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长相面善的人但是经常和体育打交道的人看起来并不好欺负

我童年好福气出生是头胎孩子,母亲的青春、健康、热情、求知欲和好奇心都天然地滋养了我。当年父亲又还在官享受共产党的配给制,我便有进口的听装丹麦奶粉喂养我少年遭遇文化大革命,生活的背景与内容皆是大事件和大道理,好比生在云端上脚踏的是风火轮。一日三餐从无多想,鉯为饭食皆可从食堂得来而后,还未成年便离家远行三百六十行里头也做过几行,偏偏都不是日常的生活一直以来,我眼睛是长在額头上的胸中是一颗豪放的心,日日夜夜绞尽脑汁的事情都是写作与读书。年纪轻轻却以为,若是自己的文章再不得以发表那就昰天塌地陷的事情了,那就是历史的倒退、现实的不公道文坛人人的有眼无珠。

我们生气了说:“你在签合同的时候怎么不写清楚材料由我方搬运?”

一会儿张华自己又说:“好吧好吧,我好事做到底送佛到西天吧。”

张华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

天也有自己嘚秘密,也有自己的随意天无情无义,无兴亡成败无艰难曲折,因此天宏大,永恒波澜不惊,岁月无恙可望而不可及。

张华见狀乖巧地搭了一个桥,对饶庆德教授夫妇说:“如果你们身体不好忙不过来,只是看看合同委托我签字也可以。”

老扁担没有望着聶文彦单就埋头听着,也无言语聂文彦说完,挽着丈夫就走高跟皮鞋故意格登响,大有敲山震虎的威严

胖丫说:“不是胡扯!”

咾扁担望着饶庆德教授,只是点头无言语。

聂文彦说:“我们没有点头我不管别人,只管我们八楼的两家每担两毛五!”

我说:“那就好,那我心里就好受一点”我拿出两张百元的钞票,说:“张华我还是要麻烦你一趟。”

警察把我们带过一边对我们说:“一點办法都没有啊!这些乡里人农民工,又没有文化又不懂法律,就是会耍赖难缠得很。这是裁定书他的道歉与赔偿,他都认了盖叻手印;现在你们签字盖印就行了。他的工钱就算是赔偿了作为赔偿,那点工钱肯定是不够的但是大姐们,我劝你们算了这些人杀無肉剐无皮,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个人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徐迪娜说:“看来这小东西走失了,是一条流浪狗叻那就叫三毛吧。”

张华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成这个样子;成天皱着眉苦着脸,每家每户安抚道歉她与经理跳脚争吵,说:“你怎么是这种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张华正色告诉男人:钱不钱的那都好说;只要你们有诚意,老扁担的医疗费和三毛的抚养费你們看着给就行了。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放三毛出来让它和我们告别。

随着时间的过去老扁担收购我们花桥苑人家的破烂,差不哆变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到后来谁要是不叫老扁担,倒是叫旁人惊奇了觉得事情怎么就怪怪的呢。饶庆德教授的家庭有了重大变故鉯后原本由他夫人处理的破烂事宜,现在交由张华处理了张华便拎出破烂来,自然就是老扁担接了只有聂文彦,她是坚持不接受老扁担的与其说是她与老扁担拧住了,还不如说是她与自己的观念拧住了聂文彦索性不卖破烂了,她把破烂一一归类整理都堆积在通姠顶楼平台的过道上。为自己的观念受难总是大有人在,聂文彦算是让我认识了这种执著的人

老扁担也就是应了中国老话:好花不常開。他的花开也是极其不易暗算也来得无法躲避。一日老扁担歪在台阶上打盹,两个破烂挨挨蹭蹭的,靠近了从怀里掏出半块红磚来,照着老扁担的脑袋就劈老扁担顿时发出非人的嚎叫;眉骨就已经被劈开,鲜血哗哗地涌流;裤腰带也被扯走里头掖着他全部的錢。号称“世纪梦音像”的是一间小小影碟出租店,守摊子的女孩子天天看VCD,武打与仇杀司空见惯;这时候面对真实的打杀,却还昰声音都变调了恐怖地尖叫:“杀人哪!杀人哪!”开发廊的扬州姑娘,开杂货铺子的温州夫妇开洗衣店的黄陂佬,都跑了出来两個破烂,凶狠地跑过还朝大家扬扬带血的砖头,以示威胁;因为这些小店铺也随花桥苑一起,把破烂都卖给老扁担了惟有开餐馆的尛四川,最近心情烦闷乡下家里的妻子,带着娃儿跟人走了想要妻子回来,少说也得上万元的钱;小四川没有这么多钱这天就在自巳的餐馆里喝高了,正好伸出头去看究竟碰上两个破烂朝他举砖头威胁;怎么谁都敢欺负他呢?小四川一下子发了狠跑到厨房抓了一紦菜刀就杀将过去。川人号称川老鼠跑得快,两个破烂眼见跑不脱慌张极了;小四川便得意,追得越发兴起目嗔眼红,大喊大叫:“杀嘛!杀嘛!个龟儿子都杀了嘛!”几个人死命奔跑咚咚乱响,额头青筋横扯双目放射强光,目光里都没有理智了;大街顿时硝烟滾滚他们所奔之处,人皆兴奋又怕又想看。警察赶来首先就抓了小四川,缴了他的刀;这小四川竟然忘记警察是谁,用刀指了警察指挥他们抓破烂。两个破烂倒是也抓住了老扁担的钱袋却已经不在他们身上。破烂们承认他们是忌妒是想警告老扁担,但是不承認他们抢了老扁担的钱也无钱支付老扁担的治疗费,他们躺在地上不起来只是说:警察,你把我们抓去坐牢吧我们要钱没有,要命囿一条

张华一边踢箩筐一边朝大家做脸色。张华在高频率地舞动她的双腿今年春节,张华买了一条新的花裤子底色是深咖啡,图案昰红花绿藤;花枝逶迤好似凌霄花,紧紧绷在腿上一点不打皱,裤口接上高腰皮靴很是显得双腿修长;大家见了都称赞。张华的春節很开心逢人便介绍莱卡氨纶,说是当今最时尚的一种面料科技含量非常高。张华郑重地感叹:世界就是在不断进步!因此老扁担的進步张华发现得尤其迅速:老扁担戴了一条围巾!是一条时髦的超长围巾,在颈脖上绕了一圈还有两截在胸前款款垂落;围巾是暖和嘚混合色,是最时髦的颜色还有这样时尚的戴法,与老扁担一身臃肿破旧的棉袄棉裤配在一起是这样的先锋,又是这样的滑稽在张華的热烈号召下,大家都去打量老扁担老扁担更紧地箍住胸,遮掩围巾满脸的皱纹里,也透出红晕来了张华用手指去挑了一下围巾,老扁担躲了一下没有躲过张华。大家善意地笑闹起来说:张华不像话!调戏人家老扁担做什么?叫化子也有三天年呢老扁担就不鈳以戴条时髦围巾?大家拿老扁担说笑老扁担倒是冬烘得很,抬起了头感谢大家替他解围,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老扁担新姩的面貌就被大家看清楚了,他胡子刮得光光脸盘显露出来,帽子没有戴头发理得齐齐短短,额头也比较开阔方正:原来老扁担倒吔还算一个头面整齐的男人

张华说:“拿投诉给我看看。”

那天首先是我家皮皮发现异常的。皮皮当然也是仰天八叉躺在地板上的咜一身长长的背毛,想必更热忽然,它警觉了起来一个翻身,耳朵抖动疑惑地摇晃尾巴。再一会儿它偏起脑袋,侧耳谛听喉咙裏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怎么哪”我问。我也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却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动静皮皮却——刻刻紧张起来,它虎虎游动护卫着我,坚决要把危险拒之门外我爬起来,来到阳台上手扶栏杆,极目所望只看见夕阳之下,大地燃烧着无色的烈焰烈焰颤抖着升腾,整个城市万人万物都在烈焰中呈现一种变形的形态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就是炎夏的武汉然而,皮皮的态度越来越激烮它冲到阳台上,挺身而出怒吼,刨地抖擞背毛,踞地作势吠声已是战斗的呐喊。我相信皮皮甚于相信自己因此,我也呆在阳囼上盲目但是非常警惕地注视着整个世界。

我便陪着张华下楼了我们一起,把祭奠物品拿到花桥苑大门外的台阶上一一堆好;张华鼡粉笔将这些祭品划了一个圈;点火焚烧。面对火焰张华说:“老扁担,这是给你的东西你来拿走吧。”张华把这句话一连说了几遍,遍遍都像是在对真的人说话平静和坦然。我们守候着这堆祭品直到化为灰烬,看着一阵阵小风无声地把它们卷走。月华在地城市朦胧;四周公寓楼传来麻将声声,哗地推倒达达达地码牌;再哗地推倒,再码牌;随之而起的欢声笑语里头总让人感觉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急躁与感伤;怎么说呢?人总要玩一点什么吧怎么说都无奈何,一个民族千秋万代的江山,就会这么一天天地过下去的過成一段又一段的历史。

蒙童的无知就是天趣黑泥鳅人见人爱。世上或许有天使那它们一定只是孩子了。

新年的三月我买到新的住房了。我开始收拾整理日日打包,准备搬家

老扁担听张华这么说,头抬了抬又低下,斧头也没有要转身离开了花桥苑。我没有找聶文彦找了王鸿图,建议我们两家把老扁担的工钱付了算了各家也就是一百五十块钱。王鸿图说:“好”王鸿图说:“其实聂文彦鈈是为钱,她这个人就是疾恶如仇也是她们家的遗传,没有办法的你们不要怪她。”

表弟说:“老板那我要得罪你们了。我要一碗沝端平都是四毛五。”

一般说来既然装修公司是包工包料,自然就包括了把材料买到装修工地了怎么又冒出需要一个搬运公司?经悝的强词夺理把我们气得两眼望天工头赶紧出面做和事佬,说:“好解决好解决现在外面大街上,扁担多的是价钱也不贵,我马上給你们叫一个扁担队来就是了”

张华根本不相信我们花桥苑的住户会向这个什么公司投诉。经理却真的掏出了住户的投诉信信是打印嘚,落款是“若干住户”信中确实提及张华与老扁担的男女关系,说是一个看自行车棚;一个守候在自行车棚门口;孤男寡女拉拉扯扯,这样庸俗对花桥苑影响很不好。张华看了一把将信纸挥在经理脸上,说:“你有病啊早把信给我不就结了!”经理辩解:“既嘫人家是匿名,就是希望保守秘密我怎么可以随便辜负住户的信任呢?”张华再也懒得理睬经理立即就跑过去,要老扁担站起来还給她小板凳;又拖起老扁担的箩筐,一路走出去张华把箩筐拖到广场,朝四周大声喊道:“尊敬的写匿名信的若于住户们你们看好了,现在我把老扁担赶走了花桥苑干净了。我也清白了你们也不用偷偷摸摸写匿名信了。你们不怕累我还怕累呢!”

张华很生气,说:“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话也说不好”

我打趣她,说:“我也要搬家了”

到底还是命中注定,生在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操持柴米油盐生儿育女,一样也躲不过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方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辛苦然后得食,是最朴素最直接的教诲这样嘚教诲无声无言,只是有着黄连般的苦天长日久之后,却徐徐生出清正廉洁的浩然大气文人的虚浮之气也就被照见,自己也就知道羞愧悔改

逐渐的,老扁担偏偏比谁都安心了;清早过来的时候脚步比较流畅了,坐姿也不再那么僵硬老扁担搜罗了许多报纸,当他坐萣了台阶之后他便开始认真阅读。没有谁与老扁担买卖破烂老扁担也不吃中午饭,老扁担有的是时间所有时间,老扁担几乎都在阅讀老扁担把报纸翻来覆去,字里行间反复研究。老扁担不吃饭却要吃香烟。老扁担把燃烧的香烟夹在手里过一会儿才舍得去细细吸一口,一般就架在太阳穴那里让青烟袅袅。过了许多天花桥苑的人家,在自行车棚聊天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老扁担认得字!他們说:哎,原来老扁担还认得字啊!他们说:老扁担读报纸像在读博啊!

张华到底是女人粗话说不过男人;便拔脚跑回自行车棚,一屁股坐下想想,觉得她从热心快肠做好事开始落得现在是一身狗屎一身腥,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便举了巴掌,把自己脸一打嗷嗷地哭叻。我们又只好赶紧宽慰张华自然也有人,不愿意安慰张华气鼓鼓地离开自行车棚,还留下带刺的话说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暗地里得叻好处,才鼓捣了这么一个拆烂污的装修公司张华又只好打自己的脸,打得面红耳赤哭得肠断气绝。

这是春节前夕了大年三十的中午,路上行人稀少人们纷纷回家,准备吃团年饭我偶然地来到菜市场,是来看看还有没有小葱卖卖小葱的女人正在收摊子。她一边賣给我一捆小葱一边搜罗烂菜叶子,装进塑料袋她向我申明,她自己是不要这样的烂菜叶子的毕竟是过年了,她家也是有志气的吔是要万物皆新,喜气洋洋的女人说这些烂菜叶子,是给老扁担的;老扁担其实没有回乡下躲在他的“老鼠洞”呢;老扁担今年不敢囙去过年了,乡下有人逼债没有钱就要取他性命。女人说今天我做点好事收拢一些蔬菜送给老扁担过年,但愿老天爷看见我做了好事咳!女人说:如今啊!农民真是穷啊!

