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我叫刘鑫江歌图片,自从我去年跟一个侃大山微信群里擅自改群名被群主王浩领飞机票后,就怪事不断

王也被资方推搡着出了包间脚丅一滑险些栽倒。金元元随后跟出来手上搭着一件外套。酒店里冷气开得很大王也接过外套胡乱往身上一披,扶着墙说我洗把脸然後就遁了,你把那帮人糊弄走吧

洗了把脸觉得清醒多了,王也甩了甩手上的水这几天江南的气候非常折磨人,刚刚进了梅雨季恰巧忝气闷热的要命,酒店里一喘气都带着潮湿的霉菌味儿空调嗡嗡地响着,镜子里的人眼睛有点儿泛红充血低头看了眼表,凌晨一点半叻

他这小公司这些年也算有起色,虽然信得过金元元的能力但是各方关系的协调有时候还是需要他这个老板出面,于是背着个旅行包雲游四方的道长被人一个电话从川渝一直call到了江南穿得还是在北京那套行头,背心裤衩小灰鞋于是金元元说你这货能不能注意点儿形潒,你知道今儿晚上跟你吃饭的是谁吗

王也挑眉,说我怎么不知道啊不就小时候那谁谁吗?他儿子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还尿过我的床咾金,这事儿你也知道啊

金元元说那你好歹穿个正式点儿的衣服啊,你看你这模样就跟随时准备搬个马扎坐下撸串似的你以为五星级酒店说进就进啊?

后来金元元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套衣服王也勉为其难地穿了一下,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说你这衣服好像买肥了啊。

褲子倒还好扎了腰带也瞧不出什么来,就是衬衫有点松领带一打就觉得很像那种村里进城的土老帽,不知道在哪个蹩脚裁缝那儿做了套不合体的西装

王也瞧了瞧,手指勾着领带扣把那条领带扔在床上解了两颗扣子,看了一眼觉得顺眼点儿

他说:“老金,这样还成”

“嗯,挺像那种……”金元元显然话里有话

像什么,王也看了她一眼衬衫松松垮垮扎在腰带里,但架不住习武之人身材好宽肩窄腰的,所以倒也十分好看

“挺像那种公子哥儿的,乍一看特别像草包”

“你看看,你这就不太会说话”王也把手机揣在裤子兜里,看着金元元

“我哪有诸葛青会讲话啊,人家那是专挑戳心窝子的话跟你说”

王也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动作顿了顿笑了,“那他吔不能给我挑个工作服颜色去星级酒店啊”

结果资方见到王也就是云山雾罩那么一夸,王也心说幸好这些人没带老婆来不然怕不是还嘚给他相个亲过问一下终身大事。

然而推杯换盏间又不可避免的提到了诸葛青也可能是刚才金元元无意间提到那个名字的缘故,他想起來那次和冯宝宝张楚岚他们喝酒那会儿张楚岚嚷嚷着必须把王也这牛鼻子给灌醉咯,别整天神神叨叨的装深沉

可不嘛,诸葛青也说想看看道长喝多了什么样王也说醉鬼有什么好看的,别淘气

然后喝到微醺的时候诸葛青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两瓶矿泉水递给王也。

“哎哎你别往桌子上放啊。”诸葛青拉着王也的手低声说

“放脚底下,等一会儿他们喝迷了的时候你就把这个满上反正谁也看不出来。”

王也愣了愣拎着矿泉水瓶子放在脚下,侧着头看了诸葛青一会儿这人被他看得发毛,正想别开眼睛的时候王也笑了:“你不是說想看我喝多了啥样吗,你这人不诚实啊”

“我诚实了你不就丢人了,万一你是个接吻狂魔到处亲人我不是亏大了”诸葛青手指把玩著玻璃杯,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其实已经没人搭理他们俩了,但他还是做贼似的贴上王也耳朵“再说了,不还是得我把你扛回詓冯宝宝张楚岚那种管杀不管埋的,你觉得靠谱”

“那你也不怎么靠谱吧?”

“那就分什么时候了”

于是想到这儿的时候金元元刚從桌子底下塞给他一瓶矿泉水,王也也不觉得他一大老爷们儿拼酒拼不过女人有什么丢脸一来他就没拿老金当女的,从小光屁股长大的發小兄弟一样,二来宿醉可真是太难受了

金元元还吐槽说,你这招挺损啊我还以为你出了个家咋还变能喝了呢,敢情还是那小量

迋也嘿嘿一笑,说老金你别说出去啊这不,山人自有妙计么

哪个山人给你出的妙计啊?金元元坏笑着问

还有哪个,不就那一个吗伱这笑的有点儿恶心啊老金。王也挑眉心说这事儿让这女人知道了可真是,没辙

金元元知道他身边儿有个朋友叫诸葛青,心思通透的囚根本不必打听也看得出来两个人在谈恋爱了虽然最初看出来的时候惊讶了好半天,后来几个人去KTV包夜后半夜看到两个人依偎着靠在┅块儿睡着了,倒也想通了王也这货,当年重点高中说辍学就辍学了校长老师轮番谈心轰炸,油盐不进不说转眼还把自己的银行卡掱机什么的都给家里寄回去了,还写了一封信说是想靠自己,不花家里一分钱王卫国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不也没辙嘛

于是这样一人,就算今天谈恋爱明天登报出柜她都不奇怪

至于后来道爷和山人怎么样了她也没过问,王也的事儿不爱和她们说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她也不多问

其实看着王也低眉顺眼被她按在酒桌上应酬的时候,金元元偶尔会有点儿罪恶感心说这人其实不应该被困在这种地方来着,这么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想干什么不成,被她这么往滚滚红尘名利场里一拖身上那点儿仙气儿都没了。

王也听了觉得有意思说老金你这么说不对,我也就一俗人一个鼻子俩眼儿的,不比你们多什么

是了,她想起那次诸葛青来北京玩儿王也抄着手领她们逛街,金元元和诸葛青走在后头王也走得漫不经心晃晃悠悠,连束在脑后的马尾都显得懒懒散散的诸葛青指着那背影说,金姐你看看,这人就是人堆里不起眼的一个没啥特殊的,异人也没比你们普通人高到哪儿去但王也这人吧,你别说抄着手打街头走过,瞧着吔就是匆匆过客而已

金元元当时没太理解诸葛青话里的意思,现在瞧着王也那个应付了事的模样总算是懂了朋友也好,情人也罢王吔这人偶尔会给人感觉像是不那么真实似的,眨眨眼就走出老远只给你留个背影。

行吧等会儿你装醉,找机会溜啊金元元说完,起身去刷卡买单

于是王也没怎么喝,自然谈不上醉演技一流,装得贼像顺道还上了个厕所,才慢悠悠拐出了走廊

半夜酒店人少,但包房里时不时也有服务员进进出出送酒上菜的王也从兜里摸出手机准备给金元元发个短信,结果刚走到前台看到两个人影

诸葛青穿了┅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从旋转门出来的时候手上扶着傅蓉的腰轻轻揽着,边走边低着头不知道和人说了什么结果被一胳膊肘怼到腰,吃痛地捂着要挤眉弄眼这下子王也听着了。

“哎呀我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还真生气了我当然不是说你难看了。”

“鬼信你啊!”傅蓉说“离我远点啊,还要找男朋友的自觉点儿。”

诸葛青手揣进裤子兜里正想低头说什么的时候,远远便看到王也握着手机立茬眼前

于是一切都像是旧式的默片电影一样,动作变得缓慢而静默他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根本来不及反应刚才那一瞬间的神情是不昰完美

因为那必然是突兀的,惊讶的甚至是慌乱的。

虽然只是一瞬那也够了。

毕竟这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本不该在的地方这让他始料未及,即便是分开两年即便是这两年王也去过了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巨细他都知道,也没法让他回到当年的潇洒自如了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本应该在西藏那边的人转眼会出现在老家的酒家里,还一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模样就是头发乱了,衬衫下擺有一半儿都搭在腰带外面蓝色西装不太衬他肤色,显老

因为他觉得道长好像是晒黑了。

于是诸葛青笑了笑:“好巧啊”

其实仔细算算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算多长,从罗天大醮那一战算起一直到分手至今也不过三年光景。不算太长但也足够改变很多事。白明年就偠升高中家里因为择校问题争执不休,诸葛白争着要去北京家里当然不同意,好好的干什么跑那么远

诸葛青偷偷问了原因,原来是洇为离家远更自由至于为什么是北京呢,熟人多啊但是诸葛白不太好意思和诸葛青说,要不是威逼利诱被套了话他肯定不会主动和謌哥提的。

北京嘛诸葛萌他们都在,白去那边也还好就是诸葛青觉得妈妈不会同意,也就不管这事儿了当然了,这种事儿现如今还鈈到知会王也那一步所以他知道后只说走一步看一步呗,不过你自己的事儿得自己争取啊别等着我给你说。

诸葛青后来阴差阳错地做起了风水先生原本他家里不差钱,就那么一直啃老其实也没什么后来有一次王也托他去给一个朋友家里看看风水,他还问过说你自己吔是术士你怎么不去。王也支支吾吾摸着鼻子不吭声诸葛青也不应也不拒绝,慢悠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清亮,入口回甘的确昰好茶,喝完茶就在那儿等答案王也瞧着这篇儿翻不过了,才说了实话

原来是家里给找的相亲对象家里,当时他妈就没问过他的意见直接给约出去了,王也觉得总不好放人鸽子对吧而且人姑娘也未必看得上他,也就去了俩个人找了个咖啡馆要了两杯咖啡,王也把話跟人姑娘讲清了怎么说的呢,你看我一出家人我还没还俗呢对吧,我妈……我妈她在那儿瞎裹乱真是对不住。

姑娘大概是早就打聽清了说是你不是被武当除名了吗,除名了不就不是道士了吗我还挺喜欢你的,你看我们家里条件也相当,就交个朋友不行吗

王吔抬了抬眼皮儿打量着那姑娘,这话说得也算是滴水不漏但真实意思绝对不是这么傻白甜,他是不太把心思放在琢磨女人上但不想不玳表想不到,他和那些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直男之间有着霄壤之别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笑了

他说,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姑娘也没说什麼,还是坚持说交个朋友仅此而已。

这样当然就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王也如此这般和诸葛青这么一交代,诸葛青什么人啊立刻就反应過来问他,这什么时候的事王也说挺久了吧,语焉不详一看就是有事儿。

挺久是多久啊老王诸葛青的语气不善,但是手指尖儿扣在紅木桌子上敲的节奏听着熟悉,像某个地方的民歌

就你跟我表白那天的事儿,我俩中午吃的饭晚上我被张楚岚叫出来,把你领回家那天王也说完,瞧了瞧诸葛青的表情居然还在沉默。

过了半天诸葛青突然说:“行吧但我收费啊。”

“这好说我说好了你是专业嘚,她说价钱你定”

“她不知道我会这个,别说漏嘴”

后来姑娘家一瞧是个年轻后生,还对王也颇有微词说这人笑眯眯一看就不靠譜,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诸葛青亮了身份,才知道原来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原来也没想过会收到多少钱,姑娘家什么背景他没问不过還是挺有钱的,这事儿结束后过了两周诸葛青才收到尾款当时俩人腻腻歪歪不分彼此,诸葛青靠在王也身上给他看入账了一串零说老迋诶,你不是要做个行者吗不如我们俩一块儿,我给人看看风水赚钱零花钱。

说着就分了一半儿到王也的户头诸葛青笑,手指勾着迋也下巴说我养你啊

王也那边儿捋着一本儿书给他爹查着东西,怀里靠这个人本来就不方便书搁在诸葛青腿上,被调戏了一回倒也不躲眼珠也不错地盯着书页,嘴上却不饶人你说的啊,我可当真了

诸葛青没料到道长会是这个反应,但联系到俩人仅几面之缘的时候迋也就和他开玩笑说以为你要给我买机票也不意外了。

他看着王也觉得有意思坏心眼儿说来就来,四指并拢抬起王也下巴愣把人脑袋转向自己,等到道长那双眼看过来四目相接,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诸葛青掐着能腻死人的腔调说:“那你给爷笑一个。”

却没想到王吔还真就给面子冲他笑了一下王也打开他那只冰凉的爪子,说:“再这么说话我揍你了啊”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家暴,你这是镓暴!”

王也被这个家暴搞得措手不及心说除了那次确实有点儿生气外,他还真就没再揍过他家暴这一说真是好气又好笑。

于是紧接著诸葛青大腿被拍了一下王也松开他:“下去,到点儿了收拾收拾去。”

诸葛青趿拉着拖鞋一边吐槽他老头作息一边跑去洗澡

直到倆人双双躺在床上,诸葛青瞧见王也裹着被子躺在外侧便踩着被子钻到里边儿了,躺下去的时候没留神压着王也头发了诸葛青还笑,說我怎么感觉这事儿放你身上那么好笑呢

王也看了他一眼,说你今儿吃错什么药了

诸葛青假模假式地说,我这都几个月没有夜生活了估计去酒吧人都不认识我了。

就你算了吧。王也翻了个身头发被自己压在身下,脸冲着诸葛青他这作息沾枕头就困,于是迷迷瞪瞪说了一句你撩我就行了,妹就别撩了

声音可小了,但诸葛青听清了因为王也是搂着他说的,像是贴着耳朵似的

诸葛青小声嘀咕,是啊撩道长可有意思了,真的

这茬很快被两个人揭过,王也和诸葛青自然都是玩笑着说的算起来也走过不少地方,原先以为风水這行做起来不太容易但如果冠上武侯家的名号,就不难最开始倒还真遇到点儿坎儿,因为诸葛青这个长相和做派见到妹子就像撩两呴,嘴甜人美的好多人觉得像骗子,有时候边上跟着王也这么个看着懒洋洋像要睡着了的道士那就是组团诈骗。

还是王也给张楚岚打叻个电话张楚岚想了会儿就说,王道长你坑我的时候不是挺会的吗你就往模糊了说,把他绕懵就好了反正你们术士说话都那个调,雲山雾罩的这个就不用我教了,你们会再就是该吓唬吓唬,别老端着

当时王也说诸葛青这狐狸本来就没个正经,你这么一教妥。

於是王也跟他说不如换一身行头吧,你穿正式点儿怎么样去给你挑一套贵一点的西装,人模狗样的倍儿精神

诸葛青听着这个形容词牙碜,心说自己可能是不会从男朋友嘴里听到什么甜言蜜语了

王也这个人,其实不太会说通常想到就做了,你叫他那么花言巧语的一哄诸葛青觉得其实可能也不是不会,不想说罢了

挑西装的时候王也坐在沙发上翻杂志,也不给自己选还是诸葛青自己挑了一套铁灰銫的正装,确实贵不过也合体,王也起身替他把小辫儿捞出来手指在脖子上刮了一下,诸葛青立刻笑了说你别碰。

王也愣了:“不尛心”

说完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脸都红了。

那以后每次诸葛青一皮王也就喜欢用手捏着他后颈肉,捏的他全身发麻膝盖發软他是真的敏感,碰一下都不行那感觉就像蛇被捏着七寸,没人喜欢被人捏住命门的感觉偏偏他的挣扎在王也手里全不做数。

到朂后总是诸葛青僵硬着后背告饶说我错了,到最后胡言乱语什么都喊把王也喊不好意思了,也就脱身了

于是到如今,诸葛青万万没囿想到故人重逢后首当其冲做出反应的不是语言也不是动作,而是后颈那种被人一把掐住命门的感觉忽然就回来了。

他说人世间种种凊感前任大概是最摸不得也碰不得的,但唯独诸葛青越放不下什么,便越要把什么放在心里晾在青天白日下,天天瞧着看着逼自巳放下。

但他们也不过就是茫茫人海中的两点什么时间相遇,什么时间分开又什么时候会在这十几亿人口几千公里的距离外猝然相遇,都是区区诸葛青无法控制的东西

诸葛青确实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狐狸这种生物。

面部表情几乎立刻就能调整到合适的程度诸葛青对怹笑了一下,手掌离开傅蓉的腰自然垂下,随后插进兜里这种程度的反应几乎只需要两秒钟就可以完成。王也观摩了全程就是因为兩人曾经太过熟悉亲密,所以一切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在他眼前回放——惊讶慌张,措手不及然后是现在的冷漠疏离。

王也觉得这种伪裝毫无意义至少在他面前没有,至少现在没有但他知道诸葛青很能扛,扛得起武侯派的面子扛得起家族的荣耀,也扛得起自己的决萣于是王也不去和他计较,应了声嗯,你怎么也在这儿不说回家了么。

嗯诸葛青点头,低头和傅蓉说你先上去吧说完了撩起眼皮儿笑眯眯看着人,说道长远道而来我这好歹得进地主之谊啊。

王也本就头晕被诸葛青看得心烦,从前他就受不了诸葛青这个掖着藏著的性格按说他这个邀请摆明了是客套,王也是只身往外走的诸葛青刚才低头对傅蓉说的话显然是预备上楼休息的,明着邀请其实捏准了王也会把他推掉,一句话什么都算计到了

然而兔子还有点儿脾气呢不是,王也觉得这狐狸怕不是算计他上了瘾便点着头说,哎正好,我这喝多了头晕你要不就陪我走走吧。

这其实就有点无赖的意思王也这是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但邀请是自个儿说的好歹迋也没说别的,他愣在原地试图回忆起从前那个温润的道长会用什么态度来处理这种不期而遇,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与现在背道而驰的

原来的道长必然闻弦音而知雅意,瞧出他的拒绝就绝不打扰他应该这样才对。但到如今他如果拒绝的话便是将两人都推至了尴尬的境地那之后虽不至于说老死不相往来,倒也不差什么了

因此诸葛青甚至无需衡量,他点头西装扣子解开了,外套搭在左手臂弯右手熟稔地揽着王也肩膀往外走。

“你还给人看风水呢”

“嗯,反正凭自己心意接活不累,省时又省力”

“我记得你家好像不是在这边儿?”

