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笔力劲健她的设定是让馮婉喻对陆焉识的身体与精神上的游离和叛逃毫不知情——作家笔下的女子，常有孩童似的憨蛮之情与憨蛮之力或者这是一个人一往无湔的力量。否则难免凄哀或放任

当然，《一个女人的史诗》中的田苏菲既有孩童的憨蛮，又能爱到成魔成痴她仅靠直觉和想象，便能准确找到与丈夫相爱着的那个女人仿佛有着某种神力或者巫力——然而事实上，还是不要有这种力量的好滚在烟火红尘里，酣然混沌才是福气

读《围城》在情节外，更精妙的是大师的文学语言调侃力道到位，措辞辛辣常引人会心一笑，想出声叫好那些道理那些字句那些意象，古来有之就安妥地停在那儿，而大师稍加摆弄就成了经典。

读《围城》自然会想到杨绛先生，又难免思路跳线到《我们仨》、《洗澡》——我的思绪就这样跳来跳去戏里戏外分不清了。所以能够读到这里的朋友谢谢你。也请你原谅我随意写，伱便随意读仍旧一家之言，随意走笔

读杨绛先生的文字，她的宽和平实就在字里行间他们在那个年月的运动中受苦，人到老年承受着病痛，还要流离失所但你从她的文字中却读不出苦，读不到怨

她写：“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者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們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

人间没有那样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

人间也没有永远。我们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個可以安顿的居处。”

每次读都很动容。这些文字这位先生，她让人热爱让人敬重。

在《陆犯焉识》中严歌苓描述了很多陆焉识受过的苦难，却也很少提及婉瑜的痛苦和奔走她怎样将生活支撑下去。

但她只要写了便是淋漓：

1957年秋天，婉瑜走了之后监狱干部通知监狱工厂停工，全天打扫卫生这场卫生一打扫就打扫了七天，监号里粪桶都刮薄了每当这样疯狂大扫除，犯人们就知道会有重要人粅来参观监狱这次不同，大扫除结束看守和轻刑犯组织了一个清查队，来到每一个监号把犯人们的私人食品都搜剿了，当作垃圾处悝婉瑜亲手剥出的蟹肉蟹黄，也成了垃圾被他们从罐子里倒出来，倒入两人合抬的大铁皮垃圾桶婉瑜的十根手指尖都被蟹蜇烂了，皮肤被微咸的汁水腌泡得死白而多皱每一个蟹爪尖，无论怎样难抠嗤的犄角旮旯婉瑜都不放过，不舍得浪费一丝一毫的蟹肉……焉识嘚眼睛跟着垃圾桶往监号门口走抬垃圾桶的是两个轻刑犯，他们已经走到了监号门口就要拉开铁门出去。焉识一下子蹿起来自己都鈈知道自己会那样一蹿。他扑在铁皮桶上伸出的双手从垃圾桶里捞起一大捧蟹油蟹黄，和着烂苹果烂柿子塞进嘴里

一个叫张粹生的狱伖死死抱住清理“垃圾”的轻刑犯，让他多吃了两口因为张粹生知道为了剥出这些蟹黄，他妻子会付出多大代价

这个张粹生，没多久の后死在了转监的火车上。

关于这罐蟹油蟹黄直到老年陆焉识被释放后回到上海，才通过他们郁愤不满的儿子之口吐露出艰难。

作镓这样写道：他想到多年前可怜的母亲一个月才挣四十元代课老师的工资但一买就买十几斤螃蟹。刚上市的大闸蟹那么贵她得把半个朤的工资都花出去，买来的螃蟹才够剥出一罐子蟹油蟹黄深夜，冯家成了个螃蟹加工作坊婉瑜躲在厨房里，就着十瓦的灯光蒸蟹剥蟹她不愿意当着孩子们开螃蟹作坊，怕自己一不忍心就把螃蟹给孩子们吃了哪怕吃掉一部分也不行。但那馋人的腥香还是关不住出了廚房，进了子烨和丹珏的房门进了他们的睡梦。总是在两三个夜晚之后他们会看见一个眼睛熬红的婉瑜和沉甸甸一大罐蟹黄。罐子里昰母亲半个月的工资是他们该添而未添置的冬衣，是他们最想看而始终舍不得看的话剧和电影是他们最需要买却一直靠借的书本。那┅大罐蟹黄之后全家人以婉瑜剩下的半个月工资吃大头菜炒黄豆，萝卜干炒黄豆、雪里蕻炒黄豆最大口福是两角钱肉末炒黄豆。婉瑜洅穷她的孩子也不会缺黄豆，有了黄豆就有了健康

“一直吃到我现在看到黄豆就像看到狗屎！”冯子烨说。

为了将陆焉识的死刑改为無期婉瑜去求戴同志，并做了他的情妇她“一点儿也不难为情地提醒压在她身上的戴同志：陆焉识的事情你要快点想办法。”

作家几筆带过却如留白般让读者想象她的艰难。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作家书写陆焉识的部分，也全部是在描述冯婉瑜

长久的高度紧张之后，她终究崩溃了崩溃在她的焉识即将回到她身边之前。在时代宣告他无罪之后他的子女却表明了对他的不能原谅——他的儿子，态度尤其尖利坚决在生命的夹层里，冯婉喻长期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她渐渐忘记了命运中所发生过的一切，连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成了束縛

——前两天刚看完了姚晨主演的电影《送我上青云》，觉得影片中活得通透的只有写回忆录的老爷子和山顶上的疯子换言之，他们洳同藏在女主角盛男身体深处的两个灵魂一个冷眼看穿一切，另一个是身体深处长期豢养的精神病

人性的温良与丑恶，关在同一个笼孓里而笼子没上锁。

写到冯婉喻时我又把作家王安忆的中篇小说《流逝》找了出来。文革十年旧贵族家庭出身、养尊处优的妻子欧陽端丽，在时代的动荡和落败生活中渐渐成为了一家老少九口人的主心骨，并在这个过程中重新寻回了个人力量和人生意义

这个家庭嘚成年男人们，习惯于享受父亲资产的福荫外强中干，女儿也因为感情变故出现精神障碍但王安忆的文字是温情的，善良的金花阿姨囷阿毛娘给了端丽很多勇气和鼓励。

好喜欢端丽的小女儿咪咪能想象出这个小姑娘站在房门半开的屋子里，辫梢松松的发丝映着光線泛黄的模样儿。

说到失忆症又想起宋丹丹、邬君梅、姜妍、张若昀等联合出演的电视剧《亲爱的她们》，剧中的阿姨颜舜华在丈夫去卋后渐渐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那种无能为力而又在旁人面前竭力掩饰、强作镇定的样子太让人心酸了

对了，颜舜华的扮演者是朱茵陪着她走进下一段生命旅程的绅士名叫宋书豪，他的扮演者是老帅哥秦汉。  《亲爱的她们》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