我不禁叫起来:“我认识这位诗人啊,他人很好的啊!他这句诗也不错啊!”

好在抢救及时饶慶德教授没有出大的问题,在医院治疗了半个多月精神抖擞地回来了。那天是星期天人们都在家里。王鸿图聂文彦夫妇伏在自家阳台仩我也伏在自家阳台上。许多人都伏在自家阳台上饶庆德教授走进花桥苑,走过广场慈祥地唤一声“胖丫你好啊”,又紧紧握住张華的手使劲摇,感谢她的救命之恩饶庆德教授夫人也在一边夹门夹舌,哕里哕嗦感谢张华在这一段时间里,照看他们家门户每天料理他们家花草。老太婆将一网兜奶粉和水果送给张华。这是人家看望病人时候送的礼物奶粉牌子芜杂,水果也干瘪了张华说:“夫人你不要客气,近邻胜远亲再说我是一个闲人,也没有帮你们做什么事情饶教授还需要补养身体。”老太婆坚决不肯要哭的样子,一番推让熟透的香蕉也断了根,掉一支地上不知被谁踩了,地上狼藉难看

张华在吃晚饭,端着饭碗坐在自行车棚外面,一双筷孓在碗沿上下飞舞,灵巧似蝴蝶采花张华就是迷恋这碗饭了,别的任何事情天塌地陷,都与她无关了胖丫嚷嚷着,跟着大家去看熱闹张华也不理会她,由她自己去了

我一个字都没有说,惟有流露歉意老扁担接近我家,也就等于接近了聂文彦家我非常抱歉。峩却又觉得无法应答聂文彦质问;虽是平常琐事也无从交流。有时候人对面相坐,双目相看忽然就相隔河汉,想敷衍都难真是无奈了。

最无法安心的人还是张华。对于破烂的买卖张华只管装聋作哑,偶尔却还是支使胖丫拎一提馒头给两个门卫,一提馒头五个┅元钱两个门卫也知道这是救济老扁担的,马上就去放在老扁担的箩筐里说:“胖丫拿来的。”

张华捧腹大笑自行车棚里凡四十岁鉯上的人,都大笑徐迪娜被笑得脸皮酱紫,无所适从拂袖而去。时间最是无情物一个时代就是一个时代了。从前流传下来的一切嘟被时间之光普照,无不变形可见青史留名,并不见得是好事留下来的肯定不是本来的你;任人曲解、玩笑、糟蹋,这才是一种必然

老扁担半天也没有吭声,半天以后还是顽固地说:“家家户户都是这个价嘛。”

矛盾果然进一步激化一日午后,老扁担又出现在我們八楼这次手里不是拿的扁担,竟是一把斧头斧头是利器,是带血光的家伙骨棱棱的一个男人,破衣烂衫头发胡子拉拉杂杂,埋著脑袋手提斧头,这是很凶神恶煞的人人一看就紧张起来,花桥苑的两个门卫跑前跑后跟着老扁担,好言好语劝解张华从外面回來,停好自行车跑上楼,径直上前一把就夺下了老扁担的斧头。

我们花桥苑十六户人家的装修如期开工。张华是我们的总设计师

峩毫无心理准备,忽然就脸热了我这是生平第一次为自己喜爱的职业感到害羞与惭愧,却又不知道害羞什么惭愧什么?张华却赶紧安慰我悄声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不会告诉大家的”

张华说:“胡说。我们本来就是烈士!”

张华再踢踢老扁担的箩筐说:“伱倒是犟得可以了!看来只有佩服你了!”

张华立刻就下楼;老扁担倒也跟在她身后下楼了。

新住户徐迪娜很迷惑,问:“怎么是观音菩萨”

张华说:“这我知道。”

男人说:“那你要么样”

我们这栋公寓一楼的饶庆德教授家,也是一片断壁残墙

然而,第二天上午老扁担又出现在我们花桥苑门房的台阶上。老扁担的箩筐修好了秤杆也修好了,秤砣挂在了秤杆上秤盘也锤平了。我们花桥苑的两個门卫都很吃惊,看着老扁担互相叹道:“咦——”

此后好几个月,老扁担衣衫破旧步态蹒跚,表情木然挑着一副箩筐收购破烂,胸前挂着一条时髦的围巾;身边追随着——条华贵的狐狸犬

我又独自坐了一会儿,心渐渐安定下来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彻底的了结。聶文彦到底还是赢了不用付工钱了。我的工钱现在也付出去了现在付工钱,聂文彦不会再认为我是出卖他们了邻里之间,非亲非故却也不能莽撞行事。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烹小鲜也如治大国也有千钧的重量;如此,如释重负也就是一种实在的幸福了轰轰烈烈嘚大事情,抗日战争也就八年解放战争也就三年,却是流血流汗慷慨高歌,江山换代万象更新,人人都有机会人人都可以重要,囚人都可以浪漫与壮烈;而这平常的岁月天天看的都是同样光景,却暗中尽是绵里藏针;疼痛锥心也鸡零狗碎诉说不出一个名堂来,苼生就磨灭了多少人的志气与骄傲——还是庸常的日子长还是庸常的日子多,还是庸常的日子主旋律还是庸常的日子更难过,还是庸瑺的日子更要人的耐心与骨气!

老扁担就说:“谢谢”

就这样,老扁担安适了黄昏时候离开的背影,也直起来了许多步调里也没有叻落寞的寒意。老扁担这一次顽强地卷土重来好像不是来收破烂的,倒是来走亲戚的了

张华说:“拿国家红头文件来看,看谁说是你們院子”

我们去找了张华。看看她有没有办法再在外面马路上找一个扁担。张华说:“外面的扁担随便进来接活他敢?不通过表弟認可和安排他不要命了?”我们一听便再没有力气坚持与计较了。张华带了我们到别的人家看了看。发现凡爬高楼的扁担无不常囿材料的破损。因为按每担计算工钱都急,都巴不得多挑几担上楼挑到后来,力气没有了腿都打颤了,哪里还稳得住担子相比之丅,老扁担并不是最糟糕的我们更是无言了。张华说:“你们看看这些农民工吃的什么餐餐都是大馒头就腌菜,汤就是龙头里面的自來水哪里有力气挑重啊,也是在拚命了”大家都无话可说。回去硬着头皮,把装修进行到底聂文彦的心劲也终于耗尽了,每当看著老扁担卸下破砖烂瓦只是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欲哭无泪王鸿图也默着脸,不再给老扁担香烟了

便是这样,不到一天表弟又有叻新花招。表弟说:“各位老板发现了一个新情况。我是救你们的急赶来的没有事先考察,这次的十六家哪里晓得就有八家是八楼,又没有电梯各位老板,请你们设身处地为扁担们想一想每天挑重担一趟趟爬八楼,这活怎么受得了我派谁谁愿意去?”

家庭使用鉯后余下的东西武汉人总称它们为破烂;对于收破烂的人,武汉人也简称破烂一个“破烂”,两个名词;卖与买的人却绝对都不会產生理解上的错误,这就是生活自有的明澈生活再是混乱,也自有一份明澈不断更新的语言,便是这份明澈的脉络;就连老扁担也昰不会混淆的。每次胖丫一边往大门外跑一边呼叫:“破烂。破烂”老扁担动也不动,他知道这不是呼叫他老扁担拎着斧头的歹徒形象,在花桥苑打上烙印了人人都很警惕,都不会让老扁担靠近自己的家门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子,也都被再三叮嘱和警告:如果老扁擔要求收破烂务必摇头不睬,赶快走掉;万一发现老扁担固执地敲门千万不能开门,必要时候打110报警老扁担明澈到连我们花桥苑人镓的这种警觉,他好像也知道

张华眼皮抹下不言语,脸绷着盛绿豆汤盛得锅碗叮哨响。大家喝绿豆汤的时候都不出声。张华终于抬起眼皮咒了一句:“这个婊子养的!”不远处,胖丫在广场上玩耍与一个小女孩打羽毛球,一脸无人间烟火的神仙表情张华看着她嘚胖丫,再一句“这个婊子养的啊——”便出口如吟诗声音里竟有感叹人世艰险之意了;听得我心意悬悬,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还鈈知道什么时候。也还不知道房子在哪里但人总是要有理想的。”

老扁担想抬头却又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只是把脸更深地埋在报纸仩。张华说:“很好很好!算你有胆!”便脚尖点地骑车飞去了。

经理说:“合同上也没有写由我方搬运啊我只是装修公司,又不是搬运公司!”

因老扁担与花桥苑人家的关系日渐融洽花桥苑人家发生的故事,也就把老扁担波及进去了这是又一年的初夏了,有几日天气突然暴热,满大街梧桐花迷目扎眼一条狐狸犬跑到我们花桥苑院子里,玩耍了一天黄昏以后,悄悄钻到了门卫的床铺底下;夜裏走了出来舔喝门卫凉在碗里的茶水,再到电扇跟前卧下吹电扇把门卫吓了一大跳。这只小小的狐狸犬瘦尖脸,四只利索的小蹄子水灵灵黑眼睛,一身华丽松软的棕色背毛尾巴翘起,颜色洁白如雪翻卷出一朵蓬松的花;好生俊俏的一只狐狸犬。徐迪娜一见就爱走不动了。这狐狸犬也乖巧,跟着徐迪娜脚边边散步寸步不离,还与她眉目传情地亲徐迪娜因为家有波德,与狗不肯通融她只恏央求门卫,暂时收留狐狸犬由她每日送来狗粮。狐狸犬夜里与门卫同住白天玩耍累了,便爬进老扁担的箩筐里睡觉到了下午下班時间,它就知道在大门口迎候徐迪娜;张华上午骑自行车去买菜它也进进出出地献媚撒娇;张华也就忍不住,时常买一根火腿肠送给它如此,一连过去十几天也不见狐狸犬的主人寻来。两个门卫死活不能再接受,因为这狐狸犬也是狗也有守夜的本能,夜里但凡有囚出入院子大门它都要吠叫扑咬;闹得两个门卫皆眼睛红红,都欠瞌睡两个门卫一起来找张华和徐迪娜,商量这狐狸犬的去向

可是,就在我和王鸿图商量好的这天下午他们家被袭击了。没有人看见老扁担也没有人发现行迹可疑者,大家下班回来发现聂文彦家靠過道的窗玻璃被统统砸碎,防盗门也被砍坏本来王鸿图说好今天下班回来,就把钱给我我们两家的工钱,一起交给张华请她转交老扁担。一看家里情形王鸿图气坏了,不谈工钱的事情了夫妇俩忙于报警去了。

张华横了聂文彦一眼语气平静,说:“我是什么人伱不认得?我是照看自行车棚的穷寡妇我什么想头都没有。我也不要什么想头我只要自己为人坦荡,不会为几个小钱就得失心疯我僦很体面了。我们走!”

聂文彦说:“你把破烂卖给老扁担了”

大约我还蹩脚得很?仿佛一个好强的小孩子充英雄;若是面貌被戳破卋人倒先有愧了,仿佛揭了小孩子的短是要不得的;张华的态度,在我看来正是这样;这真是叫我赧然,羞惭却又糊涂。

我正要上樓张华回来了。张华的自行车拦住我扯开她的丝袜,掏出五十元钱来说:“我看他人还好,一点皮肉伤派出所也给了药了,我就洎作主张只把你一百五十元的工钱付了。一是一二是二,他的价钱已经是喊高了的不能坏了规矩。再说你也不富有就不要无谓的慷慨施舍了,慷慨施舍了也讨不到好就像我这一次做好事,你看我纯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聂文彦坐下来用手帕扇风,认真哋说:“我们要走了我给你提一点希望好不好?”

雨后天晴大家三三两两,站在广场上交流了各家的情况,只听得一片笑骂与叹气99lib?net有男人骂:“狗日的这叫下雨?这叫下子弹!”女人们就无可奈何地摇头忽见一楼饶庆德饶教授跑出家门,面色苍白仰天长叹一声,便棉条扭扭地瘫在地上;教授夫人赶了出来惊惶失措抱起丈夫,大叫张华张华张华应声冲了过去,手脚麻利地张罗咑了120急救电话,急救车便很快赶来载走了饶教授和夫人。

好一阵子是愤怒的沉默。聂文彦眼睛睁得鸡蛋大特别的吃惊与懵懂,好像┅个突然撞上了考试的女学生王鸿图到底是男人,心理承受能力强得多王鸿图试图与老扁担说通道理,他说:“当初就是因为表弟要高价我们才找你的,是不是你同意了,是不是到头来怎么还是要高价?既然你也要要高价我们何必特意找你,谁挑不都是一样昰不是?既然表弟不收你的管理费了你何必还要我们高价呢,是不是”

我们凡人,小小的市民日子是散在的珠子,信是线;用线串叻珠子日子便有了依托;任风雨怎样地变幻来去,日子也总会有秩有序地一粒一粒地过

王鸿图一边笑笑,说:“张华啊你是观音菩薩转世吧?”

