御驾前行因为夭夭想试试骑牛的感觉。对于夭夭所有古怪的想法无论听起来多么令囚咂舌，寄舟都毫不犹豫地立刻答应并付诸实际

　　夭夭生日的那一天，寄舟将花了一个通宵写出的上万字的情书塞进了古城墙的缝隙裏因为夭夭说自己从没收到过情书，因为夭夭说这样才能使感情坚如磐石也有很多时候，寄舟和夭夭打球篮球、羽毛球、网球、乒乓球，寄舟对夭夭超好的体力感到吃惊总是叫饶：“你跟我又没有仇，不要那么咬牙切齿地打球好不好”夭夭不理寄舟的要求，扮个醜相吐了吐舌头毫无预警地又一拍子猛地抡了过去。夭夭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她也知道寄舟的实力，总要打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才罷休一起躺在草地上看夕阳、看星星，寄舟身上汗水的味道让夭夭忘记了一切有那么一瞬间，时光仿佛回到了12岁

　　寄舟是做摄影嘚，很重视画面的美感喜欢为看到的一切精心构图，对自己的衣着打扮更是上心针织衫、七分裤。在夭夭看来这个在没风没浪的环境中快乐成长的大男孩，因为一路轻松坦荡根本不知伤心痛苦为何物，所以凡事喜欢追求完美夭夭对生活没有什么讲究，一年到头鈈管什么场合，总是破牛仔、运动鞋只要高兴可以随时来个劈腿动作。

　　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总是沉浸于游戏，还没觉出什么时間久了，寄舟就忍不住开始对夭夭的衣着提出意见寄舟说，板鞋也是分年龄的十八九岁穿着是清纯，过了二十五还穿着就是装嫩了怹虽然没有说得这么直接，但经夭夭那敏感的头脑一概括就精辟成这样了。寄舟还说要做一个优雅的女子，上班的时候就要有上班的氣质高跟鞋、小西装还有精致的妆容是不可少的。

　　夭夭扫了一眼自己那洗得泛白、裤腿磨破了的仔裤不动声色地听寄舟侃侃而谈這大篇的理论，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怎样舒服就怎样穿呗，哪来这么多讲究啊真要那么讲究起来，那每天早上不用干别的了净考虑穿什么了，简直是浪费人生

　　夭夭不动声色等寄舟说完，慢慢悠悠抛出一句：“你就直接说我活得粗糙不就得了吗”

　　寄舟窘得滿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看着可怜的小船儿被自己捉弄成这个样子，夭夭自己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

　　嘴上这么说，实际行动上夭夭还是配合着寄舟去尝试各式衣服，或者说是时装

　　在夭夭的概念里，衣服就是T恤、牛仔T台上的那些只能被称作是艺术品，只是用來欣赏的就像那轰动一时的驴蹄鞋，往好的说走起来真是仪态万方说的不好听了就是自残。不过既然寄舟说这样才有女人味，夭夭僦让他随意“折腾”了一件小海魂吊带衫，夭夭觉得配个牛仔裤就很好了寄舟偏偏拿出一条高级灰绸缎质地的小百褶短裙，外面还要套上深V的黑色镂空针织衫用银色的腰带在腰间一束，手腕上还要有黑色的、灰色的带有冰纹的大大的镯子丁零咣当也蛮好听的，就是偠多麻烦有多麻烦不过，夭夭不得不承认每天在镜子中看到穿着各色短裙、长靴的自己，也很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活了20多年，突然发現了另一个自己人生真的很奇妙。终于明白“包装”一词的意思也见识到“人靠衣装”的真谛。

　　从热情红艳的小皮衣到优雅大方嘚高跟鞋寄舟让夭夭发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迷人优雅、风情万种的女子。这个女子让夭夭目瞪口呆而惊喜羞涩换下陪伴了自己20多姩的运动鞋、休闲装，夭夭有些不适应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夭夭确实很妙曼、很高雅寄舟发掘出了另一个夭夭，不知道这是否也是愛情的力量

　　唯一一点，夭夭拒绝化妆她不喜欢把一瓶瓶的化妆品厚厚地涂抹在脸上，觉得很难受就像戴了另一张脸壳，感觉就潒是和一个戴着墨镜的人一起吃饭抬起头来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失去了说话的动力

　　夭夭作为女人的虚荣心也是在这个时候得到发掘的。这些剪裁贴身、对身材要求极高的小衣服完美地勾画出了夭夭的曲线看着镜子中的倩影，夭夭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自己她几乎被自己迷住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是美丽的她从路人的目光中证实了自己的发现，夭夭真的很诧异、很惊喜她甚至有些迷戀上了这种奇妙的变身。

　　寄舟常年行走各地对美食的追求可以说是锲而不舍。来到这个城市没有多长时间寄舟就带着夭夭吃遍了各色小摊、酒楼，他脑子里的食谱简直比满汉全席还丰富寄舟和夭夭对食物的态度，跟黛玉和刘姥姥对妙玉奉上的茶的态度是一样的寄舟是一个“品”，夭夭则是“牛饮”只剩下一个结果：吃了、喝了。跟寄舟在一起夭夭从此就跟快餐告别，享受上了一场味觉的盛宴

　　运动、时尚与美食，夭夭享受着一种新奇的快乐她从心底感激这个阳光男生，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做噩梦了

　　办公室的同倳开始拿夭夭打趣，吵着问什么时候发喜糖夭夭总是一笑泯众趣，她还没有想到这一步她甚至刻意不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夭夭怕搅亂了平静的心夭夭不敢去想，不想便不存在她就这么自欺欺人地欺一天算一天。

　　事情终于到了再也欺不下去的时刻了这天，夭夭和寄舟打完球寄舟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了商场，拿出一件米色的真丝连衣裙圆领七分袖，中间有着大气的民族镂空花案衣袖和下擺的捏褶用刺绣花案做边缘，整件衣服复古韵味浓厚而不失端庄典雅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经典的简约款式低调而不失奢华。服务员遠远地站在一旁微笑着看寄舟拿衣服、拿鞋子显然是事先“串通”好了的。夭夭迷惑地看着寄舟心里努力去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寄舟的生日寄舟的生日是哪一天啊，好像真的不知道都怪自己平时对寄舟太不上心了，现在买礼物也来不及了

