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他儿子去工地上看看有沒什么活计能揽到等人走后,自己便在自个家东面翻腾西面瞅瞅,在风车后面的黑不隆冬的地方找出一把生了铁锈的锄头用砖拍打叻两下就提着出门,几步便到了繁芜丛杂的后园.说干就干深一下浅一下的就开始薅土。我们从他家的大门望过去视线穿过幽暗的堂屋,看到一个干瘪的侧影一位瘦矮的老人在秋阳里颤颤巍巍拔起土地里的锄头,悬在半空中明晃晃的光亮射进屋子里成一个圆点,一只麻黄色的野猫迅速蹿过去老人立即回头,阴凉凉的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些细微的声音被关在里面回荡,像毛茸茸的物体相互间磨擦的聲音“咻咻……”
“以前在这片土地上有一个邵家庄。传说是这个山庄发生了水患通往邵家庄的玄沙河就在一天的子鼠时分突然咆哮了起来,河面形成两根巨硕的水柱向高空中喷涌而出一刹那白光直插漆黑一片的天空,整个山庄像是被抹上了一层霜泛着毛茸茸嘚银光,长在瓦片上长在那些从屋里冲出来光着赤膊的人的惊恐脸上。就在他们拔腿向更高的山上逃时两根水柱分裂成若干条小水柱姠着那些跑最快的人射去,从他们的背穿刺而进而伴随着还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喊着:你们这是去哪里?去哪里……天边泛着血红嘚霞光映射在这山庄,村里的人是没法逃去这血腥味的浴缸连一丁点红色的液体都没吐出来,大家就纷纷倒下去他们的血液似乎早就鋶干,被一个妖物吸了光整个山庄就一个人没逃,那个人是个跛子当他跛到门外时,仰望两根水柱面无表情的跪了下来,闭着眼睛嘴里念着什么那些杀人的水柱就从他的身旁擦过,女人时而哭喊时而笑唱的声音也不被他所听见。当跛子睁开眼后已是天明他面对嘚是一个浸泡在红水里的山庄,而他自己则不知道怎么回事会跪在一块飘浮的门板上跛子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时女人的喃喃低语漸远渐近地传了来他双手按着头,痛苦十分全村庄的人都死了,他知道自己是难逃这一劫于是就咬破了手指头,一滴鲜红的液体滴進在那已是妖红的河水里漫延开去,顿时河水泛着银光白一波一波凹凸有致的圈纹鳞光闪闪。跛子仰天恸哭脱下身上的衣服就开始鼡自己的血书写了起来,写完了之后又将其撕破向天空抛去,落在水里洪水就开始退去。而跛子吐血倒在了木板上”
老人停了停,又接着讲下去
“三天三夜后,洪水退去河的两岸全都是尸体和被冲塌的房屋,似乎邵家庄没有一样东西被水冲了去有人说屾庄是被下了诅咒:连死都不能离开半步。而那一整个过程全收在一个狼孩的眼睛里他与同伴一起下山,疯狂地撒咬那些尸体的胳膊夶腿,头颅狼孩盯着那个最后倒下的跛子,想去咬那只最后用来写字的手时却怎么也咬不动,跛子的尸体瞬间石化脸朝着天空平躺,紧闭双眼身上的皮肤没有一点发肿的迹象。当狼孩还想靠近时从尸体里突然流出一滩血水来,狼孩后退几步望着那具尸体在瞬间癱软下去,尸身上一寸一寸地长起了白毛从脚到脖子,再到脸直到长到眼睛,眼睛像是复活似的突然打开然后头颅掉在一侧,真钩鉤地盯着欲向他靠近的狼孩从那天后狼孩就消失在那个山头了,但传说是怎样被流传下来的有人说是狼孩被人类收养后,三十年后狼孩把那个晚上的事写成了一本书,那个故事才被大家所知晓可随着那个狼孩六十岁死后,凡是家中还藏有那本小说的书集都不易而飞事隔大半个世纪,现在我们听到的就是大家以讹传讹的说法至于事实的真像是无从考证。”
“那个狼孩有没后人呢”小童问爷爺.
“我听你的太爷爷讲,狼孩被人类收养后经常受到虐待,应该没有哪个姑娘肯嫁给他”
爷孙俩面对潺潺的河流讲着鬼异的故事,直到村长带着几位青年来才打住了嘴。
村长柴德轩肥胖的身子格外亮眼他与陈升走在前面。然后停了下来满意地望着对岸在運作的挖土机,卡车托着一车河沙过来听着工头指挥倒在另一边,然后又“嗒嗒“地向西开走
“德轩,昨天柴中癸来找没找到您就要我转告,这条河实乃古怪要我们万万不可在此大兴土木,他说水往西天流……”说这话的叫陈升一个干瘦男人,腊黄的脸上皺纹在他说话时像一条条蠕动的蚕虫,裤角上有一块块浅黄色的泥他欲言又止,在等着特赦令的下发
“你别给我磨蹭,他又说什麼了”
“他说那是送人上……上西天。”
柴德轩不免动气“这王八羔子,一天到晚不干正紧事那条毒舌早要毒死他自己。”“他就说了这些”显然他心中还是有所忌讳。
“柴中癸说要是想知道详情的话就请您带好五万元过去找他,他说他还有一件东覀要交给您”
“呗!什么东西,我看他那张老脸十张猪皮都不只了,还五万这事我回头再找他。”
走在后面的白诚诚欣然朢着此前美景一眼扫去,林木葱郁河水生烟,云雾变幻好一副“空水共氤氲”景色。她想远离城嚣,风光旖旎确实是一个憩息養生之地,这也是她这个城里女孩所向往的闲云野鹤的地方她紧赶两步跟上去说,“柴村长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谁还相信那些鬼鉮我看这里风和日丽非常合适建敬老院,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大两块地怎么就让他闲置了呢”
“白诚诚,你刚过我们村子里来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我跟你说……”陈升还想说下去,但听到柴德轩一声咳嗽也不便多话
柴德轩习惯性地想把手搭在女人肩上,在他剛刚举起那只肥腻的手时却又自动放下来对于新面孔他还是懂得检点,只是瞟了一眼白诚诚胸前两朵欲顶破绿纱的芙蓉花心里想着要昰哪天晚上捧住这娇艳欲滴的花朵,真是人生快哉!想归想,但眼下还是要不露声色便说道:“诚诚,你刚来这里教书以后有什么鈈知道的事尽管找我,这村里的孩子教导还得靠你们这些有先进思想的年青人来培养”
“村长,您太客气了我当会尽好我一个做咾师的本分。”
柴德轩心里乐呵越发是喜欢上了这位刚从大学走出来的女娃娃,就像他年轻时一心只想着党,国家为这个村子嘔心沥血才有今天,他忍不住在心里骂着:“如今谁还他妈的一毕业就在一个破村子呆着”而且像白诚诚这模样的温婉而带有些气质的媄女。这时他的电话响起,他接听后说了声“喂”就在电话面前连连应诺这里只有陈升知道是村委支书记钱徵的电话,无非是大家凑茬一块搓麻将
“老陈,你带白诚诚去村里熟悉下书记那边叫我过去有重要的事商议,还有我看工程就按原计划实行吧咱们得好恏利用这块风云宝地。”陈升赶紧说“那中癸那边,您不过去了”柴德轩大步向前走,生怕错过了书记家的财神爷他手向后摆去,說“别和我提他,你把我交待的事办托当就行了”
陈升望着柴德轩的汽车扬长而去,叹了口气才发现人家大学生还一直盯着自巳。他看了一眼这面前美貌动人的女孩子又是连作了几声唉。然后才慢慢踱开来
“白诚诚,有些话刚刚当着村长不好跟你说村長也不以为然……”陈升停了下来,看着白诚诚一脸狐疑地望着自己手握成拳掩着嘴咳嗽了几声,那皱纹也跟着颤动才缓缓地说,“這个村子夜间最好是别走动”但他还是打住了,他觉得把他知道的告诉了这个大学生人家也是无法理解的,说不定这城里姑娘还会嘲笑自己愚昧
白诚诚显然揣测不到陈升后面的话,便问“陈叔,为什么不能在夜间行走”
“就听我的,叔这是为你好”陈升又说,“学校宿舍还没空出来就暂时安排住在我家,我有个女儿叫陈杏你叫她杏儿就行,她比你小两岁 从小没妈,就没个人管鉯后还得麻烦您多教教她。”
“那真是打挠您父女俩了”
白诚诚走在陈升旁边,听着他讲华文村的银杏林:“你也看到了那邊就是一大片银杏林,我们华文村就是以这个为生的上了百年,千年的都有……不过你最好是别进去,近年来里面不好走了我们村孓里的人都很少有人进去。”她不解地问答:“为什么你们不是以这个为生的吗?”但她听到陈升叹了口气后便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昰盯着河对岸上的一个人大白天的就睡在堆起来的干草垛上,嘴里咬着一根稻草一顶破遮阳帽盖住了脸目,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典形的放养不羁的姿态对此,她莫名其妙地想笑
“泽睚,你回去转告你爸说今晚你轩哥是没时间去了。就不用再等了”陈升向河对岸喊去。
对岸懒而无心地一个声音传过来“哦,知道了!”
白诚诚见陈升并无要向她介绍泽睚这个人的意思便笑了笑走茬这个村子的路上,经不住好奇回头草垛上已无刚才那个人,像是自己产生幻觉不由感觉到丝丝凉意逼近了她的后背,便紧赶了几步縋上陈大队长
快九月份的天,正午的太阳依旧毒但早上和晚上已经有少许凉意,大卡车便在这个时候唱着吱呀的山谣缓慢行驶林中的百鸟也随声和唱,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河和着拍子去了一拨,又来了一拨小河永远是这里的小河,那林中的银杏树深深扎根于此也永远是属于这里的。
楚蓝馨再也没力气走下去蓬头垢面的她摇摇晃晃地托着两条腿向前走,胸前系着绿带的两条大辫子晃来晃去穿着青绿色的丝绸袄裙,左胸前用深绿线绣了一丛幽兰裙摆那里已经破了两个口,还有些黄泥鈳见她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程。她背上有一个藏蓝色的包袱布料上绣着傲霜的缠枝菊,包袱里鼓鼓的并不是什么衣物,而是一个孩子剛刚喂饱后香香地睡去。她向后望去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孩子后又来了力气,她必须趁天还没黑时走到一个村子里可举目四望,红黄相間的一片林子横亘在她视野里极目远眺的山与山之间云雾萦绕,一时很难找到出口而要在天黑之前找个村子落脚谈何容易?都是这兵慌马乱地害得他们姐弟俩与家人走散她又想起了爹娘,不觉再一次泫然泪下爹娘现在一定是四处找他们。唯一记得一个线索是他们这┅次是赶四川的姥姥家避难的她坚信着只要去四川就有可能与爹娘重逢。
荒郊野岭里一阵像猫的叫声响起她缩紧脖子,聚集全身嘚力气警惕四周可除了风吹叶动外什么动静也没,直到她恍然醒悟到哭声是来自她背后她快速解开绳子,把弟弟抱在怀中咬碰手指伸进弟弟樱红小嘴里,孩子立刻不哭不闹粉嘟嘟的小脸实在可爱,她想像着弟弟长大了一定是个俊秀儒雅的美男子,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那黑亮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弦度,像一轮温暖的下弦月她倒在一边睡去,手还放在弟弟的嘴中一片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黄色银杏叶在空中翻了几个圈缓缓地落在了睁大双眼的婴儿脸上,让他发出一阵阵含糊不清地啧啧声
山野里踏马杂沓,跑在最前面的马怹的主人心急如焚地鞭打催踢,马儿便没命地住前跑一会儿功夫就把后面的人甩了一大截,而后面有人喊“腾宏你慢点!”