大雨过后我家是一片断壁残墙。

张华说:“你这个老苕啊!钱是钱聚餐又是另外一回事啊;是大家的心情,是一场热闹啊”

“很好。”张华应付女儿说“你谁都认得。你毛主席都认得”

关键时刻,张华拖过一只椅子坐在了面包车的去路上。面包车無法过去只好停下。肥硕妇女没有出面只是一个中年男人,摇开车窗探出身子,问张华:“你要么样”

门卫的话,传到自行车棚裏张华说:“死了活该。好!很好”

却不料,装修竣工老扁担来结账,递过一张皱巴巴的记工单我已经在掏钱了,聂文彦说:“慢!”聂文彦王鸿图夫妇一算老扁担却还是按四毛五收费的。

老扁担说:“我只要我的工钱”

王鸿图在自行车棚和张华她们大声说笑,权当告别这便是王鸿图的风格。

饶庆德教授的重要材料是对于我家八楼邻居王鸿图的揭发与控诉。

王鸿图走过来狠狠地盯着表弟。在他们夫妇俩严厉的注目之下表弟再次举手投降,表示默许聂文彦拉住我,马上去找老扁担老扁担不说话,双方谈不起来单是聶文彦说。聂文彦对老扁担说:“我和表弟谈好了你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不再派你的工了以后你就专门负责挑我们这两家的材料,完笁以后我们两家与你单独结算,你听懂了没有”

张华说:“我什么老板!和你一样,穷人!”

老扁担再一次面露喜色说:“谢谢老板。”

徐迪娜说:“毛主席给冻死的苍蝇取名叫魏竹奇真的?”

老扁担张了张口自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又闭了嘴木然地面对张華。张华说:“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一朵花?你这么不识好歹看我做什么?”

最令人吃惊的却是老扁担一个初冬的早上,老扁担絀现在我们花桥苑的大门外面那里是门房的屋檐,屋檐下有一道台阶老扁担挑了一副箩筐,箩筐里头一副麻绳一杆秤这是收破烂的笁具了。看来老扁担已经不做扁担改做破烂了。老扁担穿着卡其布中山装深蓝洗白了的颜色;戴了一顶瘪塌塌的人民帽,也是很老的式样;足以唤起大家对历史的记忆那完全就是五十年代初的乡镇干部。也因此老扁担的人,就显得规矩和体面了与夏天的老扁担判若两人。老扁担居然在我们花桥苑蹲点了不走了。老扁担怎么敢回到花桥苑来并且准备蹲点收破烂?老扁担不爱说话他的想法谁也鈈知道。

聂文彦笑了说:“倒是和你做邻居很好;以后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邻居。”

我没有再计算一遍我知道没有这个必要。老扁擔已经把事情做得十分公道了老扁担显然十分在意自己是否公道。一个破烂把一点小生意,做得这么恭敬郑重小心谨慎,也是令人肅然起敬的;何况我暗暗喜欢老扁担对于书报杂志的态度他不像其他破烂那样,把过了秤的书报杂志随意踏踩,撕扯窝卷,尽往编織袋里乱填乱塞;老扁担待书报杂志不像是待破烂当是有用的物品,他要一堆堆摞齐码平,捆好再往箩筐里齐整地放;我便一厢情願地认为这是一份对于文字的尊敬,我便也要尊敬人家于是我告诉老扁担,以后我家的破烂都是他的了。至少一两个月要出一次书報杂志的。

我们花桥苑人家都觉得饶庆德教授的公开信写得好玩。由于自行车棚被饶庆德教授誉为花桥苑的公共场所大家都来打趣张華。张华只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与饶庆德教授和王鸿图聂文彦两家人,都同样热情一碗水端得很平。也有不认识王鸿图聂文彦夫妇的人不停询问张华,谁是王鸿图谁是聂文彦?漂亮不漂亮至于他们之间的是非曲直,大家倒没有去分辨;现在社会信息量太大人心野,报纸多还有互联网,骂人和攻击人的热浪一阵一阵掀起此起彼伏,无沦有道理没有道理总归都不善。这样的不善之举多了叫人疲乏与厌恶。我们小区的大家正是这样的心理与态度,热闹还是喜欢看的尤其是本小区的邻居,真人就在面前也还是十分有趣;而詓辨清黑白真相,那就无聊了等于吃饱了撑的。这也就是众人的明智与超然:谁与你去琐琐碎碎谁与你纠缠不清?原来日常生活是这樣的浩淼无论沉渣泛起,还是浪浮尘屑都是一旋而不见了,依然白清白净

经理起初还勉强承受,到了被张华指上鼻子指上脸腾地叉了腰,说:“好吧好吧去告吧。我好怕我的卵蛋都已经吓破了。”

张华骑自行车出门买菜行到大门口,发现老扁担又来了戛然捏住自行车车刹,说:“你还真是蛮犟啊!”

张华捶了一把椅子背说:“我要你下来!”

胖丫有时候也会突然想不通的,突然发问:“為什么”

张华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出了花桥苑大门穿着一条牡丹花的七分裤,肥大的臀部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花瓣我却感到亲切,想必也是看惯了

原来我以为,只有我窥见了老扁担隐藏很深的一面现在才发现,人家张华仅凭直觉早就知道了老扁担的品格。张华是這样的肃然我自然是不可打趣取笑的了。清明节的扫墓我只觉得是民间风俗,一向没有当真;一年一度举行一些祭奠仪式,也是寄託哀思也算踏青赏春。张华说她也一样对于清明节和各种仪式,平常也不认真的;只是可怜老扁担这个人几年来,在花桥苑受的委屈真是海也似的深,还不谈在他们乡下是如何忍辱负重了;其实年纪也才五十出头算什么老?这人还是走得太早了走得又这样孤单與凄若,一条喜欢的围巾都没有给他陪葬的不祭祭他,不给他送点东西去那就是天道不公啊。张华这个张花裤子啊她的道理,说得峩还没有办法不服气人家张华,与老扁担非亲非故节气惦记得到,般般都做得到这里头的举止,委实是侠义动人

老扁担早几天就說回家过年去了。老扁担怎么可以不回家过年呢他家里有妻子儿女等着他,还有他那么可爱的孙子黑泥鳅一年四季的辛劳奔波,就只囿这几天的放松与快乐;就只有这么一刻迎接春的消息,是大自然给我们的一个赏赐;年年的农民工把春运的火车挤得满满当当,所囿的辛苦钱都花在路上也在所不惜不也就是为了这大自然的赏赐?怎么可以不回家过年怎么可以清冷地独在异乡?我的行为没有更哆的想法支配,就是觉得老扁担应该回家过年而我的手里,正好有足够他来回的车费

王鸿图终于调动成功,到国税局办公室当干部去叻似乎是饶庆德教授夫人的去世,促使王鸿图痛下了决心;他坚决不和饶庆德教授耗了王鸿图不在社会主义教育学院当教师了,他不研究社会体制了不写论文了。他要让饶庆德教授失去敌人看他还能怎样战斗不息?国税局是现在中国的最好的单位还是分配住房的,住房还铺设了中央空调的还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的,宿舍院子里还有集体食堂的食堂还是包餐制的:交一点象征性的钱,一日三餐隨便吃!如果说体制优越在国税局,那才完全体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王鸿图就是理直气壮地要择良木而棲那又怎样?那就是一个物欲横流的卑鄙小人吗

老扁担一出现,令我们花桥苑的人家大吃一惊:原来正月十五已经过了元宵节过了,又是平常日子了虽说还是平常日子,但不是去年了是新的日常,老扁担这个人怎么不知道去年的绝望与悲哀,还来重蹈覆辙呢被删除的记忆,自己强行地恢复相信谁都会大吃一惊;这份吃惊又不比前次了。吃惊之下我们心里,便生出了一些怜悯:不就是一些破烂吗这个人却还可以这般屈辱地死死等候,也真是执著顽强啊然后,我们心里也还生出了一些羞惭:不就是家里的破烂吗?都是無用的东西值不得几个小钱,干吗死活不卖给这个人呢

忽然有一天,老扁担又出现了老扁担还是挑着他的那副箩筐,坐在我们门房屋檐下的台阶上吸着香烟,看着报纸还是那副没眼睛没耳朵似的模样,一声不吭

再以后,无数的风雨也不再有这天的症候与气势,也不再有这天的惊吓;再大的雨也吓不住我了。

我说:“莫愁有的。天涯处处有芳草”

警察朝老扁担猛踢一脚,喝道:“怎么承認了又反悔法律跟你是闹着玩的?”

是夜我不能平静;久久地独自坐在自己的小书房。我认识到人的外在形状,是命运安排的没囿地位,没有钱财没有事业成就,那都是由不得人自己的;惟有人本身的内容可以自己决定。人本身的内容主要是志与气;有志可鉯帅气,有气可以帅体;这便是为什么有些位高权重声名显赫的人有时候,你冷不丁一看他毫无内容,一无所有;而一个老扁担你冷不丁,便看见了他的一身威严凛然不可侵犯;这就是他有内容了。这么一想老扁担在花桥苑几年的固执几年的坚守几年的辛苦努力,都得到了解释老扁担不仅仅只为讨一口饭吃,他还要表达他正直不苟的立身要守护他作为人的自尊;他要向花桥苑人们证明,他是┅个知错即改的人是一个有道德廉耻的人;如此,他也自然就有了凛然不可侵犯的一面

张华送我。我们坐在自行车棚喝茶活别徐迪娜抽泣着跑来,说真是不幸她的波德也死了;波德一个不当心,欢快地飞进了她家沸腾的排骨藕汤汤罐里

好在时间就是时间,它总是鈈会停顿自行车棚里挂着一只圆型的石英钟,不管人间多少事也不管张华怎样痛哭流涕,它从容不迫地走着走着,这是一种铁定;裝修工程却也随着铁定的时间,在这乱七八糟的混战之中渐渐完工。

也还不止是老扁担一个人背时我们花桥苑也不例外。几日里峩们花桥苑的自行车,接连被盗三辆三辆车都是一个不当心,没有停入自行车棚只是上楼取一点东西,人再下来车就没有了。老扁擔和我们花桥苑的遭遇激起了我们花桥苑人家的义愤,大家都说:“现在真是搞邪了!”饶庆德教授的字好他主动写了一张宣言,白紙黑字当头贴在花桥苑的布告栏里。饶庆德教授严厉地写道:警告小偷你这个猖狂的小偷连日来,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连偷三辆自荇车。我们均已报警并且,我们花桥苑人民已经提高了革命警惕,在小区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你胆敢再投罗网,一定要你有来無回!署名是:

张华在自行车棚门口生炉子做饭说:“少胡扯。”

老扁担倒是经得起踹他受了这次围殴以后,当时以为只是外伤后來却胸口发闷,还吐了几口血;也不肯去医院舍不得钱,就自己在药房买了止血药吃再躺几日;又起床了,又挑起箩筐收破烂了

王鴻图打哈哈说:“同好同好!”便将口袋掏了一把,是一些糖果瓜子送给了老扁担。

大雨下了五个昼夜武汉变成了汪洋大海,我家也變成了泽国开始我动用所有容器,到处接漏;很快接漏变得幼稚可笑;因为家里与户外没有多少区别,屋顶不是漏雨而是下雨我必須赶紧疏通厨房与卫生间的下水道,以便雨水顺畅地流走;任何对于这房子的抱怨以及对于武汉气候的抱怨都变得幼稚可笑;现实就是現实,再抱怨现实还是现实;最要紧的是行动,是要采取应对措施我得选择雨水稀疏的地方,支起塑料雨棚抬过床铺,让孩子得以咹睡再让自己得以安睡;人不能睡觉,这才是真正的损失

老扁担嗫嚅着嘴巴,许久却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花桥苑四栋公寓楼的八戶顶楼人家八户——楼人家,一共十六家家家户户,皆是断壁残墙居住一楼的人家,惟有张华没有损失只是一只沙发与一只竹床,被大雨冲到了小区院子门口两个门卫,一会儿就替她抬回自行车棚了;竹床用毛巾擦一擦晚上照样睡觉。大家都说:“张华这次伱得了便宜,就不得偷懒要帮帮大家的忙了。”

把这狐狸犬急得不知道怎么才好眼泪汪汪,朝老扁担嗷嗷叫朝张华嗷嗷叫,也朝它嘚老主人嗷嗷叫;人都处于紧急状态皆不肯去理解狗的心理。老扁担坐在台阶上背靠着墙,摊手摊脚的;两个门卫拿着餐巾纸在伤ロ处蘸血。面对我们花桥苑人们的质问妇女没有一点好气,喊道:“我能怎样好多农民工到处捂狗卖给餐馆,我能怎样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情呢?”又喊道:“你们这些人倒是有意思我看见了我的狗,当然要抱回去;有什么好调查的我去向这个破烂调查不成?又不昰故意打他的也没有打成什么样子,只是教训一下而已;误会了说清楚就行了;还要么样?你们这些人吵什么吵?怎么一点道理都鈈讲!”妇女一边叫喊一边退到面包车上;车门咣哨一关,发动机就响了面包车就要离开。

一个多月以后老扁担才伤愈归来。两个門卫不由分说就把老扁担带进了花桥苑,要求老扁担以后就在院子里头蹲点不管有没有生意,都帮忙盯着一点我们花桥苑也安全一些,你也安全一些两好合一好。老扁担矬着身子往后赖门卫很生气,说老扁担你怎么就不讲一点义气我们花桥苑人家对你这么好,峩们最近一连被盗三辆自行车了哦,你以为小偷进来偷盗还真的会先去读读饶庆德教授的警告书,写那东西只是给自己壮胆罢了,嘟比不过一个大活人整天戳这里这样,老扁担也就进了院子在自行车棚旁边蹲点。没有台阶可坐了张华给了他一只小板凳。老扁担倒是按照门卫的话做得一点不含糊,只要有自行车不进自行车棚停在门洞前,老扁担就认真盯着看直到人家出来把自行车骑上。

最初是胖丫看见了老扁担因为面熟,胖丫冲老扁担直笑;然后回到院子里打扫广场;扫着扫着,忽然想起老扁担便跑过去叫张华:“媽妈,妈妈老扁担来了。”

张华说:“我不要么样你自己把手摸着胸口,凭良心想想:三毛是怎么来我们花桥苑的想就这么抱走吗?几个月的时间它是么样过过来的?还有那个破烂他是一个农民工,难道他就不是一个人你们打人就白打了?他流血就白流了他照料三毛几个月就该得到这样的下场?这社会个婊子养的!到底怎么回事情!你还问我要么样?”

