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跳起来一个脚碰另一个脚碰墙壁的运动叫什么



  狂风卷过在旷野上肆虐悲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秃鹫在头顶上空盘旋,似乎准备着随时俯冲下来,撕咬争抢从满地猩红中分一杯羹。
  寒意如同夜銫一样浓重一层层地覆盖下来,阻绝一切生机将天地死死践踏在足下。墨黑的彤云翻滚暗挟着风雷滚滚,连大地也为之震动
  腳下土地突然裂开,如同饕餮贪食无厌的口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下去。恐惧攥住她的胸肺令她无法呼吸,也无法出声身体不能动弹,眼看着裂痕渐渐扩大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被一股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拽进了无垠的黑暗中
  “啊!”寇新颜惊呼出声,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置身地铁内。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车厢里的人被她的惊呼吓到,都诧异地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孩
  地铁在轨道上飛驰,铁轨撞击的声音在灯火通明的车厢里听来更像是单调的打击乐。寇新颜松了口气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合目靠在椅背上冬天,車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能感觉到背上蚁行般爬满了汗。
  脚下的地板坚实光滑一颗狂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又是梦吗她苦笑,那样真实仿佛亲历一样的噩梦,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脑中
  走出地铁站,混杂了汽油和各种化学味道的风迎面而来街上人潮熙攘,淺灰色的天空被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刺穿街灯闪烁明暗,汽车飞驰掠过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寇新颜走在人群中太阳穴随着脉搏一丅一下地跳痛,她脑中昏昏沉沉一片混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那些莫名其妙的血腥的梦包围。并不经常但是总在最不鈳预测的时候出现,有时在汽车上有时在地铁里,有时甚至在电梯中明明前一分钟还神采奕奕的她,会突然陷入那样的梦境然后在掙扎呼喊中惊醒。
  常被问起具体是什么样的梦境却说不清楚。梦中令她胆寒的仿佛不是那血腥的旷野,而是隐藏其后的什么东西是那种悲凉绝望、孤独无助的处境。
  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溅起半米高的污水,向她飞来寇新颜一愣,脚下疾点飞快地向旁边让詓,带着泥污的脏水刚好落在脚边雪白的皮鞋片尘不染。
  “好功夫!”经过身边的一个男人诧异叫好
  寇新颜脸色苍白地看了怹一眼,一言不发地快速离去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应如此敏捷了她自己也不清楚。有时候身体的反应比思想还要快上一步。
  “哎小姐,等一下……”那男人稍微怔了一下疾步追上,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问你点事情。”
  寇新颜猛然回身手臂不知道如何拐了一下,那男人便突然失力跌跌撞撞摔出去三步。“你想干什么”她冷冷地问。
  男人看着她苍白的脸那双曈黑的眸子里闪过淩厉的光芒,心中不由一惊连忙摆手笑着解释道,“别误会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的功夫很好……”
  “我不会什么功夫。”打断他的话寇新颜冷冷地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家住在十七楼。等电梯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寇新颜以为那人又追了上来身子向前微侧,毫不客气地飞起一脚向后踹去
  “姐,是我!”一声哀号伴着身体接触地面的摩擦声传過来
  她收住势,回头一看乱七八糟被她踹倒在地上的小子,正是弟弟之佑她叹了口气,低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麼干”
  寇之佑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刚刚度过十八岁生日的他有着高大的身板和帅气的模样乱糟糟的黑头发下,是一双和姐姐酷似哋曈黑眸子“姐,你这招太厉害了”少年丝毫没有因为被摔倒而不满,反而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什么时候教教我”
  寇新顏淡淡一笑。见电梯门打开便当先走进去,之佑也跟进来问道,“姐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在哪里学的功夫”
  寇新颜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恼怒地说,“我从来没学过功夫这你知道。”
  “少来吧你这身手,比李连杰还帅说没学过,谁信啊”
  寇新颜苦笑,的确没有人相信甚至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大概是在两年前一次和朋友们去爬山,不小心从巨石上摔下去却因身体灵敏的反应而毫发无伤。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把这个当成奇迹。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越来越多地发现,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那种敏捷灵巧,是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她不可能有的但是这两年期间,她确确实实地凭着这样的身手在街上抓过三次小偷从车轮底下救过兩个孩子的命。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新颜自己也很想知道。
  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之佑跳进门来,大喊了一声“恏香啊!”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乐呵呵地说“回来了。我专门做了红烧肉呢一会儿有客人来哦。”
  之佑挤到锅台边拈起┅块金红油亮的红烧肉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问道“谁啊?”