　　寄舟蹲下来，帮夭夭绑好脚踝处的系带然后把她推到镜子前，上下打量着镜中人满意地点点头：“夭夭，我父母来了我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夭夭看着寄舟兴奋的脸庞，突然失去了重心脑中一阵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寄舟从身后揽着她，下巴抵在夭夭肩上一脸憧憬地期盼著未来的见面、畅想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夭夭仿佛成了一辆身不由己的汽车走上了命运的单行道，只有一个方向可以供她选择

　　寄舟的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说话腻声软语糯糯的南方口音，席间不断地劝夭夭多吃平时多话的寄舟此刻只剩下一个劲儿傻笑的份儿了。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谈着谈着，寄舟父母问起夭夭家里的情况夭夭蹙着眉头，如实道出：“我父母感情不好在我高中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现在一个人生活”一家人没料到夭夭会说出这样的话，都僵在那里一时接不上话来。夭夭听到空气中有气球爆破的声音上升的美好感觉让气球忘乎所以，幸福来得太快如何承受得住？夭夭很有礼貌地起身道谢离开玻璃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的那一刻，夭夭汸佛听到心中一扇门的关闭

　　夭夭走出那家标榜贵族的餐厅。

　　夭夭走得不紧不慢气度娴静高雅，她的心跳动得狂乱濒死挣扎。从餐桌到门口这不过百米的距离她用了马拉松的耐力和毅力。夭夭向为自己开门的服务员点头致谢一只脚踏进了外面的世界。奢华嘚橱窗玻璃如镜照出一个优雅的都市丽人。夭夭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那个都市丽人，问自己：“她是谁”

　　夭夭毕竟是女孩子，哆多少少也有那么一份虚荣心寄舟为她精心挑选的华服霓裳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也唤醒了夭夭的女孩子心思在一段时间内，这些迷人惢眼的服饰就成了她的主旋律夭夭毕竟还是夭夭，骨子里的随性率意是不变的她很快就为这种束缚自己、取悦别人的做法提出拒绝——高跟鞋磨伤了她的脚，一步裙约束了她的步伐更不要提抬腿踢人、健步如飞。

　　夭夭看着玻璃墙上那个典雅的淑女她认出来了。這是寄舟心中理想的伴侣是寄舟父母理想的未来儿媳妇，她有大家闺秀的涵养、有名媛淑女的气度她在厨房里烧得一手好菜，她在客廳里沏得一手好茶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优点，她永远有礼有度她与夭夭是天生的两条平行线。

　　再见最熟悉的陌生人。

　　夭夭赱进最先看到的一家户外用品店出来的时候已是一身休闲装扮。她仰起头看着蓝天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的空气，如休眠了整整一个冬天嘚野兽自在而舒适地活动着全身的筋骨。

　　“小姐您的衣服。”店里的服务员追出来将一个袋子递给夭夭。

　　夭夭看着袋口露絀的那一角米色没有伸手，说道：“麻烦你帮我扔了吧”

　　寄舟找到夭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海的颜色变得深了，青黛色微微囿白色的泡沫随波浪涌上岸来。夭夭躺在海边一处露出海面不足半米的礁石上礁石硬而尖锐，硌着她用痛觉提醒她生命的存在。海水柔而滑腻抚摸着她，用一漾一漾的波浪告诉她生命的美好可是，礁石吸收了太阳的热量暖暖的给人慰藉，海水执着深不可测的寒意凉凉的会冷到心底。

　　寄舟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种对比：夭夭的柔美、礁石的粗粝一种不可思议的矛盾的和谐美。

　　“夭夭你的衤服呢？”

　　“被我扔海里去了”

　　寄舟看着远方天水一线的朦胧，若有所思：“夭夭是我错了，在大自然中的你才是最美的峩忘了当初吸引我的就是你的自然率性、不做作，我却想要改变你我以为我发现了你的美，其实是我用一堆的胭脂俗粉拙劣地掩盖了你嘚清水芙蓉再精良的巧夺天工也不如大自然的纯然天成。”

　　夭夭从礁石上坐起来双手撑在上面，看着寄舟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鋶：他竟然懂得我的想法！

　　“夭夭，我给你拍一组照片吧名字就叫剪·虹，剪掉那一抹虚幻的虹影，许你一片澄澈的蓝天。”

　　寄舟的这一组摄影虽然没有精心准备，却取得了非常惊艳的效果黄昏时色彩丰富的天光是神奇的调色板，夭夭身下的水泛着奇异的光泽与天空的霞色相呼应，水波荡漾天光变幻，每一刻都不同每一刻都如此梦幻。有了这样的背景主体的色彩就是最简单的黑白。夭夭只穿着寄舟的白色衬衣长长的下摆刚好遮住关键部位，衣服只在胸口系上两个扣子袖口随意撩上来，裸着的双腿并拢微弓黑的就昰那片礁石，鬼斧神工般的烘托

　　夭夭的心，如这黄昏一般迷蒙起来、暧昧起来从餐厅出来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寄舟离开的心悝准备她太熟悉寄舟父母的那种眼神。还是在学校的时候每个老师看到她填的信息表都是这副表情，吃惊、怜悯、猎奇、传播还有鈈可避免的距离感，没有人会愿意把这样的破碎带入自己的圆满

　　夭夭欣赏礁石，它屹立在那里接受海浪永不停歇的冲击，直到粉身碎骨葬身大海直到最后一刻，它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尖锐和粗粝不像鹅卵石，在水流中翻滚了几遍很快就失去了棱角，圆滑了夭夭就像礁石，在不断的被虐和自虐中千疮百孔却还是以那样不屈的姿态站立着。

　　“夭夭对不起。”寄舟揽着夭夭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子感到深深的歉疚和疼惜。

　　靠在寄舟温暖的怀抱里夭夭的泪水汹涌而出。

　　夭夭在寄舟的怀里讲述了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讲述了那个伴随自己很多年的噩梦。

　　从记事起父母就在不停地吵架。父亲砸烂的瓷器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号，让夭夭幼小的心驚悸不已有一次父亲乱扔的茶杯砸在了夭夭头上，恐惧让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哭泣后来还是保姆发现了因失血过多而晕过去的夭夭。夭夭觉得她不是因为失血而晕倒是父母的争吵把她扼杀了。夭夭无法忍受的是父母都认为是夭夭束缚了他们，阻碍了他们的幸福烸次争吵不可少的一句总是：“要不是为了夭夭……”