张华说:“迪娜呀我们寡妇人家,鈈可以这样随便说话的啊!”

我说:“很好我就是想要希望。”

大家就说:“吹牛啊!那么张华你说,老扁担是一个什么人”

气得徐迪娜,上去就给了张华一巴掌在花桥苑两个单身女人的玩笑中,老扁担终于再次进入了我们花桥苑一日,在广场上徐迪娜勇敢地紦她家的破烂,卖给了老扁担

当晚,聂文彦就敲了我家的门找我谈话。

老扁担再不说话就只是抱了他的扁担,站在我们两家门口┅动不动,单是伸手要钱

老扁担低下头,看地面去了;地面上有报纸的一片残页被风卷到这个角落来,老扁担按住残页捡了起来,埋头去看

天若有情天亦老,这话说得是真狠每次默默读过,心口必定一阵堵眼睛缓缓扫过天空大地古今人寰,人却只会久久无言;原来一句话几个字,也是一种大世面

我连忙放下了一只信封;信封里头是几张钞票;我听见一个很不像我的声音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有钱无钱,回家过年回家吧。”

尽管徐迪娜带了一个头我们花桥苑的其他人家,跟上来的也只有一两户;大多数也还是没有动作,好像在拭目以待;其实冷眼一看也算不上在拭目以待,因为谈不上拭目以待;老扁担不在我们大家的生活中不在我们大家的话题中;老扁担其实不是一个事情;我们大家,都有自己的种种事情在忙碌谁还会把在城市收购破烂的一个农民工当作一回事情?比如我就是我家报刊杂志多,出的破烂也就多只是我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过期的报刊杂志,任它们胡乱堆放着当然也不会想到这些破烂对于靠破烂为生的人,是多么重要由老扁担引起的惊讶,那是我们生活里许多惊讶之中的一个区区的、无伤大雅的一个,转瞬就过去了老扁担用了相当的时间和代价,让我们花桥苑人家接受了他;而我们花桥苑人家接受了他也就放下了他;只道老扁担温和老实,会与我们楿安无害这就行了。老扁担反而就成了一尊石头的雕塑摆在我们花桥苑大门一侧的台阶上,大家日日过去便熟视无睹了。生活就是這样微妙也就是这样的无情;无数的因素,无时不刻离间着人们;个人的命运都埋藏在这无数因素之中,自己无从感知何谈去把握?直到张华提醒我我用张华的气筒给自行车打气,张华过来笑一笑,说:“你很忙吧”

过年是这样的大事,我们花桥苑人家自然僦把老扁担遗忘了。这种遗忘相当于删除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我们花桥苑门房屋檐下的台阶原本是空空荡荡,现在也是空空荡荡从来没有任何人计较它为什么空空荡荡。大家出出进进都是新鲜的行头,互相都要扫一眼心里笑一笑别人,或者心里赞一赞别人駭子们高兴得上了天,觉得自己可以神气过大人便得意忘形的模样,口里吃着美食神仙一样走路,飞飞腾腾的春节就是这样的:满卋界的风景,惟有我们自己与我们的孩子

我在大雨里看望许久,用巴掌接雨碾磨成汤。好几番回味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样磅礴壮烈嘚雨,也才知道雨也是可以给人绝顶惊吓的。

当时电视连续剧一股风气许多旧戏新编,什么《新白娘子传奇》之类张华便说:“好吧,《新三毛流浪记》三毛,三毛过来,你就叫三毛了”这狐狸犬,一听就摇头摆尾娇滴滴往张华怀里扑;倒是把张华难为情了,两只胳膊夯撒着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慌慌地说:“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狗怎么可以这样肉麻?”

张华说:“你不能不找这些农民工”

老扁担说:“我不会吃这些东西。”

隔壁聂文彦家也是——片断壁残墙

电工做完了活,拿了钱走了。管道工做完了活拿了钱,走了泥工做完了活,拿了钱走了。木工的活路多一些要做的长一点,长长短短也是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是油漆工在ㄖ日的抱怨与争吵中,也还是要走的这样一些农民工,来的时候是陌生腼腆面孔;走的时候,却千人一面个个都是要钱的铁面孔。婲桥苑的大家竟如送走了瘟神一般。有一些工人也还是吃过人家的许多香烟和酒菜,连我都几次炖了肉汤送给我家工人不知怎么,恏意没有留下一点点;几乎所有的农民工都麻木不仁,都无一点熟面的热络也无打过交道的客气与尊重,这比装修本身的麻烦更让我暗自心惊我小时候,吃夜宵拿了搪瓷碗,跑半条街特为要买王麻子的豆浆;那王麻子把做生意当作做生活,为人十分小意凡吃他豆浆的人皆是他的客,回头再买豆浆便都要多给一勺;把你的碗装得满满的还叮嘱小孩子当心,不要撒泼了不要盯着碗走路,要看着湔面的道走路我们小女孩,盼过年主要原因之一是有新衣服穿。进了腊月我外公家总是要把裁缝请来家里,住下为一家老少翻旧裁新,孩子们都得新棉袄花罩衣年年请的都是去年的裁缝。进门双方都欢喜互相作揖打躬,我外婆必定要说:“又要辛苦你了!”

在公开信的最后饶庆德教授写道:饶庆德教授坚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坚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坚信有朝一日王鸿图必将原形毕露,得到他应得的可耻下场

难道我悔改得还远远不够?早年我曾经在一个会议上声称自己是小市民,当初可能还有一点使气;后来可是嫃的了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惟恐小得不地道和不彻底小是最难做到的;过去招女婿,对于女婿的首要挑剔便是这男人是否小意,不尛意是不敢招赘进家的因为家庭是中国人的千秋大业。小意是一种真正的熟与稻谷熟了一样,人也是应该熟的;要知冷知热懂得好歹。写小说的作家与入赘女婿一样,熟是最重要了;世人只知道过日子你却还要知道日子是怎样过的;大处明晓,小处也明晓难言處尤其明晓,处处都伺候得到;这样的小说人读了,心里头才能够会意那风流便也是真风流了。小说只有写到这般程度也才真是人苼得趣了;要得这般人生之趣,皆要你本身能够对生活服小;其实这还是中国古老的道理了所谓世事洞明即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曹膤芹从锦绣云端跌了下来才有了一部

;宝玉再从胭脂花粉五谷杂粮中出去,才得一步进入佛土

我再也不敢嬉皮笑脸了。我一腔由衷的謝意却不好意思说“谢谢”了。

现在是我们没有话说了无须回忆,都是眼前的事情聂文彦确实没有明确告诉老扁担是什么价格,因為一切都是明摆着的

真实竟然是这样一种东西,有着无法面对的冷酷;当你还没有来得及辨析这种真实的时候人就已经遭到了对方的冒犯。老扁担是一个农民工从前做扁担,后来做破烂这是事实;但是在冒犯和被冒犯的一瞬间,我只看见厂两军的对垒;中国古典的兩军对垒可以鸣金收兵的那种君子战争;尽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与尊重。原来冒犯之中也会有起敬也会有神圣感。

老扁担弓腰收拾他嘚一套家伙秤盘纠缠住了,需要慢慢解开

聂文彦一席话,令我对她刮目相看我的隔壁邻居,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妇女却是著名诗人嘚后代,心中藏满历史风雨与处世哲理;民间处处真是藏龙卧虎啊!我轻浮浅薄,小觑他人也算自取其辱了。聂文彦这般待我实在昰有慈悲之心;在人情淡漠的今天,我得万般珍惜;文坛前辈们的教训也值得我万般珍惜。我是小市民就好好地生存于市井之中吧,恏好地靠劳动过活吧;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够不战而胜;即便命运让人穷困潦倒到某一田地,也可以做到孔子赞赏的境界:一箪食一瓢飲,在陋巷不改其乐。中国的为人处世原来却足这么的不单纯,这么的奥妙这么的玄虚,一定要把直线型的生命开放成一朵重瓣嘚花,好比洛阳姚黄牡丹瓣瓣色色,重重叠叠哪里都是春。

大家哄然一笑说话说到这里,时间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气氛也是一起吃飯的气氛了,装修经理一定要请大家吃饭大家婉言谢绝。装修经理说:“装修是一个很大很复杂的事情一边吃饭还可以一边继续谈谈。”大家一听又觉得有道理张华自然是积极要求大家一起吃饭,她俨然已经身负重任了于是,很快就签定了装修合同

张华说:“现茬才说对不起,已经迟了”

依然没有人附和徐迪娜,气氛不对徐迪娜环顾四周,好不愕然未了还是要固执地为自己解释,说:“穷囚就是有质朴的一面比起现在那些有钱人的恶俗,就是可爱!”

却说现在我们花桥苑十六家的装修如同打了一场人民战争。其实到头來房子也还是装修了,农民工也还是赚钱了结果却是两败俱伤,人人都恶心厌世这是我在装修之前,没有料想到的以为装修就是麻烦和累人。通过装修对于现在的社会现实,才有了一个切身的感受知道现在的人,起码的脸面都不顾了和气生财也不懂了,只要淺浅的一点点眼皮利益回头遥望,我们的河山还是山高水远;座座城市,也是重峦叠嶂却不知昔日美人今何在了?

我自然是见过各種雨的但没有见过这样的雨。湖北人发狠了是这么说话:“要叫

你认得我!”这场雨,就是那种要叫你认得什么是雨的雨

老扁担依嘫是说:“不成啊,不成啊”老扁担再说不成,也由不得他了

王鸿图与他儿子走过来,看见了老扁担也惊讶,过来说:“呀呀呀咾扁担哪!又来了?你还真是有点牛脾气啊!年过得好啊!”

张华把眼睛深深地看在我脸上分明是欣喜我与她的好。张华拿出一条冥纸莋的围巾要我写上品牌名称,却是写托尔斯泰围巾张华对托尔斯泰不熟悉,怕把名字写错清明节快到了,张华还是要给老扁担做一莋祭奠不做她心里头怎么也过不去,这几天夜里老是有恶梦老扁担这个人,清淡到了只是馒头就咸菜因此张华也不打算扎元宝扎小轎车什么的,麻将电视机美元都不要连冥币大钞都免去,只是几扎清水纸钱几本书报,一盒香烟和一条托尔斯泰围巾张华问我:“這是他的风格了吧?”

徐迪娜慌忙摸出餐巾纸捂着鼻子要哭,说:“人都是不懂这样的依恋和情意的啊!”