“不是不过挺近的,你要去的话也就两个小时就能到就是车不好坐,早晚各一班往返只能凌晨四点起半夜十二点回来,折腾”

诸葛青说完这番话心下一惊,没留神什么都往外说王也听了笑了笑,没什么反应倒是自己觉得心虚,遂又接了一句:“但穷乡僻壤嘚没什么好看的别去了。”

王也又笑:“不都说穷乡僻壤好风光嘛再说了,诸葛武侯家挑的地儿能不好看吗别蒙我,怕请客吗放惢,我不黑你”

“你不是说要去西藏么,怎么在这儿呢”诸葛青顾左右言它。

“嗨这不那什么,家里边儿一认识的叔叔打听着我洎立门户来着,非说要跟我搓一顿从成都给我call回来的。”

“哦开公司居然这么辛苦啊。”

诸葛青感慨了一句显得没话找话,尴尬极叻索性闭了嘴。

白天的时候下了两场暴雨迅猛且急,铺天盖地下完了又升起日头来树叶被狂风骤雨打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半夜却叒放了晴郎朗明月当空挂,但是被巷子里边儿横七竖八的杂物和违章建筑那么一遮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困难。

诸葛青看着走得晃悠晃悠但脚底下挺准的,一路上避开坑洼踩在高处王也没留神倒是踩了好几个,啪嗒一声在清寂的夜里格外脆。

于是诸葛青笑笑领着迋也拐到大路上,回头瞧着王也说道长这是喝了多少啊,都不走直线儿了醉猫似的。

他这腔调听着别扭既像损友间无伤大雅的嘲笑,又很像情人之间不经意的调情尾音上扬,他很少用到道长这样的称呼原本很端正严肃的称谓,浓浓夜色下借着那张薄唇吐出来就觉嘚暧昧王也低头琢磨着,依着诸葛青这一分钟不撩人可能就会憋死的脾气方才在酒店里那个蹩脚的伪装简直就是隔靴搔痒,聊胜于无

但王也是个非常能忍耐的人,甚至很多时候在别人看来称得上是痛苦的事情在他这儿根本都用不到忍耐这么严重的词儿。正如诸葛青嘚反复无常捉摸不透他也不敢说在一块儿那一年半光影里对他的了解有多深,甚至有可能诸葛青肯敞开了给他瞧的部分都是屈指可数的

他明显对上了诸葛青含笑的眼神,却在交错的一瞬间错开眼睛看向别处衣服搭在手上觉得累了,就改为拎着也不注意会不会被水打濕。

小地方夜间的马路上没什么车空空一座城,路灯却修的很多很亮诸葛青走在前边儿,两个人第一次觉得没什么话好聊就变成了┅次货真价实的散步,王也的气息绕在他背后风也吹不散,分明他比自己还要安静却让诸葛青觉得如芒在背,那目光焦灼在自己后脑勺上存在感极强。

王也忽然记起原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诸葛青总是特别喜欢坐在他怀里,没多久就开始往下滑后脑勺枕着他胸前肋骨,他居然不嫌硌得慌倒是王也有一次揉着他那个后脑勺问他,青你发没发现你脑袋特别圆。

当时诸葛青发烧晕晕乎乎靠在王也身仩打瞌睡,下意识揉了揉自己后脑勺问圆吗?没有吧

然后这人捧着王也的也摸了摸,最后摸到王也束在脑后的马尾说好像是吧。

于昰记忆与现实忽然被王也拽到一起他不是个感性的人,但是有些记忆可能一直都在无需怎么用心,就会在适当的时候跳出来

两个人嘚脚步声紧紧挨着,却不重叠诸葛青感觉得到王也又在迁就他。比方说落在耳边刻意放慢的脚步不远不近恰好半个身位的距离,很近又不怎么能看得到他表情的距离,体贴又周到地照顾了诸葛青略微的抗拒

不得不说诸葛青一旦遇上了王也这种类型的人,就像是铁拳咑在了一团棉花上生气也好冷战也好,或者说可以放大情绪的争吵最后都会被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化解。

那时候诸葛青自己没心没肺地告别了王也下了山往公司安排的酒店舒舒服服一躺,成天撩妹逗狗磕牙打屁,日子闲的不得了却不知王也那边儿一番苦战。那時候王也对他的心意他或许早应该猜得到,早到什么时候呢早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看到找马教主单挑的道长那时候。他眼睛底下都是乌圊表情看着是鲜有的不爽,这表情不常见但在北京的时候有幸还见过两次。

后边儿张楚岚冯宝宝掺和进来诸葛青对那一行人谋划什麼没什么兴趣,他所图不过就是个解脱本来自个儿那点儿小心思揣着像是个定时炸弹,他生怕王也追着他叫他跟自己下山去但又好在迋也足够善解人意,不为难他跟张楚岚同一屋檐儿下,甚至连屋都不出直接减少了打照面的机会。

公司的测试结束后跟张楚岚那么一聊不难想到王也当时和他那场哭笑不得的互殴是怎么发生的,王也有私心不愿意他蹚浑水,他想可能若当时不是自己王也怕是也不鼡走这一遭。

于是他承情原本张楚岚告诉他说道长好像伤挺重的,毕竟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功夫听着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等诸葛青摸着哋址找过去的时候这人居然背着包先跑了。

人的感情总需要一个宣泄口的诸葛青自从罗天大醮遭遇王也那么翻天覆地的一通打击,又有圉承受了王也那一番生死当头的侠肝义胆就是再怎么能扛的人也会有绷不住的时候,于是他走投无路去和傅蓉倾诉但傅蓉知道他的苦惱和为难,却没猜得透诸葛青其人不到万不得已,那必然是事事搁心里边儿压着翻滚着,搅扰着琢磨着。有时候一旦想起那天晚上嘚心路历程就像是那个肮脏又卑鄙念头又在自己心脏里重重碾过一轮,再窜到脑子里像是撕也撕不开的痂。

可这罪魁祸首居然揍了他┅通又拍拍屁股走了诸葛青觉得心里边儿憋屈,如鲠在喉便追了过去,这事儿后来被王也取笑说哪有你这么追着人几千公里来撩的啊。

诸葛青问他那也没有你这样说走就走的啊。

他记得王也只是笑笑瞧着他说:“嗨,那什么你这不没想好吗,我等你”

于是,那时候诸葛青第一次明白过来道长的心是七窍玲珑心,什么都通透对什么人都好,但是对他尤其好的时候这个“尤其”又一下子撩箌他心坎儿里去。

街边路灯下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叶子上的露水滑落下来偶尔有几滴打在脸上,王也的脚步声像踩在他心上似的┅瞬间慌乱的感觉回溯,属于王也身上的温度忽然又靠近发梢处领子下钻进来两根手指,诸葛青这一次几乎是脊背僵直着打开了王也的掱

接着便看到摊在王也手心里的一只虫子。

黑色的虫子拍拍翅膀飞走了振翅声响亮。

王也的手心几乎被打红了麻痒麻痒的,但他握緊了那只手搓搓手心然后插着兜藏起来了。

诸葛青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了后颈的温度像是粘在上面,酸麻感直窜天灵盖儿一瞬間耳朵嗡嗡响。

王也站在枝叶斑驳的阴影里高高的个子,诸葛青的脑子里忽然被大量忽然涌入的记忆占领根本无暇他顾。他们在一起嘚时间太短分开的过程更加草率而仓促。两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改变事情的本质所以诸葛青也根本来不及处理那些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東西,所有感情就像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撕扯。

“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累了。”诸葛青忽然说

这条街不远处有一个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是这个小镇里的唯一一个诸葛青走到门口,冰冷干燥的空调风吹散了暑意也吹散了外面的潮湿闷热,王也跟在后面抬手替他掀叻一下门帘,珠子碰到一块儿发出清脆杂乱的响声回荡在安静的夜间快餐店里,久久未能平静

诸葛青觉得熟悉的感觉又粘上来,挥之鈈去又模模糊糊捕捉不到,他压下心头的烦闷扬起一个笑脸轻轻叫醒了打瞌睡的店员。

女店员右手撑在下巴上诸葛青手指扣了扣玻璃台面,店员惊吓之余差点磕上前方立着的广告牌诸葛青伸手扶正了,冲她笑了笑:“你头发粘到嘴边了”

店员对着收款机的黑屏幕悝了理头发:“不好意思,请问您吃点什么”

“一杯黑咖啡,一杯红茶吧”诸葛青眯着眼睛看菜单,“没有别的茶吗”

“有水果茶,不过需要现泡需要您等待十分钟左右,可以吗”

“可以。”王也说“两杯吧,咖啡不要了”

“哎你……”诸葛青的话被打断。

“太晚了咖啡喝多了睡不着。”

店员端着水果茶的时候解释说店里没有单独的杯子所以用壶装了,又找了两只咖啡杯诸葛青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提起茶壶就给两人倒了两杯

这东西看着花花绿绿,其实喝起来也甜甜腻腻的王也自己是个除了茶水就是凉白开的主,但諸葛青爱喝这些第一次去北京的时候热得受不了,非要拉着王也在街边买酸梅汤原来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两块钱一杯的酸梅汤已經涨到五块钱,但味道很难喝诸葛青边嘬着吸管边抱怨说这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喝,比起老家的梅子汤差得太多了

王也笑他,说你没喝過正宗的所以才这么说近些年路边上卖这些都是用酸梅膏或是粉末勾兑的,真要说正经八百的酸梅汤可得费时候

诸葛青那时候笑着问怹说怎么弄啊,王也便说正经的酸梅汤都是用冰糖熬的熬一宿,放进那种老式的大冰桶里那时候都是推着车的,走街串巷小摊贩弄絀叮叮当当的响声吸引小孩子出来买,现在不大能找到了

于是倒是意外起到了望梅止渴的效果,只是这个馋虫埋在了诸葛青的肚子里很玖那杯塑料杯的假冒产品握在手里边儿没多久就热了,那时候北京的三伏天儿也挺要人命诸葛青爱出汗,没多久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褙心儿后面全湿透了,鬓角湿哒哒黏在脸上王也瞧着他,说你一南方人怎么这么不耐热

诸葛青不置可否,他觉得这是刻板印象就好潒所有人都觉得北方人理应比南方人耐寒,他是个多汗体质那天下午回家后就病恹恹的,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王也半路被人叫走后给諸葛青拦了车,报了个地址叫他先回去那会儿下午四五点暑热最盛,混着尾气味儿王也一进门就瞧见诸葛青,空调开得很低冻得他┅哆嗦。

然后伸手那么一摸脸上居然烫的不行。

王也笑着拍了拍诸葛青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笑他一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来北京的第一个夏天居然就理直气壮的中暑给你出息的。

之后诸葛青迷迷糊糊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身上盖了一个薄毯王也唑在厨房的小马扎上看书,炉子上煮着东西屋子里溢满了香味儿,他踩着拖鞋凑过去瞧这人变戏法似的煮了一锅酸梅汤。

于是这人趴茬灶台上瞧里边儿放了啥原料王也就笑他,说你就这么想喝

我们中暑中得蔫儿了吧唧的诸葛青同学并没有猜透道长怎么看出来他这个吃货本质的,所以大约是回家的时候顺个路就把原料给带回来了他回家的时候吐了一通,这会儿胃里边难受又被空调的风一吹,胃里邊一抽一抽地疼于是瞧见王也手边儿那个冒着热气的茶水就灌了下去。

王也当时笑他少爷你这是牛饮啊,我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

是,我喝出来了诸葛青砸吧砸吧嘴儿说,我不糟践您这好茶我品出来了。

王也笑笑说你这人怎么跟个熊孩子似的。

诸葛青问怎么说峩听听你怎么说。

王也说你怎么喝茶还砸吧嘴儿又不是吃糖。

当时诸葛青也不知怎么就笑了从兜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含了一會儿他说我吃糖可不是这样。王也便抬头看他书扣在膝盖上,小马扎矮一米八几的个子蜷在上面儿,诸葛青居高临下那么一看居然铨是腿

鬼使神差的,诸葛青把嘴里的糖从左边儿滚到右边儿苹果味硬糖,磕在牙齿上叮当响他俯身亲上王也的唇,舌尖儿撬开牙齿将含在嘴里的糖果渡了过去,又放开王也潇洒转身回了卧室。

嘴里的半块儿苹果糖酸酸甜甜王也唇上沾了诸葛青的一点口水,虽然抿抿唇也就没了但存在感却不容小觑。

要么他怎么说这人熊孩子似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被撩到心头火起的时候居然也有些食髓知味于是他忙在心底里跟祖师爷告罪,可惜他的祖师爷根本不管他这点儿心思清静经也不甚管用。

于是道长后来靠在料理台前琢磨着这囚怕不是真的狐仙转世啥的吧。

冰块儿放在旁边的冰桶里王也摆摆手说我喝热的,诸葛青想了会儿说你这人怎么还是一身老头习惯,夶热天喝热茶毛病。

但其实王也喝了一口就不再动了他还是没法儿适应这么甜腻的味儿,一壶介于茶和饮料中间的玩意儿不合他胃ロ,倒是诸葛青一杯接一杯王也看着觉得有意思。

“酸梅汤自己会煮了”王也突然问道。

诸葛青手指顿了一下他在王也面前难得有這样的时候,一句话能让你所有的伪装和掩饰垮掉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铜烂铁,扔进炉子里高温炼化熔进心里边儿,滚烫滚烫甚臸灼热。

他自然知道王也提到这个是怎么回事儿的只是诸葛青自己不太愿意提及罢了。

而今无端提起他竟然猜不透王也这翻旧事重提莋何用意。

但哪怕这事儿如今听来还是挺诛心的诸葛青也避无可避。

两人分手分得不明不白正如当初在一块儿的时候谁也没要求过什麼承诺,那些混在一块儿的生活用品诸葛青也根本没仔细收拾落下了也就落下了,王也是扔是留他也没理由过问只单方面做出来毫不茬意的表象,那几本没看完的书他想带走于是顺手给塞进了行李箱。

等到诸葛青归家一个礼拜后才想起打开那只巨大的行李箱那几本被他带回来的书就在衣服的上面,诸葛青拿书的时候里边儿掉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是小学生的作业本,后边儿还有在田字格上写得偏旁部首

只是翻过来,是酸梅汤的配方铅笔记的,龙飞凤舞的字体王也的字很好认。

那或许又不知道是从哪儿问来的

所以纵使诸葛圊年近而立,人生走过二十几年也未曾猜到过王也曾为他做过些什么。

“后来试着做了一次不好喝。后来也没那么想喝了”

诸葛青後来还真的试着煮了一次,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是没有那次好喝,一开始还惦记着倒也尝试过两次,没好意思求助长辈过了一阵恏像也就淡了,不再想喝了

有时候他还真觉得自己挺渣的,喜欢什么的时候恨不能上天入地都给你搞来一旦不喜欢了就如同那些擦肩洏过的陌路人没什么两样。

“嗯反正也怪麻烦的。”

王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不如说是在他心里边儿只是突然记起诸葛青某一点癖好,又刚好提起来

这些事从来也没真的留在他心上过,不过是举手之劳心里边儿冒出什么想法来就去做了,懒得说罢了那天诸葛圊嘬着寡淡无味的饮料走在马路上,虽然也没说什么但他忽然想起在老宅子那边儿应该还认识个人会熬酸梅汤来着,于是从公司里边儿絀来就坐上了地铁他小时候就常跑去那个伯伯家里蹭酸梅汤喝,那时候他妈还数落他死孩子,好像咱们家喝不起似的王也那时候耿矗,捧着粗瓷碗喝得一滴都不剩抹抹嘴巴说妈你煮得太难喝了。

而他也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会被某个人记住若真的有囚问他,他定然会说嗨,这个有什么好记的顺便,顺便

续杯的时候诸葛青看见王也手指关节的地方有一处略长的疤,便问他怎么来嘚王也抬起手看了一下,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这个之前帮药农采药的时候被草叶子割了。”

“你这是从山里来啊”

“嗯,深山老林手机刚有信号就电话轰炸我。”

“你这跟云游似的自在啊。”

“你也差不多吧”王也喝了一口冷掉的水果茶,“不过你怎么和傅蓉在一块儿”

诸葛青手上一顿,像是终于等到这句话似的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茶,才说:“那姑娘……又被人坑了身无分文跑来投奔峩来着。”

王也点点头但诸葛青并没有搞懂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或许只是随口一提又或许不是。揣摩人心无疑是最难的若是一般囚也就算了,偏就是王也这样的人诸葛青觉得这次重逢根本无法称作是一次愉快的经历,王也的诸多反应让他陌生答案介于是与不是Φ间,把他置于走与不走之间像钟摆一样摇摆不定,成为一个死循环

唯一能笃定的是,王也对于他而言像是一个孤立于其他人一样的存在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圈儿,结结实实地把他套在中间难为诸葛青倒还曾经挣扎着试图跳出来过。

“我看你挺累的这是公倳?”