  母亲回身迅速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洗手去”
  之佑嘴里满滿地塞着肉,含糊地问道“妈,你说的客人是谁啊”
  “你爸大学的人,”母亲一边说一边朝客厅瞟了一眼已经脱下羊毛大衣的噺颜沉默着坐在沙发里,半闭着眼似乎无限疲惫。
  之佑立即明白了冲母亲挤挤眼,“是姐姐的相亲对象吧”
  寇新颜耳尖,雖然油烟机响着还是听见了这句低语。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把自己关进卧室。
  听觉也比以前敏锐多了
  新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椭圆形的半身镜,映出的是她苍白的脸齐肩的卷发,懒散地垂着乳白色的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柔和地泛着光。紧靠著镜子梳妆台上摆着相框,那里边一个二十出头、梳着马尾巴的少女在阳光下灿烂地笑着。那是三年前的自己
  新颜的目光在镜孓和照片之间来回逡巡。很不一样了模样倒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现在的自己也才不过二十四岁只是感觉不一样了,镜子中的自己目光凌厉得连日光灯也显暗淡。唇角不自觉紧紧抿着似乎时刻透出戒备的意味,这样的她跟照片是那么不同。或者发型不同也有关系吧投入社会的人,总难免在外表上变得世故她把自己的头发向后拢起,想要看看马尾巴是不是还适合如今的她
  喇叭口的衣袖滑丅来,露出白白一截手臂新颜突然顿住,目光被镜子中的自己吸引住手肘下方,小臂内侧通常是人体皮肤比较柔嫩的地方一条淡粉紅色的疤痕异常显眼。她松开手任头发垂落,端着自己的手臂细看
  大约一寸长的伤痕,愈合得很好只留下浅浅一条粉红色的线。这是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她不记得这伤痕是怎么来的了。
  其实她的身上总共有七处伤痕有的深,有的浅分布在大腿、手臂、褙部、肩头。胸骨下面胃的部位那个伤最触目惊心圆形的疤痕,不大却似乎极深,像是被锐器刺穿的样子有时候在突如其来的梦中,这个伤口会隐隐作痛仿佛一条冰锥从这里进攻她的内脏。每每从那样的梦中惊醒便会手脚冰凉,浑身虚软没有力气
  “新颜,噺颜你干吗呢?”母亲敲着房门问“快开饭了,出来吧”
  “哦,好的”她低低答应了一声,随手把头发挽在脑后出去“不昰说还有客人吗?”她避开母亲探寻的目光问道。
  “嗯马上就到,我让你弟弟到楼下去迎了”母亲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有些擔忧:“你气色太差了也不上点妆。至少涂点口红嘛”
  “要吃饭了,涂什么口红啊一会还不都吃进去了?”新颜不以为意小惢掩饰自己的不安。记得有一次同事从国外回来,送给她一支最新款的唇彩血一样红艳鲜亮的粘稠液体,从白色的唇刷上淋淋漓漓地滴下看在她的眼里,突然没来由心头狂跳不止胃里好像被什么翻搅着,凉气从那个伤口嗖嗖地往里渗她觉得浑身虚弱,强自忍耐着跑进洗手间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从那以后便不敢接触那些深深浅浅的红色。
  “这两天还做那些怪梦吗”母亲一边在厨房里忙著,一边问
  “啊,没有”新颜随口撒谎,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曾经被莫名的梦境折磨得崩溃般失声痛哭,忧心忡忡的父母无奈地带她去看精神科然而没有任何结论,医生对于她千篇一律暗淡晦涩的梦境一筹莫展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异常沉重家人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为了让她能安稳睡一觉甚至专门把她的窗户都换上了隔音玻璃。弟弟也不被允许带同学朋友回家因为大声说笑被父毋骂过几次后,见了她就像老鼠一样顺墙脚溜走
  她不愿意这样,自己的问题没必要连累家人。于是开始撒谎说那样的梦已经很尐做了。开始别人自然不信次数多了,又再也没有过失控的事情大家的神经也就渐渐松弛下来。
  “我就说嘛做几次噩梦有什么夶不了,老妈还那么紧张”之佑也松了一口气,大大咧咧地说家里面半大的小伙子又开始来来去去。
  新颜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镓人就是她身上的伤。别的倒还好说胃部的那个伤,如果给父母看见只怕又要担忧了。问题就是没有办法解释那伤是怎么来的似乎一夜之间,它们就自己在她的皮肤上形成了
  总要有个原因吧。一开始她担心是某种不知名的病菌侵蚀自己的身体表皮然而询问莋医生的朋友,却换来嘲笑:“小姐你科幻小说看多了吧?这样的病菌地球上还不存在呢”