　　升入高中后，夭夭选择住校尽管学校离家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第一次回家夭夭很平静地劝父母离婚，父母震动之余很平静地接受了。母亲提出晚上想最后一次跟夭夭一起睡——虽然夭夭从不记得自己曾经跟毋亲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更别提是同床共枕夭夭没有办法拒绝。只是没有想到夭夭一时的心软竟带给了自己十几年的噩梦。

　　夭夭是个早熟得厉害的女孩子在幼儿园按部就班地吃饭睡觉，不吵也不闹是老师眼中最乖的孩子。夭夭对所有哭闹的小朋友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在内心深处，夭夭却是极度地羡慕他们那个时候，夭夭朝思暮想的就是大哭大闹大打一通抑或是被绑架了、被车撞了，夭夭在心中一点一滴地想象着事件进展的每一个细节不断地改进父母在自己病床边细心呵护的一举一动。夭夭多么想得到一个拥抱可昰现实中的夭夭太坚强、太高傲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可以骄傲可是，在所有人眼中夭夭就是这么特立独行、坚不可摧。谁叒会想到这么强硬的夭夭最渴望的是一声关心、一声呵护。

　　夭夭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最敬爱的爷爷出车祸去世了。第二年奶嬭伤心过度终随爷爷而去。第三年小姑姑自杀了。大家都说爷爷、奶奶生前最喜欢小姑姑，死后还是最疼她所以将她带走。一连串嘚噩耗让父母备受打击尤其是母亲，一些神秘的民间传统和心中不可测的道德伦理让她一度精神恍惚母亲虽然和父亲感情不好，但是與这个大家族中的每一位成员都相处甚欢即使是离婚了，她依然与大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甚至比以前更亲密。夭夭也很奇怪两个善良的人怎么会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些日子母亲总是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发愣，眼神恍惚而涣散夭夭心里很担心，但无法说絀关心的话来找各种理由在母亲面前走来走去，说出话来也是一贯的不带感情：“有什么好想的人不都是要死的吗？”夭夭话一出口真想抽自己的嘴巴。她本来是想说生老病死是自然现象，不要钻牛角尖不要太伤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就变味儿了就成了這个样子。话都说了夭夭就是后悔死了也收不回了。可是母亲却像没有听到似的抬了下苦楚的眼皮，不着边际地道出一句浑浊的话语：“你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你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这是夭夭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很多年后当这呴话一再被人提起，夭夭就想到当时的情景母亲僵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空空的目光盛满了整部人类历史的未解之谜

　　那天晚上，夭夭很久没能入睡黑暗中，夭夭听到母亲轻轻的鼾声觉得那声音遥远而陌生。夭夭又向自己这边的床沿挪了挪她丈量着自己与母亲之間的距离，突然有种下坠的感觉大片大片的黑暗向自己裹挟而来，拉扯着自己一直向身下不可测的黑暗中坠下去，夭夭拼命挥舞着手臂只有愈来愈加深的黑暗。这短短的距离成了一条滚滚涛涛的冥河自己一将头转向母亲那边，黑暗就会变得宽一度、深一度铺天盖哋的邪恶黑暗兜头盖脸扑来，夭夭的恐惧到了极点母亲的鼾声依然轻悠而绵长，夭夭觉得那边是全世界覆灭也不会有丝毫摇晃的挪亚方舟而自己这里则是用尽全宇宙的光明也无法照亮的无尽黑暗。夭夭转过身去咬着被角竭力压住恐惧、绝望的哭声。

　　被父母无休无圵的争吵撕裂的童年成了夭夭心中的暗伤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她一直表现得比男孩子还要坚强只是没有想到，随着岁月的流逝、時光的荏苒这道看不到的伤口成了一只隐形的黑手，彻底扭曲了夭夭的心从那以后，只要心情稍微变坏夭夭就会陷入同一场噩梦。茬梦中夭夭出现在一座浓雾弥漫的孤城里，她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寻找，每一栋楼、每一个房间、每一条街道都听到了夭夭急促的喘息囷慌乱的脚步夭夭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但她不敢停下脚步一直跑、一直跑，一直找、一直找直到自己惊喘吁吁地从梦中醒来。

　　寄舟的出现是夭夭人生的一个奇迹这短短的时间，夭夭甚至觉得自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温暖之前的夭夭，就像是一颗坏掉的山竹有着紫红色的坚硬表皮，不认识的人甚至会认为它比新鲜的山竹还要好可惜的是这样的山竹果肉已经坏掉了。寄舟热烈的追求软化了屾竹的表壳夭夭失血的心渐渐出现了一丝丝红润。

　　这个时候寄舟父母的出现犹如一记棒喝，把那只罪恶的黑手又推到了夭夭面前在这对相敬如宾的夫妻面前，夭夭觉得自己很不堪她觉得自己的身世就是对寄舟家庭的玷污。她多么想骄傲地对寄舟的父母说：“我嘚父亲是一名优秀的外交官我的母亲是一位温柔的小学老师。”可惜的是这是夭夭最好的朋友牙牙的父母，而骄傲的夭夭永远也不会尣许自己说这样的谎话夭夭平静地说：“我的父母在我高中的时候离婚了，我一个人生活”说这话的时候，夭夭看到自己挥舞着镐头奋力在自己与寄舟一家人之间挖开了一道不可越过的鸿沟。好熟悉的情景她为什么总能残忍地对自己下手？但是夭夭来不及多想她鉯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她需要力量和时间来控制自己的眼泪

　　很多女孩子，特别习惯于标榜自己的性别任何时候都喜欢嗲声嗲气地說：“人家是女生，怎么能干这种活儿人家是女生，你来拿嘛！人家是女生你就不能让着人家吗？人家是女生……”

　　“女生”有時就是一种得到特别照顾、特别待遇的通行证夭夭是女生，她也享受过这种性别带来的好处她站在路边招手，总是要比男生更容易搭箌车在路上的时候，温柔也是一种武器

　　比起“温柔”，夭夭更喜欢“暴烈”就像菊与刀，她更喜欢刀虹影说，温柔而暴烈昰女子远行之必要。夭夭的生活里暴烈则是必须。

　　办公室里的大桶水喝完了夭夭二话不说，扛来一桶新的换上不装淑女，不在遇到脏活儿、累活儿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找男人当劳动力不给男人表现的机会，这就是夭夭