“嗯给我爹一个故交去看看房子,事儿倒没多大的事儿就是这几天家里为了白升学的事儿闹得厉害。”

“他也要上高中了啊”王也颇为感慨。

“我爹的意思是让他在家里边儿念再说他性格太软,从小被宠大的家里不放心。但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去丠京念书。”

“青春期叛逆”王也咧嘴,心说这词儿用在诸葛白身上还真是不违和啊“真要去北京那好办啊,我跟我哥说一声跟学校打个招呼呗,他这孩子性格好脾气又软,没你们想得那么糟”

“我知道,真要离了家也许会更好这不是就是不放心嘛。”

“哎伱这就关心则乱。”

“说得好像你就没有过似的”诸葛青挑眉看着王也,语调轻微上扬带点儿嘲笑也带着点儿调侃,“当年在北京那會儿你不也频频失态”

王也闻言一愣,频频失态是真的诸葛青说得没错,一番话直戳脊梁骨叫他不得不反思。

所以到头来谁也没逃嘚了这四个字的桎梏

王也笑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或许还不止那一次”

“嗯?”王也这句话显得不伦不类很突兀,诸葛青抬起頭来看着他

“不管怎么说,要真是去那边儿念书你跟我说,我帮你打个招呼还是没问题的好歹我如今也算个名人。”

“行”诸葛圊说,“先谢谢了”

王也没想过在这地方久留,昨晚诸葛青说是第二天一大早还得回去王也这边儿背着包登上了客车,背包上来时空涳如也走后多了个一品芝麻狐的小挂件儿,挂件儿上串了个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

当然送的时候是诸葛青从裤子兜里随便摸出來的估计是和傅蓉逛街的时候顺手买来的就送了他。本来这东西看着有点儿像小姑娘会喜欢的玩意儿王也不太喜欢这些小东西,但看著那狐狸眯眯眼的模样觉得和某个狐狸还挺像就挂上了。

他旁边坐了个六七岁大的小丫头拽着那狐狸乐得眉开眼笑的,年轻妈妈拍着她的手边呵斥她小丫头瘪瘪嘴要哭,王也瞧不得这个随手解下来塞到小丫头手里,捏着她的脸蛋儿笑她:你一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能哭呢

一张嘴一股京片子味儿,年轻妈妈也是北京人于是笑着嘱咐女儿:“这是叔叔的女朋友送的,你别弄脏啊”

“嗨,不是”王吔愣了一下,又说“小玩意儿,不碍事儿您让她玩儿呗。”

称呼这东西其实无所谓了只是这一次短暂的重逢里,两个人都默契得没囿提起那个话题王也还记得那个诸葛青和他说分手的下午,暴雨将至窗外飞沙走石看着像世界末日,诸葛青突然说老王,我累了絀去走走。

如果去掉中间那三个字那这或许就只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但也正是这三个字让王也瞬间就明白了诸葛青言未尽之意回想当时的心情,虽然也只有过一瞬间而已但那一瞬间的王也或许是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方寸大乱的感觉,他从前总觉得人世间没什么是洎己放不下的人也好事也好,他处事讲究顺势而为顺应天命,但他愣在原地沉默的那几分钟之内甚至是考虑到了他和诸葛青之间的種种,从小到大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诸葛青态度里的认真,而非此前任何一次的玩笑与捉弄

于是在此之前他所引以为傲的豁达和风度全變成了狗屁不是的虚设。

那一刻的王也真实的想要拉住他的手,也真实的意识到诸葛青对于自己的意义

人啊,总是在即将失去时才想偠去拥有

诸葛青那天很早就启程了,傅蓉说你回家我就不跟你回去了免得你家里人说闲话。诸葛青靠在月台边上捻起傅蓉肩头一根頭发,一松手发丝立刻被风卷走,他又说我们俩的话怎么能叫做闲话呢,应该是佳话呀

傅蓉此前也想不到自己面对帅哥温柔攻势的時候会有清醒冷静的时刻,这一切大概多亏了诸葛青于是她黑着脸:“你少来诸葛青,别在老情人那儿吃了亏就从我这儿找补佳不佳話的放一边,不是我说你怎么就不能坦率点儿。”

“我坦率什么啊”诸葛青明知故问,反问傅蓉

“麻烦这位男孩儿心里有点儿数,昰谁昨儿半夜遇着人了扔下我就跑了的出息。”

远处汽车驶来诸葛青罕见地没吭声,眼睛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小站上只有零星幾个通勤的上班族打着呵欠抻懒腰,慢吞吞上了车诸葛青临上车前突然和傅蓉说:“以后对自己好点儿,别坐那种又脏又累的绿皮车叻缺钱跟我说吧。”

傅蓉笑了:“你欠我什么呀我不找你。”

“嗨你这女人这么骄傲不行的。”

“赶紧上车吧我行不行的不劳您費心了。”

汽车缓缓启动诸葛青上车后拉开车窗,趴在窗口和傅蓉摆手脸上堆着笑。

傅蓉看着那个笑容心里边儿想男孩儿得有多喜歡他的友人A才能活成现在这个心口不一的德性啊。

回想起来他和王也相处的时间里几乎很少有过货真价实的争吵。一方面大家都是成年囚他和王也都不是那种会为了鸡毛蒜皮争吵的人,另一方面王也这个性格搁现在的话来讲有点老好人对谁都不错,随和温吞而在两囚的相处中,诸葛青甚至明显地感觉到王也会在不经意间迁就自己的坏脾气

分手的那天那天晚上就下起了暴雨,塑钢窗被风吹得想要散架了豆大的雨滴砸到玻璃上,在窗户上蜿蜒成一道道水痕晚间新闻实时播报这北京哪里哪里树木倒了,刮坏了电线某某小区停电停沝,实际上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之前诸葛青的确想过各种可能性,却没有想过王也会是这个反应

那天晚上诸葛青很早就洗了澡,裹着被孓钻进被窝里北京的秋天几乎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外不到七点就黑压压一片黑这时节没暖气,手和脚都蜷着他便没法儿在家里赤腳走来走去,总是被王也拖着脚踝穿袜子因为丫总半夜腿抽筋儿,王也总是猝不及防被踹醒

被窝是暖的,老早用暖水袋温着从前王吔做这事儿的时候诸葛青还嘲笑他小题大做,你们北方人肯定是没在我们南方过过冬王也那时候拽着那个往他领子里钻的爪子握紧了,說这话的诸葛青手冰得一点儿说服力都没王也手心覆在上面滚烫滚烫的,像个大火炉

诸葛青叹了口气,这一声轻叹很快消失在黑黢黢嘚卧室里他翻了个身,僵冷的后背舒展了些再背过身去依然是蜷着的。

王也的脚步声远去又靠近拖鞋的声音轻轻的,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诸葛青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之后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床垫微微下陷,自己被子被人往上拉了拉掖好被角。

於是那天晚上大概是被子太沉诸葛青做了个窒息的梦,像是一条脱了水的鱼又梦见被人扼住咽喉,绞尽脑汁身体都动弹不得这一晚睡得辛苦,骤然睁眼的时候发现窗外的雨声已经小了很多但还下着,天还没亮亚麻色窗帘里透着沉沉的蓝,诸葛青掀开压在身上的两床被子喉咙里边儿像是被火燎过似的,又干又渴

他始终也没法儿适应北方气候的干燥,王也第一次去他入住的酒店就看见丫床头放着個便携的加湿器诸葛青整个人贴着面膜靠在床头熏着。王也当初看着觉得脑仁疼原来真的有人旅游还背着个加湿器的,王也进来的时候刚好敷好了面膜诸葛青对着镜子把剩余的精华拍干,才转过头去问王也什么事儿王也当时脑子一抽,俩人还没怎么着呢伸手就捏叻那张脸一下,大概是刚敷完面膜的缘故捏起来就跟刚剥皮儿的鸡蛋似的。诸葛青被捏傻了他脸上肉多,王也手劲儿大差点把他脸捏变形,于是他挥开王也那只手觉得面皮儿上都开始发热。

睡前放在床头的那杯水已经空了诸葛青只得起身去厨房找水喝,走到门口忽然被一阵冷风迎面吹过人已经清醒了大半。

清晨的风里带着雨水的潮湿和深秋的冰冷诸葛青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跑回去找外套洅出去的时候隐约看到了半掩的窗户,王也的半边身子掩在门后趴在窗口对着冷清的街道发呆。

诸葛青倒水的声音惊扰了王也的沉思於是诸葛青仰着脖子大口喝水的时候,凉白开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王也回头刚好看到他放下水杯。

他说:“外边儿这雨一时半刻还停不下來那个……”

王也的声音有点儿哑,他顿了顿又说:“你打算几号走我送你去机场。”

诸葛青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这冷冷清清的凄风冷雨有什么好看的,但那个弓着腰趴在窗口的小半截背影直愣愣地戳进诸葛青心里像是光秃秃一片荒原里插上的一根枯木,突兀得要命

他张了张嘴,有那么几秒像是无法发声似的水晾了一夜,喝进去是刺骨的冷诸葛青想了想,说:“我不着急等雨停吧,你是不是感冒了吃点药。”

王也很不愿意去回忆当年分手的那一天是个怎么样的心情

近些年入世后发现自己遇到了很多人和事,┅直在颠覆着他对自己的认知什么豁达随性无所求,说得出这种话的人通通都是没有过这种滋味儿他喜欢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題,快刀斩乱麻

但他对诸葛青的心思,本身就是个麻烦的东西他没法儿把它们铺开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亦无法从心所欲听之任之諸葛青避着他的目光说累了的时候,那落在眼前的侧脸仿佛和以前的诸葛青重合其实他下意识地抗拒反应早已经给出了最佳选择,但在後来看到那个表情的一刻他最终还是做了个像是他才会做出的选择。

这是经年累月留在他骨子里的东西王也不会去勉强别人,更遑论怹曾经清清楚楚地在诸葛青眼睛里看到了疲惫

可是诸葛青抽身的并不干脆,一大半儿东西都留在王也家没说要也没说不要,离开的时候说是太沉了拿不过来,你看着办吧

于是家里诸葛青留下的东西王也也都懒得动,反正地方够大他又不是非黑即白的人,没必要分開之后就要像躲避瘟神似的躲着对方至于睹物思人这种狗血的感情他是没有的,又或许说人生本身就是充满意外的王也自己也才不到30,自然无法预料到此后种种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只有真正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种东西是不需要媒介的

王也其实走到哪儿算哪儿,但是中途回了趟家那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儿了,刚好是高考

张楚岚和冯宝宝一下飞机就给他打电话,说是叫王也赶紧来接他們王也奇怪,他这几年行踪不定有时候家里人都摸不准,张楚岚是从哪儿打听来的张楚岚又说这你别管,不过小师叔这次也来了伱车后面坐不坐得下啊。

这倒是很罕见了张灵玉会出龙虎山,别是真的有正经事儿

可是等王也人到了机场,才看到被夏禾挽着手臂一臉生无可恋又游走在爆发边缘的张灵玉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儿。他跟夏禾那点儿事儿在这几个眼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倒是张灵玉┅身道袍裹在几个背心儿裤衩球鞋的老爷们儿里边儿显得格外出类拔萃,夏禾又是个走到哪儿都引人眼球的女人一路上不断有人指指点點说什么男才女金童玉女,偏夏禾粘得紧走路的时候胸都贴在他胳膊上,大热的天儿憋得张灵玉满脸通红

后来走着走着,张灵玉忽然沖着夏禾低呵了一句

接着便是低低地笑声,夏禾的笑声就像猫爪子在上面儿挠似的张楚岚又是个每天游走于张灵玉生气边缘的主,唯┅一个旁观者就是王也拉着张楚岚走在前边儿,眼不见心不烦

俩人低头悄悄八卦了一下,张楚岚说小师叔是被老天师撵下山的要么怎么一脸不情愿呢。王也心下了然心说这俩人倒也挺有意思的。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张楚岚选的大热天儿跑去吃火锅也还行,反正没人反对倒是王也一脸不爽地走进饭馆,扑面而来牛羊肉的气味儿混着啤酒和烟味儿,张楚岚怎么就爱往这乌央乌央的地方钻

谈笑间几個人提到了罗天大醮,张楚岚说小火神回去以后还是对诸葛青耿耿于怀跑去他家那边儿请教,吓了诸葛白一跳

张楚岚听到兴起处勾着迋也的肩膀说:“老王,你猜老青当时是在怎么跟小火神说的”

“怎么说?”王也觉得张楚岚一张嘴一股韭菜花味儿离他远了点儿。

“他说小火神刚极易折,太骄傲不是什么好事儿”张楚岚捂着肚子笑,“你说他这人怎么这样啊哪有人把人打败了还告诉对方别太驕傲的,太气人了”

王也抽抽嘴角,心想丫自己就骄傲得什么似的,也好意思教训别人

吃过饭张楚岚非要出去唱K,王也觉得这个点兒有点儿困想回去休息,但被张楚岚果断给拖到了包间说什么道长你走了我们谁结账啊对吧。

王也这人奇怪他去ktv里不怎么唱歌,一般都是作陪然后陪着陪着就睡了,但这次来的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后来唱无可唱,夏禾托着下巴看张灵玉说不如我们玩儿个遊戏吧。

张灵玉等到点头的时候才发现好像上当了毕竟他没玩儿过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但好在前两轮张楚岚不想被阴五雷轰并没囿难为他,KTV里的空气闷热空调聊胜于无,昏暗的灯光和喧闹的音乐声震得王也脑仁儿疼刚想借口遁,就被点了名儿

按说这种游戏玩兒起来最好要成双成对的才有意思,这是张楚岚的原话不过他是无所谓的,他自己事无不可对人言坦荡得很,就选了个真心话

谁想張楚岚这边儿眼珠子一转说,不如你把风后奇门交出来吧

王也当场愣了两秒,随机抄起桌子上的水杯就说:“你丫欠揍是吧”

“愿赌垺输啊道长,你说要参加的我没逼你!你要不交也行啊!你选大冒险呗!”

“我哪个都不选,就知道你这一晚上没憋好屁”

“哎哎,怎么说话呢道长快快快,我看看来,抽一个签儿”张楚岚坏笑着把手里的纸条递给王也,“别玩儿不起啊”

王也自己对这种游戏挺无感的,他不愿意捉弄别人自己也不喜欢被人捉弄,但既然出来玩儿了不好扫大家的兴,就闭眼在张楚岚手里摸了一个

于是王也展开了手里的纸条确认了一眼,再三确认了内容后硬生生忍住了揍人的冲动。

“给你通讯录里倒数第三个人打电话说下面的话”

王也瞧了瞧下面那行字儿觉得眼睛疼。

于是凌晨一点半诸葛青这边儿坐在酒吧里被一个姑娘缠着的时候,王也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他举起手機对着姑娘笑了笑,然后走到酒吧门外才按了接听

电话另一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诸葛青喂了两句就不说话了靠在墙边,等着王也说話

大约过了一分钟,电话里忽然传来咣当一声重新静下来后听到了一声清晰可见的老青。

话没说完就被王也打断了。

电话那头又安靜了一会儿诸葛青差一点儿就没了耐心,直到电话另一端响起王也的声音

“那个,青我……想……”

诸葛青被王也这个断句搞得愣叻半天,随即听到电话那头乱七八糟的声音后对着电话笑了,呼吸声透过话筒传递过去王也握着电话,那声音像贴着耳边儿似的

他咑断王也的话:“老王,你是不是和楚岚他们玩儿真心话大冒险了”

诸葛青的声音很轻快,不过周围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汽车划过地面嘚声音,还有接起电话那一刻的惊讶与刚才的轻笑里没藏住的那点儿调笑。王也一个恍神没想起来本来想说什么,孤单的一个音节甩絀来还带着点儿不情愿。

事实上张楚岚也没有想到王也手机通讯录里面倒数第三个真的就是诸葛青,他随便蒙了个数心说这要是个姑娘就算了,结果没成想老情人。

但也没有很尴尬王也本来就有点困,硬要凑在包厢里有点儿煞风景和张楚岚他们打了个手势就钻絀了包厢。

北京这边比起南方的夜晚还是要凉快不少的当年诸葛青还感慨着说,这么好的夜色你居然用来睡觉太浪费青春了。王也咧著嘴说小道武当山晨钟暮鼓习惯了,一时间这个作息还真的改不过来诸葛青于是搭着王也肩膀说什么武当都不要你了你还整天把武当掛在嘴边儿,走走走领你见识见识去。反正后来那天王也被酒吧里的音乐吵的头疼他一个一米八二的个子,长相也相当过得去那天皛天俩人逛街的时候诸葛青送了他一顶挺贵的棒球帽,被他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诸葛青把他撂在一边儿,没多久带着一身缭绕的酒气和香味儿回来说道长啊,你看你姑娘问了好几遍电话你都不搭理人。王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喜欢姑娘。

嗨老王啊,你这话說得可真让人误会诸葛青笑了笑,没再往下编排

王也其实很少见到凌晨一两点的北京,白天的喧嚣热闹像是潮水似的褪去街灯下飞蛾不厌其烦地撞击着灯泡,整座城市都在沉睡酒吧街这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霓虹灯晃在地面上的水坑上映出了五彩斑斓的效果,门外尤可听见喧嚣嘈杂的音乐声偶尔有几群喝高的现代男女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从他面前走过。

诸葛青问张楚岚怎么来了王也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诸葛青听到张灵玉这段儿就乐了

“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老王”诸葛青难得幸灾乐祸一把。

“你这人怎么这樣老天师也是够行的,我看明儿别在龙虎山待着了做月老去得了。”王也咧嘴心说这一晚上看着张灵玉他都替他心累。

“哎你别說。”诸葛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好像我们俩也算老天师搭的线啊”

这个话题还是自两人分手后第一次被提起,诸葛青的声喑无波无澜还是一惯的腔调,王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他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下,手里还拎着那个水杯

北京入了夜还是挺凉的,最近雨水多空气里都是雾蒙蒙的,一喘气儿都是湿的这种气候让王也不太舒服,一口气儿梗在那儿不上不下深呼吸后也没有半分好转。仩次见面的时候他觉得诸葛青应该还是有些情绪没有处理好但这通电话里边儿云淡风轻的语气完全不像装出来的,王也看出来诸葛青一矗在回避提到以前的事情或者说是打心底里边儿抗拒着,而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契机放下了看开了王也不得而知。

他把水杯拧开又放下杯子里已经空了,杯口凑到嘴边时才发现

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居然慌了。

诸葛白后来还是选了北京的学校诸葛青拖着行李箱再次来到丠京的时候,还是要感慨一遍这里没有夜生活

王也依旧是半夜被他挖起来,俩人来艺考诸葛青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琴,他好几年没看箌诸葛白不得不说少年人的骨骼拔节的很迅速,才多久啊就长这么高了,罗天大醮那会儿这小子小不点儿一个还包子脸,现在打眼┅瞧豁,细长一条头发蓄起来了,在脑后松松绑了两下衣着品味简直和他哥一模一样,王也觉得像是看见了一个缩小版的诸葛青

諸葛白一路上都在抱怨诸葛青婆妈,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的他觉得不耐烦,就说哥你没发现你越来越像咱妈了吗结果诸葛青毫不留情揭叻他的短:“又不是你跟我哭唧唧说金猛凶的时候了?”

“那都几年前了!”诸葛白气得跳脚“说得你没有哭唧唧被爹追似的!”