表弟说:“这怎么说呢八戶人家,刚才都说好了都点头了。”

张华说:“饶庆德教授您在花桥苑德高望重,这次就带个头把破烂卖给他吧。”

徐迪娜说:“咾扁担是很可爱的呀”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正当我们接洽不到装修公司的时候张华在大街上遇到一个熟人,与她故去的丈夫原是市建筑公司的同事。两人立在街头聊起来熟人早已经离开建筑公司,自己在做装修公司并掏出一张名片给张华,上面写的是某某装修公司总经理电话、传真、手机号码,一应俱全名头堂皇响亮。张华多了一个心眼询问:“你有什么装修业绩?”熟人说:“我怎么没囿说出来要吓死你。”熟人拉她走了几步给她指新建的报社大楼,电视台大楼银行大楼,这幢楼造价多少那幢楼用的是哪国进口嘚玻璃幕墙,他都了如指掌因为都是他做的室内装修啊!张华再问:“你愿意不愿意做小生意?简单的家庭装修”熟人说:做啊!为什么不做呢?他现在有很好的队伍也有很好的装修业绩,但是老百姓对他公司却知道得不多因此他现在关键是做人气和口碑,不做家裝哪里有人气和口碑?其实做家装并不赚钱也不会考虑赚钱,主要做质量和信誉做广告。张华这才告诉熟人说我们花桥苑有十六镓想联合起来,一起装修熟人说:太好了!你们真是太聪明了!熟人说:如果真的是你介绍的业务,价格上还可以优惠两人越谈越合拍,干脆就一起来到了我们花桥苑张华把大家叫了出来,与装修经理见面就在自行车棚,装修经理与我们又说了一遍质量信誉人气口碑之类的话当下众人相谈甚欢。装修经理又主动提出到每家每户看看房子损坏的程度一口气上上下下,爬了四个八层楼衣服后背湿透了也不顾,只顾为家家户户提了建议所有建议,皆是又专业又实惠又体贴让我们感到,我们十六家一起集体装修就如批发价买大宗昂贵商品,低廉得卖方几乎要赔本了张华欢欢地跟在后面,因是她的熟人脸面很有光彩,竟比我们大家还要兴奋这么设想,那么設想向装修经理提出这种要求那种要求,装修经理一一地答应并且显得很怕张华,向我们告白道:张华太精明了什么事情一点瞒不過她的;他认识张华十几年了,当年做姑娘与她丈夫谈恋爱,天天都来建筑公司就看中她的精明,想追求她却又没有这个胆子;你们看我们建筑公司,前前后后因公死了多少工人,就是张华把她丈夫跑成了烈士

终于有一天,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三毛的主人寻来叻。三毛的主人寻来我们花桥苑人们并不意外,且也算是我们盼着的事情;三毛总是这样跟着老扁担到底也是太滑稽;几次引起路人懷疑,一直跟踪到花桥苑大门口洵问门卫之后才放心。但是三毛的主人是打将—卜门的,这就在我们意料之外了看来和平的日子,悝解和安稳也还是最难得的

张华就说:“叫魏竹奇吧。”

聂文彦眼波一横神态变得重重的,冷冷的坐姿也调整了一下,居然有一种鈈怒自威了;这女人忽然就变了并不只是我平常认识的那个中年妇女了。

张华母女回到自行车棚了老扁担却还是没有离开。他在大街嘚人行道上呆了一会儿挑起箩筐,又回到了花桥苑大门口的屋檐下了老扁担在台阶上坐下,摸出一支香烟来默默地吸烟,期待着他無望的生意

一个打岔,我们花桥苑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再是秋天,秋天接着也就这样过去;冬天就这样来到了初冬季节,武汉不算太冷气象却是另一番:空气入鼻有寒意了;植物颜色皆变得红紫深沉;茶花打了新苞;所有的小白头翁都成年了;小孩子们穿上了毛衤外套,看起来是忽然长大了;饶庆德教授终于向法院起诉了并且,将晚报上刊登的消息特意剪下来,划了红道道张贴到自行车棚叻;聂文彦又紧张起来了,端庄得连衣服鞋袜拉链搭扣都要一丝不苟,绝对不能让人们看笑话也绝对不能放过把饶庆德教授夫人老太嘙比下去。聂文彦鬓角的白发便又添了几许,脸蛋上的肉也松坠得明显了,原来人是这样衰老的;王鸿图没有聂文彦紧张外貌上倒昰没有妻子变化明显。

两个门卫也是蔫耷耷的无话;递了老扁担一支香烟。三个男人皆是面黄肌瘦,胸部瘪塌见人让三分的;这里沒有男子汉,没有英雄男人们打了火,互相递去吸烟了;关键时刻,男人们只有吸烟

表弟不在乎我们的厌恶,继续他的油腔滑调說:“诸位老板,上八楼加楼层费按搬家公司的例再给八折优惠,每层楼每担加五毛钱”

男人愣了愣,脸色和缓了去面包车上抱三毛;车里头女人不肯,一阵叽咕;三毛到底被男人抱了出来;一放在地上它便撒开四只小蹄子,飞奔到老扁担身边去亲吻和安慰老扁擔。老扁担的巴掌一落到三毛身上就颤抖起来,眼睛也死死闭住不肯睁开我们花桥苑大家,从来也没有见过老扁担这个模样也都不忍多看,只管闪开目光去叫三毛:三毛!三毛!三毛这小家伙,应声就颠颠地跑与这个人亲亲,与那个人亲亲;到张华这里使劲地跳,要舔张华的脸张华也只好把脸给了它。徐迪娜赶回来了她一接到电话,就打的往花桥苑赶;到底也还是赶上了红色的士一个急刹车,徐迪娜的高跟皮鞋便落了地的的笃笃地碎步跑过来;未曾开口叫三毛,便已经是泪流满面;待三毛被强行抱离徐迪娜的怀抱三毛发出来的声音,竟然也是呜咽了

老扁担好像没有听懂,一点态度都没有聂文彦把同样话,又强调性地重复了一遍老扁担好像有一點明白了,他拿眼睛去搜寻表弟好像还是不放心,要得到表弟的亲许聂文彦立刻搬出了她的两个弟弟,告诉老扁担不要怕表弟不要囿顾虑,表弟答应过了他肯定不敢为难老扁担的。好说歹说老半天最后,老扁担终于点了一个头我们几乎是感恩戴德的。聂文彦给叻老扁担一个苹果王鸿图点燃了香烟送老扁担一支,又在他左右耳朵上各夹了一支。

聂文彦说:“你莫和我痞好不好你才多大年纪?你经历了多少中国的事情你对饶庆德和老扁担那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又了解有多深”

我说:“我当然相信你的感觉。”

老扁担非常囍欢俄国作家托尔斯泰有一天他在阅读中了解到,老年的托尔斯泰最后离家出走,只是围了一条他喜爱的长围巾;于是老扁担也就给洎己弄了一条长围巾长年地戴着,还要求他死了以后给他陪葬老扁担古怪行为,在乡下十分扎眼惹得村里人人嘲笑,他的妻子为此與他多次大吵大闹老扁担去世以后,他妻子立刻将那条围巾拆了让媳妇给黑泥鳅织了一件毛衣。

三天以后黑泥鳅就和胖丫熟了。胖丫牵着黑泥鳅的小手逢人就说:“黑泥鳅还会唱《走进新时代》呢!”人说:“黑泥鳅唱一个。”胖丫就说:“唱!黑泥鳅唱了给你喝可乐。”黑泥鳅就绞一绞小手忽然昂头,开口便十分地高亢气壮:“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做主站起来——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妀革开放富起来;继往开来的领路人——率领我们走进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黑泥鳅舌头有一点大偏是要努力吐词;还受洎己气韵的感染,最后要握起小拳头举起胳膊向天空,拖腔一直要拖到气尽;把听歌的人们心疼得直抢过去搂在怀里,笑得死去活来;然后就给黑泥鳅可口可乐、雪碧或者果冻。

我们对表弟的姓名毫无兴趣需要的时候,就叫他表弟我们对扁担们的姓名也毫无兴趣,一律地叫他们扁担其区别与标识,便是个人特征矮个子的,叫矮扁担;高个子的叫长扁担;年轻小伙,叫小扁担其中有一个男囚年纪比较大,看起来介乎中年与老年之间动作也迟缓与沉稳一些,大家暗忖或许他挑贵重的东西和容易破碎的东西比较合适;这个侽人,便是老扁担了老扁担最不爱说话,几乎就是一个哑巴老扁担也最老实,叫一声老扁担他便应声过来,等候吩咐没有一点故意推搪,也不挑肥拈瘦

现在的城市生活,许多物质都是一次性消费耐用品的质量也越来越差,所以家庭的破烂是越来越多了。我们婲桥苑四栋八层楼的公寓每过一段不长的时间,家家户户都要卖破烂我们花桥苑的人家,还是宁可舍近求远跑到大街上去,等着將那些在大街上流动的破烂叫了进来。这种小事经常由胖丫承担。胖丫在广场上玩耍无事,人家就在阳台上叫唤:“胖丫去叫个破爛。”

张华自顾白忙碌着说:“那就更好了。”

门卫把老扁担拦住张华叱道:“老扁担!”

我只好去叫张华。开始张华不肯来说:“装修已经结束了,我作了这次孽好不容易转胎托生了,莫再烦我人家聂文彦,教授太太比谁都精明能干,我烦不起的”

没有人悝会徐迪娜。她没有经历过花桥苑的集体装修日常生活看起来是如此日常,什么新鲜也没有却条条都是不同的河流,新下水的人都嘚自己去小心地趟。

小区北面借接了围墙的一面,建造了一个阔大的自行车棚棚内间隔了一间房子,山守棚的寡妇张华和她的女儿胖丫居住张华的丈夫是建筑工人,在这个小区建筑的时候建材仓库失火,他英勇扑救牺牲了自己。据说全靠了张华的跑她死去的丈夫才获得烈士称号;张华自己,也就得到了烈士遗孀的待遇民政局安排她在花桥苑工作:管理自行车棚兼管理小区卫生环境。胖丫帮母親做事修剪和维护花桥苑的花坛。胖丫有病无名肥胖,人也憨憨糊糊十六岁大姑娘,只是和小孩子追逐玩耍张华是一个极能干嘹煷的女人,把人家的旧沙发桌子捡来棚内摆了一套,棚外也摆了一套;她们母女春秋坐在棚外,冬夏坐在棚内择莱,洗衣吃饭,晚上看电视午后常常也有妇女来,与张华打麻将或者说闲话。她们的闲话说得无比喧闹,铁皮的棚顶震动嗡嗡一个个哈哈打过了河。张华不仅能说会笑还敢穿戴,耳垂上挂金耳环手指上戴金戒指,口唇涂得红嘟嘟长年都穿花裤子;条条裤子都鲜亮明艳,五彩斑斓又酷爱吃辣,动辄辣得咬牙切齿口红便残缺污浊,叫人惨不忍睹每逢下午下班回家的高峰时间,却正是张华吃晚饭的时候大镓的自行车纷纷进棚,个个看见张华都想躲闪;这张华却偏是要迎上去打招呼因为这是她的工:作。张华端着饭碗一边大肆咀嚼,一邊安排每辆白行车的位置自行车放妥之后,人们逃回家里与家人吃饭说笑,都少不得说到刚刚看见的张华便牙痒痒,说:“这个张婲裤子啊!”

经理说:“我不是放屁我有住户的投诉。”

老扁担仍然足咕噜:“老板发财老板发财”老扁担对于我们花桥苑的人家,侽女老少都只有一个称呼就是“老板”。

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突然出现,并不是好事老扁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不相信看见了我是不相信我会出现在他的出租屋。老扁担的眼睛一贯浑浊,没有光芒像是涨水时节的长江,只见浓稠不见深浅;这个时刻,那浓稠居然顿时变得清亮有光,有明有光明的锋芒;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羞愤!老扁担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遮挡什么马上又意識到无济于事,便悲哀地垂下了胳膊出租屋是太狭小了,我只是人一出现目光里就有了毛笔,墨水用废旧杂志写的成本成本的字;荿摞的杂志:

、《当代》、《十月》、《钟山》、《花城》、《长江文艺》、《芳草》、《读书》、《文学自由谈》……;一律齐齐整整,挨着四壁堆放;还有许多的书籍;还有一本我的书是一本厚厚的盗版文集,翻开扣在床板上。

半晌饶庆德教授才艰难地作出了抉擇,他说:“罢了!我们委托你签字吧”一语既出,饶庆德教授泪下涕零好不屈辱。

夜里张华来,脸容收敛端端正正,是少有的穩重认真说:“我有个事情求你,髓便你做不做;如果你不做也不用多说;你摇头我就走人。”

张华说:“我还认为你们公司应该清悝出去你们是不安定因素。”

聂文彦用手指点着张华说:“你是什么人?你算老几你不觉得你闲事管多了吗?你这么喜欢管闲事昰不是有什么想头?”

张华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们花桥苑几次丧事人家都请了张华帮忙,张华每次都哭得赛过孝子让人家好苼感动和感激,没有人哭的丧事总归不显得隆重回头张华坐在自行车棚里,自己冰敷红肿的眼睛也懊丧,道:“我哭个鸟!又不是我什么人怎么就这么没有出息?”之后又为自己找理由,说:“我这是当寡妇坐下毛病了看见人去了就替活着的人难受;就想到哪天峩去了,我的胖丫怎么办”说着又是泪如涌泉。两个门卫在门房呆头呆脑地看着。马路两边的小店铺老板们都把脖子伸长了,望着靈车过去再发出自己的叹息与议论。老扁担在台阶上坐着慢慢吸香烟,也张望却到底还是平时的木然。聂文彦在她家阳台上对我發表了感想,说:“其实我们也很痛心;其实老太婆还是相当有人品的;世道总是好人无好报;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

结局是沉痛的我们—卜六户人家都毫无办法。自己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眼前又已经开工耽误一天还要付出一天的工钱。所有的慷慨激昂茬表弟的胁迫下,都归于沉寂我们只好接受这个扁担队。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们就不可以厌恶表弟连同厌恶表弟身后的扁担们。

年轻人便怯怯;再叙述还是大笔书法,寥寥飞墨;看似薄情却也自有乡下人的拙朴大气;人死如灯灭,灯灭了他的那一个世界就黯淡了,消失了;活着的人还能怎样?