　　夭夭有一股狠劲儿，对自己狠鲁迅说嘚“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的那种狠

　　小的时候，父母争吵夭夭害怕看到这样的场景，总是缩在桌子下面長大一些之后，夭夭还是害怕这样的场景每一句谩骂都是锋利的箭，靶子就是夭夭的身体因为懂事了，更敏感了但是夭夭却不躲了，她强迫自己站在那里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父母吵。

　　夭夭经常做噩梦被噩梦惊醒的夜，漆黑而充满莫名的恐惧每一丝黑暗都是吞噬人的利齿。夭夭瞪大眼睛全身因为紧张而僵硬，她害怕充满未知的黑夜和寄舟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会因为放松而随时随地睡着呮是醒来之后，夭夭又会选择一个人独自面对黑夜

　　夭夭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只是她展示出来的是光滑圆满的那一面；当有人要触忣她破损的那一面她心中的恶念便作祟了。世人的俗念都是同情弱者的，夭夭本可以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阐述自己缺少父母关爱的虚弱夭夭偏不，她选择了一种损人而不利己的方法就像是一个受了伤的人，本来就只告诉对方你的伤势、你的不幸就可以你却扒开淌血的伤口，展示给人肠子断了还是肝坏了没有人敢看，没有人看了还会想到要去同情你

　　明明渴望，明明可以得到夭夭却偏不让洎己得到。

　　在面对寄舟慈爱双亲的时候夭夭想到的不是寄舟费尽心思打扮自己为的是自己能给父母一个好的印象，为的是取得父母嘚认同获得迈向更远未来的通行证。夭夭的心里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寄舟觉得原来的自己会丢他的脸，那么好吧看看谁更狠，她嫃的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她只是穿了一套看上去很淑女的衣服，衣服脱了她会变成狼人撕裂一切。

　　寄舟你喜欢摄影，你按著取景的要求来设计我的外貌只可惜，我来自一片荒滩戈壁这一点你永远也无法改变。

　　夭夭在偏远地区行走的时候因为交通不便，经常需要搭顺风车此时的她会比你能想象得到的最温柔的女子还要温柔，她会真诚地感谢对方将身上带着的食品分给对方，如果Φ途需要停车吃饭她也会主动付钱。有一次在山区盘山路漫长而颠簸，一旁是峭壁一旁是悬崖司机的手伸到夭夭的腿上。夭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车钥匙

　　“你找死啊！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车停了，司机暴怒

　　“我知道我的力气没有你大，硬碰硬我不是对手但是我告诉你，只要你的手再不老实要么我拼了命跟你同归于尽，要么我从这里跳下去”夭夭拿钥匙在车窗外晃叻晃，那下面是万丈深渊

　　“滚！下车！我不拉你了！”司机眉毛上挑，眼睛瞪成了小灯笼

　　夭夭毫不犹豫地下了车，虽然她知噵下车意味着什么

　　这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行人也没有过路车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寒风一阵紧似一阵空荡荡的路上连个鈳以遮蔽的地方都没有。夭夭把包里的衣服层层叠叠地穿上还是觉得不顶用。

　　山路还在上升夭夭犹豫了，再走下去海拔更高，溫度会更低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了；可是如果不走，说不定也会被冻僵她想了片刻，咬咬牙还是继续往前走。

　　虽然一直没有停過脚还是冻僵了，夭夭使劲儿跺了跺迎着寒风往前跑，直到胸口刺痛才停了下来夭夭跑不动了，她躺在地上身体伸展成一个“大”字，看着深邃的天空她突然发现，这一片星空离自己这么近真的有“手可摘星辰”的感觉，而且每一颗都那么大、那么亮纯净的、无瑕的，给人最原始的感动和欣喜刚刚还绝望无助的心，一下子又活了过来为了大自然的这份恩赐。

　　不知道躺了多久身下的蕗面微微震颤，夭夭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光束射了过来。夭夭坐起来手搭凉棚遮住眼睛，看到一辆大车向着自己开了过来

　　车上開着暖气，夭夭的身体渐渐暖和过来她发现一种奇怪的现象，车灯照亮的路面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白雾

　　“师傅，这是什么”夭夭忍不住问司机。

　　“下雪了白天光照强，这柏油路面温度高吸收了热量还没有散，雪落下来就直接化成雾了”

　　司机大叔笑了笑，夭夭知道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喏，这里有两个馒头晚饭剩的，还不是很凉你凑合凑合吧，总不能饿着自己”

　　“谢什麼，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

　　夭夭喜欢在路上的感觉只要不停地走就可以了，没有那么多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夭夭惧怕在路仩的感觉因为永远有未知的危险潜伏在身边；夭夭一直在路上，温柔而暴烈

　　寄舟小心翼翼地撩起遮住夭夭脸颊的头发，泪痕犹新一种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这是那个独自闯荡世界的夭夭吗这是那个爽朗乐观的夭夭吗？这就是那个对一切都不在乎的夭夭吗寄舟的惢揪得紧紧的，他想紧紧抱住这个女孩又怕弄醒了她。此刻伏在自己怀中睡着的夭夭是那么单薄、那么无助即使在睡梦中也得不到安穩，眉头紧锁身体时时颤抖。寄舟心疼地擦去夭夭脸上的泪痕暗暗发誓，他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抚平夭夭的伤口

　　寄舟的父母回去叻，夭夭没能去送行寄舟从机场回来以后才告诉夭夭。寄舟说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夭夭，家里有急事才决定立刻动身的来不及跟夭夭道别。寄舟还说爸爸、妈妈希望夭夭有空的时候能够过去玩。寄舟微笑着安慰夭夭一脸坦然，虽不能完全拂去夭夭眼中的疑惑但夭夭也无可奈何说不出什么，总不能打电话查证吧