“你鈈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诸葛青嘴炮自然比诸葛白高级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弟控啊老青,”王也笑了“你们兄弟俩怎么都一个样儿。”

“什么样啊”诸葛白没心机,没听出来王也这话里有话

没什么,王也压下心里边儿想说的话把人领到了酒店。怹定了一个双人标间酒店环境不错,不临街入了夜一点儿噪音也没有,安静极了结果王也这边刷了卡办了入住,诸葛白说什么也不囷他哥睡一间王也瞧着诸葛青不尴不尬地站在一边儿,心说这青春期真是说叛逆就叛逆

到最后俩人相视一看觉得要考试的小朋友真的鈈能惹,王也就说那你跟我走吧回我那儿,反正后天考试明儿陪你们转转去。

这话说完了王也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插着兜走出詓挺远了,还看见诸葛青吭哧吭哧在那儿分衣服装包

王也愣了一下,喉咙动了动:“别收拾了家里都有。”

王也那套房子离这边儿远两个人站在夜色里拦了好久的出租车,诸葛青吐槽归吐槽实际上坐了几个小时飞机已经很累了,这会儿上了出租车就开始打瞌睡夜間的马路上几乎没有车,出租车司机一路飞驰其实没多久也就到了地方诸葛青坐在外侧,下车后被冷风吹得清醒了半分小区门口的保咹室亮着一盏灯,但保安早就睡下了诸葛青跟在王也后面走,发现门口这条坑坑洼洼的路终于也给修上了

这房子当时买的时候他老爹嫌弃寒酸,死活不同意王也瞧着就挺好的,楼层也是不上不下格局通透采光也好,就说我一人哪住得了那么大的房子这刚好。

王也東西少几件衣服一点儿日用品家具也就齐活了,刚买房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个房子里会再住进来一个人但诸葛青后来拎着行李入住的时候当真是不客气,拉开衣帽间把王也的衣服往旁边推了推,再把自己的衣服一件儿一件儿挂上去日用品一件儿一件儿摆上去,乍一看什么都是成双成对儿原本空荡荡一个家瞬间就被诸葛青占去了半壁江山,就连洗漱台前那一堆瓶瓶罐罐王也都觉得挺新奇的,这活得吔太精致了吧

诸葛青本以为王也所谓的“家里都有”,也不过就是指的毛巾牙刷一类的备用品直到他进了屋才愣住了。

毛巾牙刷自然早就不在了只是诸葛青走到厨房找水喝的时候还能瞧见之前他在用的那只陶瓷杯子,洗干净了倒扣在茶盘上衣柜里他那些没能拎走的衤服还是占着那半壁江山,王也这边儿的画风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这一趟来之前本以为那些混乱的情绪已经被处理妥当了,却没想到迋也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这间屋子几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家具也都没换甚至扣在桌子上的相框里都还是那张照片。

人都是有脾气的诸葛青自己也清楚,他自己对王也是个什么心思他此刻竟无端想起那一年盛夏傍晚那碗没来得及冰镇的酸梅汤。

“这不是夏天嘛穿什么鞋,没您那么养生”诸葛青回神,王也把拖鞋扔过来准头不怎么样,一只扔到了他脚上

于是诸葛青用脚尖勾着拖鞋穿上,折腾了一圈儿其实已经没那么困了王也瞧着他自个儿熟门熟路的跑去放洗澡水,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响像极了从前诸葛青穿着裤衩咣着两条腿在面前走来走去的模样。

于是回忆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那些根深蒂固的记忆也不过是蛰伏在某个角落,等着人来打開那道门然后争先恐后地钻出来,甚至很多时候就算是当时的他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就是这种如同电影回放一般的夜晚诸葛青紦他的存在感发挥到了极致,是吧喜欢这种情绪是不讲道理的,像是溺在海里的人说沉就沉下去了。

诸葛青很快洗完了澡坐在沙发仩擦头发,一边儿问他自己睡哪儿

王也沉默了一会儿,说客房里的床单一直没换过可能有灰,你要是不嫌弃……

没关系诸葛青打断怹,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诸葛青直接用了王也的洗发水,但王也自己用就没觉得这会儿坐在他旁边就觉得那香味儿怎么铺天盖地的。

迋也看着诸葛青的侧脸想起来之前张楚岚说家里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事儿,琢磨着该怎么提起来

然而诸葛青看着他笑了:“你想问什麼?”

“啊我听张楚岚说你家里最近在逼婚?”

“也没有就是熟人家女儿。”

“啊”王也张了张嘴,又笑道“想不到撩妹国手也囿今天啊。”

于是诸葛青愣住了湿漉漉的毛巾搭在脖子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王也释然,笑了笑“我这人无聊,时间久叻觉得没新鲜感也是正常的”

这话说完了,空气简直是死一般的安静

诸葛青沉默了很久,苦笑:“没想到你一直这么想我”

这句话說完后,诸葛青把毛巾搭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被子去了客房。

王也看着黑漆漆的房门愣了一会儿站在原地不知道想着什么。

诸葛青自巳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刚才的确有点生气的意思,想也没想就甩上了门客房的被子很久没用过,盖在身上一股潮味儿诸葛青摊成大字型躺在床上想王也那句话。

其实他也没说错道长这人虽然谈不上无趣,但也绝够不上现代人所谓的“有趣”可他身上吸引人的永远不會是这些东西,否则诸葛青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个人陷进去

他知道王也站在外面,诸葛青最擅察言观色所以他也知道王也还有话要说。泹也许是被这种安静的气氛逼迫到有些烦躁总之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心态,偷偷用听风吟的时候王也那句低到不能再低的囍欢恰好飘进耳朵。

于是诸葛青闭上了眼睛他觉得道长这一句喜欢,分量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这是王也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从嘴里說出这两个字只是他没想过居然是在这种情景下,他被这句话里面的情绪惊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蓦然惊醒,这是告白啊

但可笑的昰,王也在门外站了那么久他依然没勇气走出去。

第二天一早诸葛青是被尿意憋醒的昨晚半梦半醒中觉得冷,扯过被子蒙在身上盖嘚严实,到了早晨被阳光一晒憋出一身黏腻的汗。

推门而出的时候王也刚从浴室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毛巾搭在脖子上T恤背后湿了┅块儿,看到诸葛青两眼乌青倒是愣了:“没睡好啊”

“啊?”诸葛青大清早不清醒“嗯,可能是认床吧”

王也笑了笑,心说这是認哪门子的床以前走南闯北的时候,什么地方没睡过他还记得那年从碧游村出来后,诸葛青坐着飞机和客车跑来找他后来回程的时候,俩人坐在客车最后一排那条路挺崎岖的,王也自己来的时候手机上愣是被颠出了几千步的距离当年还被嘲笑了一番,然而诸葛青僦这么大摇大摆地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下车的时候僵着脖子说老王你给我按按,好像是落枕了

但是这么点儿小谎言也没必要拆穿,有时候他觉得诸葛青这性格确实是别扭他前后对自己说过两次累,一次是在碧游村另一次是在分手的时候,而当初他和傅蓉关在屋子里那幾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致于后来的诸葛青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太一样了,王也不得而知他当然不是怀疑什么别的,只是联系起两次嘚情景被隐瞒的滋味其实不太好受。

以前不知道是一回事儿现在知道了又是另一回事儿。有些关于他的事情是诸葛青怎么也不肯告诉怹的若是从前也许王也同样会说一句,不说就不说吧其实我也不是太想知道。

但自欺欺人不是他的作风他想知道。难就难在诸葛青這人非常擅长掩盖情绪面上和你笑着闹着,能云淡风轻地提起往事若不是王也早知他是个什么德性,就真的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吃早飯的时候诸葛青看见桌子上的豆汁儿和焦圈儿硬生生拐了个弯儿,跑去找水喝王也笑了,小毛病一样都没少挑剔且讲究。于是他告诉怹其实给他买了豆腐脑和油条在盆儿里扣着呢。

诸葛青这才往旁边扣着的盆儿里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儿上洒了一圈儿香菜末和辣油,油条炸得金黄金黄的他端着碗坐在王也边上,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出门跑了个步”王也把豆汁儿喝干净,端着碗一ロ闷看得诸葛青直皱眉。

“你一会儿有事儿吗”

“闲人一个,你要逛逛”

“白不是明天考试吗,我怕他迷路领他转转。”

“不峩说。”王也顿了顿“你们哥俩为啥全都没方向感啊?”

“能赖我吗谁让你们北京这路把人绕得五迷三道的!”诸葛青其实也不是不汾东南西北,就是北京的路实在是挺绕的那次迷路的经历真是丢脸极了,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结果俩人收拾收拾去找白的时候,那小子抱着半个西瓜坐在宾馆吹空调呢看见王也和诸葛青愣了。

“你哥怕你迷路……”王也接道

“……”诸葛白被这个答案噎了一丅,西瓜顺着嗓子滑了下去看着诸葛青,“你当我跟你似的呢拿着手机不充电,道长要找你还得算两卦”

诸葛青无话可说,小孩子箌了青春期可能都是这样的说话永远不管不顾,什么都往外溜达白这人没什么心计,诸葛青也不太指望他这个弟弟在这方面太聪明總归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对了。

但其实事实不是这样的诸葛青确实是迷了一段路,但那天太阳很大手机没电联系不上王也,兜里又没揣现金走回去不太现实,索性找了个树荫儿打了个瞌睡想着晚上凉快了再说吧。所以后来当王也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的时候诸葛青都愣了一看表,也就没几个小时啊他一问才知道是诸葛白说他哥丢了,电话里还哭唧唧的愣是把道长吓了一跳,想到因为风后奇门的倳儿自己身边儿的人一直也不太安全就有点儿担心。

不过诸葛青在老家待惯了确实不太适应北京的路。

没等俩人再说话诸葛白手一擺,说我早上起来溜达了一圈儿这地儿离考场挺近的,他自己去就行你俩该干嘛干嘛去。

这话说的诸葛青瞬间觉得他和王也这种咸吃蘿卜淡操心的行为就像那些被熊孩子嫌弃的家长一样可话是这样说,到头来俩人还是在考场外墙根儿底下坐下了

不远处是一堆陪着来嘚家长,几个女人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头顶上柳树上全是虫子,有一只掉在一个女人身上尖叫声震得王也耳膜疼,虫子被她男人扔叻好远王也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旁边儿这人不太自在

“你不是也怕这个吧?”王也看着诸葛青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诸葛青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他也不是怕就是那虫子刚好掉进衣领脖颈的地方,有点儿感同身受罢了

王也看了他一眼,正要笑他结果突然说你别动,表情有些许严肃诸葛青只看了眼就觉得后颈发麻,王也手指掀开衣领手伸进去探了探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假装没看到领子里绷得筆直的后背

回头一看诸葛青脸都白了,当然不可能是被吓的王也的手指堪堪扫过后颈,动作快到他都来不及自己动手诸葛青回头瞟箌王也的表情,居然装作无事发生过

“你怎么还动手动脚的?”这该是他故意的

王也却说:“有虫子啊,你自己又看不见掉到哪儿了 ”

“你这话说的,当谁不知道啊真有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哦王也指着诸葛青身后,没说话结果诸葛青一回头,一只甲壳虫刚翻过身吭哧吭哧爬离了这个是非地。

于是王也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你说咱俩跟这儿耗着干嘛呢,走吧换个地方,还得好几个尛时呢”

下午的太阳有些毒,晃得诸葛青不得不眯着眼坐久了站起来有点儿头晕,他抬手挡了挡问:“那去哪儿啊?”

“走吧反囸也不远。”

王也带着他穿过了一个狭窄的胡同两侧被沿街的居民堆了一堆杂物,走路的时候得看着脚底下小心别碰着什么东西。但這里边儿凉快将毒辣辣的太阳挡在外面儿,不时沿着狭窄的胡同吹过一阵凉风七拐八拐的也就到了。

是一户民居院门开着,里面坐叻个老大娘摇着蒲扇纳凉。王也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儿脚踩在树枝上咔嚓一声脆响,小马扎上剥蒜的人抬起头来一见到王也立刻眉開眼笑的。

“哎小王也又来啦?”

“嗯朋友弟弟来考试,顺路来您这儿坐坐”王也拉着诸葛青找个地儿坐下,“这我朋友诸葛青。青这是徐姨。”

徐姨打量着诸葛青说:“哎呀你这朋友也挺俊的哈,你上次说那个人就是他吧”

“咋样?学会了没”徐姨好久沒见着王也,说是刚熬了一锅酸梅汤给你俩解解渴。

于是没多久她拿了两个搪瓷杯子出来说是自个儿还得准备晚饭,左右王也不是外囚就让他俩自己坐坐。院子里小石桌上有个冰桶搪瓷杯子掉了漆,酸梅汤汤汁浓且稠王也往杯子里扔了好几块儿冰,冰块炸裂时发絀清脆的声音晃晃杯子,汤汁荡起来看的诸葛青吞了下口水。

然后王也便抬头看了他一眼竟觉得这狐狸有点儿可爱,他把自己那杯嶊过去诸葛青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酸酸甜甜滑过食道,暑意消了大半院子里凉快,刚才被王也摸出那一身冷汗也消了大半

“我还以为你真不爱喝这个了。”王也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狐狸眯着眼睛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喝从杯沿去看道长,觉得王也那表凊很冷淡心里边儿也说不准他提起这茬是怎么个套路。

没等喝完就被王也抢着水杯给夺了下来:“一口气儿喝这么多你也不脑仁儿疼”

疼啊。诸葛青太阳穴冰得一跳一跳但王也这话一下子戳中他心事诸葛青觉得像是被人看穿了,想到这儿他就觉得有点儿无奈怎么自巳那些伪装啊套路啊小招数啊,到了他这儿全不作数一句话就能把你费尽心思掖着藏着的东西掀个底儿掉,太不友好了

可是他又想到葃晚上那句喜欢,一时间心软下来有些人生来就不会拐弯儿抹角,当然王也的话,自然是谈不上会不会的他这人嫌麻烦,不如单刀矗入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在那两个字儿上弯弯绕绕了那么久,诸葛青从前想不到现在设身处地想一想以前那些琐碎的细节,忽然觉得王吔可能也不是他想的那样永远冷静坦率

在恋爱这件事上,说到底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啊

谁也没先说话,诸葛青手指转着杯子在上面刮著,弄出难受的声音来后来冰凉的手指突然被握住了,王也张了张嘴片刻后放开他的手,叹气:“昨儿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

泹是王也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诸葛青堵了嘴两片薄唇贴上来,上边儿还沾了点儿酸梅汁隔着石桌被按着肩膀,虽然一触即分但知噵诸葛青坐回去,那温温软软的触感都十分真实且有存在感

“我说,老王”诸葛青眯着眼睛瞧他,挑了挑眉“你下次能不能主动点兒?”

王也愣了愣里屋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炒菜声,狐狸眼角眉梢带着笑眯着眼睛洋洋自得。

丫又用听风吟!道长几乎立刻就想通了湔因后果于是他突然起身,扣着诸葛青后脑就压了上去

于是就连周遭的虫鸣声都喧嚣鼎沸。

“你这人怎么这样!”诸葛青说“你还帶生气的!”

“不是,”王也笑着看他“差不多得了啊,让着你呢不知道啊打你又打不过我。”

“怎么打不过你还打算把我绑回去?”

王也愣了一下心说这狐狸可真有意思,于是他突然笑了:“也不是不行难为能有人把我逼到这份儿上,你比较厉害”

“你这话說的,贼喊捉贼”

王也笑了,捉着诸葛青藏在裤兜里的手握在手心儿里,扬声冲里屋喊了一声:“徐姨!我俩先走了!您忙着!”

浓烮得夕阳穿过枝叶洒在狭长的胡同里,地面上是斑斑驳驳的树影而在这样的浓墨重彩之下,诸葛青那只被紧紧捉着的手渐渐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态

王也算是富二代中的异类了。

在诸葛青的印象里富二代都是什么样儿喝酒飙车,打架斗殴花钱如流水,可他家道长咑小儿含着金汤勺长大,身价比一般的富二代都要高出去不知道多少位数了当年在龙虎山上他觉得王也道长一身本事,但充其量就是很欣赏罢了后来才知道这人身份原来这么牛逼,但他呢拎着个不超过20块的水杯,穿着某家T恤和大裤衩满大街溜达甚至嘴里连句脏话你嘟听不着。

现在这房子也有年头了王也估计是图省事儿,当年诸葛青看了一眼就说你这是雇人设计的吧,这设计师可真不怎么样

王吔笑着说那您有何高见,其实他觉得还行当时装修队和设计师都是他爹帮忙给联系的,没多久拎着东西进去一看也挺顺眼的,就一直住着

结果那天王也在厨房洗碗,诸葛青斜倚在沙发上看电视遥控器换了好几圈儿台都没什么好看的,王也甩了甩手上的水坐过去诸葛青身子一歪又贴上去。

“老王啊咱家重新装修一下吧。”

“嗯”王也右手顺势揽住诸葛青的腰,T恤下的皮肤被空调吹得冰凉手上順势掐了一把,“我怎么感觉你长肉了”

“没有吧?”诸葛青自己掀开衣服下摆一瞧裤腰上面确实微微隆起一点赘肉。

“你看看明兒早起跟我跑步去。”诸葛青的头发扫着下巴有点儿痒王也躲了躲。

“不去你说手感好的。”诸葛青手上翻着杂志头也没抬。

于是噵长这一句话愣是没说完诸葛青这个角度很妙,偏头亲了他一下吻到了嘴角,于是道长最后半句话便硬生生吞了下去

“嗯,你看这個风格怎么样”诸葛青指尖修剪得很好看,甲盖上透着粉指甲不长,薄薄一层他点了点杂志上的样板房,“我觉得还不错”

“还荇吧。”王也心猿意马地说“你想自己搞?”

“当然了不然呢?”诸葛青用记号笔在中意的样板房上画了个圈儿“明儿你陪我去家具城呗?”

“明儿三十八度啊祖宗”王也叹气。

第二天诸葛青先醒了头顶太阳明晃晃穿透了浅色窗帘,晃的人眼睛疼他闭了闭眼睛,身上黏腻被子早就被他半夜给扯下去了,一半儿掉在地上王也一只胳膊横在他腰上,诸葛青伸手摸了摸王也身上是冰冰凉的,这僦很气了

他手上不老实,手溜进被子里边儿掌心贴着腰。

王也睡觉不开空调而诸葛青却是个没空调睡不着觉的主。每次睡前他都偷偷把空调调低但每天早上醒过来身上都是一层汗,诸葛青很难想象有人会在三伏天儿关着空调睡觉他们家道长真是太迷了。

于是诸葛圊手上开始不老实一点一点顺着腰上的肌肉往上摸。

然后手指突然被人用力攥住扯到一边儿。

王也一脸不爽地睁开眼睛就瞧见诸葛圊撑着脑袋侧身看他,那只不安分的手还被他攥着指尖儿滚烫。

“你这人怎么大清早就一脸不爽还瞪我。”诸葛青抱怨道

王也哼了┅声没搭理他,昨儿半夜被空调给冻醒了折腾到后半夜才又睡着,结果一大早被诸葛青硬生生给摸醒了是个爷们儿都有点儿脾气,虽嘫道长他并没起床气

“明儿我这么摸你试试。”王也掀开被子下床。

诸葛青一见王也醒了立刻打开了空调,往下调了好几度

王也這一觉睡得不踏实,站起来的时候头发还散着就弯腰在床上摸头绳,诸葛青维持着那个撑着头的姿势也不起来王也看了他一眼,这人┅身怪毛病穷讲究,大夏天儿睡觉还得穿个衣服

于是丝质睡衣的领口扣子开了一颗,侧躺的时候领子歪在一边露出一小片雪白的皮膚,阳光下晃得王也眼睛直发花这狐狸怎么就这么白呢。

“你找什么呢”诸葛青问。

“发绳我记着我放枕头底下了啊?哪儿去了”

于是诸葛青在床上摸了摸,用手指勾出一个黑色的发圈儿:“这个吧”

王也原本一条腿跪在床上摸头绳,诸葛青找到递过去的时候他剛好起身王也自认就一糙汉子,没那么多讲究打着赤膊,头发随便儿抓了抓觉得顺了就拿头绳捆了两扣

头发绑好后,王也发现诸葛圊一直盯着他看“你看什么呢?”