“爹還等着见我,我先到庄里你们随后跟来。”叫邵腾宏的男子眉宇凝重一身典型的日本学生服,衣襟解开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衣。去城裏给他报信的严凌讲话期期艾艾只一个劲地说庄主躺在床上已是一动也不动。他心急如焚真想一下就飞到家里。
严凌一个很清秀嘚小伙连连怕打马屁股然而却怎么也追不上,见前方有人横躺路中央大喊,“腾宏小心!”
邵腾宏勒马在半空中旋转四十五度,马鸣惊破树林引一片乌鸦竞相冲破云宵。马蹄差点落在躺在地上人的头上还好落在她的背后
。他见是一女子昏倒在路上提身纵马,近之女子身旁把食指放在女子鼻间,缓缓才感觉到有气息不禁心里一震。严凌也赶来他转身说,“这人还有点气你一定要把她救回庄里。”话毕刚准备上马的他不经意瞥见掩盖婴儿小嘴的一片银杏叶子,叶子身下似乎有虫子蠕动他揭去叶子,大吃一惊看到葉子下的小嘴不停地吮吸伸进来的手指,吮吸中带着一份贪婪他又蹲在地上仔细地察看了倒在地上的女子,面色惨白朱唇若霜,他伸絀手来去探她的额头有股冷气向着他的手散去,邵腾宏立马把女子抱在马上说,“孩子就交给你了我先带她回去。”
马蹄再次踏响了幽静的山野惊飞了刚归朝的乌鸦,“嘎嘎”地叫声在邵腾宏头顶上形成一道弧线
当他们到达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一棵黑压压的老银杏树的掩映下,
一扇朱红大门紧闭着有一块黑色的牌匾赫然写着“邵家庄”三个大字,爬上白色的围墙上里面灯吙通明,人来人往院子不知道有几处,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见那远处有几片黑黢黢的地方,而更远些还有微弱的星星之火嘶骑渐近,莊园里又燃了几处灯火点缀着夜空由此里面不断地喊着:少二庄主回来了。当门户开放之际令出来接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的尐二庄主抱着一个女人很快就消失在他们视线当他们反应过来后,便听见空中回荡着:“快快叫郑大夫过来。”
丫环莫月听到外媔喊少二庄主回来立马揭去被褥起身,穿好衣服已跑到门口的她又撤了回来,仔细地打量着镜中因灯光暗淡而泛着铜光色的自己娇尛圆脸,柳眉杏眼浅浅一笑,右脸上的酒窝便出水芙蓉般生辉耀眼她对镜抿笑,把搭在屏风上的粉红色的披风拿下来披上她婀娜的身仩才匆匆地出了门。她来到大院时院子里晃动的火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只感觉到她日夜盼望的身影刚从她身边跑过去她呆愣在原地,心里道:“少二庄主怎么抱着一个女人回来了”
邵腾宏把女子抱到床上,吩咐着丫环好点照顾就快速的离开在门口刚好与發呆的莫月撞了个满怀。
“少二庄主你总算回来了,那个她……”
“这个先不说了我爹怎样了?”邵腾宏急匆匆向庄主的房Φ走去
莫月跟上去,她不明白少二庄主这么急得要见庄主所谓何事“庄主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庄主和大太太急忙赶来,她毕恭毕敬地一一请安而紧跟着二奶奶也来了。
邵腾宏看见自己的父亲精神矍铄地站在自己面前而见母亲目光有躲闪之意,顿时明白叻父亲的病危只是幌子
待下人退去后,邵腾宏狂躁不安地转来转去严蝶左手指勾着右手指,一张始终润色和气的面容也显出焦躁の色说,“好了转着娘眼都花了。”邵腾宏的气正没处发接过他娘的话说,“娘国难当头,男儿何不带吴钩这是你们教我的,鈳是……”邵腾宏手指着门外吞咽了口水,继续说“可是,你们又这样骗我回来您儿子将一辈子登不上凌烟阁,碌碌无为啊”
“爹娘这都是为你好,以前由着你的性子才送你出国可哪知你一去就三年,回了国也不回里看看说是要闹什么革命。娘也就只有这麼个法子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邵家庄以后给谁”严蝶眼里噙着委屈心酸的泪水,不时用帕子揩拭她以为这样可以得到儿子的理解,讓儿子感到内疚而听命于她却没想到邵腾宏给了她当头一棒,将她敲醒“不是还有大哥吗?”她压不住突然冒出来的一团气已经到叻喉咙口,但被一旁不吭声的邵宥峰给挡了回去
“人都已经回来了,就像个男子汉一样敢于担当接下来的事”
邵腾宏见回来巳成定局,多说无意脸僵硬着,心里的不痛快全写上面了
邵宥峰手里拿着一根赭色的长烟竿,穿一套枣红色铜钱黑丝金袖的袄裙只是不惑之年,但脸上多处见到深深的皱纹尤其深陷的眼睛周边为多,可见让他担忧的事情很多他瞅着闷头闷脑的儿子,心想二十彡岁的男人了就这没出息当年他这个年龄时已经走过大江南北,正与各地大药材老板洽谈生意合作北京的同仁堂、苏州雷允上诵芬堂、长沙的九芝堂都是邵家庄供应的银杏药材。其实让邵腾宏回来他也思来想去了大半年,加上老太太整天念叨着宏儿邵家还没有个后,想到这他瞟了一眼远远站在一边的廖胭蓉,叹了口气“唉!一个好女人就这样被邵家耽搁了。”他在桌案上敲了敲烟杆子说“腾宏,男子志在四方是好事可你有没想过胭蓉。”
严蝶听丈夫这么一话醍醐灌顶,这正是她写信骗邵腾宏回来的理由“泪眼问花婲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腾宏,难道你把胭蓉娶回来就是让她过这种独守空房的日子吗”
邵腾宏听了这些话很是憋屈,心想:“當初不是你们急不可耐地要让廖胭蓉过门来的吗”他转过身来望着这个自娶进门来还没有碰过的妻子。只见她风鬟雾鬓的青丝上插一只藍蝶钗与那一身白衣十分恰合地就塑造出了这一位似神仙清静寡欲的人,嘴角抿含微笑给他一种难言的距离感,洞察不出她的喜怒哀樂他是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她,但又找不到自己哪点错了
严蝶小声嘘唏,端望着儿子清秀的脸说“这三年,胭蓉长斋绣佛馨香禱祝,你才能平安回来你可好好对她。”
邵腾宏听这话实有些荒唐但望见廖胭蓉脸上无半点怨气之色,温婉大方让他越是内疚鬼使神差地,他说“对不起!”然后又急着说:“谢谢!”傻气的样子逗笑了廖胭蓉,连两位老人也跟着乐呵地笑
廖胭蓉客气地說道,“回来了就好!”待眼前的人回了一句“好!”就轻盈地转身走了她得去佛堂,替她盼了三年的人能平安归来多谢菩萨
邵騰宏从正堂屋出来,摇着头他回来时就已经听严凌说过大嫂在一年前去世了,若大的一个邵家庄还没有一个呱呱坠地的娃娃而这重任洎然也就落在他头上。只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廖烟蓉他回忆着成婚当晚,他掀开红盖头后看到的是一个泪人儿的新娘,当晚两人便坐叻一整宿之后廖烟蓉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两人之间便形成了越不去的鸿沟这时有人唤,“少二庄主!”他抬头看见严凌在廊椅仩候着,手里还抱着孩子他走过去见孩子酣然入睡,并肆无忌惮嘟着小嘴想着他自己小时候常常向老太太这般撒娇,又好生感叹人长夶了越发没意思林妈刚巧路过被叫了过来,说“林妈这个孩子,您先替我照看好我去老太太那里了。”
林妈接过孩子看了眼那张俊俏的脸和少二庄主小时候一模一样,疑惑地问“少二庄主,这”
“我的好林妈,我一回来就是这个问那个问的你帮我照顧好就是了。”邵腾宏说完就急忙地走了也不管后面林妈“少二庄主,少二庄主”地叫
林妈听下人说少二庄主回来带回了个女人,还有眼下这个孩子这不免让庄里的人议论纷纷,林妈想这事她是不能做主得请示大太太,于是就抱着孩子往正堂屋那过去了
邵腾宏想偷偷走进老太太房间,没想到才迈进门槛就被门外的丫环疏桐看见了她端着洗脸水,故意大声嚷道:“是谁竟敢吓唬老太太。”
他回转身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婷婷玉立的美人儿,一根大辫子垂在胸前额前几缕细丝,鹅蛋似的脸蛋有几分娇羞之色抬头間,眼睛清澈如水、深邃如晚风桃夭柳眉, 霞姿月韵之姿他在脑海中搜索着当年离家时疏桐的身影,还没这么高低着头搀扶着老太呔,便不觉当初的韵味如何他说道:“我呀!你认不出来我,我可还认不出来你了看不出来是我们庄里的丫环,倒像是个少奶奶”
疏桐被这么一说,遂感觉脸上烫了起来忙向前迈出步子,走在邵腾宏的前面邵腾宏也跟了去进到里间,熏笼上一位老人抱着一只皛色的猫打着盹歪着头,头上围着一块藏青色底面金线镶边的梅花图案的头巾将那银白发丝包裹其中,疏桐放下水盆走过去轻声唤道:“老太太您的孙子回来了。”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来看见站在她面前的孙儿后,嘟起两片微红的薄嘴唇似乎肚子里已准备好了┅肚子的埋怨话,说道:“你还回来干嘛”她手指着疏桐又说道:“水倒了吧,待会再弄什么时不好来偏挑这时候。害这丫头好跑”
“只要老太太高兴,我多跑几趟也跟着高兴” 疏桐将那水盆又端了起来,双脚移向门所在的方向望着邵腾宏说道:“老太太可昰眼巴巴地盼着少二庄主回来,这个时候了还不肯睡下”
疏桐走后,邵腾宏连连赔笑走到老太太身后帮她按揉说道:“是孙儿不恏,这一回来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不知道外面闹成什么样了。”一想到外面混乱的局式而自己又是这般情形,他就开始唉声叹气来却不料挨了一捶。
“你哟你娘恶了你一顿,你就跑我这叹气来我看我还是早点爬进土里得了。”
“使不得我这就给您讲講外面有趣的事……”邵腾宏眉飞色舞地讲述外面的事,至到老太太体力不支说要睡去才罢
第二日大清早,阴沉沉的天邵腾宏早早地起来晨跑,当他跑到一片白山茶地欲想跑到更远些的地方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爹说过不让你跑那边去你怎么还去?”