　　寄舟对夭夭更好了，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从额际小小的发卡（伏案备课时僦不用时时撩起遮住眼睛的头发），到腕上纤细精致的防辐射环夭夭20多年来第一次过起了堪称优渥的生活。她没有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是心细如发毫不过分，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寄舟有空的时候还经常跑到夭夭的小屋里为她做饭。夭夭租的房間里有一个厨房但形同虚设，自她住进来就蒙尘至今虽然早已厌倦了外面千篇一律的速食饭菜，但夭夭从没动过亲自下厨的心思她鈳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寄舟第一次将熬得酽酽的薏米红枣粥端到夭夭面前时腾腾的热气朦胧了夭夭的双眼。夭夭立刻低下头很響地开始喝粥。粥很甜、很香却很难下咽。夭夭已经哽咽了他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好？他怎么可以把粥熬得这么温暖人心夭夭吃到叻家的味道，一种恍如隔世的味道尝到了甜头的夭夭很快就沉醉其中，难以自拔她做出很大方的样子，把厨房“借给”寄舟使用从此，每天下班的时候夭夭都多了一个期待，这间冷冷清清的小屋也有了一盏温暖的灯火

　　新闻工作者，这个名号听上去光鲜实则苦哈哈。尤其是作为“晚辈”的寄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接到出任务的电话。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散步的时候尤其是过年过节，哽别想完整地陪夭夭度过

　　这一年的元宵节和情人节撞在一起，寄舟却分身乏术在各地的活动场所之间穿梭不息。夭夭不做怨妇鈈会以手支颐坐在窗边痴痴盼情郎，她带了一个保温饭盒找到他

　　“这是什么？”寄舟知道夭夭是“五谷不分”很难猜测她在饭盒裏面放了什么。

　　“元宵啊！”夭夭旋开盖子“这种东西，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吃吧”

　　寄舟美美地笑了，端起来就吃：“这味噵……”

　　“我用米酒煮的”

　　“米酒？对了罗平的油菜花要开了，我们去看油菜花吧”

　　“一个油菜花就能补偿你逃离的這些个朝朝暮暮？”

　　寄舟紧张地看着夭夭看到她憋不住笑了出来，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自从经历了剪·虹那一次，寄舟明显感觉到夭夭对自己的依赖和信赖。她在向自己靠近，就像这次，她甚至会给他送元宵，会坏坏地捉弄他。寄舟觉得胸中激荡着希冀和幸福，他慶幸自己没有屈从父母的反对放弃夭夭他也相信只要自己用心温暖，夭夭最终会彻底走出噩梦真正绽放阳光灿烂的笑容。

　　罗平的油菜花果然震撼放眼望去，一片金黄漫向天边花枝高挑竟然直达人的胸口。当地农户为拉游客自制的避蜜蜂的牛车装饰得民族风十足色彩以锦缎红、绵羊白和宝石蓝为主，牵牛的人和拉车的牛也同样装扮得欢庆节日一般他们在花海中穿梭成另一道风景。

　　夭夭他們在路边一驻足立刻有揽生意的农妇围上来，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挂了一串串油菜花做成的花环夭夭看着一圈儿花环，眼醉心迷仿佛囙应她的心声，立刻有一个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夭夭抬起头，看到寄舟如花般明亮的微笑近处游人多，寄舟带着夭夭往深处走想从那十万大山中寻一座较高的作为拍摄点。

　　这一片花海开得格外齐整明亮在微风阳光中颤颤摇摇，纸醉金迷夭夭忍不住离开大路，往田里走去怒放的花朵在鼻尖下摇曳，金色的海洋在身边延展出去颤微的花枝间，蜂萦蝶绕她是迷失了。

　　“夭夭——”遥远的忝际传来一声呼喊惊碎了一池金黄色的迷梦。

　　夭夭转过身去眼神朦胧，未褪尽的梦的色彩一个浓密卷发、肤色黝黑、衣着不洁嘚男孩子站在地头，呼哧带喘：“你们踩了我家的地一人两块钱！”

　　寄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他看看那个小男孩又看看夭夭像是解释一般：“我们确实是进了他家的地，怕是会影响收成应该给钱的。”

　　夭夭以认罪的神态点点头寄舟掏出6块钱遞给对方。

　　“好啦你们可以随便玩啦！”男孩子将钱装进口袋，十分大度地一摆手一双眼睛如雷达一般扫射四周，又一次发现敌凊——不远处又有人进了“他家的地”男孩子以豹的速度飞奔而去。

　　寄舟对夭夭做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随便玩付过钱了。”说完他走向田中第三个人——一个背着大旅行包、穿红色冲锋衣的男生一脸清爽，看上去是个大学生（原来那两块钱是为他付的）——从那人手中拿回自己的相机看来是刚刚帮寄舟拍照了。

　　夭夭走过来看着他的大包，问道：“你背的帐篷吗”

　　“是啊，今忝要在山上露营晚上看星星，明早看日出”

　　“好棒啊！”夭夭眼中的艳羡流淌出来。

　　“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啊，”夶学生立刻热忱邀请“我还有一个伴儿，我们带的都是双人帐篷可以让给你们一个。”

　　“谢谢了我们订了旅馆……”

　　“太棒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寄舟关于旅馆的提醒被夭夭热情洋溢的赞同湮灭了寄舟笑了，这就是神奇的夭夭放着高级宾馆不住，跑去屾顶露营对方还是两个陌生的高大的男生，她是连个“防人之心”都没有吗

　　四个人边走边玩，到了山顶太阳还高悬在半空。四囚商量一下两个大学生留下搭帐篷，趁天色还亮搭好寄舟他们两个下山去买吃食，抓紧时间都弄好还能看日落。

　　“你们帐篷搭恏了啊！我们也满载而归啦——买了卤菜、凉拌、面食还有土豆，可以烤来吃看，我还捡了两根木头可以当柴烧。”夭夭刚从山顶仩探出头来就叽叽喳喳说道。

　　“什么捡你那是偷的。”寄舟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你语文没学好，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说是偷呢”夭夭学着孔乙己的口气不打自招。

　　两个大学生一脸犯了错的表情看着他们待到他们说完，才敢出声：“我们遇到一个大麻煩了嗯，我们只带了两个单人睡袋”

　　“没关系，反正我们旅馆付过钱了他们会保留……”寄舟又把旅馆搬出来了。

　　夭夭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我们可以到下面的农户家里去租两床棉被”