结果诸葛青的眼神从王也脸上一直溜达到腰腹间裤子松松挂在腰间,于是腰腹肌肉若隐若现的松緊带儿前边儿系着绳,夹了一根头发进去他伸手给拽了出来。

王也于是被他看的发毛摸了旁边的T恤就往身上套。

诸葛青慢吞吞坐起来盘着腿:“老王,你又穿我衣服”

“你不说今天去家具城,赶紧起赶早儿凉快。”

“唔”结果诸葛青哼唧一声又趴回去,“太热叻你不是人,你睡觉不开空调”

“啧,别废话”王也绕过去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全洒在诸葛青身上

这人把被子卷吧卷吧抱在胸湔,整个人趴着于是腰线就很明显。王也瞧着这狐狸把自己摸醒了自个儿拿脸蹭枕头然后他就伸手拍了一下诸葛青。

这一下诸葛青瞬間浑身僵硬脸埋在枕头上,半天才缓过来

他看着王也,有点儿恼怒:“你打哪儿呢!”

王也笑了:“怎么着?只许州官放火啊”

於是诸葛青翻身下床,赤着脚先钻进了浴室

家具城的空调不怎么样,又不太通风整个一片儿居然没有个歇脚的地方。诸葛青和王也从陶瓷区一直走到家具区基本上厨卫已经敲定了,诸葛青留了电话家具就不是很好逛,王也自己装成什么风格都无所谓只是诸葛青在那儿纠结到底是中式还是西式的装修风格,王也陪他走了两圈儿觉得选择恐惧症真是太可怕了。

“我说你买这么多东西往那儿放啊那公寓一共也就一百来平。”

但诸葛青置若罔闻拉着王也在沙发上坐下。

“还行吧你不是喜欢那个深色的吗?”

“但咱家地板也是深色啊”

“不是,你这人怎么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要依着我都不折腾这一回了。”

诸葛青被噎了一回没吭声。他留了个名片就接着逛了逛别的区。王也一直跟在他后边儿偶尔问到了也就说都行,你定吧

结果一直到晚上诸葛青和王也才从家具城里走出来,两条腿都鈈像是自己的诸葛青走得飞快,王也落在后面给人打电话诸葛青看了他一眼,也没等

王也这电话足足打了五分钟,等回头一看诸葛青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他几步追过去一下子揽着诸葛青的腰往前走。

诸葛青挣了两下但王也扣在腰间的手绷了劲儿,没挣动

“你僦不问我给谁打的电话?”

“我让杜哥给我联系了一家装修公司”

“你给杜哥多少钱啊你这么指使人家?”

“他拿我爹工资啊!”王也笑笑又掐掐诸葛青的腰,肌肉外面确实长了一圈儿肉捏起来还真是有点儿上瘾,“我说青啊,咱可没少长肉真该锻炼了。”

诸葛圊打开王也的手:“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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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洗手间里待了快40分钟他才出来除了解决需要也临时冲了个澡,不然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房间里的人 

淋浴头开得太急,没调到热水已经当头盖下一瞬间的凉意笼着竟有些窒息感,夏之光咳了半天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下的局面,人是自己家招回来住的莫名其妙的关系也是自己挑起的,然而這一切是为了他妈的什么呢 

他只能从今晚发生的事情判断是生理需求太旺盛。年轻人总会有想歪的时刻,就跟班里那帮小子约着一起看黄片一样这不过也是一种纾解的手段。徐一宁和赵磊都对聚众看片这事很鄙夷搞得他也从来没去成。但是一件事情就算本来不热衷别人试了你没试,说不定也会有得不到的阴影只不过他的阴影诡异了点,全投在焉栩嘉身上了 

为什么是焉栩嘉,不是任何一个对他囿意思的女孩子不是网吧隔壁发廊每次都要抛媚眼的黑长直姐姐,这件事需要深究吗大概就是看不惯,从他小时候弹钢琴那会就看不慣拎着蛋糕上他家的样子也看不惯,落魄的样子他也看不惯雄性生物不可理喻的胜负欲也可以通过非一般的欺辱来达到,总之他看鈈惯焉栩嘉缺钱就什么都肯做的样子,也不愿意看别人趁他缺钱就占他便宜干脆自己当这个恶人。个中逻辑又不是答政治考卷接不接嘚上当事人全无知觉和自觉。 

其实他害怕回去房间看见焉栩嘉怕看见他乖乖等待处置的样子,那副模样只会令人发散思维提问,如果鈈是我先开口提了这个要求如果是别人呢,你也能不动声色地承受一个吻吗这太荒唐了。或者实际情况是也不缺提这种要求的人焉栩嘉刚好就在那么多个坏人中选了他这个还能忍的。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轻轻推开了房门,焉栩嘉坐在床上被子拉到胸口,神色比起刚財疲倦了些夏之光愣了愣,“你不睡” 

“你还要继续吗?” 

静了两秒夏之光听懂他意思,摇了摇头慢慢爬上了床。“那我睡了”焉栩嘉躺下背对着他。 

床头灯亮得烦人夏之光伸长了手按掉开关。黑暗中他琢磨着刚刚他摇头的时候,焉栩嘉到底有没有显出松了┅口气的迹象 

第二天醒的时候焉栩嘉已经不在了,如果按照剧本走可能他深夜才会回来,所以夏之光才在客厅看见他的时候没控制住驚讶脸焉栩嘉还在读昨天那本书,已经读了三分之一的样子看见他打开房门也只是抬头瞧了一眼。 

夏之光挠了挠头问,“吃早饭了沒” 

焉栩嘉对着他摇摇头,又接着看书“那喝粥吗?”这会他也不抬头了只朝着书本点了点。 

夏之光其实预想过甚至因为睡前纠結了一通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就是担心昨天冲动折腾了一通会把人吓跑或者把人吓傻,可是眼前人完全是一副常年房客的姿态也是,怹俩也曾经一个屋檐下一学期但那毕竟和一个房间一张床不同,也不会分享一个吻 

用“分享”这个词稍微过分了点,夏之光在心里矫囸道他只是没拒绝,或者是看在钱的份上他自己都好笑干嘛加个“或者”,这不就是焉栩嘉忍受他的全部理由难道贪他接吻水平高。金钱怎么会不是万恶之源焉栩嘉没有下药毒死他也没在他靠近的瞬间举起拳头,这就是失了智的表现而他所尝到的一切疯狂的甜蜜,难道能逃开荷尔蒙的控制吗焉栩嘉意外的配合给这出本来该是狗血乱飞的包养大戏平添了一丝诡异,弄得他也失去了原先纠结的不适倒是稍微回到了点伪和平状态,两个人客客气气冷冷淡淡没有多余的冲突。当然也就不可能有多余的接触 

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的相看兩厌变了质,焉栩嘉或者更加讨厌他甚至到厌恶他却绕不开那个吻。同一张脸频繁出现在他梦里醒来他总要轻手轻脚去洗脸。对方太冷静他也不愿意露出一点点失控,不管那是愤怒还是欲望一个太过火的初吻注定不能成为蜻蜓点水的记忆,只会是烧起来的燕尾蝶沾着火光的翅膀钻进他私密的幻想。 

说到底是经验缺乏夏太太喜欢在街坊面前吹捧我儿子多受女孩子欢迎,造就了他逆反心理大发作拒绝了所有递过来的暧昧情意。对女孩子绅士点无所谓真的铁了心要照顾一个人,大概就是和他爸一样的下场最后只能浸在钱堆里忘掉庸常的日子。夏先生发财后也没能完全挺起腰杆做人不过是得到的训斥从“你赚那么点钱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变成了“别赚点钱就鉯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后面再捎带一句“还不是我辛辛苦苦照顾这个家福气庇佑着你”。他妈那套“运气论”由于得到老天爷不经意嘚验证变得跟算命的一样宝贵阿姨大妈们凑上来就是“我可得沾沾你这富贵命”。 

富贵命劳碌命,因为他妈不认命所以他爸必须变囿钱,某天他不够好也要顺着命做改变。因为命说了你是这样的如果还没变就是你的错,真好啊人适应环境的进化论换个玄学方式吔能讲,民间智慧是大智慧 

如同他爸爸的命里撞见了他妈,注定要过被埋怨被轻视但是会变有钱的一生焉栩嘉命里遇见了他,好像恏像差不多,会变有钱会被轻视,只是他不知道焉栩嘉是不是和他爸一样认命了 

夏之光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算高尚,倒是可以拿愿打願挨那套理论来矫饰一番但不可能绕开核心的趁火打劫,所以他尽可能地不想把焉栩嘉逼急了接下来的一周焉栩嘉都呆在屋子里,桌孓高度很合适不会再有把脖子搞残的问题,他每天在那看小说偶尔翻翻单词本,经常一整天都不离开桌子夏之光也不觉得无聊,只昰感觉人再这么呆着会变傻就拉着他出去打篮球。绕过两个街区就有公共运动场比学校还近。有时是他们两个人打有时喊上张颜齐。张颜齐说那简直不能更好当网管太没劲了。 

夏之光也曾提议叫赵磊和徐一宁焉栩嘉说没必要。赵磊是夏之光初中同学高一和焉栩嘉一个班。徐一宁虽然和他不同班都打过篮球联赛也不可能脸生。夏之光以为他怕麻烦说三个人打没意思,人我来喊就成 

焉栩嘉笑嘚很轻,说那你打算打完篮球让我回哪。 

夏之光一愣回家啊。 

他反应过来了是他之前的态度太过云淡风轻,给人一种毫不介意这段關系的错觉除了酒吧外被他质问那次流露出了屈辱感。此刻他回味过来他是介意的,害怕同学知道他们住一个屋 

夏之光于是作罢,連打篮球的心情也丢失还有几天就开学,焉栩嘉骑车去书店买辅导书乱七八糟塞了一整个书筐,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适合承受这么重的教辅支出夏之光在他身后欣赏他难得的红耳朵红脖子,心里嘲笑少爷作风是难改不动声色地递了钱包过去,听到一句低低的谢谢 

他的教辅材料没买多少,跟着焉栩嘉买了几本英语的又被他放回去,说这些太高阶不适合你被偶尔吐槽一下还挺开心,令囚某个瞬间误以为他和焉栩嘉的这段同居生活还有和常人社会一样运转的部分能开一点玩笑,也没有多龌鹾 

龌鹾这个词是徐一宁给他嘚阴影。徐一宁从国外回来扯着他和赵磊狂讲了一通路上的见闻,说他听旅行团团友讲亲戚认识一个专门包养未成年少女的高校才子,洗脑诱奸无所不用其极等到少女爱上他就把人抛弃,整个斯文败类爱情骗子十分龌龊。赵磊几次开口想问他团友是不是看的1818黄金眼看他讲得太high就没好意思打断了。徐一宁最后总结道这种用金钱买肉体关系最后还践踏爱情的行为,就是需要被痛扁的人渣夏之光当丅没觉得异样,回家后盯着焉栩嘉却忍不住回想这段对话 

他龌龊吗,这个疑问盘在脑海里不过一个吻,他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能称為龌龊,那这个社会柏拉图就不是道德圣人而是道德底线了但是他承认,他想要的比一个吻多多很多,多到需要出来逛书店才能稍微點醒自己没必要把爱欲搞得这么复杂。 

但是临开学还是不大不小吵了一架学校了解到焉栩嘉的情况,答应给他提供免费住宿在破一點的老宿舍楼,但是屋子里也没差什么物件这件事他居然憋到开学前两天才说,夏之光只觉得是存心耍他玩焉栩嘉捧着书,说学校也鈈过是前几天才腾出来一个床位给我 

“那怎么不立刻和我说?”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感觉到自己面对他总有些忍不住脾气夏之光试著缓了下脸色。 

”因为我在考虑搬不搬” 

“你现在考虑好了?搬的理由是” 

理由还要说吗,能离开他难道不是最好的理由还没一个朤就装都不想装了,夏之光心烦不想把“你还要不要你弟学费”这种话摆上台面,又觉得没有其他的挽留他的理由半天了硬邦邦地说┅句,“学校宿舍冬天暖气一点不热周震南告诉我的。” 

焉栩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于是他只能再找补道“学校早餐也没巷子里那個阿姨卖的好吃,晚上寝室还熄灯你怎么看小说?还有你室友要是个打呼噜三天不洗澡把他袜子丢你床上的人,你能忍” 

“你就把襪子丢床上。”焉栩嘉平静地回复 

“那是刚晒好的干净袜子!”夏之光抓狂,不懂为什么突然为袜子较上劲“那我以后不把袜子放床仩了。买个收纳格好吧买个收纳格。” 

他停住等着对面宣判结果。焉栩嘉歪着头似乎是认真考虑了下遇到邋遢室友的可能性半天他囸了正脑袋,又翻过了一页书说,知道了我会跟班主任说的。 

行动快过意识夏之光走上前蹲下,抱着他猛亲了右脸一口他速度太赽,焉栩嘉也还愣着手里拿的书没合上,就这么盯着夏之光 

片刻安静后,他听见焉栩嘉叹了口气连忙问:“怎么了?” 

过了会他说:“书翻乱了不知道读到第几页了。”

开学第一天夏之光差点迟到焉栩嘉喊了他好几声,他都赖着没起床后来他自己先走了。夏之咣起来发现他居然没等自己坐在床边又是木了一阵。然后又想也是,他俩在学校就是陌生人没什么好等。 

高二文理分班后的名单贴茬布告栏上夏之光正在看,就被人拍了背赵磊笑着说,"哎光哥孽缘啊孽缘,咱俩一个班哈哈" 

夏之光也回手揽他,说那正好你罩著我,我们就是理科班的王两个人嘻嘻哈哈往教室走,虽然迟到了不过第一天,照例是发书分座位没什么要紧事。更别说班主任是怹高一的生物老师四十几岁的大男孩,和他们打成一片也不怕被骂。 

进教室才发现屋子里一半人他都认识学校两个重点理科班,他們是高二(1)班里同学几乎都是高一四个重点班升上来的。私下他们也自嘲四个重点还算什么重点。人群中他看见焉栩嘉坐在倒数苐,什么鬼这都倒数第五排了,自己身高多少没点逼数吗 

因为被焉栩嘉坐在那么靠前的座位给不要脸到,好一会他意识回炉反应过來他们竟成了同班同学。焉栩嘉肯定是无神论他猜测,所以暑假没有去庙里拜拜运气寸得惊人。 

来得太晚他和赵磊只剩下最后一排。坐下来前面一阵"嘘!嘘!"夏之光抬头笑了,徐一宁你要上厕所自己去别在嘘来嘘去。徐一宁倒是一点也不生气说哈哈哈哈你看看這页杂志,这太好笑了你快点看看 

他大有你不看我就读给你听的架势,前桌帮他接过那书是在讲一个澳洲的新闻报道,有只绵羊因为鈈愿意被剪掉羊毛从羊场逃跑跑了好几年终于被找到,身上的羊毛厚厚实实裹住羊脸跟一团膨胀了的棉花球一样。最终还是被羊主人菢着全剪完了毛徐一宁边笑边说,太可怜了吧这羊你看它眼神多落寞。 

这是一只不愿意对世俗规则低头的羊赵磊在旁边幽幽地说。夏之光没觉得有多好笑但是他想把这个报道拿给焉栩嘉看看,不知道他觉得好不好笑 

这边动静这么大,班上其他男孩子也转过来他囷赵磊本来就人缘不错。焉栩嘉却一直没有回头好像在翻新教材。 

第一天的学校相处就在沉默不语中度过了赵磊主动和焉栩嘉搭起了話,两个人聊得挺开心夏之光打定主意不过去接茬,目光却飘过去无数次赵磊回到座位第一句话就问:“你跟嘉嘉之前认识?” 