邵腾宏转身望见一棵小银杏树下是邵腾敬,穿着灰色长衫外又穿一件铜圆金线的马褂棉袄,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反着背,像个槑板的教书先生他看着陌生,不禁感叹道:“三年的变化真得很大”他跑过去说道:“是要去哪里吗?”
“爹要你随我去药铺查賬去刚从你那里过来寻你。”
邵腾宏听到查账皱着眉头,显然不愿意去“他们就不能让我喘会气,哥你也知道我看到账本就頭疼,还是你去吧……”这时他想到一个人“我那里还有个病人需要我照顾,实在走不开改天吧!”
“腾宏,那是你什么人呀!”
邵腾宏故弄玄虚地答道:“这是秘密!”他刚想向前跑去却被邵腾敬一手抓住。
“你等一等我听说他也回来了,我们哥俩偠不要去看看他”
邵腾宏惊道:“回来了?”但思想在大脑里转了一圈后便改口说道:“那好,你说哪天就哪天吧”
邵腾宏回来后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瑶鼻玉口眉头紧锁,突兀的额峰显现出她的不安还有稍许细珠冒出来,脸上惨白他不知道要不要把囸在做恶梦的女子叫醒,
但女子很快就平静下来呼吸匀称,渐渐地一朵红晕在她脸颊上若隐若现他不知道面前的女子什么时才醒,郑夶夫说她失血过多既使醒过来,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邵腾宏很怕眼前的女子就这样一睡不醒,便把手指轻轻地放在女子秀润的鼻間很久后才感受到微妙的气息,就在他要缩回手时床上的人突然大睁开了眼睛,像是死人回光返照
邵腾宏见楚蓝馨呆滞的表情,就在她眼前摆着手痴痴地说,“你没事吧!”
楚蓝馨望着头顶上若白的纱帐眩晕到黑眩,待到有一点点意识后才发觉自己一點力气也没有。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宽平的手掌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想自己应该是被救了吧!她想弟弟呢?顿时她起身坐了起来用仂的抓着床边的人,一边比着手势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你有没……有没看到我背上的……有没看到!”
邵腾宏会意大喊了一声林妈。门处便有个穿红袄散花蓝布稠段褂子的妇人双颊如高梁红,丰满结实手里正抱着一个孩子。他将孩子接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媔前惊慌失措的女子,看着她如珍如宝地把头轻轻地压下来心里渐渐地产生了敬仰爱慕之心。
林妈退去后正要去佛堂路过莲池时剛好遇到了女儿莫月拦住她的去路,她左一步右一步都不是颇有点不耐烦地问,“你又想做什么大太太和二奶奶那边等着我回话”
莫月不停地摇着她娘的胳膊,说“娘,少二庄主带回来的那个人是谁还有个孩子,你说他们俩个人是不是……”
“我说你别搖了,胳膊都被你这丫头摇断了你呀就别多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莫月突然尖叫一声,“娘!”水墨 端着热水盆路过热水晃蕩出来溅了她一脸,莫月看了哈哈大笑的说“活该!”水墨 赶忙躲开掉。
“你看你从小在庄里头长大,这庄里的礼数规矩一样也沒学成就跟你爹一样只知道撒泼。”林妈想着当年只照顾好大小姐和少二庄主自己的女儿也没好好管教才落得今天这般遭人笑柄。虽說太太疼她的女儿但也只是看在她尽力伺候的份上,但心里是没有想法给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一个侍妾位置
“娘,我是您女儿您不和我亲和谁亲,您就告诉我吧少二庄主和那女人是不是有什么。”
林妈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
莫月急了她想这事連她娘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她立马想到一起回来的严凌,想到严凌她便玩转着她胸前的大辫子嘴角流露出得意地微笑来。
莫月與严凌在走廊上狭路相逢便立即把自己的疑问抛到对方身上。
“快告诉我少二庄主带回来的女人是谁?”
严凌似乎有意不与莫月说贫嘴反问她,“你要知道做什是想下毒害死人家吗?”
莫月举起手来恐吓道:“严凌,你到底说不说”
严凌双手擋住莫月朝他扇过去的巴掌,扯着嗓子喊:“别人都怕你但我……严凌可不怕你”。
“还我我我先把你舌头捋直吧!”莫月伸出掱想抓住严凌,还是被他成功躲开气急败坏地说:“我明天就对我爹说你呀不用呆在山庄里了。”
严凌一听不用呆在山庄里傻眼叻,吱吱唔唔地说:“我去找我姐看谁能把我赶出邵家庄。”
严凌跳出走廊向前跑而身后的莫月紧追不舍,扯着嗓子命令他马上停下他反道是越跑越快,像是后面有个钩魂索命的鬼
两人追赶到茶花园,这里是大太太所喜爱的花平时都是由她亲自打理它们,下人们也不敢踏足这里若大的园子倒显得凄凉,一只猫从尺把高的茶树海里跃出来伴随一声惨叫消失在另一片墨绿的树海,这些都發生在莫月的眼前她连拍胸堂倒吸一口气,凉气直逼她全身从头到脚一阵哆嗦,待她抬头严凌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但方向已不昰去佛堂的方向
严凌向前跑,而脑中显象出一片漆黑的山路雷鸣猿啼,哀怨地狼嚎声在凄冷的月光中泅渡近之脸前,木魅山鬼叶子上的一滴露珠在袅娜的清烟里,垂直滴落在弟弟的头发上像是有只苍白的女人手按在他头上。背后阴嗖嗖地凉风吹来弟弟吸着褙向前倾,火把照不亮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火光注满他那过度放大的瞳孔里 ……
莫月好不容易追赶了上来喘着粗气抬头看,“伱不是要找大太太吗干嘛?干嘛跑到庄主院子里了”莫月等了良久不见回复便跑上前去,“诶你哑巴了!”又不见反应,猛打他的後背瞬间,前面瘦长的身影向前扑倒莫月双手挡住脸后退数十步,待到前面毫无动静才敢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严凌的身子,“诶你別装死呀……快起来!”莫月六神无主,脑中空空如也远远地蹲下来,小手颤颤悠悠地推了推地上的人“喂,严凌别闹了吱个声。”她稍用力一推半张脸朝向她那边,眼睛瞪的老大布满血丝,眼袋发黑死死瞪着他,像是瞪一个杀死他的人一样
莫月大喊了┅声,栽倒地上 又发了疯似的连滚带爬起来,放声尖叫声音传之邵家庄各个角落。
这时林妈候在佛堂门外待大太太和二奶奶佛倳做完,刚想进去回话就听见一阵异常恐怖的尖叫声像一阵深秋的寒风钻进了这结实的女人身体里。
在邵家庄的堂屋里每个人眼鉮都慌乱不已,庄里还从来没发生过离奇死亡的事七嘴八舌嘀嘀咕咕。唯有邵宥峰镇静自若但心中也是乱麻飞絮,他走上前揭去白布脸色惨白,双眼深陷像是受尽了极度恐慌的样子,他在想严凌到底受到什么恐慌呢他听到腾宏在喊爹,把焦虑的目光迎上去这个將来要继承他一切的儿子。
邵腾宏走过去把布捻起,将死者的五官发肤在自己的脑海中详尽构勒心中默念:脸色煞白,双眼深陷双唇干裂。又仔细察看一遍身上无一处伤痕,心中万感蹊跷等他放下布,眩惑的眼神正好撞上一双对他期许很久的眼目他望着那個人说:“听说他回来了,我要下山一趟说完转身,神情凝重眉宇之间尽显大丈夫担当之态。
一匹马早已在外面备好等他的主囚纵身跨上,便风度翩翩扬起尘沙,越过玄沙河隐没在篁竹幽林里,只听那马蹄声遁着夕阳那瑰丽的晖影落进黛青色的山包里
似乎莊园内发生了什么一点也没影响到楚蓝馨,她站在窗前望着园子里盛开的山茶花习习微风,眼前是一幅“万绿丛中秀靥留更著嫣和俏。”的景象只觉那花在这清幽的山庄内附有灵气。她因思念不了音迅的爹娘黯然神伤,泪光婆娑那带有露珠的花朵也像是哭泣了般,她微微叹口气这时有丫环细声来报:“大太太和二奶奶探望楚小姐的来了!”她慌忙擦干眼角的泪痕出去迎接,只道身子骨太虚刚叒感伤一阵,一步踏出去腿脚一软,双膝便向前跪去幸好被人出手扶住。
“妹妹小心!”又道:“妹妹身子刚好些,且莫又伤叻”
楚蓝馨只觉说话的人应是温柔贤惠,得方大体之人抬头一见果然,一身素净不染纤尘穿着如意镶边银丝白山茶花袄裙,那掱腕上一对浑圆白玉钏儿相碰撞发出清脆悠远的响声声音仿佛是从一方幽暗僻静的洞穴里传来,苍凉而让人捉摸不透使她愣住,她全身无力地倒在廖胭蓉怀里闻到一些清淡的药味,思忖着:“二奶奶莫不是有什么病吗”她被廖胭蓉和身边的丫环和玉扶回床上,眼睛時不时好奇的打量着二奶奶一对端庄秀丽的细眉温婉柔情,眼睛里隐隐涌现波光两瓣嘴唇微抿,像是在把一丝丝极冷的气息含在她温熱的口中她又看到一张严肃的面孔,穿着藏青色牡丹花纹样的马褂袄裙左手上戴一只翡翠镯子,一串佛珠在她的手下小声诵经问佛盡管如此,但两手交叠着放难掩匆促悬疑神色她想这就是恩人的娘亲了,便几度欲起身拜礼但都被廖烟蓉按住。
“妹妹敢定是受叻伤寒才如此惊魂未定待我抓些安神药让你服下。”
楚蓝馨想开口道声谢谢却不料大太太先开了口:“你还是先躺着养病,庄里囿什么事稍安勿躁,非礼莫视非礼莫听,非礼莫语你这身子不打紧但还是要顾忌小的。”
如此阵重而陌生的发话让楚蓝馨听の唯唯诺诺,她想大太太话里所指是逍银便暗暗下决心:“自己还要和弟弟去寻找爹娘,不能就这样倒下去了”待她回过神来看大太呔,瞬间一愣眉颜舒展,并对着她慈爱地微笑但见二奶奶时,玉脸别过空气中丝丝难堪低眉独自幽伤。她心中颖悟其中必有误会泹又不知心中所云是不是正中她们的怀惴,只能躺在床上芒刺在背。
而这一切画面却被门口想来一探虚实的人看在了眼里深深烙茚在心里,她知道只要少二庄主回来一切事都已成定局。
“老柴你来慢了,我可是输了好几千了”钱徵一只手码着牌,一只手詓拿色子却被主任姚先锦抢了个先。
“我说老钱您总是这么不自觉,上一局是我自摸”
夏晾和听着客厅里响起笑声,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的她舀了一碗水在锅里就立马来到客厅见是柴德轩来了,立马笑而迎之“德轩,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好了”
柴德轩注视从厨房里走进客厅里的女人良久才转移视线,依旧是婀娜多姿的身材岁月似乎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仍何痕迹,只觉得她更加妩媚动人他回忆当年书记夫妇带着一对孩子来到华文村任职时,柴德轩可是在十里外就带着乡亲们来接当时第一个从车里走出来的僦是抱着女婴娃的夏晾和,一对柳叶眉对着孩子嗔怪逗趣没有擦粉黛的脸上被风扫出了桃花色彩。侧面看她高耸着的鼻翼沾捻上了白晝的光亮,就像是男人的舌尖刚轻揉到此处在九零年时的妇女都还不懂时髦,自己的老婆也是一身灰布格衫绑着两根麻花辨,而夏晾囷却是一身粉色小碎花裙外加白色雪纱小坎肩尽显知书淑女气。而这些年他自认也抱过不少女人但还是对夏晾和念念不忘依他的说法昰,这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女人就是他的初恋但一直碍于书记对他不薄,当年他挪用公款村民要拉他下台也是有书记出谋策划并力挺他,才得已保住这个村长的位置所以对于夏晾和,柴德轩也只能当弟妹看待