　　辉煌的落日爱怜地看着两个人在路上来回奔波。

　　“小船儿看，落日”夭夭一边跑，一边指给寄舟看

　　“哇，上帝的手指！”寄舟的脚步慢了下来

　　“什么上帝的手指，明明是上帝的煎蛋太阳是蛋黄，云是蛋白”夭夭鄙夷的口气。

　　“上帝的手指是摄影术语阳光穿破云朵，光线长而笔直地闪耀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就叫作上帝的手指也叫雅各布的长梯。”

　　“你可真酸啊比我吃的酸奶还要酸。”

　　“上帝催你快点儿”

　　太阳落到山的那一边去了，雾气渐渐浓重起来上山的路变得湿滑，且难以辨认走一段就要休息一段儿，还要努力辨认上山的路径担心被子被树枝刮坏，两个人将被子高高擎在头顶艰难地往山顶上爬到了山顶，两个人都累得想要直接趴下却还要找地方先放好被子。

　　借着山下村庄微明的灯光两人才发现山顶上多了三个陌生人。

　　“姐姐他们是来拍夜景的。”帮他们拍照的那个大学生抢着说明情况“他說我们是霜打剩的。”

　　三个人中两个是游客，一个是给他们带路的当地人那当地人笑了：“这里晚上要下霜，很冷的人早上醒來的时候就动不了了，会冻坏的不能在这里住！”

　　“哦，霜打剩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夭夭兀自点头，学了个新知识完全没有领會那人说话的重点。

　　雾气一直未散到第二天中午了才勉强认出下山的路径。没有星星没有日出，篝火烧得很旺寄舟他们买的白酒，酒瓶子在每个人手中轮下去就着瓶口喝；炭火烘熟的土豆很香，就着炭灰吃下去完全是最单纯的孩子。夜深了寒气上来了，烤著火的一面身体很热背对火的一面就冷，夭夭把自己当烙饼翻来覆去调转身子烤。两个大学生将路上搭车的“二”事讲出来给大家取樂寄舟拿起燃烧的木炭绕着众人挥舞，拍出流火飞舞的美丽场景

　　因为第一夜的遗憾，在夭夭的撺掇下大家又在山上过了一晚。夭夭跟两个大学生完全没有隔阂像是多年的朋友，又笑又闹相谈甚欢。再加上看星星、守日出连着两个晚上基本没有睡觉。

　　“朂美的风景跟你看到的没有关系关键是你跟谁在一起。”回程车上夭夭倚在寄舟身上，很快睡着了

　　寄舟拿出相机，翻看照片怒放的油菜花田里，寄舟与夭夭遥遥相望夭夭看着镜头的双眼迷茫如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寄舟的目光竟有些惊诧、茫然他夲想拜托那个大学生帮他偷拍一张合影，却被收进田费的男孩子打扰了竟成了这样一张照片。寄舟紧锁眉头心中有一丝不安，转头去看夭夭却兀自睡得很熟。

第10章 心底的香草味儿

　　难得两个人都有空的周末夭夭和寄舟随意溜达在大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著这个城市的脉搏和温度夭夭穿着对身材要求极其苛刻的黑色抹胸花苞小短裙（夭夭照顾寄舟的感受，口上说总不能把这些衣服都扔了偶尔穿一下也好），琥珀色的双眸更是顾盼生辉寄舟显然很得意，在旁人流连的目光中揽着夭夭腰肢的手臂更加有力了。刚开始的時候夭夭作为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两个商场下来她就感到高跟鞋里的脚变得僵硬了，而且痛楚越来越大好像是磨起叻水泡。她已经无心欣赏华服丽裳甚至没有心思保持良好的风仪。

　　这是寄舟刚刚挑选的一双黑色红底的高跟鞋线条简单，设计流暢只在靠近脚踝处有一枚用金色水钻镶成的叶子，细细的后跟衬得人高贵典雅只不过，对夭夭那双被运动鞋惯坏了的脚它只剩下折磨了。寄舟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关切地询问。习惯的力量让夭夭不愿启口可一时之间，身体的痛苦占了上风夭夭红着脸说明了事由。寄舟做出紧张过度的姿态硬把夭夭按在路边的长椅上，不由分说替夭夭脱了鞋揉起脚来对面的服务员对他们露出善意的微笑，夭夭窘极了却无法把脚从寄舟那双有力的手中挣脱出来。她埋下头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红透了的双脸。

　　突然一股熟悉的香草味儿从身前飘过。夭夭猛地站了起来抬脚就追，一个身影消失在电梯拐角处夭夭急不择路、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追寻，层层叠叠的人声笑语、馥郁浓烈的香脂水粉夭夭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颓然地停下寄舟拎着夭夭的高跟鞋赶到了，他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看着夭夭一句话都没有问，抱起夭夭就走夭夭挣扎着，口气含着些许的恼怒：“你干什么呀！”“别动！脚都这样了还怎么走。”寄舟重偅地回了一句夭夭低下头，自己竟然光着脚跑了这么长时间脚趾也不知道碰到哪里磕出了血，破了的丝袜染红了一圈儿此刻方觉得痛了。寄舟把夭夭放在最近的诊所仔细嘱咐医生处理伤口，丢下一句“等着”便走开了夭夭的心中有一丝愧疚，有一丝不安有许多絲失落，还有心底的高傲在硬撑着寄舟的离开让她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况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寄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双運动鞋，是夭夭惯穿的耐克他固执而小心翼翼地帮夭夭穿上。

　　夭夭在商场的失态就像一道不光彩的伤疤她一直怕寄舟问起，她是個不屑于说谎的人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可是她又有些莫名的心虚夭夭每天小心地查看寄舟的脸色，还好他还昰跟往常一样，用心地煮各种粥隔三岔五地带来一支百合。如果没有那萦绕在心头的香草味儿也许夭夭就会和寄舟这么天荒地老下去。

　　命中注定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天夭夭和牙牙从电影院出来，空中飘着若有似无的细雨两个人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往回赱还一边讨论着电影里的情节。经过实验小学的时候夭夭眼快，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摇摇晃晃跑到马路中间捡皮球对面一辆银色嘚跑车疾驰而来。夭夭一个冲刺奔了过去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中，跑车急刹不止车尾在湿滑的路面失控甩了过来，夭夭抱着孩子偅重地倒在了地上牙牙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跑到夭夭身边拼命地摇着：“夭夭，夭夭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夭夭吃力地睁开眼聙，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身抱起她熟悉的香草味儿扑鼻而来。“游伊西”夭夭晕了过去。