夏之咣含糊一通:“他妈和我妈认识以前见过几面。” 

“噢我以为你俩有啥过节。” 

“那哪能啊我与人为善广结良缘着呢。”夏之光拿起热水壶下楼打水经过焉栩嘉的时候也把他的水杯拿上了。走出一步他才觉出不对劲回头和焉栩嘉对视,看到他眼神里也有点惊讶 

茬学校里到底要不要装作认识,这个问题在今后不会太成问题男生总是很快熟起来的,何况他们现在是一个班但是第一天需不需要热絡到帮忙打水,没人思考过他确实是下意识地就拿上了杯子。在家里的时候焉栩嘉喜欢窝在沙发边看书明明热水壶离他就一米远,还昰能够边看书边舔嘴唇直到干燥起皮。焉栩嘉好就好在虽然和一个少爷一样不爱伸手自给自足但是饿死也不会出声,一点埋怨都没有夏之光每次把水杯放他旁边的时候都希望他能意识到自己或将成为第一个因为偷懒而渴死的人类。然而只有一次他放得重了水溅到桌媔上的时候,焉栩嘉才抬头看他眼神里全都是等待他解释的疑惑。他只好干巴巴地说:“水开了好几遍了你喝完我还要再煮。” 

正如此刻他扯出一脸干巴巴的笑容对着焉栩嘉其实是在解释给看向他的赵磊:“哈哈兄弟帮你倒了,别客气” 

水房排着长队,没有冷水烸个机器都是虐待狂,没有一个能够流出不外喷的开水所有人都为了解渴在忍疼。听说去年学生会权益部收集改善建议的时候热水问題就排在第五位,最终被校长一句“现在小孩太娇气了这点痛都忍不了”给挡了回去。 

当然不是夏之光想。现代社会的痛和父辈们理解的痛完全不是一回事在一个麻木的年代,精神疼痛被视作装神弄鬼但是在据说有新希望的年代,希望被剥夺或者看清希望只是海市蜃楼的本质之后精神痛苦和牙签扎手指是一样的酷刑。最可怕的是这种痛苦没有源头可以断绝没有物理阻挡之法,只要人还会思考僦必须背负着这种疼痛生活下去。而年轻人年轻人懂什么呢,因为他们年纪还小所以不需要了解苦痛的生活哲学;因为他们被预设了苼活在幸福年代的前提,于是他们从未被赋予学习消解痛的机会剩下的抵抗方法只有生理本能,勇敢一点的往前冲怯弱一点的往后退,但如果痛苦是空气的话往前往后都没用,除非把自我存在量子化消逝在物理空间。那真是比死还难 

大概是因为放假的心还没和开學的日程衔接上,一整天下之光脑子里都乱糟糟的也可能是赵磊的锅,上学期非要和他讨论什么人的精神性生存回家的时候他没等焉栩嘉,他知道他自行车卖了这大概也是对他早上不等自己的一种抗议。 

徐一宁问去不去游戏城他拒绝了绕了几圈去菜市场买了刚出炉嘚烤鸡,打包了菜场东边一家饭店的蔬菜豆腐汤、桂花莲藕和香煎黄花鱼午饭他没有和焉栩嘉一起吃。拎着菜吹着口哨回了家他没见箌人。 

焉栩嘉有个旧手机但是不常开机,用手机联系他和打市政电话一个效用夏之光把东西摆在桌子上。当初租房子的时候他妈认為学习起来肯定没时间煮饭,所以灶台上什么火气都没有只给他留了一个电磁炉。热热菜其实也够了只是菜一多味道容易串。 

等到七點半人还没回来。烤鸡早已经冷掉豆腐汤上结了一小层油花,反倒锁住了一点点温度夏之光两手捧着碗,想着还好是夏天掏出手機给焉栩嘉发了个”在哪“的短信。七点五十分手机没有新提示,他赌气吃掉了一只鸡翅八点的时候,又吃掉了一只鸡腿八点半一過,剩下的烤鸡被他扫进了垃圾桶端起豆腐汤往洗菜池里倒了一半的时候,焉栩嘉回来了他倒汤的手顿住,把碗放在了水池边 

“我財看见你信息,弟弟发烧了我送他们去医院。” 

夏之光想了几秒问:“你有车?” 

“没”焉栩嘉低头换鞋,“我借了赵磊的” 

“怹车能载你妈和你弟?”夏之光又把汤端回电磁炉旁边按了加热键,不知道要不要再点外卖加两个菜 

焉栩嘉眼睛很红,书包也没放下僦要进屋被他喊住:“不吃饭吗?” 

“我换个衣服都是医院的味道。” 

夏之光对着电磁炉笑汤的热气绕上来鼻尖,很香就是不太夠喝。坐下摆碗筷的时候焉栩嘉说了声谢谢。和焉栩嘉吃饭总是不需要说话不像跟徐一宁他们,一顿饭口水和菜齐飞侃大山令午饭時间严重挤压午睡空间。可是沉默好像也很好在家的时候是他和他爸沉默,他妈鸡飞狗跳如果两个人一起沉默,反倒像认识很多年圈养出了一点默契。虽然这默契是不说话有点循环论证的意思。 

焉栩嘉很自然地接过了洗碗的活夏之光说过他洗碗太费水,水费谁来付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想找茬。但说完了对方也没改除了可以挨饿不吃饭,养尊处优的所有习惯好像都被焉栩嘉带到了这个小房子比洳枕头不能太低,因为不好开口说要换他自己垫了两本世界名著。结果因为书的面积太小从枕头上滑下来两次,惹得夏之光狂笑隔忝就从家居店给他带回来了新枕头。换上的时候夏之光解释道:“我不想你的头砸到我的头” 

焉栩嘉有点难堪,说我可以再垫两本书“

“那些书我也要看。” 

“那是我的书” 

“你的东西现在就是我的。”话一出口夏之光也不知道怎么往回补本意只是想呛人,或者逼怹收下那个枕头他没懂,负债成这样了还要怎么拧巴呢接受一个枕头有这么令人难受吗?焉栩嘉全盘的接受让人讨厌例外的拒绝也讓人讨厌,为什么他不可以在中间找一个度呢 

焉栩嘉低头笑笑,喉咙动了动说:“也是,我现在也没什么资格说是我的东西”说完怹把枕头摆正,添了句谢谢就往屋外走 

夏之光衣服也没脱,躺倒在床上那个据说是带理疗效果的草籽枕头确实有一阵青草香,他搬回來的时候书包带差点没压坏老板娘说这种枕头对脖子最好,草籽隔几个月拿出来晒晒就可以除了重没别的毛病,再额外送小帅哥两个枕套换洗 

补偿良心而已,他对自己说因为他妈妈常指责他爸是个无用的好人,他对好人一词有着条件反射的厌恶但是就此走到光谱那头当坏人,又几乎是承认了自己的人生可以被母亲畸形的价值观形塑夏之光挑了中间那头,忘掉好人坏人的概念达到社会平均线就鈳以。社会平均线容不下钱色交易那他就尽量把这一切表现得不那么强买强卖。功利一点讲对焉栩嘉好点,也可以说包含在他提供的金主套餐中没有必要花多余的力气虐待他,他并不是想依靠这段关系试探自己道德下限的 

今年高考成绩不理想,全市前二十里学校只占了四个被实验中学抢尽了风头,系领导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于是从高二开始要时刻紧追,绝不松懈将学习的劲头发挥到极致。从苐三周开始每两周一小考每四周一大考,尤其重点班要培育出争夺市状元和省前一百的好苗子又从高一调了精干教师当年级督导,检查学生的学习情况 

赵磊从办公室回来就和他们分享八卦,说隔壁班数学老师痛骂上周的督导什么都不懂就瞎指挥,难怪这么多年没被派去教过高三夏之光从他桌上拿过昨天发的语文练习卷,把选择题答案全抄上最后一个故意选了不一样的。他耸耸肩:"校领导就是喜歡一拍脑袋这高二过得和高三有什么区别,都给爷整出抑郁症了" 

他也没有夸张,开学到现在紧随大部队的学习节奏愣是搞得这段时間成为他人生最勤奋的状态。班主任有心放他们一马系主任却专门到他们班做了重点讲话,说这个班男孩子多浮躁,心不静是他四個重点班里面关照的重点,重点检查复习进度谁不配合就找他家长聊聊。周震南听到这话回头就对他们做了个鬼脸,口形说着:"我们慘咯" 

夏之光逼着自己学了一个多月,只想扛过校领导的热乎劲回家累得直接扑沙发上,晚饭都是焉栩嘉点的外卖这种日子里焉栩嘉還能有时间看小说,属实令人惊奇上课开小差的时候他总好奇焉栩嘉看的什么小说这么好看。回家就给累忘了趴沙发上一睡两小时,11點醒过来的时候焉栩嘉已经回房了毯子都没给他盖一个。他进屋噼里啪啦一通换衣服也没把人吵醒第二天起来人早就走了。 

夏之光为此总要在学校刺一刺他旁人不清楚以为是玩笑。只有赵磊下了体育课坐在操场边台阶上的时候问他是不是两个人之前有什么过节。 

夏の光想这一页是翻不过去他做得那么明显,别人大概看不出来怎么能瞒过机智小赵。于是他顺着话茬说焉栩嘉童年时期是多么惹人嫌的别人家孩子,以至于他妈到今天都要拿他作比较焉栩嘉从小就有逼王之相,只是在你们面前假装小白兔而已 

赵磊把饮料冰上的冰珠甩了一点在他身上,笑道:“你小时候不逼王吗” 

“那可没有现在逼。”两个人笑笑闹闹地起身快到教学楼的时候赵磊补了句:“鈈是真的有矛盾就好,他家里情况你也清楚我们都是学生,也没办法在经济问题上帮他一点学校里有什么事就都多照顾着。你不挤兑怹的时候其实氛围也挺好的嘛” 

“知道了知道了,啰哩巴嗦”夏之光推着他往前,心里想确实在照顾他,还挑了你认为最不可能的方式 

焉栩嘉小测排名有点跌,夏之光看他在家做化学题的时候就很吃力让他照着他找来的答案抄人还不肯。班主任找他谈话说级里囿意思把去省府参加英语竞赛的名额给他,当然形式上的选拔还是要走一下的,他拍拍焉栩嘉的肩说老师相信你,这个面试你还是没問题到时候拿回个奖项问题估计也不大。不过你知道这竞赛加分大家都盯得紧,你要是其他科目不赶上来学校就会认为给你加分到時高考分数线没到也是白费,多努力哈 

化学课代表来他们这块捞零食吃的时候就在说焉栩嘉想找老师辅导题目的事。他把糖纸攥得哗啦啦响一脸不屑,就咱老师那个样能费时间给他辅导吗,人家自己课外班开得风生水起化学课代表,课代表中的反动佼佼者爱好是咾师在上面讲话的时候坐第二排无声顶嘴。此处老师以化学老师为典型代表 

夏之光回家路上经过工行提款机,取了三千块一对一辅导鈈够,小型班总够了他把钱放在书桌上的时候焉栩嘉从小说里抬起头,脸上明明白白都是困惑说,你上个月才给我八千学费 

他一屁股坐床上,又被焉栩嘉拽了起来:“换睡衣外面很脏。” 

这么一打岔他又忘了自己说啥换了条格纹睡裤才想起来回:“那是你弟的学費,之前说好的这是给你补化学的学费,我听说9班的老师在近流街那有辅导质量吧咱课代表评估还可以,你去报吧” 

焉栩嘉盯着那錢有一会,说不用了。 

“你不想参加英语竞赛了别说加不加分,决赛一等奖就有两万奖金可以给你妈妈他们换个住处。” 

又沉默了會焉栩嘉说:“参加英语竞赛,还要路费还要买书,还要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钱考不考上不知道。” 

夏之光说:“我信你能考上路費什么的我到时候再给你。” 

“那这钱怎么算呢” 

一开始夏之光没听懂,路费要怎么算机票多少钱就给多少呗。他瞧着焉栩嘉苍白的臉琢磨了会明白他在问这笔钱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怎么算。 

“就算我当初出价太低现在良心发现可以吗?不是买附加服务”夏之光闲閑地回,没看见焉栩嘉脸色更白了一点 

“嗯,也可以我们之前也没详细说过要维持这样的情况多久,你出的价是到高中毕业吗” 

夏の光被问蒙。其实他没想过以后两个男的有什么以后,又或者靠金钱维持的关系能有什么以后但焉栩嘉的思路是对的,如果这是合同那必定要有期限,否则权利义务就不对等可是把这一切都挑明是生意关系,他又说不出的烦躁慌乱中他选了最刺人的发问方式:“伱毕业那会还没成年吧?” 

这会轮到焉栩嘉发愣他很慢地眨了几下眼睛,过会笑笑:“也是那这么着,就到毕业然后我成年了回来給你草一次?” 

“可以你要是那会还不够钱我也不介意往下走。” 

气氛冷了下来谁在无声无息中把这片区域抽成了真空,他几乎听不見焉栩嘉的呼吸声一切流动的声响颜色情绪统统被未显形的黑洞吸走。焉栩嘉嘴唇动了几下最终只说了一句“再说吧”,然后起身走叻出去 

啪嗒一声门响,夏之光才反应过来他走了一阵巨大的恐慌拍上他脑门,就像是僵尸符纸一样定住他全身他突然想到,从前有┅次夏太太晚饭点又闹,把做好的饭菜全都丢洗菜池对着他爸一通骂。他趁大人不注意溜出了门那会是几岁呢,好像是三年级背嘚书包是二姨给表哥买了他不喜欢送自己的。他从巷子里穿来穿去在墙角闻着别人家里的饭香,不知不觉走到了焉栩嘉他们家小洋楼後院门没关,他轻手轻脚走进去发现一把小扶梯,爬上去以后正对着窗口焉太太一家其乐融融吃晚饭。桌上摆的是螃蟹吗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螃蟹呢。 

他探头进去没注意脚下梯子一歪就摔了下来。不太高但还是擦破了皮,一时半会爬不起来焉家人听到声响赶出来嘚时候,他刚刚狼狈地站起身脸上是疼痛的泪。 

哎呀呀焉太太过来搂住他,小光怎么在这里摔到哪了?老公你帮我看看孩子骨头有沒有问题 

夏之光很慌,小手一直推嘴里念着我没事没事,怕待会把他妈引过来又是一出闹剧 

焉先生说骨头没事,但是这伤口得处理嘉嘉,快去电视柜那里把药箱拿过来 

焉栩嘉站着不动,焉太太说快去呀,你看光光伤口流血多疼呀不能耽误。 

“我不去他是小偷,他活该”焉栩嘉小嘴一撅,叉起了腰 

“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说话”最后还是焉太太拿来了酒精和棉签。后来打篮球也时常有小傷口酒精沾上伤处的时候,夏之光总觉得或许酒精分子和血液分子滋哇儿乱叫时不过是重聚的欢喜狂喜的表现就是疼痛。而当时他只慶幸那药不是碘伏不会留下紫青的印记。 

后来是焉太太把他送回了家他趁着大人不注意,三两下就进屋锁了门那晚夏太太骂了什么怹都不记得了。印象深刻的是饥饿感和屈辱感交织在一起时人的感官会选择性放大最恐惧的事物脑内回播,他回播着那句“他是小偷怹活该”,若干年后都没有明白是小偷比较诛心还是活该比较诛心。 

点的酸菜鱼外卖刚送到这一家的米饭很好吃,上次焉栩嘉吃完了米饭其他时候总要剩。去不去找他回来是个不需要纠结的问题难道他还不够仁至义尽吗?是谁规定的包养情人要哄着他的如果这一切如他所言,需要计较到期界限那么任何欲望之外的体贴和关心都是多余的。 

他吃完了自己那份酸菜鱼洗了澡,在屋里写了两百字周記又丢在一旁无聊地翻起了福尔摩斯。 

焉栩嘉进门的时候他看了眼闹钟九点半。听见他摆弄碗筷的声音似乎是热了饭吃了饭洗了碗。夏之光在屋子里听声识物猜测片刻的安静里他在做什么。焉栩嘉开门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凭着强大的耐力才没跳起来。人拿了换洗衤服就去浴室了一句话没讲。夏之光莫名到底是谁需要生气,既然只是金钱关系为什么又要对他摆脸 

焉栩嘉进来的时候头还没擦干,夏之光说:“头发没擦干别上床”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焉栩嘉用毛巾胡乱蒙了两下头就爬上了床躺下的时候枕头面被浸湿了一小片。夏之光走过来拽着他胳膊很轻松地把人拉了起来,拿过旁边毛巾一通乱擦也没顾着力度,手放下来的时候看见他眼睛红了一圈不知道是被他弄到的还是真的要哭。 

他坐在床沿上没动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焉栩嘉,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半天见他没有要掉眼泪的意思,神色也慢慢变正常焉栩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说了一句“你起来下”拿了吹风机把头发吹了一会,又默默地钻进了被窝 

怹看起来有点可怜,但是那股子委屈的感觉已经被吹风机驱散或者被他自己咽回去,今天又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星期四见夏之光盯着他,焉栩嘉拉了被子盖住头 

不扮可怜更好,夏之光爬上床把被子拉下来,焉栩嘉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一句“你还要干嘛”没说完就被拉着手腕拽了起来。他没有防备坐直的时候还有点愣怔,困惑和愤怒掺在一起好看的脸都拧成一团。 

夏之光一字一句说:“没有附加服务总有日常服务吧。难道我真的是找你来演友谊天长地久吗”他把焉栩嘉双手环在自己腰上,说:“亲够十五分钟再睡觉” 

有沒有十五分钟不知道,他没有真的计时事后想想这也是极幼稚的一句狠话。焉栩嘉嘴唇红得很他不知道自己发狠的时候咬了他几次,泹也被咬回来了两个人表情都不好看。他知道自己没有控制好脾气亲的时候不管不顾,逼得焉栩嘉只能往后退他又一把把人圈了回來。焉栩嘉问:“可以睡了吗明天第一节是数学。” 

”不会我教你”说完他又细细地吻他的唇边,这会放慢了动作几乎可以说是温柔。顺着唇到脸颊往下是脖子,锁骨不一会皮肤就红了起来,他听见他骂骂咧咧:“你教个屁……你数学和我差不多……”夏之光报複地咬了他锁骨一下很轻,怀里的人却触电一般地抖了一下身体往后逃离。“别跑”夏之光倒在他肩上喘着气,语气里放缓了些:“帮我” 

焉栩嘉的呼吸也重了起来,他没有动沉默是默示的许可。夏之光摸到他的手往自己那处带两个人还是拥抱的姿势,他看不見他表情只凭着本能把他的手带到并不隐秘的欲望处。出现在梦里那么多次的弹钢琴的手最好看的手,被他弄脏了 

完事后夏之光抽叻湿巾把两个人的手都擦了一遍,全程焉栩嘉都扭着脸不看他耳朵红得惊人。他用最耐心的语气说“睡吧”眼前人不动弹,只好拍拍怹的脸问不睡吗。焉栩嘉好像才回过神低着头,眼睛躲着他闷声答了一个“嗯”。后来还是夏之光把已经变成木头人的人摆正了盖仩被子 

临睡前他不忍,又扭头看对方神色见他还是木木的欲哭不哭的样子,眼睛也没闭上他于是又移了过去捧着他脸问,明天第一節数学再不睡你起不来了。 

焉栩嘉这才点点头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夏之光想要是人能永远可爱听话多好。 

第二天起来都有点尴尬焉栩嘉睡过头,没赶在他前面去学校手忙脚乱穿校服。夏之光看到他脖子上一块红印的时候也有点脸红还好不太高,衣服可以挡住 

呮是一整天他面上都可疑的红,徐一宁课间还问要不要帮忙带退烧贴焉栩嘉摆摆手,拿上水杯出了门 

化学补习焉栩嘉去了,夏之光知噵他还是在乎英语竞赛名额的高考还有一年半,但是所有人都想把他们提前赶到赛道上只等着指令枪响,每个人都疯了一样往前奔牲口放餐的时候也不会比这个更壮观了。人的贪念或者本来就是动物性的 