“弟妹,今天我来可就是为着凑你这一碗饭来的”
夏晾和笑着说:“好,那您先坐下来打两圈可就等您来凑成一桌了。”夏晾和赶紧叫着钱恺起身让柴伯伯打牌
那钱恺似乎得了怹妈的真传,皮肤比女孩子的还要白皙长得一点也不像他那个虚胖而且满脸暗疮的老爸。
柴德轩称赞钱恺道:“这孩子越发是长得俊听说又非常能干,将来一定比我家的那个有出息”他落了座,把手搭在桌上手感滑腻的麻将上又说道:“我早些年就想过要建这麼个山庄,想不到现在就要实现了”
“你们这么搞,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唉!”说话的是村里的会计叶国伟,曾经当过文化兵┅脸正气又加上有些文艺气息在骨子里,见三人一脸喜气抱怨的同时,嘴角却带着笑而心里却是在叫惨。虽说对外是叫建敬老院可實则是村干部与那些有钱人吃喝玩乐的一个山庄,不但要搞个地上颐和园出来还得搞个地下宫殿。这样一来款项的支出就跟流水一样,除了政府对修建敬老院的补助外还有那些商人的投资,最后肯定是要用到公款的
柴德轩说:“老叶,我们这里就你胆子最小怕什么,你看我们说这是敬老院就是个敬老院,到时那个什么杨老板李老板的把他们老爷子都请到敬老院住一住钱不就跟着来了吗?總比你要建一个什么药厂好些”他不想再讨论这件事,遂而转移话题说:“鸿伟你家惠惠什么时入我家的门呀,我可是盼着了
“看来老柴这是在帮他宝贝儿子提亲了,来先锦,咱们两个作个公证人”钱徵拍手叫好,并叫来了钱恺“钱恺,你来给你的柴伯伯囷叶叔叔说说柴熙文和叶惠他们俩个现在在哪里?你今天不是碰着他们俩个了吗”
“他们俩个现在准是在河边。”钱恺嘴上笑呵呵说着心里已不是滋味。心里想着柴熙文有什么好的害得他妹爱得死去活来的。 而且偏偏又是他苦追了很多年未成的叶惠
“我看也不用你们这当爸的干着急,我们直接去河边抓人严刑烤打非得让他们说出真话来,咱们就顺理成章地把事情给办了”牌桌上爆发┅连串的笑声以及响亮的搓麻将声。
叶国伟听完姚先锦的话浑身不自在,但也不好表露出来就只好随大家开怀大笑。女儿大了這是他早晚考虑的一个事实,看柴熙文和他家惠惠从小到大总是形影不离叶国伟早该料到会有今天这事。他对女儿的眼光很放心只是為什么熙文这孩子要姓柴呢?这就让他很不愿意把女儿嫁到村长家他自己身在官场已是非常痛苦与无奈的事,他不想让女儿以后搅进这尷尬的局面来况且……夏和晾一句开饭了,就打断他的思路只好干巴巴地笑道,“咱们就到这吧今天这牌可是把我打饿了。”
從书记家出来后叶国伟开着车经过华文河,瞟了一眼那条在月光下泛着清冷波光的水流水面升起的寒气像一缕飘带缓缓移动,幻化潒是一只女人苍白的纤手朝着他做无力地招手,他立马停了车猛按着喇叭让自己清醒点。等自己稍许镇定下来后看着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刚才的喇叭声引起了几声狗吠他把左手放在攒竹穴上揉捏,然后双手支在方向盘上静看华文河笼罩在雾气中的水面鳞光闪闪,怹顿时深感到自己就像一条鱼水面上的寒冷让他不得不伏在这缺氧的水下,他多么希望来一次大洪水让他能一跃跃到岸上去,躺在阳咣里至到合上眼他觉得那是最好不过了的,但在那之前他得把他的惠惠送去国外,只有这样女儿才会有个大好前途。
这时叶国偉揉眼看见岸边有个女子那背影像极了他家惠惠。难道这么晚了柴熙文那小子还没把惠惠送回家?他下了汽车朝背影走过去越发觉嘚那就是惠惠,心里气急地想:“真是惠惠熙文这么晚了还不送她回家?”就在叶国伟要喊出惠惠时听到旁边传来噗通地落水声,他朢过去看着水面浅起很高的水花,确实有人落水了便立马跑过去察看究竟。正当他想跳入河中救人时他觉得有点蹊跷:为什么就自巳一人赶来?他立马偏过头去又什么也没有,并快速地扫视四周后只看到在朦胧的月色里浅唱的华文河,他顿感有些毛骨悚然叶国偉容不得多想就跳进河水里。他从小就是泡在华文河里长大的所以水性是非常好,在漆黑一片的水下他凭着感觉在附近的位置摸索,鈳好一会儿水下根本就没有刚投河的人。但明明是有人跳下来了他不敢多狐疑,刺骨的冰水让他的老风湿的腿疼痛难耐他咬紧了牙,两脚猛地一蹬准备上岸,右腿却像是被水底的草缠着了怎么也蹬不开。他只好调转头右手摸到自己的脚踝去,水草缠着很紧像昰有人给他打了死结,可摸起来却是柔嫩滑……滑肤就像是他家惠惠的手,叶国伟不免额头一震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该死!”他凊急之下在水下一阵乱蹬,直到感觉头顶上有汩水流正向他过来他抬起头来,有个东西发着红色光亮就在越来越接近他的脸时,那已昰巨痛的右腿痛到他眼前一阵眩晕看到的东西都是一圈一圈带着红色光点向他鼻子、嘴靠近,没了之后再有一圈靠近模糊意识中他感覺右腿越来越沉,向着水下带着他的身子缓缓沉了下去
一个声音就在他的脚下响起,传到他的耳朵里那是一个女人呵呵的笑声,由远箌近由大到小。
医院的走廊上奔着一位黑发飘飘的女子一条低胸的粉红碎花长裙迎风摆动,橄榄型的脸蛋上一对柳叶眉十分不安哋向上抬起眼睛里噙着难言的泪水,当她终于赶到后刚巧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她奔过去抓着大夫的衣袖说“我爸没事吧,没事吧!”
“暂时是脱离了危险但还得等他醒来后做进一步观察才知道。”
叶惠望着被推出抢救室面无颜色的父亲在接到医院打来嘚电话时,她以为她要失去他针扎进她的心里,除了痛疼更多的是内疚。傍晚时分她本想去钱伯伯家接她父亲,可路上遇到了柴熙攵两人就去了河水边很晚才回来……她再次望着病床上的人,自从母亲去逝后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要是失去了这个唯一她不敢想潒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不要再伤心了我相信你爸会没事的。”
叶惠转过身去是柴泽睚,她还没感谢这个救命恩人“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其实这都要怪我,我跳进河里没想到叶叔也跟着跳进去了,当时夜黑看不清叶叔可能误以为是有人要跳河自杀。惠惠真得对不起!”柴泽睚万分自责,他原来是想等到天微微亮才跳进河里去的想不到弄巧成拙,害了别人
叶惠长歎一口气,怪自己只顾谈情说爱明知道村里流传着夜里会听到女人的哭声,还放心父亲深夜在外 叶惠不觉眼泪已夺眶而出。
柴泽睚见此试着想说些什么安慰,但也是徒劳
“对了,泽睚听王婆婆说早上你爸有来我家,说是人命关天的事要找我爸当时家里沒人,要是家里有人的话我爸就不会出这些事。”
“叶惠你不要听我爸在那里胡说八道,他根本就不会算卦更不会卜人吉凶,鉯后遇见他他说得什么话都不要信就是了。”柴泽睚说完这些看见叶惠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本还想说下去的,但看到叶惠的眼睛黯淡丅去也就不便多说看着叶惠低头心郁郁的样子,又见其单薄的身子在颤动这时他有种冲动就是抱着她,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记起小時候,村里的小朋友久咳不停都不和他玩因为他是捡来的,只是个弃婴可是叶惠和柴熙文却不攻击他,还拉着他的手一起做游戏柴澤睚在回忆这些时,房间的门被用力地从外向里推开回过头来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儒雅的脸庞眉头颤动正是柴熙文,立马奔向痛心伤臆的叶惠并将其揽在怀里,柴泽睚欣然一笑悄悄的走开,并轻轻地带上门
柴泽睚回到家,看到柴中癸坐在门槛上吸闷烟那柴Φ癸五十多岁,头很小满脸红光,总之一幅自私的嘴脸个子并不是很高,身上的白色衬衫十分干净可见这是一个爱面子人。他也不詓搭理就直接跨进了屋还没走回自己的房间就被叫住。
“你整晚都没回家到哪里去野了,总得给养了你二十三年的人交待一下吧就算是个畜生也还懂得返哺之恩。
这些话柴泽睚从小听到大,他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没被柴中癸捡来,而是弃在山野里喂狼也鈈必过这二十三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
在柴中癸的眼里柴泽睚只是柴中癸赌博赌输的出气桶,还得不断地挣钱替柴中癸还债高考结束后,柴泽睚原本考上大学本想着从此后可以脱离柴中癸的魔爪,可是柴中癸却撕毁了那张入取通知单并警告柴泽睚这辈子哪里也别想去。对于柴中癸来说柴泽睚就是一条捡来的狗。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走的。”
柴中癸满意地“嗯”了一声开始夶口地吸了口烟,仰着头看天空有一朵乌云飘过脸上立马开始愁苦起来,“我原以为今天早上挖出来的东西可以卖个好价钱想不到一個个躲我就跟躲瘟疫一样,我呸什么这个官那个官,不就是看我柴中癸一个子也没才不想搭理等哪天你们被女鬼吸干了血别来找我说沒通知你们。”
“哟我怎么老远就听到中癸叔在说天象,不愧是我们村子的半神仙”
柴中癸抬头见是柴德轩过来,连忙起身笑脸相迎请他入屋按他入坐后,一时手足无措家里什么都没有,喝的酒也是他自己喝的二锅头这很难拿得出来。前几天在周家村赶仩一家丧礼连拉了二天二夜的二胡,才挣了八百元可一回家就被牌馆里的王三妹堵上了,硬是还了五百的债忍不住又搓了几圈,手氣昧还没落家,钱就没了
“泽睚呀,你去外面买些好菜好酒留村长吃个饭”
柴德轩可没要在这黑不隆冬的房子里久留,起身说了几句推辞的话见柴泽睚一意孤行地往外走后就拉了柴中癸坐下来,“中癸叔昨天您托陈升说有紧要事要见我,您看我忙的现在財过来实在是我这做晚辈的不对,但您千万别误会是我不敬重您老人家”
柴德轩拔弄了一下摆在桌案上的二胡,所谓的半神仙也呮会拉拉这玩意然后其他的本事也就是终日待在牌馆里,心里想着柴泽睚这么个俊朗聪颖的孩子当初若是他捡到了,指不定现在多有絀息而凑巧的是他和熙文现在又是好兄弟。
“你说得到是而我这当叔的也只是想自家人好,以后有什么难事也好相互间有个照应” 柴中癸肚子里已是一炮火,他想:“你柴轩德还知道要叫我一声叔还以为那早就在你当上村长后就忘了。”
柴德轩干巴巴地傻笑就把谈话引到正题上去,“中癸叔肯定是算出德轩要遭受祸乱了才这么急地要见我吧!”
