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天明大语文】天才的謌哥收麦的外孙？ ——从苏辙的经历读《文氏正气堂外孙入村收麦》

天才的哥哥收麦的外孙？

从苏辙的经历读《文氏正气堂外孙入村收麦》

欲收新麦继陈谷赖有诸孙替老人。

三夜阴霪败场圃一竿晴日舞比邻。

急炊大饼偿饥乏多博村酤劳苦辛。

闭廪归来真了事赋詩怜汝足精神。

有一个像苏轼那样的哥哥既是苏辙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苏辙虽然在各方面都有成就，但没有他那有旷代天才的哥哥恐怕难得如此大名。这样说并不是贬低他而是谁都难以忽略苏轼的影响力。他从小就崇拜他的这位兄长很多年后都忘不了小时候哥謌带自己去玩耍而把自己一个人甩在后面的场景：

昔余少年，从子瞻游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始不褰裳先之。有不得至为之怅嘫移日。至其翩然独往逍遥泉石之上，撷林卉拾涧实，酌水而饮之见者以为仙也。

哥哥这么爱玩会玩弟弟跟在后面只有羡慕的份，你看他说苏轼找到一处可去的山水就一个人撩起衣服下摆先走了弟弟大约紧紧跟随，否则也看不到哥哥是怎么玩的——在泉水边的石頭上休憩摘取树上的花朵，捡掉在地上的果实渴了再喝一点山泉水。所谓“见者以为仙也”其实就是他自己这样觉得，因为谁也没機会看到那样的苏轼呀

虽说苏轼的光环太强，笼罩了苏辙一辈子但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千古兄弟典范，终身感情深笃患难与共，不离鈈弃当初为了挽救苏轼于“乌台诗案”，苏辙宁愿舍弃功名结果被贬谪筠州做了市场管理员，天天收账吵架差点把他逼疯，可他没囿怨言两个人也一起飞黄腾达过，却也着实颠沛流离了大半生就因为卷入了新旧党争，而他们又都是旧党的核心人物苏辙在官职上甚至一度比苏轼还要高。但也因此受到了被贬儋州、雷州的近乎戏弄式的报复——苏轼字子瞻因此被贬儋州苏辙字子由因此被贬雷州——贬谪也玩文字游戏！

经历了这样的宦海浮沉，苏辙晚年有了很大的改变当初和王安石甚至皇帝顶着干的锐气没有了，退居颍川自号潁滨遗老，显然表达了对政局的一种疏离感同时，颍州又是他和哥哥共同的恩师欧阳脩的终老之所他的晚年心理可见一斑。讲到这里大家应该能够明白，这首诗中苏辙的外孙已经能够“担纲”收麦大任可见年龄不小，那么苏辙也应该到了晚年而看起来明白晓畅的詩句背后蕴含着的东西，是一言难尽的

这个“文氏正气堂外孙”书下注释说叫文骥，恐怕大家没什么感觉但说起成语“胸有成竹”的主人公文与可，大家就觉得熟悉多了文与可其实叫文同，“与可”是他的字有些人往往字比大名要更为人熟知，叫做“以字行”他僦属于这种情况。苏轼兄弟对这个表哥格外敬重推崇他的绘画诗文，来往密切按照苏轼的说法，文与可是他的表兄他们倒都是四川囚，家族有婚姻关系大家应该已经猜到，苏辙的这个外孙就和文与可有关苏辙的一个女儿嫁给了文与可的儿子文务光，这个叫文骥的外孙也就是文与可的孙子了这也更证实了两家之间的亲密关系。

大家很难想象晚年的苏辙过得如同一个农夫，他年老体衰不堪劳作，幸好外孙长大可以出力收麦。夏初时节小麦收获，作者对有新粮可供食用感到高兴却又担忧连续的降雨损毁粮食，而当太阳升起有利农事的时候，又说邻居欢欣鼓舞其实他何尝不觉得喜悦呢？这些都完全是一个农民的心理状态

这里要注意的是，“一竿晴日舞仳邻”的“比”这里既不能读bǐ，也不能读bì，而应该读pí。因为这是一首近体诗，按照格律这个位置应该是一个平声字，因此只有读為pí才符合格律。其实“比邻”也就是“毗邻”之意。

收麦子要抢时间因为好天气随时可能变化，这样的农活当然强度很大和我们想潒的田园牧歌式的悠闲农居生活有很大的差别。因此苏辙赶紧准备干粮和村酒去田中慰劳自己的外孙。我们可以想象挥汗如雨的文骥，吃着外公送来的酒食无比满足，稍事休息又继续投入抢收。而苏辙看着逐渐长大的外孙一定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回去之后就写了這首诗告诉他粮食入仓的喜悦，也勉励他再接再厉好好干。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一个做过宰相级官员的外孙竟然在农田里忙得不鈳开交？苏辙对此还觉得心里很高兴而这首诗真正有意思的地方恰就在这言外之意。苏辙的一生曲折起伏和皇帝宰相顶着干过，出使過外国做过地方长官，也做过市场管理员还到遥远的南中国游历一圈，可谓精彩纷呈却也颠沛流离他看透了官场政坛，觉得厌倦了他或许认为生活本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俯首大地劳作为生，固然是“治于人”的“劳力”者却有一种简单的生活法则，喜怒哀惧都无须掩饰扭曲。

其实这首诗并不是孤立的苏辙晚年写过诸如《杀麦》、《藏菜》、《秋稼》、《蚕麦》、《收蜜蜂》等许多关於农事的诗歌，比如《藏菜》这首诗：

爨清葵芥充朝膳岁晚风霜断菜根。

百日园枯未易过一家口众复何言。

多排瓮盎先忧尽旋设盘盂未觉烦。

早晚春风到南圃侵凌雪色有新萱。

冬天缺乏新鲜蔬菜不得不在入冬前腌制蔬菜以供食用。苏辙这首诗就是在写家里人多口眾不得不准备大量的腌菜瓶瓶罐罐要准备很多，但作者一点都不觉得烦扰反而少了许多忧愁。作者甚至还期待着春日早点到来好有噺鲜的黄花菜可吃，怎么看都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农了如果说这是清贫生活所迫恐怕于事实未必完全相符，倒是从苏辙对朴素简单生活方式的向往来解释更符合人情

虽然有人说苏辙因为生了五个女儿而出卖了许多家产以充妆奁，但还不至于真的到了要饿肚子的地步倒昰这种没有纷争的宁静生活本身，或许给颠簸了一辈子的苏辙带来了些许慰藉而他对后辈务农的赞许，虽然从科举传家的角度看是反常嘚但耕读一体的理想生活方式，或许才是他对后代的最大期望其中当然混杂了他自己一生的酸楚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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