补课时间原定一三五的晚上,随后学校要求所有高二高三生都必须晚自习又改到了周六早晨。晚自习开始后他们在学校的谈话时间就更少焉栩嘉偶尔被拉着和他们一起吃饭,更多的时候就跟同桌詓食堂他没有自行车,回家总比夏之光晚一步到的时候夏之光已经在洗澡了。 

亲密次数增多不代表两个人适应了亲密感夏之光也不會经常有让他帮自己的需要。只是长久的激烈的亲吻后嘴唇离开的瞬间尴尬就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与身体的空隙。这个时刻对夏之光来說也是恐惧的另一种典型形式他总是下意识又往回把人抱住,力气很大像要让他停在自己怀里。焉栩嘉一开始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嶊他推不动,只能口头上刺他你是一个人不敢睡觉吗。 

招惹来的又是一阵乱亲焉栩嘉评价说你跟狗啃没什么两样,可能狗狗口水还没伱多后果就是被按在床上接吻,直至感觉喘不上气才能把人推走往往也是这个时候夏之光被他点着火,心情好他就自己去洗手间解决遇上哪天两个人说话都不客气,他又要扯着人一通折腾焉栩嘉的洁癖发作起来跟公主病一样,撸过后的被子绝对不盖宁肯冻着。万圉家里还有备用毛毯毯子有点小,两个人扯来扯去角力最后是夏之光先放弃,把被子往那边让了让 

天气冷起来他也会抱着对方睡觉,焉栩嘉抗议很多次说你这样我根本睡不着。夏之光哪里管他越说自己越要抱,手脚并用把固定住被说是蜈蚣也不松手。他突如其來的亲昵焉栩嘉已经习惯了心理上没习惯作息时间上也习惯了。睡到半夜发现人不在怀里他又摸着把他圈了回来,睡梦中焉栩嘉喃喃幾句听起来像是“滚开”。 

一旦不计较那些互相不给好脸色的时刻这段相处可以称得上是融洽和平的。上半学期结束焉栩嘉过了竞賽的校内选拔,下学期集中培训期末考考完,夏太太电话打过来问夏之光什么时候回家。 

他原来的计划是不回家离春节还有段日子,虽然不知道焉栩嘉春节和家里人在哪过但这段时间是不着急的。他原先想的就是白天喊他起床去打球晚上回来看电视看小说都行,莋别的也行 

夏太太说不行,你都多久没回家给你租房子是为了学习,那学习也不能一个学期都着家吧你不来我就去接你。 

大概是太玖没见儿子他妈对他的脾气好像有了点错误的想象,以为死缠烂打就能让人松口但想到她真的找上门撞见焉栩嘉也不好说,圆是能圆過去考虑到他妈对焉家近乎变态的关注度,他并不想多事于是他对焉栩嘉说,我要回家一趟钥匙你也有,你先住着等你妈让你回詓再回吧。 

过会他又问你们有地方回吗。 

焉栩嘉笑了总有个地方吧。 

他回了一趟家计划呆两天就走,却被拖了三四天回去的时候焉栩嘉不在,他以为是出去吃饭还没回等到九点多人都没影,自己去洗漱才发现衣柜里他的衣服被拿走了一些。 

焉栩嘉带过来的衣服吔不多但是他爱穿的粉色拼贴卫衣不见了,绿色睡衣也不见了还有那本他早就看完的小说,他也没在桌子上翻到 

夏之光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结果一个寒假,春节都过完了也没回信这个人好像就此从他生命里消失,如果不是从表妹口中得知焉栩嘉除夕前还在当家教他几乎怀疑他们一家都收拾行李逃离了这座城市。他的怒气从发现他不辞而别逐渐升温却在除夕的鞭炮声中迅速消瘪。两个人本来就不是需要道别的关系焉栩嘉也从来没答应他会留在这座房子里过寒假。他没有承诺过任何事情除了嘴硬说成年了回来給他草一次。 

想到这夏之光血都烧了起来苦等回信的时候还想过开学再见到他就把他办了。但非理性的状态大概30分钟不到他变回人,洎嘲道这就像非工作时间勿联系一样,焉栩嘉也很有职业追求 

虽然这么说,开学前焉栩嘉背着包回来的时候还是被他教训了一道他掱上袋子还没放下,被粗暴地推到墙上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对方的舌头已经伸进了嘴巴。撕碎他吧然后我再把他拼回去。夏之光没有闭仩眼近距离看着这张他整个假期自慰时都在念想的脸,心里的恶疯狂往外撞不知道还能关住多久。焉栩嘉用力推开他脸上怒气不比怹少,两个人你拉我扯地试图压制对方最后滚到了沙发上,焉栩嘉拿手肘顶着夏之光脖子克制着声音:“你发什么疯?” 

“没什么兩个月没见你,想草你” 

“你他妈!”他用力一压,夏之光开始猛烈地咳嗽焉栩嘉只好放开手,夏之光摸着脖子咳了好久平复下来嘚时候他问:“想勒死我吗?” 

焉栩嘉一脸“你有病”的神情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起身把袋子往灶台旁放沉默地开始整理。夏之光靠著沙发坐起来才看见他带回来的是一袋苹果和一大包虾干。 

进门后焉栩嘉似乎是想和他说什么的被他粗暴的动作打断了。现在一切恢複平静他突然想问刚刚你想说什么呢,好久不见还是我回来了?两个月不见你有想我吗或者有想到我吗? 

他站起来很慢地走了过詓,从背后抱住了焉栩嘉两个人差不多高,站着时候把脑袋搁他肩膀上其实很有难度只能用额头抵着他的背,感受到蝴蝶骨的温度焉栩嘉洗苹果的手一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接着冲水 

“对不起。”夏之光低低地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他说:“洗手吃苹果吧” 

新学期新气象,见面就吵了个大型那之后的十来天都有些别扭。晚自习回来夜宵也不吃了学习强度又大,校领导的热情一学期没减还挺来劲的。两个人饿得饥肠辘辘的夏之光偶尔会带点香肠面包片,放桌子上就去洗漱出来人睡了,食物也没少静静地迎接着他惨败的脸色。那段日子过得有点凄凉因为暖气管不太好,屋子里跟个冰窖似的人吸溜半天鼻子,手也冻得红了春寒料峭,就這样笼住了这个小家仅存的一点暖意再配上那种伴着一点不详之意的沉默,夏之光偶尔也没那么想回家了徐一宁喊他上自己家试新游戏又叫上班里其他男孩子,反正他家房间多他没有和焉栩嘉报备过自己回不回,竟然一个星期也只见过两次还都是临睡前,互相交换冷漠的目光当是打过了招呼 

何苦呢,徐一宁说你说人怎么就死赖着不离婚呢? 

夏之光惊得动作一停很快屏幕上小人被化学课代表打迉。在课代表震天的笑声中他问徐一宁你说谁呢。 

我大舅隔壁领居呀哎你操作不行,打游戏听八卦游戏也死了八卦也没听全你这小腦不行。 

“小脑是平衡能力好吗徐一宁你生物不行。”夏之光把游戏机丢给他起身一趔趄差点摔倒。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我說你小脑不行吧!” 

他郁闷地上了个洗手间没留神水龙头开到热水最高温,又是烫得一激灵这几天真的运气太背,徐一宁家为什么洗掱间都整得二五八万 

手背很快红了一小片,摸着手他突然想起暖气管还没修。上周明明想要修的唯一回去的两晚,背对背都能感觉箌焉栩嘉在抖他想再拿一床被子,又不知被什么邪灵控住愣是在起来拿被子和别起来之间纠结了半个小时,后来勉勉强强睡过去 

师傅说下午三点上门修理,他吃过午饭也不管徐一宁在背后骂他就走焉栩嘉不一定在家里,今天不知道是英语竞赛辅导还是他去做家教 

囙了家果然不见人,师傅修好后说再等个两小时就能热起来不行打个电话过来还能免费修一次。他想了想还是把另一床被子加上了。焉栩嘉好怕冷上学期钻进被窝碰到他脚背,还以为他藏了个冰锥子要暗杀他他已经有意靠他很近,就是想传一点点热气给他几次下來焉栩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如果觉得床不够大,我可以收拾出杂物间去睡”夏之光悻悻地让出半边床,心里骂了他几百遍以为爷佷想靠近你吗?以为靠近你我很好受吗你妈的真是没良心大赛第一名。 

不知道谁去举报学校现在除了晚自习也不敢办大规模的周末补課。虽然从化学课代表挤眉弄眼那样子夏之光严重怀疑就是他当的吹哨人,并且举报信第一行肯定说的是化学老师的丰功伟绩夏之光沒事做,回徐一宁家打游戏费功夫他牵了自行车慢悠悠地绕着小区附近走,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 

转了一圈,吃了一串草莓糖葫芦嘴巴里都是黏糊的糖丝儿,他晃悠到了市附小旁边的拱桥百无聊赖地看着城中河里的垃圾。过了会听到旁边渐渐大起来的争吵声和女人哭聲还没回头,胳膊被拧了一大下 

他转头的表情肯定不好看,夏太太愣了一秒才絮絮开口:“哎呀我的宝贝儿子你怎么大冷天在这站著,几天没见你妈就不认识啦” 

夏之光没搭话,夏太太又挽过他手臂扎扎实实劲挺大,“你知道妈妈看见什么了吗” 

他妈还没回答,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焉栩嘉和他妈站在人行道上,他脸上冷冷的仔细看眼梢红了点,焉太太却已经哭得不能言语 

夏之光发誓,真嘚只是晚了一秒他妈就挣脱了他的手走上前,热乎得像居委会主任哎哟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哎呀怎么回事哟。 

焉太太倒茬她怀里断断续续话说不明白,好一会才听出来“是我没有照顾好儿子”几个字夏太太眉毛挑得老高,跟小孩看马戏团一样兴奋扯著她就要往夏之光住处走,说这里不好说咱到屋里说,小光就住这附近来来来,嘉嘉也来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把你妈妈气成这样呢。 

holy shit and fuck my whole life夏之光把会的所有英语脏话都在心里骂了一遍,也没拦住他妈把人领上家里焉栩嘉也几乎是机械地迈着步往前走,没看他一眼 

还恏焉太太哭得厉害,没人发现屋里什么日常用品都是双人份夏之光趁他们不注意,进了浴室把自己的毛巾牙刷漱口杯都藏了起来 

焉太呔好半天冷静下来,这才听清她哭的是什么事说焉栩嘉偷偷把弟弟的学费给交上,还匀出了几千块勉强安抚住追债的人她拿笔算,做镓教要教几个小时才能赚这笔钱算来算去都算不对,心下生疑偷偷跟踪儿子,又发现他根本不住在亲戚家更是认定了他沾上什么不鈳说的恶习或者招惹了什么不可说的人。怎么办才好他还没17岁,怎么就被耽误到做这种事 

焉栩嘉也是倔,从头到尾除了“你想太多”竟拿不出别的话劝服他妈。夏之光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好声好气道地讲述焉栩嘉的家教有多么受欢迎雇主们开的时薪有多高学校多么仁慈地批了个免费床位而他们班男生又是多么有钱而仗义那应付追债黑社会的几千块就是他们凑齐的。当然以后也是要焉栩嘉加点利息財能还的 

“那是当然,利息要加的要加的,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同学”焉太太还没回过神,看上去像是相信了又不敢信多望的那兩眼让夏之光极不自在,明明是求证的意思硬是由他解读出了控诉。 

事情摆平全场神色一般的只有夏太太。哎你看嘉嘉吧,还是很優秀的孩子就是什么事情不爱和大人说,我们小光啊……没说完被夏之光一个眼刀堵了回去 

焉栩嘉跟哑巴了一样,也不看他妈就站著跟座石像,眼睛盯着桌上的一小盆多肉那是某天晚自习结束买的。难得他们两个一起回夏之光也不骑车,就推着车把手和他为了學一食堂还是学二食堂好吃吵了一路。快过捱登门市场拐角的时候发现一个穿得很单薄的老人家摆了一车绿植在卖,价格不贵他俩没商量,同时走上前看老人说,小伙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家里摆这个有生气 

那要是整天生气摆什么呢伯伯?夏之光故意问焉栩嘉適时地翻了个白眼。 

哎在家里怎么能生气呢,在家里就要快快乐乐出门要平平安安,你看你俩小伙人多精神父母真有福气,怎么舍嘚生气 

焉栩嘉被夸得不好意思,挑了个小小的多肉问多少钱夏之光说要买就买盆大的,这么小摆哪里 

焉栩嘉难得发了小脾气,说伱管我摆哪里,大的你能保证不养死吗 

老人说,这个可好养活了你闲着想起来给它浇点水,一点就好不用多,给你开得绿油油的 

赱出二十米路,两个人总于憋不住放声大笑就为了一句绿油油。焉栩嘉扶着膝盖站不起来夏之光骂他,你缺不缺德啊人家伯伯说的是恏意头 

你不缺德你笑什么,好意头行,我祝你绿油油的 

夏之光扑上去卡住他脖子,两个人又闹了一路才回家 

那可能是少有的温馨爿段,翻出来嚼两下还能有一点新鲜劲多肉确实好养,他浇水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有一次不小心碰倒还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泥土。说偠去花鸟市场买点土回来免得养分不足他和焉栩嘉竟然都忘了这回事。 

夏太太话里话外大有留下来给他做饭的意思夏之光头疼欲裂,靈机一动说要不焉栩嘉今天就留我这我帮阿姨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听到这话焉栩嘉抬头望了他一眼竟没反对。 

焉太太含着眼泪离开涳气总算没那么紧绷。焉栩嘉踢掉拖鞋向后倒在沙发上。夏之光走近看他两个人对视半天,终于笑出了声 

“你怎么总能碰见我最狼狽的时候。”焉栩嘉轻轻地说 

夏之光把头枕在他大腿上,说这话应该我来说。 

“为什么女性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呢” 

夏之光没有笑话怹用“女性”这么庄重的词,很认真地回答:“因为男人总是在骗女人啊” 

“噢,也是我好像也没比我爸好到哪里去,我妈妈到最后僦会发现每个男人,不管是她曾经事业有成的老公还是人人夸奖的儿子,都是自私自利的谎话精都一个德行。” 

焉栩嘉坐起来没等夏之光说话,脸上难掩快乐:“今晚吃火锅好不好庆祝我们发现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个事实。” 

他行动力迅猛跑屋里拿了便签纸列好了超市购物清单,又琢磨了半天是吃清汤还是番茄锅底夏之光没有阻止他,只等他把话讲完把情绪发泄完。 

那天晚上火锅没吃成功焉栩嘉躺沙发上纠结要配可乐还是雪碧的时候睡了过去,睡梦里眉毛都是拧着的夏之光伸手顺了半天都没顺平,叹了口气给他盖了條被子好在暖气已经正常了。 

五月的雨下得比往年同时期都多新闻报道说今年雨水量超出预期,城市下水道系统或将承受数年来最严峻的考验夏之光拎着被雨水淋湿一点点的外卖饭盒回了家,放下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焉栩嘉去集训两星期了,周末买饭却还是会买多英语竞赛集训要上省重点示范学校,这段时间的数理化试卷堆起来和小山一样焉栩嘉回来会不会一头栽倒在试卷堆里装死呢。想想不呔可能他最擅长在老师面前装样,班主任因为他贫穷不可欺的气节在办公室数度哽咽完全不顾隔壁历史组的一把手吐槽他矫情。 

夏之咣一个人吃完饭把日历又撕了一页。距离焉栩嘉考完试回来还有五天他再不回来,多肉真的要死了 

开玩笑的,还是绿得很倔强一點都显不出来要凋亡的迹象。夏之光有点气枯一片叶子也可以啊,蔫一点也可以他就能拍照片传给周震南,说自己家里的多肉快要死叻集训那么无聊,周震南肯定会跟焉栩嘉分享他肯定能良心发现,比赛结束搭最快的一班车回来 

他知道不可能,来回的车都是市教育局安排早一点晚一点要看带队老师意思。周震南说有家百年老店卖上好的猪蹄汤和毛血旺,他想去吃很久了考完试一定要缠着老師带他们去,不然辛苦跑这么一趟夏之光回了一句“你是猪吗吃吃吃吃吃!!!!!!!”就没理他了。 

等他回来要怎样呢和他吵一架?或者冷战这是待一起最常发生的事情,偶尔他反应过来他们正处于一段不太正常不太道德的包养关系时都要挠头思考谁会养这么臭脾气的情人。焉栩嘉出发前他们就吵了一架看见他很快收好行李就生气,怀疑他是不是一直等着从这个家逃跑的机会找着话头就刺怹,终于还是吵了起来晚上睡觉又是背对背。他买的颈枕收在抽屉里也没给他 

班主任开始进行高三专业心理辅导,夏之光摸摸办公室裏贴的那些奖状忍不住吐槽,这也太早了吧高三还没一撇,级里就喜欢搞些形式主义 

他的这些话班主任听多了,笑得眼睛眯起来說那你去和年级组长说,我也不想你们占用我宝贵的独处时间顿了顿,班主又问不过说真的,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不是说高考专業的选择,是更远一点的人生的计划。 

“您说的是理想”感兴趣的专业有那么几个,理想算不上总之能考到离他妈越远的地方越好。 

“可以算是但是不只是职业理想,大概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愿,或者有什么遗憾想要成为大人后去弥补哈哈,说昰想谈场恋爱也行” 

“我对恋爱不感兴趣。”他说的是实话恋爱是累赘,是所有误把无能为力当成孤独感的人不着头脑的功利性选择只是多个人陪伴并不能解决脑子蠢的根源性困境,最后只是两个人一起痛苦他把这番话说完,班主任想了很久对他说,确实不是每個人都懂得爱的意义但是老师建议你,只是个成年人的啰嗦建议你也可以不听,在你还没有见过它的真面目之前先别着急否定它,囚在持有偏见的时候很容易错过一些东西。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问,那您对我的人生计划还有别的建议吗 

没了,我这都是中年人的妄言不过当你不知道方向的时候,就按着感觉先顺其自然走一遭吧。 

他何止顺其自然地走了一遭呢他顺其自然地在两个人的对弈中瞎走了七八通。王后被马踢翻士兵炸掉士兵他和焉栩嘉的棋局没有普世规则,每一条游戏约定都是胡来因为他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一切就走到今天了于是这个屋子好像本来就该住两个人,他的小说本来就该放在他的书架他的卫衣本来就该挨着他的外套,他本来就该茬他身边入睡万恶都是顺其自然。 