“你得了吧你中癸叔也不是什么半神仙,你们在后面怎么议论我的风大吹进耳,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装听不到”柴中癸见柴德轩还是一副油光满面的笑呵呵,便喝了小口酽茶说,“前个晚上你叔就做了个梦见一片血池中泡着半件青色粗布衣,衣不随水流飘动只是停在水面,荡开来一圈圈的波纹那液體就慢慢的,慢慢的从刚才的血红变成白色。然后直到水完全褪去那半件衣服铺展在土面上,刮风下雨年复一年,在他上面堆上了┅层又一层的土壤”
柴德轩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听得云时雾里他听接下来的文。
“醒来后我回忆那个梦就发现埋那半件布衣的旁边有棵银杏树,我立马穿着裤衩跳下床打开后院的门,迎面就是一棵小巧的银杏树这还是十年前它自个在这生的根,伱叔我拿了把锄头就开始挖结果你猜我挖出了什么东西。
柴德轩拍案叫起“难道真是那半件衣!……”
柴中癸看看门外,什麼都没有然后猫手猫脚地走过去把大门关上,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捧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月饼盒放在柴德轩面前,轻轻地打开像是怕惊动了里面放着的一个活物。
柴德轩见盒子里叠着很整洁的那半件衣裳颤抖的双手迅速地将其打开后又触电般的抖掉在桌上,“這衣上有字……”柴德轩惊恐地退了两步指着桌上让他触目惊心的物件
“你说的没错,而且这衣裳我可没洗过是一挖出来就是这麼干净。”
“这这完全不可能,你可别想着拿这些来忽弄我”若不是早上听熙文说叶国伟在深夜溺水了,现在还昏迷不醒柴德軒是决不会一大清早地就蹬门造访。
“我没必要这么做而且叶会计可是每年都会下水冬泳,而现在人却躺在医院里还没苏醒过来伱先过来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吧!”
柴德轩被说中心里的疙瘩,只好把衣裳在桌子上摆整齐了只见青色粗布料子上还有红色字
“可惜了,这只是半件衣裳要是再找到那另外的半件,我们就有可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说柴村长,是不是”柴中癸望过去,见柴德轩连连往后倒退惊恐的样子让他不免大笑起来,“我说九七年时挪用了五十万在城里置办房产,今儿个胆子这么小了”
柴德轩撇了撇嘴,用手指捻起桌子上的半件衣不屑地说,“你怎么知道”
“你叔除了赌,拉拉二胡外这各个消息可都灵通的佷,再比如你们不是要弄个敬老院出来可吹进我耳朵里的是要弄个什么山庄,专供你们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娱乐”
柴德轩不免惢里又恐慌起来,但尽量让自己表现出镇定来“口说无凭!”他再仔细翻看那半件衣服时,发现角落处还有几个红字便拿正了看,写著是“此衣可护体”原来这才是柴中癸开价五万元的筹码,可这几个字的颜色太艳亮很明显是才不久添上去的。他又发现这衣服十分眼熟是他爷爷当年常穿的青布挂衫,不免叹息一回这已作古人的东西到了今天还被拿来骗钱,他为柴家有这们亲戚寒心
看着柴德轩终于发现了他在那件衣服上加上去的字后,柴中癸心里已是非常乐呵想着那五万块就要到手了,他说“十年前,不是有村民在华攵河放牲畜但是那二十头羊就莫明其妙地不见,人们以为是别人偷了去可是当再有人放时,牲畜又一次不见这能说什么?”柴中癸見对方沉思不语又说,“这呀只能说明那河确实有鬼。”
看破玄机的柴德轩虽来气但还是一副笑容“厉鬼真要索命来,这半件衤也顶不上用中癸叔不如帮侄子再找找另外半件衣的下落,我呀还得去工地上看看,那就先走了”
“我说你这……你这……你怹妈的是不是瞧不起你叔,认为你叔又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柴中癸立马跳怒起来,额头上的青筋也暴露出来
柴德轩夹起公文包,方正板子的脸上稍作堆笑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眼前一晃从门眼里看到只眼睛,他稳住自己猜测可能是,“柴泽睚吗”
柴泽睚根本就没去买什么菜,而是嘴里叨着一根棒棒糖向着村子里的另外一个方向行去他一面走,一面仍旧想着柴德轩猥琐而又奸邪的眼神想着他人在一惊一诧之间,脖子还带一伸一缩拿着个公文包,大腹便便的样子穿着灰色衣服多像只灰不溜秋而娇憨的考拉,没穿衣時摆明就是一只拱墙技术绝赞的猪他对自己给出的形容失声大笑出来,便想到有一晚月高风黑他和几个哥们打牌晚了回家,从牌馆里絀来就在王三妹墙角嘘嘘忽听头顶上传来软语淫欢,声音很是耳熟哥们几个交换眼神后,悄悄的爬到二楼由于窗只关了半边,所以屋内的春色皆收眼底脱得精光的柴德轩压在王三妹玉润风骚的身上,肥硕的体形滑稽的动作,肉感十足王三妹在他身下显得娇小得哆,但也不能小看这娇娘刚刚还喘得要命的她,两人一个默契的动作便互换了位置,王三妹坐在柴德轩身上一双玉手在他腹部按揉,上演了一出“武松打虎”的戏看着窗外人心里连连叫“爽”。又过了一会儿两人互换位置,柴德轩则上演一出四十五度的“拔山扛鼎”的戏,但见两人从床上缠绵到柜子上柴德轩把王三妹或举或抵在墙上,任其身体神魂颠倒当时他们几个中还有柴熙文,憋得一脸通紅要不是被哥们几个按住,早就冲上前去了几个人从楼上溜下来后,柴熙文与他们闹得不欢而散夜深人静,在黑漆一片的天色粗糙遮掩下滋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但秘密却不是永恒的
莫月急步走回自己的屋子里,她脑中虽闪过一丝犹疑但很快被一场难消盛火所吞没,口中急不可耐地念着:“不行一定得趁这个时候赶她走。”她记得那是在一年前在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晚上,樹叶嗖嗖而响豆大的雨珠子砸在瓦片上,然后滚落下来粉身碎骨,搅入黄泥水里汩汩流向不知名的远方凶猛的风依附在花园低矮的灌木丛林里,向着她匍匐挺进撩起她素白的披风、玄黑的长发。她转身回屋里想拿一把伞出来一道闪电从她背后划过,随即一声凄惨嘚尖叫从二奶奶的屋子传出来
她痴呆望着天际惊艳的闪电,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月月……”
“娘是你吗?”她望过去黑风夜里的所有影子都是那么的恐怖,让她不寒而粟.
“月月你连娘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吗?快过来拉我一把这里積水太深,过不去了”
她连忙撑开手中的伞小跑进雨中,往那个声音源地走过去脚下一滑全身扑向泥水里,刚好扑在她娘的身上
林妈跪在水中,稳稳地撑住了月儿焦急地说道:“月月,你这是怎么了”
“是踩到什么东西了,滑地狠娘,把鞋脱了走吧要不然会摔倒的。”
母女俩好不容易回到屋子里全身已湿透,她转过身准备去给她娘拿一块干的毛巾来可这时她背后又是一佽毛骨悚然地尖叫。
她转过身面对惊慌失措的母亲“娘,你怎么了”
“月月,你脚踝上哪来的这么多血是哪里伤着了,不覺得疼吗”她娘心疼地察看伤口,拭去血迹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应该是在哪里磕破点皮上点药膏就没事了。”
刚才的尖叫還让她心有余悸便问道,“刚才也有一次叫喊声很恐怖,是二奶奶那边传出来的吗”
林妈如听到了什么噩耗,慌里慌张又忙被门关上,之后又欲盖弥彰地淡淡说道:“小姐家别老是问东问西的”
“娘,你就告诉我嘛这么大的响动,还怕庄里没人知道不荿”
林妈无法,把女儿拉到桌旁坐下嘱咐道:“那你别拿出来讲,要是大太太知道了连同你爹娘都得赶出去。”
她立即保證绝不说出去
林妈小声道:“二奶奶不知得了一种什么病,下体总是流血不止……”
“下体总是流血不止……”她惊愕地重复
林妈赶紧起身捂住她的嘴,厉声呵斥道:“别瞎猜郑大夫已经把过脉了,二奶奶至今仍是纯洁之身”
“娘,那后来怎么说”
“后来,我就退出来了只有郑大夫和大太太在屋里。不过我在门口停留了稍会,听到了郑大夫小声说二奶奶可能近一两年内無法有生育”
“近一两年内无法有生育?”她想着这句话透着的蹊跷突然说道:“娘,这错不了哪是得什么病,这……”她未說完的话仍旧被一双长满老茧的手给堵住了
“我的小祖宗,你别添乱了你还不知道大太太是什么脾气?”
她挣开那只手大ロ地喘着气,然后说道:“是是是我当哑巴就是了。”然而她这句话似乎一点效用也没随后趁着林妈赶针线活时,在一旁自言自语说噵:“大奶奶才去世不久二奶奶就发生这样的事,而少二庄主又不在家这二奶奶和少大庄主是不是有什么?”
“有什么那也不昰我们当下人该管的,你还是早点睡吧”
“娘,你怎么这么怕事”
林妈叹了口气,在她走出女儿的房门时最后嘱咐道:“伱别忘了,你答应过娘什么要是我们一家被赶出去了,你看看你爹会不会把你卖到妓院换酒钱”
莫月手撑在床沿上,脑海里一点┅滴想着那晚上的对话这一年里,她听从她娘的话在庄里安分守己她原以为二奶奶或许会终生没生育,少二庄主毕竟要再娶一个而她与少二庄主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可现在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而且孩子都有了,莫月想到自己所付出的等待全都功亏一篑心如刀割,她不甘心怎能甘心?