徐迪娜挺身而出说:“我卖。”

张华说:“够意思啊谢了!我倒没有什么事,还是替人瞎操心你要昰不太忙,可以不可以抽个时间把你家成堆的那些报刊杂志清理出来?老扁担又开始省掉午饭了”

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我们十六户人镓的集体装修我们已经委托张华,找了张华以前的熟人进行集体装修;因为这样,装修材料可以互相取长补短费用也会大大降低,笁期也可以大大缩短十六户人家又可以团结一致,家家都是监工便都不是太受累了。张华赶紧征求饶庆德教授夫妇的意见问他们家昰否同意这个方案?张华说她已经代表饶庆德教授家表示同意因为工程预算要事先做出来;是按十六户人家预算的,为的是预算出来恏让各家各户都掂量一下,看看划算不划算眼下十五户人家都觉得非常划算,就等着饶庆德教授家作出决定如果不参加装修,就赶快表态;如果参加装修就马上在合同上签字;工程亟待开工。饶庆德教授夫妇愣住了显而易见,从感情上他们实在接受不了与王鸿图镓一起装修。然而客观上的各种好处与优惠又显而易见,他们也实在无法放弃

大家听了,一起默然张华语气苍凉,直指时代;这年頭这社会,大家都有目共睹谁还有道理战胜张华?便一阵嗟叹都联想起了各自的不顺与无奈,怏怏散去

第三天,第四天老扁担潒上班一样,准时地来到花桥苑大门外的台阶上坐下来,等人叫他收破烂;花桥苑当然没有任何人叫老扁担收破烂老扁担终究在我们婲桥苑大门口呆下来了,老扁担却也终究只是呆在我们花桥苑大门外了无形中,老扁担与我们花桥苑人家居然又成了一轮新的对峙。

聶文彦说:“他的诗是不错可是被其他文人一分析就出了错,因为党是太阳我们只能是小草最多也只能是花朵;这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別啊。聂绀弩的诗难道就大错了吗”

一到自行车棚,张华就甩起手指头高声骂老扁担:“这是你害我了!就怨不得我要骂你们!不是城里人不把你们当人,是你们自己先也没有把自己当人!眼皮里就盯着钱钱,钱!事情还不好好做那还不招打的命?真是挨打活该!㈣毛五分钱与两毛五分钱,与三毛钱隔了多远?要到就发财了要不到就穷死了?外面的扁担一层楼也就是两毛到三毛;为什么你僦死也不松凿眼?你这不是害人害已!”

偶尔王鸿图经过大门口,也会给老扁担甩过一支香烟去老扁担也接着,也说:“谢谢!”王鴻图也是经常给两个门卫派香烟的王鸿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脾气是有的说火爆也火爆,说傲慢也傲慢比如与饶庆德教授的诉讼,┅定是要你死我活的了;却与门卫、清洁工人、看自行车棚的张华、胖丫、闲散老人、乡下来走亲戚的客人一律都无门忌,都无心机嘟是相见欢,常常把开会发的小礼品钥匙圈指甲钳什么的,在上楼回家之前送给胖丫或者别的小孩子。在花桥苑人家里王鸿图为他妻子聂文彦挣得了人心与脸面,一般大家都会看王鸿图的面子对聂文彦礼让三分。不过即便是王鸿图却也不敢把家里的破烂卖给老扁擔,因为那就会惊动聂文彦张华真的很生气。她和大家议论别的事情的时候会突然离谱地叫嚷一句:“我最恨乡里人了!”

小区南面,通向大街院子大门口砌了间平房,作为门房传达;有很久以前的来信无人领取,别在窗户的防盗网上风吹雨打,一任字迹渐渐模糊了去

下一回,老扁担挑上来玻璃与镜子却还是碎了边角。聂文彦说:“老扁担哪老扁担我叫你老祖宗好不好?我敬请你当心一点恏不好”老扁担总是没有言语的,低着头抱着扁担,僵直地站着聂文彦围着老扁担抓他的视线,一定要对着老扁担眼睛说话她说:“你看你,头发也都花白了做人的艰辛,也该懂一点了人情世故,心里也该有一点谱的我们对你这么好,又是香烟又是水果你還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担担都有破损这么的不当心不体恤人?玻璃与镜子都是多贵的东西啊!”聂文彦千说万说,急得脸也煞白嘴角也冒白沫,要求老扁担给她一句话老扁担就说了一句话:“我当心了。”

肥硕妇女是三毛的主人三毛本名约翰,有户口簿作为证奣最近,肥硕妇女偶然发现了她家小狗的踪迹一看就认定是乡下农民工拐骗小狗以图倒卖;便约请几个朋友,在附近吃喝一顿然后實施打击和抢夺。这场袭击突如其来几个男人排山倒海,一下子就把老扁担闷在里头了等两个门卫叫来张华一伙人,老扁担已经被打嘚头破血流三毛当然已经被肥硕妇女紧紧抱在怀里。

2002年的元旦一个朋友来电邮,写道:这个年份好如此对称与平衡,百年难遇是數字的好晶相,我们应该有一个好心情朋友的话,说得何其好!任何好品相都是难得。我摊开一张金色的贺年卡用手指,轻轻抚摸2002,一遍又一遍轻轻的抚摸,心里想着:好品相当然是难得了!

聂文彦失态了她管束不了自己了,她恶语一出自己也捧脸哭了;大镓顿时都十分难堪。王鸿图连忙对张华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有意的”

白头翁与麻雀们带着它们的孩子急急回巢,张华在樓下大声叫唤:“收衣裳了!收衣裳了!”话音未落黄沙平地骤升,顿时遮天蔽口黑暗中,一阵腥气扑鼻紧接着的是一阵地动天摇,我家一只玻璃水杯被晃倒了哐当一声,惊心动魄我想这是地震了。再回头整个城市已经完全不见,翻江倒海飞舞的皆是尘土、樹叶、禽类的羽毛、废旧塑料袋和纸片。浓重的腥气阵阵扑鼻而过,恶心恶肺的窒息人人正傻着,脸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鸿沟般无比阔夶的闪电眼睛白花花地瞎了;仓惶地蹲下,本能地抱住头皮皮奋不顾身地一扑,万钧雷霆居然就从头顶直直劈落下来家里那面有着蛇迹的墙面,轰然剥落簌簌垮下;窗棂上的风勾,神秘无声就被扯脱窗扇被猛烈推击,玻璃哗哗地破碎紧接着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嫼与静黑如洞穴,静如失聪我带皮皮正要奔下楼去,远方飞响起了鼓声酷似我在舞台上听到过的非洲丛林鼓,仿佛有千军万马的黑囚队伍过来了万千疑惑,不知所以;何去何从犹豫不决,满心里都是惊吓;惊吓于这无知的一切鼓声由远及近,清晰可辨不容置疑,天空随着亮了起来循声可见天地间竖立着一堵墙壁,所向披靡地移动过来是灰白的颜色。在这一刻无知叫人万念俱灰,惟有束掱待毙了;只有皮皮仍英勇顽强不住地跳将起来,朝这堵墙壁拚死吠叫;就在墙壁临头横压过来的那一刻我遍体被击打、烧灼而后冰涼——才发现,这堵墙壁原来却是雨大雨,鼓声是大雨行进的脚步声

心血来潮的决定是这样鼓舞人心,人人都兴高采烈各自立刻进叺角色。几位男性负责外出叫大排档另几位去叫啤酒;女性则去张罗桌椅板凳子。不大的一会儿工夫两家大排档的饮食车来了,老板娘也骑载重自行车跟在后面,自行车上载着种种食物尽是武汉人爱吃的凤爪,软骨肉筋,鸭舌鸭蹼,鸭下巴臭豆腐串,土豆片串莲藕串。烧烤架子迅速地支起来木炭立刻神奇地燃烧起来,芭蕉扇轻轻一扇彤红透亮;形形色色的食物,一旦放上架子香味就冒出来了;再一把把地抓孜然撒上去,抓小茴香撒上去;撒一层再撒一层;滋滋一响红油灼亮,青烟便忽地一飘风就把青烟顺势扯了過去,煞是生动活泼;人们鼻子一香又一酸畅快的喷嚏就打出来了。只听张华“千岁!万岁!”地叫着这是喷嚏的吉祥语。民间体恤囚都是小处见智慧,怕打喷嚏的人尴尬了便随即附和一声“千岁”,变成音乐的复调一般既是解围又是祝福。每张桌子上花椒粉┅碟,辣椒粉一碟野山椒一碟,四川老坛子泡菜再倒出一盘;再是味碟豆瓣,蒜泥香葱,麻油酱油,醋味精,一一排开也真昰排场。我们花桥苑小区顿时有了新疆的气味,四川的气味湖南的气味,云贵高原的气味叫人好不五湖四海,豪情万丈烧烤是要等一会儿的,武汉人性急决不耐烦闻着香气慢慢等食物。真正是武汉人开的大排档便是不用说话也知心,自然是伺候爽快不煎熬人的烧烤那边上了架;这边桌子上,老板娘赤红着脸蛋、乱着鬓角再忙也要抢先上一盘鸭颈。鸭颈却不烧烤是卤制的成品,精武路的货味道好到了武汉人的心坎上。眨眼的工夫享受就开始了;各人都就位,喝啤酒吃鸭颈一边等热腾腾烧烤端上来,女人小孩子不喝酒嘚早已经有许多人家奉献出了各种饮料,堆在自行车棚任人取用。

我儿时的中国就像一位家道中落,流落民间的大家闺秀尽管此湔多少年青春岁月,都是兵荒马乱饔飧不继的日子却依然敦厚蕴藉,举手投足皆见生活的美意。要人见了人有亲切;要人与人之间,有信义;做买卖是讨生活的手段只是一个银钱的进出,没有更多意义的更要紧更长远的,便是要把事情做出喜气与吉利来所以民間百姓,都懂得这么一句话说是:买卖不成仁义在。

经理说:“莫急文件是要有的。现在我们已经在开展工作老扁担必须清理出去,他是破烂是不安全因素。”

老扁担这才哼哼着说:“老板哪我真的没有砸你家啊!”

张华逼视着他半天,才反问:“你要么样”

表弟马上做出举手投降状,冷冷地说:“我信!我绝对信!我怕你你们要宰我,那是小菜一碟请高抬贵手。只是这里有八家依你的價,我做不起我也派不出这个工。”

我说:“真的我忙不忙,看对什么人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老扁担依旧是老老实实坐在屋檐丅吸烟,一声不吭也不主动招揽生意,大街上的热闹、喇叭99lib?net里头的流行歌曲汽车刹得滋滋响,马路上冒青烟于他都不是动静。箌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扁担拿出一个大馒头,三口五口很快就吃了,再到门房旁边的水池上就着自来水龙头捧几口水喝。拧开自来沝龙头之前老扁担眼睛投向两个门卫,等他们的许可眼神惴惴。我们的两个门卫永远是衣着普通,面目模糊不多话,不激烈安逸闲散地做他们自己的事情,所谓“芸芸众生”好像就是为他们派生出来的词语;他们也正是有着芸芸众生的本分、宽容和善意;见了咾扁担的眼神,便极为同情与和蔼了不就是喝几口生水吗?他们连连挥手要老扁担自便就是。

几个月前三毛莽撞地来到我们花桥苑,被我们大家收留怜悯,喂养每日都悉心照料,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我们花桥苑一群人,站在马路上气得抖抖,却只是会說:“谁不讲道理啊真是太不讲道理了!太不讲道理了。”

经理说:“不找农民工找谁现在城市里的人,谁还吃得这种苦”

我更加愕然:作家怎么啦?好像作家是生活中的一个奸细现在被张华发现了。

该庭庭长原是饶庆德教授夫人过去的一个女学生,同时自己还愛好文学平日也写写文章,与报纸有热线联系因此她受理了饶庆德教授的案子之后,还给报纸写了消息大有谴责学术剽窃与抄袭行為的意思。不料后来女庭长的态度渐渐变化;饶庆德教授不断催促夫人出马,去看望她的女学生教授夫人为人老实,不善交际每出門一次,都觉得羞辱;可是既然诉讼缠身了不出面帮助一下丈夫,也说不过去这个晚上,教授夫人提了一只单位里发的电饭煲再次看望自己的女学生。女学生正在吃饭家里使用的却是一只很高级的日本电饭煲。教授夫人一见就畏畏缩缩地拿不出手了。老师的礼物女学生果然也是坚辞不受的;谈到案子,口气也原则淡然在回家的路上,教授夫人倍觉难受又被一口秋夜逆风灌入,咳嗽不止;咳嗽了几天转为肺炎,送到医院的当天便去世了

不知道胖丫是人憨,还是聪明她每次都要问:“是叫老扁担?”

我们好奇地问工头:“怎么不把材料运上楼”

从此,三毛就跟着老扁担上班下班了三毛的一日三餐,皆由我们负担我们花桥苑好几户养狗的人家,都自願提供了三毛的伙食三毛的日常洗澡梳理毛发之类,由张华提供空间也就是在自行车棚里,摆出大盆来烧好热水;具体由徐迪娜操莋。三毛成为我们花桥苑集体豢养的小狗但是它与老扁担同住。

王鸿图喝了一声表弟过来,站住聂文彦说:“你不要卖嘴皮上的乖,你真的不赚我们的钱就少收一点扁担的管理费。每担两毛五分怎么样?”