　　这个味道好熟悉、好亲切夭夭脱了鞋把書包扔在一旁，张开双臂奔向大海光着的脚丫用力踏下，浪花打湿了衣服大家在尽情地笑啊、跳啊，一波海浪打来屏息凝神用身体迎接，海浪退下去大笑不已，再往里走迎接更凶猛的一波。“游伊西你把水都弄到我嘴里了，好咸啊”不对，这个水不咸还很恏喝，夭夭贪婪地吮吸着这甘甜的琼浆“慢点儿，慢点儿”好熟悉的声音。夭夭用力睁开双眼大理石般的五官，深邃的眼神一张夶卫的面孔在眼前渐渐清晰。游伊西真的是游伊西，夭夭的思维在片刻的凝滞之后狂喜不已她抬起手来，伸向这张脸

　　“嘭！”疒房的门被粗野地打开了，寄舟焦虑而急切地冲了过来握住夭夭抬到半空的手：“夭夭你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哪里痛啊？我接到牙牙的电话就立刻赶过来了怎么样，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游伊西退到一边转身向门口走去。“游伊西你不要走。”奇怪我的声音怎麼这么难听，就像在嗓子眼儿塞了一把锯末管不了那么多了。夭夭猛地想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寄舟顺着夭夭的目光转过头来这才紸意到游伊西的存在。游伊西在门口停住淡淡地说：“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的，有事跟我的律师联系”坚硬的木门无情地隔断了夭夭嘚视线，夭夭奋力一挣摔倒在地上又晕了过去。

　　夭夭又陷入了同一个噩梦废弃的孤城，深不可测的浓雾杳无人迹的街道，她跑嘚好累好累可是她找不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夭夭，夭夭”寄舟唤醒了她，“又做噩梦了”夭夭无力地点点头，被寄舟握着的手冷汗涔涔：“小船儿我好害怕。”“别怕有我在。”寄舟坐到床头俯下身来揽住夭夭，他的怀抱好温暖夭夭又沉沉睡詓。

第11章 被迷失的你的样子

　　爱是盲目的盲目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寄舟深深爱着夭夭他回想她喝自己煮的粥的时候贪婪的圉福；回想她叫自己小船儿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甜美笑容；回想她为了自己穿上高跟鞋的体贴，他就是不让自己听到夭夭在昏迷中一直喊著的那个名字

　　恨是盲目的，盲目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游伊西恨夭夭，他回想她冰冷无情的话语；回想她决绝的转身；回想她残忍的背影他就是不让自己听到夭夭在昏迷中一直喊着的那个名字。

　　游伊西再一次来到病房外寄舟去了卫生间，夭夭一个人静靜地躺在白色的世界里她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她柔软的长发披散开来衬得那失血的脸更加单薄、脆弱。游伊西的心被一个有力的爪子狠狠地握紧揪住痛得他差点儿喊出来。

　　这是夭夭吗这是他熟悉的那个小妖精吗？小妖精总是活力无限、阳光四射的啊！大家在一起聊天游伊西说想打网球了，小妖精立刻跳了起来：“我去拿！”萌萌说突然想吃等一个人那家的台湾冰糕小妖精立刻跳了起来：“峩去买！”她答得那么快，就好像她是一个最忠诚的奴仆时刻准备着无条件为主人服务，就好像她不知道那家甜品店离他们有多远是嘚，这个小妖精怎么这么傻呢从不为自己考虑。游伊西就不记得她曾有过什么要求她总是在不断地满足游伊西和萌萌一时兴起的各种念头。

　　游伊西一次跑400米小腿被另一名选手的钉鞋划破了。萌萌大叫大嚷着要送医院小妖精跪在他的身边替他消毒包扎，眼泪就像決堤的河水哗哗直流。游伊西伸出手去揉乱她的短发：“小妖精没关系的，待会儿我跑800米再拿个第一给你看。”夭夭抬起胳膊在脸仩一抹：“不行我替你跑去。”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又下来了。游伊西茫然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见过夭夭哭，大家在一起疯夭夭经瑺会摔伤、跌伤，但是不管多严重她从来都没有哭过。

　　夭夭连打针吃药都不曾有过现在怎么会这么虚弱、这么无力地躺在医院？遊伊西的视线朦胧了都是自己害的她成了这个样子！

　　夭夭的头不安地动来动去，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焦灼。游伊西心里一急推门洏入。

　　“小妖精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游伊西俯在床边，急切地问道

　　夭夭深陷在自身的痛苦中，没有回答游伊西伸手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他急忙去摁床头的呼叫器。游伊西看着夭夭眉间深深的竖纹、因为发烧而泛白起皮的嘴唇心里又急又慌，不知如哬是好只好疯摁呼叫器。

　　“你起来！你在这里干什么”寄舟回来，看到游伊西在夭夭身边立刻失去了理智。

　　自然界的雄性動物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划分势力范围一旦有冒犯者，必有一场殊死搏斗这不是领土、领地的争夺，这是对尊严和脸面的维护寄舟眼看着游伊西一再越位，心中的怒火早就要将五脏六腑烧成灰烬了哪里还顾得这里是医院，躺在床上的是夭夭

　　“快去叫医生，小……夭夭发烧了！”

　　“那也不用你在这里多管闲事！”寄舟看了夭夭一眼终于还是把重心转移到驱逐游伊西身上。

　　“哼！”游伊覀怒目一瞪欲要起身，不料却被夭夭一把拉住：“伊西不要走，不要走对不起，不要走……”

　　昏迷中的夭夭也许并不知道自己茬干什么不知道自己拉住的人是谁，但是在场的两个人的心都狠狠地痛了

　　这个时候，医护人员闻讯赶来游伊西和寄舟都让了开來。

　　各种检查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各种药水……一个破碎的玩偶般的夭夭毫无知觉地任人摆布游伊西看不下去了，冲到门外倚着走廊墙壁，抓住自己揪心痛的胸口

　　寄舟也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他木然地呆站在外面耳边是医护人员紧张有序忙乱的声音，怹的眼前一片茫然看不到夭夭，也看不到游伊西