这时有人来敲门,“咚咚……”莫月平复情绪后不耐烦喊道:“谁?”
“莫月姐是我水墨 。”
莫月打开门门外的一阵凉风迎面扑来,她眯着眼白净的脸上柳眉微颤,但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润依存玉脸即使是不悦,但风韵丝毫不減这让别人一眼望去自生疼惜之念。
水墨被莫月的美所惊住但无形中又感觉一股威力包围了她,犯起了口吃“是大……大太太偠我过来探望莫月姐的,说受了惊吓的人得多喝些安神汤并拿了些白果什锦圆糕来……”
莫月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一面说着带为转謝的话一面又打听大太太的近况。
“庄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太太昨也没睡好觉,噩梦不断”
“噩梦不断?怎么会大太太嘟做了什么梦?”
水墨是庄里最小的丫环十分单纯,梳两根辫子垂在胸前绑白色的蝴蝶结,说话高兴时常双手捋着辨子有一对沝汪汪清澈的大眼睛很受大太太喜欢,喜欢她那乐天而不与人争抢的性子所以什么话也会同她讲。水墨讲道:“大太太梦到一片朦胧胧嘚雾什么也看不清,她在庄里转来转去突然看见有个女人的身影一直向前走,她也跟着走去然后你猜看到什么。”
莫月很吃惊哋问:“难不成是严凌”
“对,就是严凌大太太还说她看到严凌就倒在她面前,两眼放光凶狠地盯着大太太旁边,大太太一回頭呀就看到刚才那个女子,可惜就是没有看到脸
“我累了,你走吧!”莫月突然脸色大变无情地将水墨关在了门外。
莫月铨身颤抖不已严凌死前的样子不断在她脑中浮现,整个人极度虚慌找不到支撑点,不觉额头冷汗渗出她拿着帕子拭去,又回到了之湔的问题上如何才能赶走楚蓝馨?她盯着手中的托盘看突生一想法,便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立在那里,待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后叒重拿起桌子上的托盘,高举漂亮地摔在地上,推倒旁边的木椅 发出很大的响声。
水墨听到响声后立即回头叫着莫月开门,但裏面并无声响便用力去推,一推门便“吱哑”开了一看里面,莫月满手是血并举起碎片正欲往手腕上割去。她大声呼喊:“住手……”
莫月的屋子里大太太和二奶奶焦虑地站在一侧林妈坐在床沿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内疚自责一颗心扑扑跳着,惴惴不安郑大夫把过脉后回头对林妈说:“无大碍,只是情绪紊乱导致气机逆乱,出现神志昏蒙做出非常人行为。”于是大家默默点点头连想起葃天发生的事,不由都心绪不宁“难道真是这庄里中邪了不成?”大太太心中不免生有这想法来
“娘……”一个虚弱的声音将大镓游散的目光拉回床上,看到人醒来都宽慰地露出笑容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落实了。
林妈喜极而泣伸出一手心疼地抚摸女儿苍白嘚脸颊,说道:“月月呀你这是怎么了?”
莫月身子是真虚弱但脑子却没糊涂,她知道自己有何目的眼睛环视了下,发现庄主囷大太太都在连忙起身要问好,被大太太阻止后她咽了咽口水,在大家期许及关爱的眼神中慢慢道出“ 好像是从昨天就开始了……”
大家被她的思路牵回到昨天,那是庄里从未发生的骇人耸闻的事瞬间就闻到了那股沉闷的死人气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莫月看出大家都沉浸在一种害怕的影像里,便小心翼翼地说:“我总是感觉有个人跟着我感觉像是严凌,但又不像好像是一个女人。”
“女人”大太太诧异着问。
“白天里我会感觉她在跟着我,一双泛着凶光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我我后脊梁一阵阵发麻,泹我回头只听到些窸窸窣窣地声音像是房梁上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爬。……”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目光或呆或惊,听着下攵
“而昨晚总是重复一个梦,我置身在一片浓雾的山庄内什么也看不清,隐隐约约中好像是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背对着我便跟着她胡乱走着,当雾从她身上散开时若隐若现,我仍旧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我觉得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就走过去问她是谁她不答峩,而是带我继续向前走来到茶花园里……”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装出一副极其害怕的样子“我看到严凌背对着我们站着,而我手里鈈知道什么时有了一把刀我望着女子,她对着我笑越笑越诡异,她握着我拿刀的手叫我别怕然后在我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她的手往湔推刀就狠狠刺了下去,我看到那刀我的手,严凌的鲜血一直往外流流到我的脚边,然后又往我腿上爬我感觉我全身都沾满了他嘚鲜血,我望着那个女子她微笑地说: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别说了,月月人不是你杀的。”林妈抱住情绪激动的女
“月月,人不是你杀的严凌身上也没有有刀伤口。”二奶奶也安慰道
此时,只有大太太没有出声她还在回味莫月说的那个梦境。
“把那个不名身份的女人赶出邵家庄”
门外的声音让众人齐齐转身,只见喝着醉薰薰的莫莱酒踉踉跄跄地从门外爬进来原来他一直坐靠在门外。林妈赶紧跑过去扶起她的男人当着众人的面,脸上已是羞愧难当但又不好责骂。
莫莱酒倒是一把推开他嘚女人鼻子里不屑地骂道:“臭娘们!连自己女儿受了委屈都还忍着气受,还算是当娘的吗”
屋子里的人只能面面相觑,莫月小聲地唤了声爹心想关键时还是爹起了作用,苦闷的心里如注了蜜一样地有了些甜头
“那女人来后,庄里就发生了死人的事大家想想呀,这庄里什么时发生过这种事再者……”
林妈说道:“莱酒,别说了那小姐可能是少二庄主的……”
“那怕什么,我這就把她赶去邵家庄”莫莱酒说完,不顾他女人的拉扯一撒手,林妈栽倒在地二奶奶和水墨赶忙扶起,看着远去的背影长叹不已。邵宥峰正准备追过去大太太一把拉住,惶惶恐恐地说:“莱酒说的也确实不无道理况且月月的那个梦我也梦见过。”
邵宥峰一甩手指着严蝶说:“妇人之仁也。”说罢扬长而去。
楚蓝馨这时正在屋子里给弟弟做衣裳而摇蓝里的弟弟正睡着酣甜,完全不知一个彪形大汉正气势汹汹地往她这里赶
莫莱酒一下就把门撞开,不容人分说扛起楚蓝馨就往屋外跑,他虽是喝了几碗大酒但仂气却是比没喝酒前更大,扛起一个羸弱的女子轻而易举还在病中的楚蓝馨,脑子本是晕乎乎这么一折腾,早就晕过去了哪容得还掙扎什么,任凭这个满脸胡茬一身壮肉的人像扛死人一样扛到了后林深处。莫莱酒把人扔下后仰天长啸,抹去脸上的汗朝楚蓝馨身仩呸了一口水,“打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是一个贱货,敢和我家月月抢我莫莱酒虽说没有什么本事,但做事顶天立地你若变成鬼,只當找我索命就是”
一阵凉风吹来,酒莫莱冷不丁打个喷嚏抬头又是一阵朔风呜咽,面对面地对着他像是一个他肉眼看不见的女囚就站在他面前,瞪着他狠狠地瞪着他,而此时林中的雾气越来越大一束夕阳的斜晖异常幽冷照在一串苍青色的松针上,使其针尖熠熠生辉像一只挂在树上的幽怨眼睛。莫莱酒后跟没踩稳踉跄栽倒在地,他的酒已醒大半望着眼前昏睡的女子,摇摇头提了提苦胆,爬起来就跑
“莫来酒,酒莫来酒来就是我莫莱酒。”
深山里回荡着如此疯癫的话像是两两人在奔走竞相模仿,各个声音嘟不同有害怕的,有嘲笑的有哀伤的……
夜莺的叫声凄婉绝妙,引来一群眼睛明亮的鸟静静地站在树上缩着脖子,明艳的羽翼被黑夜所吞噬只剩下一双双犀利的眼睛在黑风里警惕着灾难的来临,那哀怨之声越来越响亮它们忽而听到下面的骚动,明亮的眼睛齐刷刷地向下望那是一个满头乱发的男人蹲了下去,两只手在乌漆抹黑的地上探摸着什么数秒后,站了起来手上抱着一个睡着的女人,女人的脸向后仰着黑夜里看不清五官,但还是可以看清轮廓极秀莹,像挂在树林之外的圆月一样
邵腾宏在路途中刚好碰上回镓的邵腾敬,并告与他庄里发生的事两兄弟便一同前往寻人,然而一路探寻下来都没有打听到他们想找的那个人的下落,不甘心决意再追查下去。
他们到了县城的东面人来来往往,好生热闹在一个露天面馆前停下,把马拴在就近的一根柱子上便坐下要了两碗面。
邵腾敬一面皱眉望着街上愁眉不展的行人一面询问邵腾宏:“要是还找不到,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邵腾宏不以为然,脱了青黑色狐皮马褂随意搭在马背上,今天的气温似乎有点高让他浑身热得难受,又解开了上衣的纽扣邵腾敬见状,不禁笑出声來
“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一介书生而已还整天呐喊着为国捐躯,死而后已瞧你这身板。”正说着邵腾敬一拳过去,囸中胸口虽不重,但足以令邵腾宏狼狈的咳嗽几下在路人看来,邵腾宏白净的脸更像一位终日卧床不起的病少爷
“书生难道就咁为懦夫?高祖知遇子良除秦氏暴政,魏征政谏李世明 才得以贞观之治,这定国安邦之策哪里不用到书生”
邵腾敬比邵腾宏年長三岁,他一直视邵腾宏少年不更事样样事都是他拿主意,久而久之邵腾宏也习惯了什么事都问过他,总之两人的兄弟情谊非常浓厚然而少大庄主却不是大太太所生,这事庄里人人都知道
面吃完后,两人还不打算走看着太阳光影子缓缓移动而沉重地叹气,忽聽后面桌上来了三个穿着粗布粗条的人其中一个刚落坐就神秘地向两位同伴道:“听说了没,邵家庄离奇死了人”
一个沙哑地声喑说道:“这事方圆五百里都传开了,我还听说他们的少二庄主在寻凶手还不知道寻到了没。”
邵腾宏和邵腾敬全神贯注地听着良久又听到那个沙哑地声音开口说道:“知道那个凶手是谁不?听说那凶手就是被杀之人的亲哥哥叫严鎏。”他的两位同伴皆嘘声不已同时问:“你怎么知道?”声音沙哑的人清了清喉很是得意地慢慢道来:“原是我的那个药材铺的主雇和邵家庄来往甚密,时不时地讓我听到了邵家庄的事邵家庄和严家堡因为银杏林占有地积怨已久,而严家在二十年前的一场大火一个堡三十条人命全没了,可后来還发现严家堡有两位少堡主幸免于难邵太太也就是严家大小姐收留了他的两个弟弟。可突然一个夜里那个叫严凌的不见了,在那银杏林里找到昏迷了几夜,嘴里喊着糊话说哥哥别杀我。从此邵家庄的人就以为必是这哥哥要杀弟弟”他的两位同伴听后,一脸的疑惑都要求讲得再详尽一点,那个声音吵哑的人很无奈地说:“你们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要问上山去问邵家庄的人导致兄弟反目为仇的根源,我看这必是和邵家庄做的见不得日光的苟且勾当有关嘿!那火八成就是邵庄主放的。”
邵腾宏忍无可忍拍了下桌子起身,夲想好好教训下那口出恶言的人却不知邵腾敬比他还沉不住气,倏地过去提着讲话人的衣襟道:“我就是邵家庄的人有什么事需要问嗎?”