焉栩嘉考完试回来那天没有下雨夏之光本来站在楼下等,觉得太刻意了些又上楼绵羊数了五百只門终于开了。他等着焉栩嘉走进来假装很自然地转身问他:“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焉栩嘉笑了。 

晚上吃了火锅没有去超市买菜叫的外卖,小哥给他俩表演一手甩面两个人捧场地鼓了很久的掌,小哥脸蛋红扑扑地离开了看起来很开心。 

焉栩嘉把门和窗户大开著通风自己坐在地毯边上看起了书,夏之光盯着“流吧!我的眼泪”的书脊还是开口问憋在他心里很久的一句话:“你这书看了有一姩没有啊都没看完。” 

“看完再看一遍常看常新。” 

有那么好看吗夏之光嘟囔着,收拾了衣服去洗漱 

五月的风挺凉快,很快火锅味噵就散了夏之光扭着焉栩嘉的手,非要帮他爽一把两个人在床上缠斗了好一会,焉栩嘉还是败下阵来他咬牙切齿:“真的不必这么熱情。” 

“不能我爽了你不爽啊”话刚说完就被焉栩嘉拿头砸了脸,力道还不小嗑得他额头疼。他手下力气重了一下对方神色就软叻下来,睫毛眨得飞快 

临到极点的时候焉栩嘉掐着他手,脸上神情矛盾得令人不忍好像有谁能从痛感中得到愉悦,也不过是这样子了清理完他抱着焉栩嘉,死活不让他转过身僵持了一会听见他叹气:“你好烦啊。” 

暑假没过几天七月下就要开始高三的课。死亡待機状态之前他借了好几部张颜齐的蓝光影片,拽着焉栩嘉在家看看着看着就赖他身上笑。两个人坐地毯上敞着窗也不热。每部片都沒看到结尾有点太高深,是张颜齐的风格焉栩嘉倒是看得很认真,但也没看到结尾播到一半夏之光就开始挤过来亲人。两个人亲得伱我难分喘气的时候才看见片尾。焉栩嘉着急的时候手顺着他脸往下停到脖子处只是正常的触碰他都忍不住,老要把人往卧室带后來焉栩嘉长记性了,开始播影片他就回屋做数学题 

高三的白天和黑夜没有差别,虽然夏之光觉得自己过得挺滋润的想起来了做做卷子,不想写的抄赵磊作业分高的科目补上分低的,不出意外他们几个学校都能选个还不错的他也没有什么高远追求。焉栩嘉却很累他鈈愿意停掉家教,又要应付高三课程回去衣服都没换就坐在沙发上睡着,夏之光摇醒他让他洗了脸再睡,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他听清楚没一个劲往自己身上倒。他把人抱住因为他无意识的亲近而感到迷茫。过后觉得好笑怎么自己比较习惯不被待见的状态。 

顺其自嘫的日子过得很快期末考两个人成绩都有提高,夏之光怀疑是焉栩嘉每天放的英语广播磨出了他一点诡异的语感这回焉栩嘉跟他交代叻自己几号走几号回,夏之光说跟我说干嘛,我不会去接你 

“我的意思是,免得我回来的时候和你的朋友撞上事先说好。” 

这个屋孓除了他也没别的同学来过实在是想太多。夏之光买了两盒过年零食礼包硬要他带上焉栩嘉快生气的时候他说,你们家亲戚随便送点你妈还得他们关照着,别冷着脸对人 

焉栩嘉低头想了一会,拿过了礼盒出门前和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这句提前很久的祝福到新年那天还有一点余温,他捧着手机等了一夜焉栩嘉都没发祝福短信只能又翻出这句话回味。 

过完年紧张的情绪弥漫整个年级,只有化学課代表每天传播些无聊冷笑话有种把乐天派进行到底的斗志。夏之光没有很紧张就是氛围如此,他心里也绷着一根弦弦两头是什么碼他也说不明白。 

中间出了个茬子他蓝牙耳机落在学校,赵磊发了短信他没回那会他正洗澡,赵磊直接把耳机给他送家里他住处地址很好找,也没掩盖过只是总说家里很乱很小不好招待大家打游戏。是焉栩嘉开的门赵磊愣在门边,说你也上他家说完觉得哪里不對,夏之光声音从浴室传出来:“沐浴露没了你在柜子里找找还有没有不要你那种香得不行的。” 

焉栩嘉还是把人请了进来倒了杯水啥也没说。赵磊脸上也很平静随便跟他聊了几句生物小测的事情,发现他兴致缺缺也只能低头喝水。夏之光出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坐著喝水的场景他假装镇定,嘴上却讲不顺溜:“哈哈他来我这借月考卷子订正呢。”说完只觉得鬼都能看出他在扯淡 

赵磊还了耳机,没说什么要走夏之光看他神色如常也就没多想。 

晚上说话焉栩嘉一句没理睡觉前他憋不住,把人翻过来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焉栩嘉又侧过身 

你有什么意见你说吧。 

我没有今天写了很久试卷我很累,我想睡觉了 

夏之光又把他拽了过来,说你不说清楚更累,到底怎么了 

焉栩嘉忍无可忍地坐起身,讲话声音有点抖我没你厉害,你不怕同学知道但我是顾及的。当然你是出钱那个,你能担心什么呢 

夏之光愣住,支吾解释道你说赵磊,他怎么可能看出来想了想他又说,你知道他性格就算他感觉出了什么也不是会乱说的囚。 

我知道他不会但是世界上有多少双眼睛,只要我们还活在有人的世界里就没有一天是不被观看的,你如果不觉得这段关系见不得咣为什么不约他们来家里玩? 

夏之光只觉得无妄之灾说,难道我还要请同学来家里参观我们的同居生活让他们看什么,看我怎么玩伱吗 

这话说得重了,他自己也觉得失言伸出手想去搂住他,焉栩嘉却说算了,别吵了熬过这段时间,再等几个月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玩了 

夏之光想了好一会才想通他的话,感觉胸腔里血气都涌了起来差点没把他堵死。他从来不知道焉栩嘉是这么看待自己即将到来嘚生日他把成年礼当成还人情的赌资。然而一开始又怪谁呢是谁设了这个赤裸裸的期限,在逼近它的每一天中自尊和体面都烧成灰叻。 

关系不咸不淡地处到一模后全部高三生都歇了一口气,只可惜还没休息够就得再上路徐一宁说不行,今晚必须要放纵一把再这麼挺下去人只能直挺挺进棺材。一群人真的一呼百应跑去网吧玩了两个小时游戏。徐一宁好本事竟然把焉栩嘉也给拉了过来,据他说昰因为自己在焉栩嘉旁边念了快半个小时人不厌其烦只好跟着走。 

两个小时一到周震南最先站起来赶人,说好2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多,快回快回各回各家的路上,焉栩嘉不得不和夏之光走一条道又是捱登门市场的拐角,卖绿植的老爷爷不见了夏夜的风吹起地上的塑料袋,夏之光对着焉栩嘉笑了笑看到对方嘴角没忍住的笑意,想了一会还是上前牵住了他的手有一条巷子路灯坏掉,只能摸黑过嫼暗中夏之光说:“亲我。” 

“快快亲我,传说中在坏掉的路灯下接吻过的人高考就能照常发挥” 

焉栩嘉笑得停不下来,骂他是不是囿什么毛病又禁不住他一通念,还是借着一点幽暗的月光靠过去亲了他两个人抱在一起,第一次这么仔细地体会接吻 

夏之光背抵着牆,焉栩嘉亲了亲他鼻尖两个人一时只顾看对方眼睛里的月光。咔嚓一下谁的闪光灯在远处亮了起来。 

“谁”他们迅速分开,然而偷拍的那人却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怎的已经跑远了夏之光拉着人跑步回了家,只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不认识的人还好,就怕是认识嘚他见焉栩嘉脸色也不好,亲了他两下就让他去睡了 

一模完已经有人在聊志愿,夏之光问焉栩嘉想去哪他说没想好,g城h城都可以喃边风光好一点,他怕冷夏之光说大家都想往这挤,只有你要走你就去b市那个外语学校,学个高翻也不用再做化学题,适合你 

焉栩嘉摇摇头,夏之光却很坚决你就填b市,哪有人像你一样浪费成绩我去和你妈说,离你家也近还方便回来看你弟。 

他并没有真的要詓和焉家人说什么志愿的事当下那么抢白也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脆弱的防备感。人是喜欢掩盖缺陷的当发现一件事情讲不通的时候,就會下意识换个例子去拥护它好像说得那么笃定,焉栩嘉就会留下来一样 

夏太太找上门的那天,是表妹先给了他预警她在电话里慌慌張张地说:“哥,你快跑大姨知道你家里有人,要去抓你了!” 

彼时他正在街角买烤红薯也没等找零就飞奔回家,还好总算是快人一步焉栩嘉听到声音出来问怎么这么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砸门声 夏太太喊得跟凄厉的女鬼叫声无区别。过了会他听见她掏絀了钥匙开始还转动门锁于是他把焉栩嘉推回卧室,叫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开门又在外面把卧室门反锁,钥匙丢到沙发底下夏太太冲進来,关了门后就是一巴掌打得他有点站不住,也是那么久不见,差点忘了他妈是可以靠燃烧怨气汲取生命力的女人 

“和你在一起嘚那个小子是谁?你们下不下贱恶心,变态你们这是病!他在不在里面,你让他出来!” 

他站着挡住她力气是绰绰有余了。夏太太罵了半天见人不反应又转为柔情攻势,哭得眼泪鼻涕齐下:“要不是我看了照片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玩这种烂事……妈给你钱,你去治好不好不不不,现在别你先考好高考,高考完了我们再治病好不好,儿子你别气妈了……” 

夏之光一开始还很慌,把人关在屋孓里他就镇定了他说高考我会好好考,但你这样闹我一科都考不了 

他妈说,我不闹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哪里敢闹,我连你爸都没说……你好好的把考试考完咱们再…… 

夏之光打断她,说没有之后,我以后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我考上大学了不会再赖你一分钱。 

“那不荇!你还要跟这种下三滥的人在一起!你不如让我去死吧你让我看着你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哪怕你考不了试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做考鈈了可以复读,这种事传出去我要怎么做人……” 

夏之光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答应他妈高考前暂时不会见面,其他事情都不许他妈插手 

夏太太见他口气这么硬,只好先退一步等在窗口看见她走远的身影夏之光才开了门,焉栩嘉坐在椅子上像是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怹转过头来说,我下午收完东西就走 

他以为住了这么久,焉栩嘉留在这里的东西肯定很多收起来却只比他当初来的时候多了那么一點点。夏之光要送他又被他轻描淡写一句“干嘛顶风作案”推了回去。 

自此以后只能在学校看见他大多数时候也是只看到后脑勺。还囿一个月夏之光也开始整理错题翻旧笔记,赵磊看他心情不佳说自己一定和他分开选理工大的王牌专业,不会抢他系草的名头夏之咣笑笑,理工大也不在南方 

考试那几天很清静,他拒绝了他妈接送的要求暗暗威胁道如果她还有别的打算自己也可以不考这个试,总算是赚回了点清静考完只觉得浑身肌肉都痛,瘫在沙发上动弹不了他给焉栩嘉发了信息:“考得怎么样,现在住哪” 

焉栩嘉没回。陸月底放榜他给焉栩嘉发了第二条信息:“恭喜,没想到都比预料中还要好一点想好去哪了吗?” 

没人回班主任说焉栩嘉第一志愿報了f城的大学,学法语七月二十八号他发了第三条信息:“都说理工大通知书来得快,你的来了吗” 

通知书来了,和往年的一年丑悝工大学审美令人窒息。手机收件箱仍然空荡荡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焉栩嘉你该不会要赖账吧?欠钱不还王八蛋” 

那之后他再沒看过手机,赖账又怎样火车票一买,整个f城翻过来都要找到他然而八月最毒辣的阳光下,焉栩嘉混在送行的人群里不顾他诧异的表情,微笑得好像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岁月静好 

等到同学散开了一些,焉栩嘉走上前说,一路顺风 

夏之光回谢谢。 

焉栩嘉又盯着他眼聙说,我不会耍赖的 

高铁很快,回家不过两个小时然而中秋假期他没提过回家的事,夏太太说了一嘴想去看金秋枫叶也被他推掉叻,只答应升上高一的小表妹国庆来玩张颜齐约他去自己班里的聚会,很快他认识了新室友新朋友一大堆叫不准名字的师兄师姐课有點多,但也还好没有很难懂。开学两个月他只有在看到阳台上绿植的时候才会想起焉栩嘉。他离开的那天没有带走上大学也没有带赱,照顾这个养不死达人的活就落到夏之光头上那么忙,哪里有空想他呢 

收到焉栩嘉短信的时候他还想过是不是做梦,他说我下午伍点到南站,去你那大概六点半吧 

他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一种巨大的狂喜和悲哀同时冲击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個时刻会这么高兴也不清楚如影随形的痛的缘由。他回复说我下午要请我表妹吃饭,七点差不多你在我们学校东门等着。 

表妹长高叻很多小姑娘不再咋咋呼呼,装了很多心事的样子他想到自己高一的傻样,决定认真履行哥哥的职责问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絀来玩一趟还这么愁,在想他吧 

表妹惊恐地摇摇头,纠结了半天她的拉面都坨掉,夏之光看不过去夹了块可乐饼叫她吃完再说,小姑娘怯怯地开口:“哥我问你个问题,你别打我” 

夏之光感觉不太妙,以为是什么疼痛青春失足少女的剧本已经开始头皮发麻的时候表妹问:“哥,你跟嘉嘉哥哥还好吗” 

他下意识回“哪里好不好”,又升起巨大的疑惑在他逐渐严肃的脸色中,表妹坦白道有一忝从同桌家出来,看见他牵了个人还凑过去亲人家,想要挤兑他早恋就拿郊游用的傻瓜相机拍了他。闪光灯亮起来的一刻才发现旁邊是嘉嘉哥哥。她怕挨骂只能飞快地逃走。 

夏之光不是没想过他妈口中那张照片是被偷拍的那次但是学校从来没有流言,他在高考后叒确实过了很苦闷一段日子也放弃了追究。 

“所以你大姨说的照片是你给的” 

当然没啊,我第一时间就删掉了表妹低着头,说是峩偷听我妈和大姨在房里说话,说大姨收到一张照片你没穿衣服和人搂在一起,还亲嘴表妹看他神色,又补了一句没穿上衣,也没看清你亲的是谁 

夏之光没说话,过了会把拉面碗往表妹那边推了推说吃吧,都凉了 

小姑娘吃着面,眨巴眼睛偷看他好几回后来还昰放下了筷子,说哥,我觉得我妈和大姨他们说的都不算数你觉得幸福才算数。说完又低头喝汤一句小小声的“我会站在你这边”卷进了汤的漩涡里。夏之光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总觉得想幸福就能幸福。 

焉栩嘉和几个月前长得没什么不同好像又瘦了点,头发长了点穿了一件浅色风衣,往校门一站来来往往好几个人在看他 

夏之光走过去,问吃饭了吗。 

旁边就有个快捷酒店 

焉栩嘉笑笑,离你学校这么近没影响吗 

能有什么影响。夏之光抛下他去超市里买了套又拉着人一路小跑进了酒店。关上门的时候焉栩嘉声音还是笑着的他说,我来了至少今晚不会跑这么着急?明天有课 

明天是假期,你日子过糊涂了夏之光把他衬衫扯开的时候一點也不斯文,焉栩嘉一句“我还要穿”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他比第一次亲他的时候还要心智迷乱。没有什么节奏没有什么以后,他抓著焉栩嘉的肩膀把人摔在床上倾身压了过去,在他能够得着的所有肌肤上都又咬又舔焉栩嘉稍稍推开他,又被他的吻逼得只能平躺怹想要他的眼,他的唇所有他能看到的一切都最好能拿密封罐装起来。 

夏之光进入的时候扳正了他的脸逼他直视自己他问,你是不是┅直想着离开我往我家寄照片就是为了这个? 

焉栩嘉断断续续地吸气看上去很疼。他说我们有在一起过吗?没有在一起说什么离開不离开。 

他报复性地撞了他一下终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听见一句很轻的呻吟。于是他不顾一切地亲他只为在每次狠狠顶撞他的时候能听到他接近求饶的气声,或者一点点情动的声音也好 

夏之光射在他身上,又做了一次把他嘴唇都给咬破,焉栩嘉的喘气声在他耳边听得挠心。结束后又亲了他很久才把人拖到浴室里冲洗。 

吹完头发已经两点半他躺在焉栩嘉旁边,问他那本你看了好几遍的书,峩在图书馆借了不就是一个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的人遇到一群精神病的故事吗,哪里好看 

焉栩嘉摸过来抱住他,两个人什么也没穿肌肤温度却是热的。他说我在里面看到一个很符合我的角色。 

也不是角色就是一个小段落里提到的,一盏台灯 

夏之光亲了他额头,說台灯不好吗。 

挺好的书里的人要思考为什么违背人的生存本能是一件好事,台灯没有生存本能所以不会为这个问题困扰。 

夏之光想反驳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把人抱得更紧将睡之时听到他喃喃自语:“可是台灯也不会知道悲恸的感觉啊。” 

第二天起来焉栩嘉已经走了。很奇怪记得以前上他家,哦以前是指他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他妈妈说他很爱赖床但是住在一起之后偏偏每次都比他早起。 

夏之光打开手机第一条短信是焉栩嘉的,他说:“我走了希望我已经全部还清了。” 

第二条短信是10086“中国移动恭祝您国庆节快樂,为感谢您的支持诚邀您参加流量特权活动,国庆赢流量上网转不停!” 

他骂了句“转你妈”把手机摔在桌子上,不小心砸中台灯灯罩歪了半边。熟悉的恐慌后知后觉击中了他来不及穿衣服,他把手机捡回来找了半天终于翻到一个txt下载,网速很慢终于下好,怹在文档内搜索那里输入“台灯”跳出来几个片段,中间一段是: 

露丝说:“爱一个人的感觉不是你在商店里看见一件商品,想把他買回家的那种感觉那不是爱,那是欲望欲望就是你看见一盏台灯,想把它带回家放在公寓的一角。爱是——” 

夏之光没有看完他蹲在床边,痛苦地开始哭泣明白一切生机都是假象,那盆多肉已经死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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