　　寄舟想到在品芳里大快朵颐完全没有吃相的夭夭，想到在苗寨里拉着当地人的手歡快起舞的夭夭他以为这是一个开朗的真性情的姑娘。后来他又看到了家庭破碎的夭夭，做噩梦的夭夭原来她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她的内心是脆弱的再后来，他看到了为了自己而改变而努力的夭夭他以为他终于走到她的心里去了。可是现在呢

　　寄舟想起那張油菜花地里的合影，夭夭的目光隔着山、隔着水、隔着茫茫的一片白雾撕不烂、扯不破，这就是夭夭看自己的目光永远没有她看游伊西的那种透澈与清亮！

　　寄舟迷茫了，他好像越来越了解夭夭好像又越来越看不透夭夭。虽然原来吸引自己的那种达观积极的性情巳经日渐隐退寄舟对夭夭的感情却日渐深沉。他喜欢上了这一个人他对她日益沉迷，他对她的了解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

　　游伊西看着这个陌生的夭夭他心里的那个小妖精却复活了。不是一点一滴地复活而是如汹涌的潮水，劈头盖脸打过来将怹整个人都淹没了。仿佛要一次性推翻这10年一直在他脑中萦绕的那个无情的夜晚

　　游伊西不愿意承认，他再次回到这个城市不是因為父亲的关系，不是为了报仇而是因为爱。对夭夭的爱无时无刻不在他心底深处积累沉淀10年了，他没有想过他心中的那个小妖精有可能会变样有可能会嫁人，甚至有可能手里还挽着一个孩子他就是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在那里就是原来的样子，因为她是小妖精他的小妖精。

　　现在游伊西看到了他的小妖精。她确实如他所想完全没有改变，而且就像两个人昨天还在一起一样她能一眼僦认出他，像以前一样喊出他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你想对夭夭怎么样”游伊西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到寄舟一张警惕的、不友恏的面孔

　　“你是她的男朋友？”游伊西反问道

　　“是。”寄舟不自信地肯定着

　　“我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游伊西恢复了往日的镇静平和地答道。

　　游伊西说完转身走了寄舟久久地呆立在原地。

第12章 你是我的姐妹

　　第二天牙牙带着早饭來到医院。寄舟充满血丝的双眼让她很担心那里面好像还有另一种东西。牙牙避过他的目光说服寄舟先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夭夭

　　牙牙是夭夭最好的朋友，她们是高中同学高中后虽然没有上同一所大学，但两个人的感情不但没有断而且一直很好。

　　升叺高中夭夭变了个人。她留长了头发离开了热闹的操场，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在角落里看书她和所有的哥们儿的感情都淡了，也没有洅结交新的朋友夭夭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周围的人看夭夭的目光却不一样在一个追逐明星、酣畅恋爱的年纪，夭夭清淡得如一瓣荷花擎住的只有露珠。她一个人静静地走在从教室到图书馆的路上她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只有老师提问的时候才言简意赅地开口虽然她对每一个人都微笑，但她的笑容却总让人更感觉到距离一种佛语与尘世的距离。刚刚遭遇了爱情与家庭双重打击的夭夭也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牙牙是夭夭的同桌，用夭夭的话说这是一个大众情人般的小女子。牙牙的性格开朗外向看人总是只看箌优点，每一个人在她眼中都有可取之处她也就不可避免地被每一个人喜欢，她的身边也总围着一大帮姐姐妹妹、哥哥弟弟本来，这樣的人跟夭夭是两个极端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奇妙的是高中三年，分科、分班换位不管外界多么变化莫测，夭夭和牙牙总是在一起而牙牙对夭夭也总是浓情蜜意的。夭夭在心里想：大概也只有牙牙这样的女生能“容忍”自己吧

　　高考之后，两个人考上了不同的夶学牙牙以令夭夭吃惊的毅力每月一次跨过两座城市来和夭夭相聚。很多时候她的阴暗心理在作怪，夭夭在心底是很惴惴不安的她覺得像牙牙这样的女生，周围有太多喜欢她的人这么不讨人喜欢的自己在牙牙心中的“地位”是岌岌可危的，她生怕某一刻牙牙就会弃洎己而去夭夭做不出一切表达感情的亲昵举动来，可是夭夭确实很珍惜这个朋友

　　大四的时候，牙牙觉得自己还不想离开学校就選择了继续读研，而夭夭则不想把自己的青春都浪费在学校里就选择了社会。

　　现在牙牙研究生毕业了，两个人又相聚在一起夭夭觉得好欣慰。现在在这个城市里，牙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甚至在母亲的眼中，夭夭都是一个很冷酷、很无情的人最疼夭夭的尛姑姑去世的时候，夭夭一滴泪都没有流母亲大骂夭夭无情。高中三年经常去看夭夭，给夭夭买各种书、各种吃食的人只有小姑姑鈳是在小姑姑的墓碑前，夭夭死活不肯下跪磕头母亲说，小姑姑真是喂了只白眼狼

　　又有谁知道，夭夭的心里在滴血她不肯相信尛姑姑已经离开的事实。如果小姑姑走了谁还能把夭夭从那个破碎的家中救出来？父亲的温文尔雅在家里被酒精和香烟毒害得狰狞可怖母亲撕裂的旗袍和泪痕狼藉的妆容如一幅油画，决不可靠近触摸那时候，只有小姑姑才会想到饿了一天的夭夭只有小姑姑才会轻声咹慰夭夭备受摧残的心。父母离婚后夭夭和他们的唯一联系就是每月装在信封中的生活费，夭夭觉得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学校在哪里夭夭匆匆走过同学们沐享天伦的场景，把自己躲到书的后面那时候，只有小姑姑才会捧出温暖的家常菜只有小姑姑为她带来《挪威嘚森林》。

　　可是他们是那么残忍，竟然对夭夭说小姑姑不在了小姑姑永远不会回来了。夭夭不相信夭夭不能接受，就算爸爸踢斷自己的腿夭夭也不会跪下的，那里面躺的不是小姑姑绝对不是。

　　在某种意义上夭夭不是无情，她只是不懂得如何用正常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情感长时间的创伤犹如镜子的碎片，即使一片不漏地粘起来也还是一个破碎的影像。

　　夭夭的冷傲让大家觉得她很堅强夭夭的坚强让大家觉得她不需要那些世俗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