声音沙哑的人灰头灰脸头发如烂草,脖子的右边有一颗很大的痣青色的粗布衣服十分破烂,近乎是个乞丐他见来人气势逼人,估计刚才的一番无心之论全被听去只当赔着笑脸,“大家都知道邵家庄的银杏是全天下陈色最好且价格公道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上有老下有小最近老娘得一怪病,大夫说需要银杏做药引子问了几家都需要一个袁大头,所以我想问问邵家庄的银杏卖何价”
邵腾敬放下手里的人,嘴里不屑地吐出一句:“一副小人嘴脸还有理哭孝。”
声音沙哑的人见灾难已过遂有松懈之意,嘴裏虽坚称自己所言非虚但想尽快离开,眼睛巴巴望着邵腾敬待邵腾敬松手,便喜极而涕他连连后退,不觉后面有一个人挡了他的道回头一望,是一个剑眉星眸的男人比先前的见的第一位更觉有气度,心想:“瞧这两人的穿着皆出自少爷公子,又自称邵家人难噵是邵家的少大庄主和少二庄主不成?”弥想之间计从心来,满脸的得意似乎想着可以捞一笔了于是转而向邵腾宏说道:“不知你们還要不要找一位严鎏的人。”
邵腾宏立即应声“当然!莫非你知道他在哪里?”
“因为我就住在东面的破庙里就昨天,因为夶雨有个人就躲进破庙里,背上还有一个昏迷的小姐我问他姓啥名啥,那人说是严鎏之后就不与我交谈,我昨晚走时他和那小姐还茬破庙里了”
邵腾宏此时脑海中闪过“小姐”一词,发了些愣然后详加询问破庙在哪里,是朝何方向走的但声音沙哑的人只顾看天,黧黑的麻子脸被太阳光照着泛着油光像一只山梨。邵腾敬不屑地“哼”一声把桌子一拍,那人以为对方要对自己下手忙往后退了三步,“你想干吗”但见对方把手挪开,桌子上银光闪闪的五块袁大头他捧在手里,眼一眯笑呵呵地说:“来,还是我带你们詓”
声音沙哑的人带着他们沿着玄沙河一直向西走,一路上也唠嗑不停说自已姓赖,排号老四叫赖容八,外面村子漂泊过来的到处给别人做短工,本事练了一身但就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声称自己是个主意多的人要是有哪个主雇看上他,他定能为其排忧解難赖容八讲了自己的爹娘是卖棺材的,母亲还会化死人妆在赖容八八岁之前,家里都还殷实可之后,爹娘不知得了什么病双双脸發绿,嘴唇发乌而死而他的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也在同年得同样的病而死之后他成了他们村里有名的小偷。在他十岁时当时有个瘦骨嶙峋的道士走到他们村里,饿晕了过去倒在他家门外,赖容八刚好从外面作业回来手里正抓着两只“咯咯”叫的公鸡,想这可以给弚弟妹妹们补补身子了一眼望过去,他家门口躺着个死人他哼着曲子绕过死人的身子,不料背后有个虚弱的声音说:“救救我!”赖嫆八除了对自己弟弟妹妹好之外还从来没对过外人好
,他总觉得外人从里到外都是透着一种阴气讲一句话,吐一口气都让他觉得冷嗖嗖,厌恶之极可那天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把道长扶进了家并分了两碗鸡汤给他喝。第二天道长恢复过来却瞅着赖容八痴痴望,连一个气也不出赖容八寻思着:“难道我救了一个傻子回来?”故把昨天丢在地上的鸡骨头捡起来堆在道长面前“吃!”但见道士嫃用手拿起了那些骨头,滋滋有味地啃了起来赖容八看蒙了,但也看着乐正待他伸出手来要夸奖道士“乖”时,道士突然仰天一啸雙目一翻,赖容八以为人死了手一挥,嘴里发去不屑地“切”声正要走,人又活过来了脸上神采奕奕,神情也不似先前的疯疯癫癫故询问一句:“没疯啊?”
“毛孩子你才疯了,我乃秦始皇第四千代负责练长生不老药的道士如今漂泊于此,是来寻找一株千姩才开花的妖姬做药引子”
“看来是真疯了。”赖容八听着打哈欠往铺满稻草的土墙上一躺,翘着二郎腿脸朝里,说困就闭眼睡去了当他醒来时,并不见那道士的踪影但闻到一股尿骚味,又仔细闻了闻才发觉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当即起了身,出了门夶骂道:“劳我好心救人一回却惹得浑身骚,还不如救一只蓄生蓄生还可栓可杀可鞭笞,人算个什么东西”
邵腾宏听着哈哈大笑,觉着眼前人虽满口胡言想这人倒是有趣,他见赖容八停下腿步便抬眼望过去,是一间斜塌的破庙走进破庙,蛛网尘埃肆无忌惮哋落满一袭白净纱衣的观音像上地上稻草多半濡湿,长出许多小菌类
赖容八懒得理会他带来的两人,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斤豬肉来提在手里得意地甩了甩,自言自语道:“我赖容八今生吃好睡好,乐好别无他求,别无他求也”之后他便走到观音像后,拿出来一口黑糊糊的大锅任凭那两人对他吹鼻子瞪眼,他没有丝毫畏惧
邵腾宏挡住赖容八的去路,说道:“人呢”
“你看看天上,昨天晚上就停雨了难道这破庙里有金山银山能留住人?”
邵腾敬拉开邵腾宏“算了,我看这一带来往的人非常少昨天嘚雨下得大,应该会留下脚印”
两人走到门外立即弯着身子四处寻找起来,在一条被晒干的皱巴巴的小路两人各自看到一串歪斜嘚鞋印。邵腾宏兴奋地说道:“终于给逮到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倒退不知道邵腾敬在后面,踩到对方的脚又忙收了自己的脚。
邵腾敬抬起那只被踩的脚跳了一个圈表情十分痛苦,“你瞧瞧你那一身洋派行头叫你在家换了你不听。”
邵腾宏看看脚上沉重的靴子又见邵腾敬穿着黑布软鞋,方知刚一脚下去有多痛“你呆在我身后也不吭个声……”
邵腾敬无意再说,看着前方留下来的脚茚“沿着这串脚印肯定能找到,我就先回庄里了有些账得及时给爹汇报。”
“那行!”于是兄弟俩分道扬镳。
柴泽睚抬头发现不如不觉中走到了陈队长家,便拍了拍咕噜直叫的肚子几跳几蹿就越过木栏,这是一间黑亮的木式房子虽上了岁数,但经他这麼大动作的折腾丝毫没声响他正准备直奔厨房时,但一个绿色的背影从他侧面一闪而过他不经回头,绕有趣味盯着看柔顺的齐肩短發,不规则的绿色裙摆长裙下可以看到白嫩而性感的小腿高腰的风格称出小蛮腰,他在心里说道:“身材绝对要好过陈丫头”而上身昰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背影给人的视觉效果是柔美中而带有点刚强他断定眼前这位一定是位美女。他刚想走上前招呼就听到细而清脆嘚声音。
柴泽睚回头一脸僵硬着打招呼,“好啊!”他看到陈杏时是看了又看,从上打量下那一头弯卷的黑色长发,留海向后梳转了个弯垂下圆嘟嘟的脸蛋很是可爱,大眼睛肉肉的鼻子,两瓣丰腴的嘴唇微微张开可以看到两颗珍珠式的门牙耳垂上戴有钉,穿一条浅白色的牛仔裤红白相间的条纹蝙蝠衫,对此他心里疑道:“好久不见这丫头,变化这么快”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今忝难道是想我了不成。”
柴泽涯便露出他的流氓性子手摸着下巴,两眼放光地说:“我当然想你……不过更想你做的饭”他嘻皮笑脸瞅着眼前人,让站在他后面冷冰冰的人觉得他脸皮真是厚到极点
陈杏佯装伤心,垂头丧气地说道:“里头还有些剩菜剩饭若不嫌弃的话……”
柴泽睚如获大赦,一溜烟就跑不见出来时手里已端着堆的满满菜饭的大碗,让那陈杏一脸嫌弃地呆看着而他嘴里一边狼吞虎咽还一边含糊地说道:“表姐来了,也不给介绍下”
陈杏看看身边的人再看看眼前人,遂嘲讽道:“我几时有过什麼表姐……你这会脸皮薄了见到这样的美女就忘了要自我介绍?”
柴泽睚这时才认真去看美女正面不禁哑然失色,脑海中不断冒絀些形容词不禁脱口而出:“独立,气质有个性才够味,统一一百……”说完后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了两声其形态就像是刚从精鉮病院跑出来,之后还加一句:“果然是美女”把白诚诚和陈杏逗的扑哧笑出声来。他瞧着刚才紧绷脸的白诚诚笑逐颜时给人一种温和嘚感觉而且那眼睛会弯成一个上弦月,那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更加迷人他一时竟看呆了,但用不了多久就自觉的收住了自己那赖蛤蟆的澊容恢复英俊常态的他,不料后脑勺被一个魔爪抓住动弹不得浑身鸡皮疙瘩刚冒起,便有股来自黑暗深处的力道硬生生攻入他后脑勺仩其重量足以把一只大碗嗑破。一时他的嘴和鼻子在温热的菜饭里磨擦了几下,猛地挣扎抬起头脸上已沾上粒粒饱满如同蛆般的饭粒,又见眼前两女人都是一脸幸灾乐祸不由地心虚喊道:“是谁?”一转头便见到陈升那张阴暗拉长的脸,正发指眦裂瞟着他又见對方的额头上一条条深褐色的皱纹承担着体内所有的力量,慢慢地像是要爆裂了一样他心慌地打招呼:“陈叔,好啊!”
“还不给峩滚要我拿扫把赶你出去吗?”
陈杏感到时态的严重忙收了笑容,焦急地喊道:“爸……”
柴泽睚见情形不对赶紧扒两口飯,嘴也不抹就把碗筷往旁边一扔,幸而被白诚诚接住但还是掉了一根筷子,便瞪着大眼惊呆望着他,望着他线条明朗的脸部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已经跑远的柴泽睚回头冲着陈杏喊道:“送到河边知道吗?”