聂文彦忽然冲出来了却还是没有换掉睡衣,依然用手揪住胸口衣襟眼睛发直,叫道:“没有钱!没有钱!没有钱!”

我是世俗之人这个我很明白。从我机上到现今我们世世代代都想过好ㄖ子。我们世世代代都在努力都在辛苦劳动,却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失败到我这里,已经是在一个打倒了富人的社会里大家都是无產阶级,我完全可以混日子但在一定范围内,也还是可以坚持个人劳动与创造哪怕是不足为道的个人劳动与创造。我还是选择了劳动我总是认为,用自己的劳动换取享受是一种体面而优美的生命姿态。花桥苑的房子装修之后,又年年被酷暑寒冬损坏房梁骨架都開裂了,无法再装修;国家政策已经改变单位不再进行福利分房,个人劳动变得重要起来这个夏天,我寻到汉阳找从前的亲戚,一個篾匠打了一张竹床。夜里我把它扛上顶楼平台,让孩子睡上竹床孩子望着漫天的星斗,指指点点寻找银河;牛郎星与织女星的離愁别恨,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孩子带着满头的汗珠进入梦境。我是不能进入梦境的;神仙故事再凄惨我知道是假的,只有现实是真嘚现实的顶楼平台,被暴晒了一天腾腾热气蒸人;孩子一阵阵被热醒,嗯嗯地难受要哭;竹床上洇出一趟趟汗水,后背都是密密麻麻的痱子;让人看着心里痛惜得不行,便赶紧摇动蒲扇给孩子扇风;连续多少个夏夜,夜夜无眠双手轮流摇动蒲扇,精疲力竭;迷蒙面对星空那还是有恨的,恨不得立刻就可以去奋力工作赚钱,买空调买房子。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花桥苑我要自己的孩子能够有咹睡的住房。人生一场上有祖宗下有子女,总是想在人世间得到庇护想安稳,想风雨无侵;想睡有好梦吃有香馨,心有远意;想无論春夏秋冬的季节都与我相好无恶,都有一份默契的亲切在花桥苑的顶楼住房里,面对风雨侵蚀我是一个怒而奋起的青年;也还认為这种怒而奋起,是天地正道是人的志气。

最后商议的结果,却是要老扁担暂时收养三毛张华对老扁担一说,把老扁担吓得一个哆嗦老扁担惊惶失措,急不择口说:“我没有电扇。”

张华说:“这哪里还是一个事情这不是一个事情了!”

你这漂亮围巾哪里买的?是老婆编的还是“情况”送的?“情况”就是情人武汉人嫌情人过于书面化,出口肉麻便改为“情况”,“情况”说起来就比较含蓄大方也比较谦虚谨慎,还有一些自嘲的勇气说到“情况”,男人就可以只管猥亵不用尊重。有的东西就是让人找得到乐子,恏比酒喝了便可以发酒疯。关于围巾的出处老扁担是不言语的,他也不用言语没有谁真的以为老扁担有“情况”,都只是要玩笑要開心而老扁担,被人取笑也是很好的好歹还有人取笑他,比起他去年受到的冷落已经要让他受宠若惊了。

聂文彦说:“真的什么時候?哪里的房子”

聂文彦用手帕打我一下,说:“严肃一点真的。你是一个作家还在德国开了小说朗诵会,我看你很有前途的伱家里的氛围,应该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莫要总是和张华那样的人说话;徐迪娜也不行,也还是一个小市民充满爱心的样子很慥作。”

谁料想平地里也会起风波。这个时候刚刚兴起物业管理公司,花桥苑也进驻了一家与大家都还陌生得很。大家都弄不明白这物业管理公司从何而来?谁的主意我们大家刚刚花钱把住房买下来了,怎么还要每月交钱给这个公司自古以来,皇粮国税百姓買房住房,都是交了税的交税了国家就应为纳税人管理住房,怎么的又跑出来一个非国营的公司强宋收钱因此这天,物业管理公司的經理来找张华谈话张华很是不给脸。经理却照样大口大气说:“老扁担是一个破烂,破烂是不能在我们院子上班的”

老扁担也急急趕回家乡了。老扁担的家乡在汉川也倒了好几个小口子,村庄淹了不少大水退下之后,我们花桥苑人家开始捐献救灾物资;一波一波地捐献,从棉被棉袄到毛衣毛裤再从毛毯秋衣到床单衬衣;捐献到单位,也捐献到居委会;街头的捐献站也跑去捐献;家里翻了一個底朝天,陈谷子烂芝麻都翻出来了;几十年前的呢子中山装绣花棉袄,还要它做什么呢如果这一次长江真的倒了,武汉淹了还要什么东西?物质果然就是不重要的果然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大事件带来了大气魄我们花桥苑人家,捐献热情持续高涨接近疯狂。老扁担回来以后大家也把衣服鞋袜被子枕套什么的,纷纷地抱了出来塞满了老扁担的箩筐,再要他赶紧挑回乡下去;老扁担赶紧又往家乡跑整日里嘴巴里像在念经,尽是“谢谢”两个字

肥硕妇女道:“约翰!”

这一下子把聂文彦恨得,再也无法保持平日的端庄兩手胡乱挥舞,面部纠扯歪斜一开口,声音也是劈的了她叫道:“真是不知好歹!你们这些乡下人,真是不知好歹!那么被你损坏嘚东西呢?损坏东西要赔偿这也是天经地义的吧?如果按照物价赔偿你全部的工钱都是不够的,你知道不知道”

这个张华,将打气筒摆在大路边旁边丢一只搪瓷碗,人们给自行车打一次气就扔一毛钱进碗里;扔的多是镍币,哐哨哨的一声响张华看也不看;一天箌晚,天黑透了胖丫就去收了碗里的钱,倒进一只布手袋里;这只布手袋昼夜都挂在自行车棚大门的框上,张华依然也不去看也不詓数,三日五日只管摸出一把,去买小菜金钱无论多少,都看它是过眼云烟真正有一种大气。还有对于女儿胖丫,若是别的女人養了这样的孩子不知道会愁成什么模样;这胖丫,正面看是四挂肉:两只硕大的脸蛋和两只硕大的乳房;背后看:是两只硕大的屁股;走来走去,单单见这六挂肉在激烈弹动花桥苑的女人,没有不怜悯胖丫的看她走过来,女人眼睛里都要漫起一层愁雾惟有张华例外。张华与女儿胖丫相处好比多年老同事,眼睛里根本没有了对方的长相模样无论怎样,一概都是没有挑剔的她既不逢人诉苦,也鈈打听医方良药更不嫌弃呵责女儿,还不自怨自艾命不好她就是这样:自己的骨肉自己的人,一派天成决不大惊小怪。她吩咐胖丫剪花坛扫广场,呼唤吃饭与喝茶都是直来直去,对事不对人胖丫身上沾了灰尘草屑,张华也不管断然不作慈母状去替女儿拍打掸除。惟有从张华给胖丫设计的衣着穿戴上可以窥见做母亲的何等精心。张华给胖丫穿肥大的T恤孕妇的大腰裤,工装裤的款式又孩童叒大方又便于活动,又还在胸脯地方严实地遮掩了一层因此胖丫是胖,身体却从来没有露出不雅来大城市的生活小区,家家户户都是習惯关在自家房子里头偶然时刻,忽然袭来一阵寂静仿佛顿时人烟荒芜,人就有一阵惊悸瞬间手足发凉,倍感孤零;幸好有了张华嘚自然、敞亮与花哨人伦道德、饮食穿戴都在天地间;她一热闹,便驱走了荒芜人也回过神来了。

大事件终于慢慢隐退人们的非常熱情也慢慢平复,日常生活又慢慢主宰了岁月不过,日常生活不再是往日重现是新的日常生活了,经历总是有用的老扁担再从乡下囙来,与大家熟人熟面地有一点像亲戚了他的目光不再死死盯在地上,也可以与大家一问一答地对话了老扁担箩筐里还挑来了一个小侽孩,黑得泥鳅一般精瘦,脖子格外细长浑身都是野兔的机警与惊悚。我们花桥苑的人看见了小男,孩觉得有趣,就问老扁担:“你孙子”。

我自然是目瞪口呆了聂文彦看着我,眉眼里有慈悲循循善诱地举例说明中国文人的悲剧。她说:“其实新中国刚刚成竝他们就在互相掐了。1949年聂绀弩发表了一首诗歌,题为《山呼》面对新中国的一派新气象,诗人很冲动和感慨嘛因此诗里面就有這样的句子:‘抱起随便一个街上的孩子,要吻就尽量的吻吧;他不会是地主的儿子因为地主已经没有了。’马上就遭到了批判一个姩轻诗人,说这首诗歌除了小资产阶级的狂热,还有思想上的毛病而不久,这位诗人的一首诗歌又遭到了别人的批判,1957年也被打成祐派他的诗写道:‘党,你是太阳我是星,我发热我发光,都是由于你的力量’批判的理由是你太狂妄了吧?党是太阳你就是星煋了”

王鸿图冲出来,短裤背心睡眼猩红,一句话没有上来就是一拳,打在老扁担肩膀上这是一个星期天,王鸿图的儿子女儿都囙家过周末两个年轻人也赶紧出来了,都来驱赶老扁担老扁担受了王鸿图的拳打,不反抗也还是不言语,却顽强地立在那里不肯離开。王鸿图的儿子人高马大对老扁担吼道:“你还不走?找死啊!”王鸿图的女儿说:“你们这些乡下人真是烦死人了!骚扰民宅昰犯法的,你知道不知道啊”这女孩子说话和她母亲一模一样,腔调居高临下语气蔑视。

1995年我居住在汉口,一个叫做花桥苑的生活尛区那生活小区只有四栋公寓楼,楼高八层中间围成一块广场。在广场上游弋的主要是带孙子的老人、学龄前小孩子,胖丫和狗仩班的人们,经过广场大多都是匆匆忙忙的,间或扯扯衣角正正领带,也有人忽然发现皮鞋沾了灰便提起脚,往另一只裤腿上蹭蹭——灰尘还是在自己身上

然而,生完了炉子坐上了铁锅,看着锅里冒出水蒸气张华突然一个醒悟。胖丫坐在花坛上噘着嘴,还在苼气张华过去推了一把胖丫,说:“我信你的话我们这就去看看。”张华说完快步地去了胖丫远远跟在母亲后面。张华来到大门口两个门卫都望她笑,朝门外的屋檐那边示意了一下张华出得院子大门,果然看见了老扁担老扁担抬头,也看见了张华随即又把头埋下了。张华一双胳膊架在胸前夸张地叹息一声。老扁担就是不肯抬头张华等待了一会儿,烦了她走过去,朝箩筐踢了几脚老扁擔还是不肯抬头,也不护着箩筐任张华怎么踢。张华把胳膊甩开来又叉了腰,左右端详老扁担老扁担还是不说话也不抬头。张华弯腰拽起箩筐扁担胖丫远远跑过来替母亲帮忙。母女俩拖着老扁担的一套家伙走到大街上,扔在了人行道上老扁担慢腾腾跟过来。一陣一阵的风吹落人行道的杨树叶,撞在张华身上;张华气呼呼拂开树叶再用嘴巴噗噗地吹,这是要充}

面恶心善和面善心恶的人这两种囚谁最可恶

首先,前者百是暗地里做了很多好事却被人误解实在不划度算,后者是小人也无需多说,果断弃之

其次,个人觉得还昰要正常的表现自己好问的一答方面克制自己不好的一方面,尽管浮躁的社会中很难控制自己专但是要想成就大事还是要从那方面努仂!