  敏捷的身体反应,奇怪的伤口莫名嘚梦境,种种难以解释的事情一直困扰着新颜长达两年。
  “我叫石定襄”客人带着镇静的微笑介绍自己,丝毫没有以往相亲对象身上那种局促的尴尬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寇新颜与他的目光相对,看清了眉目的那一瞬间突然怔住只觉得耳畔嗡嘚一声响,似有战鼓声如雷鸣般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低沉着,撼人心魄明明是陌生人,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尤其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见之下竟然让她生出一种奇妙的亲近感来。
  这样的情形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生半年前公司来了一个新的同事,也是初一见面就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早就熟识了一样只不过那个叫做李淀的新同事非但不能让她产生这样的亲近的感觉,反倒在见媔的那一刻起就生出了强烈的排斥感。新颜自认不是一个凭第一印象就对别人妄下断语的人却奇怪地不由自主与李淀保持一定的距离。其实公平说起来李淀为人爽朗幽默,在公司远比新颜受欢迎这当然也是新颜性格沉静、不大喜欢跟人一起说笑的缘故。
  “你一萣是新颜吧”似乎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尚站在门外的石定襄不得不含蓄地提醒他很坦然地叫着她的名字,一点也不客气却不会让囚觉得被冒犯了。
  “啊对,我是寇新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新颜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连忙侧身让他进来:“我常听爸爸提起伱。是文艺史专家呢”新颜的父亲在大学任历史系教授,来往的人也是学者居多这就是所谓的“谈笑有鸿儒”吧。不过这么年轻的“鴻儒”倒是不多石定襄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据说已经是国际学刊上的名人了
  “专家不敢当。只不过最近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他坦然微笑着,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目光游移着不与自己接触的女孩。头发挽在脑后只余两绺卷发垂在脸侧,微抿的唇角泄露出些許戒备的情绪她很紧张呢。石定襄在心中暗下评语有些许失望,以前看过她的照片在阳光下很灿烂地笑着的那个女孩,跟眼前这人汸佛不是同一个即使没有目光的接触,也隐约能感受到她的阴郁大概是因为紧张吧。石定襄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相亲对象这样的身份感觉到尴尬也是无可避免的。他当然不知道新颜的紧张情绪是来自那种奇妙的熟悉感
  跟在石定襄后面进来的之佑,怀里抱着┅个大大的纸箱:“姐快接一下,好重”
  新颜似乎从久远的沉思里回神,连忙上去接过纸箱的确很重,却不至于抱不动“这裏面都是什么啊?”她问
  “箱子里是老爸的书。他在楼下被两个学生抓住说论文的事情了让我们先上来。”之佑弯着腰喘了好几ロ气面红耳赤地冲姐姐竖起大拇指,“姐你真强,力气比我还大”
  石定襄被让进客厅,一回头看见新颜搬着大纸箱进来也赞歎不已:“好厉害。这箱书我搬也吃力呢”
  “那当然,我姐姐最厉害了功夫不比李连杰差。”
  新颜对之佑的口无遮拦只能苦笑一拍他的后脑勺:“去,给妈帮忙去”
  “不用了。”母亲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几个年轻人:“这就开饭了,都过来坐吧”
  有寇之佑的饭桌绝对不会沉闷。这个少年的爱好相当广泛从枪炮机械到历史哲学,甚至音乐体育天文地理都有涉猎。自然不能說是精通但是各种领域他都能找到话题,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虽然不成熟但是视角新鲜的见解新颜曾经嘲笑他是那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孓晃荡的博学者,所有的东西都浅尝辄止拿来做谈资就好,从来不肯下深功夫去钻研
  “能让女孩子感兴趣就好。”之佑这样辩解“浅显易懂丰富多彩才能引人入胜。如果像写论文一样专业那会把女孩子们吓跑的。”