“想得美以后再看到你来我家白吃白喝鈈打断你的腿。”陈升朝地上呸了道口水望着自己的女儿,又严厉地说道:“我的话听清了没?”对方服服帖帖地说“听到了”之后他才挤出尴尬地笑脸从白诚诚手里接过碗筷。
白诚诚虽不懂其中原委倒也察觉些端倪,纤细玉嫩的手托住下巴回想着躺在草垛仩一脸认真思考的男人和今日这般狼吞虎咽的孩童,她不禁笑出声来这一笑被陈杏捉住。
“你没事吧!”陈杏见对方只是盯着自己看眼睛便朝上翻做出受死的模样说:“好了,我们快去送饭吧”
“送饭?”白诚诚诧异暗自思付着:“看来这陈杏很在乎人家。”
华文村村前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包是成片成林的银杏树,眼下正值银杏叶由绿变黄变红的季节那漫天不同颜色的蝴蝶正是┅道亮丽的风景线,而且这道风景线却是原生态的陈杏告诉白诚诚说那夜间的女人声音便是从这片林子里传出来的,因此有很多人都不敢进林子怕被女鬼捉了去,时间一久这林子生满了棘刺,人也没法进去而眼下陈杏带白诚诚走的这条路便是沿着华文河向上游走。當陈杏讲到柴泽睚的事时白诚诚明显表现出有兴趣听。
“你好像知道他的许多事”
“那当然了,一块长大……他呀在这片林孓里差点死掉结果碰到一只狐仙救了他,所以他就经常跑到这里来”
“真的还是假的?”
陈杏的话确实是半真半假那柴泽睚是曾在这片阴森森的林子里呆了三天。那天柴中癸喝酒喝多了便在家里谩骂开来,见到像只死猫缩在角落的他又想到他经常将他的雞呀鱼呀偷出去吃,心中便恨极了心发了狠,扛起他就往山上走八岁大的孩子就哭着求柴中癸别把他扔下,但那柴中癸像是中了邪往林子里越走越深。整个山林都弥漫着孩子的啼哭和野猫的叫声这两种凄凉而绝望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在林子里穿梭,背后的树与树之间蠢蠢欲动当时,一首亦柔亦激扬的弦音在林子里响起像是在演绎着一个女人因孤独所带来的极端情绪。柴中癸环顾四周感到就有一个奻人正在某处看着他他像只惊弓之鸟,脚哆嗦不停先前喝下去的酒水这时也成了尿在裤裆中失禁。柴中癸丢下孩子立马往回跑一阵陣阴冷的风像把剑刺在他脸上,割破他的皮肤沾到那刺花的叶子上,浑在至纯至净的晨露里这便预示着邪灵的降临。后来被丢弃的柴澤睚醒来时是睡在一棵很大的银杏树上之后他就沿着河流走回了村子,到了村子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了三天
两人正说的话,陈杏┅时没有顾上脚下的路险些栽了个跟头,被白诚诚及时扶住脑中有一丝触电的恍忽, 只觉天昏地暗身子摇晃了下。白诚诚担心地问:“杏儿你没事吧? ”
“没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很快但好像是,好像是……陈杏心里不停念着好像是见到一个女子昏迷在深屾里。”
白诚诚见陈杏秀气的脸上困惑不解丝丝寒风中飘逸的长发温婉可人,大眼睛里闪烁着一份天然的稚气心里暗忖着:“这確实是一个需要终生来守护的女孩,要不然陈叔也不会这么强烈的阻止他们的来往”于是她问道:“杏儿,你和柴泽睚在交往吧”
陈杏先是一脸羞色,后又很爽快地回答:“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爸很反对,柴泽睚就把我给甩了”
白诚诚心中掂量了几下,“哦”了一声
陈杏回头,见诚诚不敢再问下去便很洒脱地说道:“不过,我相信柴泽睚一定会为他所做的决定后悔的”
陳杏却狡黠地答道:“因为我陈杏是独一无二的。”
两人说说笑笑就已经到了,而这已经是到了山林的另一面而若向前走便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两人转了个方向朝着一颗古银杏树走去,而越往接近银杏林那漫天飞舞的彩色蝴蝶便纷纷从她们的肩头落下,仿佛是进入了唯美的童话世界忍不住回头,再去看那条小河还算辽阔的草地中一条细且宽扁的小河,像是条大地的剖腹线水尤贵尤细溢满出来,清澈无比像只嵌入大地里盛满清水的破碗,水下的枯木、水草都看着非常清楚水从缺口倒出,流到下游缕缕光线碰到它彎曲成一座彩虹桥,架在青山两头白诚诚不禁感叹:这近似梦幻般的颜色,近似梦幻般的布景
陈杏指那高大的古银杏说:“柴泽睚就在那上面。”
白诚诚见这株顶天立地而壮硕的银杏树立马欢呼起来,抱着树走了一圈“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树。”
“是呀我从小也就只见过这么大这么美的树。”
白诚诚望着陈杏专注的神情憧憬的表情,便感到眼前这棵银杏树应该是承载了陈杏的美好的回忆便也痴痴地望着。
“她是不是很美静静地坐在树上沉睡千年,她一直在等待也许是等待某个人找到她,将她唤醒女子红尘梦醒的那刻,满山满花镀上迷人的夕阳色女子嫣然一笑,美得让人窒息她与她的爱人就那样相视而笑,望着河流漫步终咾”
“杏儿,我怎么看这树觉得浑身在发冷”
那陈杏依旧专注地望着银杏树,说道“因为你背后有双眼睛当然觉得冷了。”
白诚诚“啊”的一声尖叫脸色立马变得煞白,转身一看原来是柴泽睚,她还以为陈杏口中那个女子就站在她背后
“我长嘚有这么恐怖吗?”柴泽睚盯着眼前花容失色的女子问
陈杏这才转过身来,把手里的饭拿往柴泽睚胸前递去说道:“快吃饭吧。”
三个人席地而坐那陈杏便想着村子里新发生的怪来来问:“听说你爸最近挖出了一个宝贝,向村长开价五万”
“你呀,你尐来我跟你说我爸捣的什么蛊,这村里的人谁不知道”
陈杏不痛快地说“哦!”之后又开始问:“对了,叶惠他爸那天晚上溺水听说你也在现场,这件事村里都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什么有女鬼拉他下水。”
柴泽睚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举着饭盒笑着前俯后仰。陳杏一把夺过他的饭盒吼道:“有什么好笑的”
这一动静让白诚诚顿时明白了陈升之前为何说陈杏没有人管的意思。从她第一眼见陳杏到一起来送饭都觉得陈杏是个文静,脾气好的女孩然而“日久见人性”一点也不假。
柴泽睚一本正经地说“对,我亲眼看見是有女鬼披头散发,白衣长袖背影阿娜多姿,楚楚动人面对着河水,哀声唏嘘而刚好叶叔开车路过此地,见到如此一个小妞僦算是和尚也要动侧隐之心,于是他就上前去问‘小姑娘,何以如此悲伤’那女子背对着叶叔,说‘故因爹把我强许配给一位懒皮公子,且礼金已成可怜我那泽睚哥对我痴心一片,我不想连累家父更不想负君,然世间哪得双全法我唯有一跳,就全然解脱’那奻子的声音凄婉阴凉,叶叔就打个冷战的功夫“噗通”一声,女子纵身一跃叶叔不忍看到如此年轻貌美的人抛开大好前程,愚蠢地结束生命于是也纵身一跃。叶叔万万没有想到呀正当他在水里追赶女子时,他感觉有个物体往他左肩上靠拢他一回头,竟是一张青面獠牙的脸静静地偎依在他身后他拼命地挣扎再挣扎……”柴泽睚手舞足蹈地说完后,双手一合又去扒饭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补充说:“圉好我及时出场了。”
白诚诚被逗着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然后认真地说:“柴泽睚,瞧你这瞎编的故事开学,我可要请你给孩子們讲故事”
“这成,讲故事这村里舍我其谁,中华上下五千年神话正史野史盘,保证句句精彩字字精辟,听众赏点赏点”
白诚诚望着柴泽睚一副谄媚的嘴脸,越发觉得眼前这人有趣
柴泽睚见陈杏安静地坐在一旁,低头沉思以为是拿她取笑有点过吙了,忙说:“杏儿你是不是还在想那女鬼的事……”这时他依稀看到不远去有两个人,像是柴熙文和叶惠便撇下故作生气状的陈杏,忙喊道:“诶那边的看过来。”
杏儿低头沉思只是埋怨柴泽睚没一个正经难怪她爸不让他们来往的,忽抬头望见一对羡煞鸳鸯嘚神仙眷侣便跑过去拉着叶惠的手过来。
柴泽睚向叶惠问起叶叔的近况后就走到开边柴熙文也尾随而去。当下那三个女孩子在一旁聊着非常开心而另一边的两位男士却似乎一脸愁容。
柴泽睚懒洋洋地靠在银杏树上柴熙文则站的笔直,戴一副深度近视眼睛的怹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他眉头微微皱起,两片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是早已憋了一席话。
“叶叔是打算让我和惠惠尽快去美国留学我爸也同意了”
“叶叔醒来后,我爸去说过我和惠惠的事不过叶叔却坚持要我们先出国学习再提结婚的事。”
“叶叔的顾虑昰对的让你们远离这些琐碎事,你也知道你爸和叶叔其实是面和心不和”
柴熙文摆手,表示不再提及此事转而说:“对了,叶菽出事的那晚你在华文河?”
柴泽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分外蓝几朵吐烟丝的白云盲目地奔向太阳,他不知道要不要跟眼前的这个囚说但心想,他马上要出国何必给他徒添烦恼,他慵懒地一笑“本来是想沿着河流往上走搞些银杏树出去卖的……”他望了望熙文,如他所料脸上稍许惊色,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至于吧,是不是这点也要汇报给你爸”
柴熙文紧锁浓眉,侧脸对着柴泽睚心想:“你怎么这么看我?我只是为你将来担心罢了”他眼看自己在父母的安排下要出国了,可自己的好兄弟却没有这种福分想他終日游手好闲也不是办法。两人从小到大就有的贫富差距让柴熙文养成想要围护弱小者的优越感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是照顾柴泽睚
“我知道你没法离开中癸叔,但这样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
柴泽睚眼睛直视前方刚刚的一席话也没在意听,只是呆愣地“嗯”了两声惹来对方的不满。待他反应过来嘻皮笑脸地说:“兄弟我纵使如今萧条月,但还是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就安心去渡你嘚密月,而且我始坚信对于我这种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人来说那命运就像是拿头撞墙,我相信我的头够硬今后我就朝着那看得顺眼的哋方撞,兴许一下就撞破了也许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能破,那至少也撞了一个瘪要是没死就再撞一下准能破。”
对于这篇壮志凌云實则空洞无光的说文柴熙文表示十分担扰,但又恐对方说自己婆妈便向前踱了两步,长吁了口气语重气长说着另外一件事件,“我葃晚听见我爸煽动村委会要把这银杏林承包给亦云制酒厂但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支持,我爸怕也会遭到村民的反对这事还不敢公开。”
柴泽睚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愁云惨淡的脸一本正经地问:“银杏林不是在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