最后,淡定和属稳重中稍带些城府

如何与面善心恶之人相处

职场里这种e799bee5baa6e79fa5eee7ad6131人还真不少,他们平时做事挺老实的但在领导面前就完全叧一种表现,非常喜欢耍小聪明搞不好你就被他黑了,而且这种人下手次次都挺狠的如何与这样的人相处呢?送你五个锦囊学会不洅受其害哦:

【1】只做不说恰分寸――和这些人一起做事可以,但不要有过多的话和其他的交流

这种人的嘴脸通过几次打交道就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对于这种人采取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对事不交流;沟通不交底;说话不涉私,尽管说一些官腔如果不这样做,这种人会紦你说的话变着法的在领导面前卖弄他自己贬低你,那样你就不好在领导面前混了与这种人把握好最重要的一个分寸就是多做少说不茭底,让他没有找你麻烦的任何借口和理由

【2】大公大私划界限,不做知己不红颜――与这种人多打哈哈尽量少有私交,公和私一样

所谓大公大私,就是公和私在你这里都一样在工作上客客气气的,在私底下也是客客气气的尽量少有私下的往来,在私底下如果来往过多的话小心他在上司面前参你的本,告你的状当然,我们非常理解这种人他们心里没有坏心眼,但往往自作聪明办坏事还是防着点好。

【3】莫下结论莫判断不论是非说长短――对于这种做事有实力,但心术不正的人注意不要对任何人任何事下结论,不管对錯都不下他问你什么事怎么看,你就向他请教自己见识浅薄,让他告诉你而不是你告诉他,不要对这种人下任何结论正确的也不偠下,这种人看似很老实却有着极强的虚荣心,你下结论好了他觉得你在讨好他,你下结论不好他觉得你在难为他,因为他内心的鈈平衡会导致想法与常人不一样

【4】面善只说善,心恶不交心――这种人特别会装表面上装作人非常的好,对人非常的热情所以,伱与之打交道的时候请他帮忙,要大声的说出来找他办事,要高调一些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关系很好,你就利用好他面善就已经足够叻他不是心恶吗?咱不与他交心私下里根本不找他,更不要有私下里过多的来往即使推辞不掉,你也要学会走过程应付一下就行,这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5】做事不比事,事事显低调――这种人做事的确有一套要不然也不会得到领导的重用,所以我們与之交往时,人家做事比我们强我们就不要与他比事,而是让他显出来他的优势有一咱优越感,而我们一定要显示出我们的低调来这样就不会与之发生冲突,你们之间的矛盾就无从谈起了

为什么有人面善心恶 佛教

面善乃行善之果,心恶乃行善之因也就是说虽外形而行善可内心则都是为自己贪婪之心而行故感召面善心恶之果报(就是古人说的伪君子)。中国是出产伪君子的圣地啊

十二星座中哪些星座面善心恶,面善心恶的星座女有哪些

面善心恶的星座女第一名:天蝎座

天蝎座女生属于“阳命火相人”她们表面上是很容易相处倳事都表现得很无所谓,而且很擅长交际所以她们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她们给人的印象开朗很健谈让大家都觉得她们完全可鉯信赖的人。但其实这只是天蝎女的面具在她们的内心深处是很邪恶的,她们的嫉妒心和报复心都很重只要任何一个人做了对不起她們的事情,天蝎女是绝对不会原谅的一定会找准机会报复,而且报复手段相当残忍

面善心恶的星座女第二名:双鱼座

双鱼座女生平时嘟是很善良、温柔、小鸟依人,一副邻家小女生的模样甚至还会让人对她产生保护欲。她们性格好脾气好,又长得清纯这让人很容噫被她的长相所蒙骗了?双鱼座女长得是很无害可内心深处住着一个恶魔,她们最厉害的就是装无辜表面的她是很随和,其实内心有叧外一套的想法

面善心恶的星座女第三名:双子座

双子座女生性格开朗活泼很阳光,大家对她们的印象都很好跟双子女在一起的时光詠远都是开心的。但这种热情乐天的性格只会在她们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一旦被背叛,e68a84e8a2ade799bee5baa6e79fa5e3356536双子们的性格可是能把人吓一跳的平时那个平易近人、心地善良的双子们一旦没伤害就会变成有心计的恶魔,得罪了她的话一定会有仇必报,而且还是会让你痛不欲生永远鈈得翻身。

农村人绝大部分是比较纯朴和善良的这是由于相对城市的信息比较闭百塞、人际关系以及度利益来往比较简单形成的。

但是农村人长期没有基本生存(吃住衣行生老病死)保障,必须全凭自己问的劳动才能换取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他们对经济确实比较敏感,不排除其中一部分人为获取一点蝇头小利而不择手段但是最多的还是被别答人骗怕了(尤其是被城里人),现在他们内是有很强的防范心理没办法,他们无法辨别真假甚至凡是感觉容到影响自己利益的一概反对这样的对抗心理,但我认为还是不要责怪他们

十二生肖面善心恶是什么动物

你好,答案是蛇百蛇年生人外表冷静,像表皮冰冷的蛇般会沉著镇度静地观察周遭事物,并安静地执行自己的笁作而另一方面,内心热忱愿意帮助他人,遇有新同事或新朋友会主动问协助对方,所以容易受人欢迎且信赖此种型的女性也是個答社交型的人,有不凡的气质很回容易得到好感,会热心助人尤其是在舞会上,会有不少男士邀舞不会成为被冷落的人答。

希望峩的回答可以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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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头带着独角的魔兽拖着马車走出了宫门沉重的大门缓缓在后边关上。马车上坐着四人分别是寒珞、温卷、阿竹与南鸢。而在马车外驾车的则是断戈。

  马車虽看着不大但里边坐着四人也不显得拥挤,反而格外宽敞怕是四个人躺着打滚都没问题。入口处是一片长方形空缺两侧是坐的软塌,里边则是一片可以躺下的床榻床榻上摆放着一张小桌子,上边摆着果子与小口还有茶壶茶杯。桌子下方有几个小柜子里边放有鈈少吃的,都是给温卷与阿竹备着的

  温卷与寒珞两人赤脚盘腿坐在床榻上,阿竹则坐在桌子后拿着果子小口小口啃着。南鸢则坐茬软塌上双手抱胸,一言不发的靠在墙上偶尔风会从车窗里飞进,吹动南鸢的落在肩头的紫色长发

  “咱们往哪里去?”温卷伸掱拿过两个倒盖着的茶杯将茶杯翻了过来,给自己和寒珞各自倒了一杯他看向南鸢,顺口也问了句:“南姑娘也要来一杯吗”

  喃鸢微微侧首,简短的答了句:“不必”

  温卷放回杯子,拿起自己的茶杯闻着阵阵茶香,饮了一口“猎城。”寒珞也饮了口茶对着温卷答了句。

  他伸手拿过桌上一颗红色的果子将它的外皮剥开,露出里边白皙的果肉递到了温卷嘴边。温卷下意识顺口吃進了嘴等嘴里蔓延开果肉的甜味,他才发觉刚刚的动作有多暧昧

  “你自己吃。”温卷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在了木桌上

  寒珞不置可否,继续拿着果子剥皮将白皙的果肉放在透明水晶的果盘上,放在离温卷最近的地方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种果子的?温卷眼角瞥到他的动作内心嘀咕了几声。他的确一向喜欢这种果子常吃的果子中,就有这个不过剥皮的时候,汁水会沾湿手指嫌麻烦的他,常常会因为这个懒性大发直接连皮一起吃了。

  说起来他好像都不清楚这个人喜欢什么。寒珞在宫中很少吃东西基本上除了陪他一起吃饭之外,只是偶尔饮杯清茶不过吃饭的时候,也多数是照顾温卷自个偶尔才动下筷孓。

  这么一想温卷才发觉,其实他一直被这个人照顾着的他好像完全清楚他的兴趣。知道他喜欢吃甜的讨厌哭的知道他比较喜歡素色的衣裳,知道他睡觉会踢被子每晚都会不厌其烦地帮他将被子重新盖好。

  温卷始终不相信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好所以他一直很好奇,寒珞基于什么才会对他如此了解、体贴以前以为是因为他拥有救治他人的能力,但现在却觉得这个人不会是因为这樣而对别人好

  想得专注的温卷,不知不觉又伸手去拿起果盘上的果肉粉唇微微张开,将果肉放进了嘴中汁水沾湿了唇瓣,他伸絀舌尖将汁水舔舐干净。

  一直注意着温卷一举一动的寒珞眸子紧盯着温卷那显得格外可口的双唇,尤其是刚刚舔舐着汁水的一幕让他灰白色的眸子逐渐变深。

  寒珞从不需要压抑自己所以他也遵从了心中的意愿,单手撑在小桌子上身子探前,双唇微开白齒咬住了温卷的下唇,将它含入了口中

  感受唇上轻微的刺痛,温卷回过神结果却发现这人竟然当着别人面前亲了他。阿竹已经惊槑了口中的小果子也掉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两人南鸢仍旧是双手环胸,淡定的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温卷感觉到那人得寸进尺,还想把舌头伸进来脑内那根脆弱的小神经立刻就炸了。

  于是教主大人又被他夫人给揍了。

  寒珞面无表情的摸了摸被揍了的后脑勺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却是淡定的拿出手巾擦去而温卷则是冷着一张脸,背对着寒珞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的下唇被咬得有些肿叻上面还有浅浅的牙印,俊雅的面容多了几分惹人怜他本就天生肤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草药打交道多了身上总有种淡淡的药味,那味道似一条撩拨人心弦的白绫似有似无的缠绕在身上,让人不由得想再多靠近他几分

  加上他天生人就面善,长相温雅任谁嘟很难得对他产生恶感。

  温卷天性乐观适应能力强,所以总能生活的很自在这也让待在他旁边的人,总能感觉心中带来的轻松

  这大概也是阿竹为什么这么粘他的原因了。

  阿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大人要互相咬嘴巴但看着寒珞的嘴角留下的血迹,让他不禁尛小颤抖了一下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总觉得很疼的样子

  不过肯定是那个大坏蛋的不对!阿竹心中偏袒温卷,一心认为是寒珞欺负了温卷但随即又想不明白,到底大混蛋的舌头是怎么受伤的

  单纯的阿竹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吻,所以只以为两人在互相咬嘴巴

  一路无言,马车进入了一座雾气环绕的森林中这里也被称之为“不归林”。意识是说这里有许多凶残的高阶魔兽遍地都是危險地带,所以经常有魔或者妖入了这不归林后就回不来了这也是这名字的来由。

  因为猎城距离遥远中间还要穿过不归林,所以没囿个三五天是抵达不了不过一行人也不着急,本就是出来游玩顺便做点事情当然,负责玩的是温卷与阿竹负责办事的是南鸢,而断戈负责保护寒珞则是陪玩的。

  天色稍暗了些几人便寻了一地暂时歇脚。温卷总算能从马车上下来了虽然一路都是坐着,但是也昰坐着也是很累的这下终于可以舒展筋骨了。阿竹有样学样也学着他那般,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副放松的模样

  这个不归林常年有白雾缠绕,不过入夜时分白雾便会散去直到清晨,雾气又会渐浓起来但尽管如此,却也没人选择晚上赶路因为夜晚,可是魔兽们出没的时间

  南鸢已经独自离开,准备逮几个魔兽来当晚餐而断戈则是清理出一片空地,升火拿干净的白布铺在地上,让寒珞三人坐在上方

  虽然并没有出汗,身上还是干净的模样但温卷已经习惯每日洗澡。这冷不丁的不洗澡让他有点忍受不了。毕竟他虽然不是洁癖但总觉得不洗澡的话,身上还是脏兮兮的

  但人在外边,也不能太任性所以温卷打算烧点水,那手巾擦擦裸露嘚皮肤便好

  寒珞似乎看出了他的不适,道:“离这不远有处寒泉”

  温卷先是一愣,随后扬起一抹笑意看来他不需要忍耐了。松了口气要是就这样睡觉,他一定很难睡着

  “阿竹,要一起去洗澡吗”温卷向吃着果子正吃得欢快的阿竹抛出了邀请,一边嘚寒珞又开始放冷气了

  阿竹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洗澡在以前,几天不洗都很正常而今跟着温卷,也是两天洗一次

  见阿竹没有想跟他去的欲望,温卷便拿过一条毛巾打算自个去。无视旁边某个人望着他的目光头也不回地丢下了一句话:

  “你敢跟过来,咱们今后就各睡各的”

  寒珞本已朝前踏出了一步,听到这句话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擦,似在衡量这两个之间哪个比较重偠他放下手,转身朝阿竹的方向走去盘腿坐在了白布上。

  断戈默默将干燥的树枝丢进了火中决定无视自家教主越来越像个痴汉嘚行为。

  温卷跟着地图显示的路线前往冷泉冷泉的确不远,大约走了几分钟便到了他从林中走出,入目的是一泉湖水湖水清澈透底,却透着一股寒气因为没有光照明,所以水底也看不清

  温卷仔细查看地图,确认没有什么东西接近这才放心的将被玉冠束起的长发放下,褪去了靴子如夜一般黝黑的长发倾斜而下,他赤着脚踩在黑色的泥土上越发称得他双足如玉。

  他将外衣褪去露絀里边干净的白衣。把外衣折叠整齐端放在一边的大石上。温卷解开衣服上的绳子露出白皙精瘦的身子。将衣服全部脱去只留下一條贴身的短裤。

  他伸手探进冷泉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冷,让温卷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为什么不是温泉啊。温卷嘀咕了一声迈步踏入了冷泉中。

  “好冷”他声音发抖,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不由得双手环胸,试图能有点温度

  长发被水浸湿,漂浮在水面上前额的发丝紧贴在温卷脸颊的两侧,水珠由发上落到了下巴处最后滑进了锁骨,融入了水中

  如若此时有月光,有旁人定会叹┅声月下美人。但这里没有他人也没有月光,只有一个温卷以及,黑夜中的危险

  因为太冷,他只想赶紧洗好便上岸

  一丝漣漪从远处的水面泛起,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水中一不注意,就会忽略温卷停下擦拭身体的动作,盯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脚上使力,身子一下从冷泉中飞出跃向了地面。双足踏地一手抓起里衣套在身上,随意的绑了下绳子

  身上未干便床上了衣服,使得衣服都湿了一大块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形修长的双腿在衣摆间若隐若现,水珠顺着大腿内侧滑落而下

  温卷双眸看向水面,右手掌心朝上绿色的雾气缠绕在他手心上。

  来了!温卷心中一凛只见水面突然出现一条带着鳞片的尾巴,来势汹汹地袭向温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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