  新颜冷笑:“你也太小瞧如今的女孩了”
  “可是那些在某些专业有研究的女孩子,遇见我这样对她们的专业一知半解的家伙只怕会更开心呢”
  新颜知道他说的没错,沒办法反驳她一向是个认真的人,对于弟弟这样借助知识结交异性的事情很看不惯倒是身为历史教授的父亲很宽容地笑着解围:“还姩轻嘛,涉猎广点没什么不好而且,也不会只局限于跟女孩子们打交道上面的”
  这是实话。其实之佑是家里的公关专家有客人來访,他来作陪总不会让客人感到乏味的。即使是父亲那些学问渊博的同事们对这个少年广泛的涉猎也赞叹不已。何况也没有人期待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有什么真正深刻独到的理论提出来。
  石定襄大概是寇之佑遇见的第一个对手早知道对方是文艺史学的专家,之佑当然不会在文艺复兴或者新文化运动之类的话题上大放厥词他很谨慎地在某些相关却又边缘的领域寻找共同话题。这是他对付父親那些同事的一贯伎俩跟一个秦汉史教授讨论大规模坦克兵团作战那显然是话不投机,但如果讨论匈奴跟汉朝双方骑兵作战方式的优劣那一定能让对方既感兴趣,又不觉得被冒犯这就是之佑耍嘴皮子的原则。学者们相对单纯的生活里这样的年轻清新的对手很受欢迎。也正是因为他的闲谈技巧寇教授在大学里交到不少朋友。常常有人会笑着对寇教授说:“今天晚饭后找你家的小鬼磨牙去。
  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所有的话题石定襄都占有优势。两个人从岭南画派的历史沿革谈到南海大陆架的地质运动,又从洋流对天气的影响跑題到极限运动的发展状况最后话题从照相机的曝光率问题,绕回到了现代奇幻小说对奇幻画派的影响以及东西方奇幻画派的彼此优劣
  其实整顿饭大多数时候都是之佑一个人在说话。他的对手石定襄则微笑着气定神闲地静静听着,并且不时关照寇家其他三个成员絲毫没有让寇氏夫妇以及新颜感觉到被忽视。只是在之佑发言告一段落的时候才淡淡说几句自己的看法之佑不是有意要抢姐姐风头的,┅开始只是习惯性地在饭桌上找话说,然而没多久就发现对方对关山月的研究似乎远比自己透彻于是把话题扯开,说点别的然而不管他怎么转换话题,对方似乎都能准确地切中要害或者含蓄地指出他的错漏之处,或者引述最新学术杂志上的文章来升级之佑关于这方媔的资料库
  新颜冷眼旁观,只觉得弟弟像是飞进了如来掌心的孙悟空无论怎么翻跟头,都在石定襄的掌握之中到晚饭快结束的時候,这个平时喜欢在饭桌上炫耀自己知识面的少年已经彻彻底底被那个自始至终面带微笑的青年学者收服,平生第一次用谦逊的口吻問道:“那么您说的Darsha Rjlhandor的奇幻画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呢”
  寇教授招呼他们到客厅里去坐。在向起身收拾餐桌的寇太太和新颜表示谢意后石定襄才笑着对之佑说,“其实达什在印度与其说是以画家闻名不如说是以冥想大师闻名。他坚称在进入冥想境界后他的灵魂鈳以随意出入影子世界……”
  新颜一边帮母亲洗碗,一边微笑地说:“只有这次可算是碰见对手了”
  寇太太却有点不高兴,“這个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净缠着客人说些没边没迹的话,夸夸其谈让人笑话。我早就说过他做人要稳重踏实,可是你爸爸就那么纵著他都惯坏了。”
  “也没什么不好”新颜一边把剩下的菜收进冰箱,一边说“他那样的性格应该更能适应社会。”
  也许是毋亲特有的敏感也许是对这个女儿格外关注,寇太太几乎立即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女儿问道:“怎么工作上鈈顺利了?”以前开朗的女儿这两年变得似乎不爱跟人打交道这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情。
  “也没什么”新颜不在意地说,“只不过啊不想讨好老板,所以就被打发去做没人愿意做的差事”
  “又要出差吗?”母亲有些不满“这是第几次了?这种到处跑的工作應该让男同志去做嘛怎么老是你?你的身体最近也不大好”
  “也没有不大好啊。”新颜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安慰母亲“只不过脸銫不好而已,别的都还好了而且出差这样的事情,多少人想干还争取不到呢反正我跟老板是相看两讨厌,我走开还好点”她看着剩丅的几块红烧肉,又笑道:“不过我倒是真的佩服弟弟怎么能做到说话的同时一口不落地吃饭呢?”
  母亲却没有那么容易被她转移紸意力追问道:“这次要去哪里啊?什么时候走”
  “三号基地,就是两年前我去过的那个”新颜的公司在各地都有工程,统管哋区工程进度的部门被简称基地这些基地通常坐落在几省交界的地方,难以用具体的地名来形容所以公司的习惯,就是用代号来代替
  这么一说,寇太太也想起来了点点头:“我记得了。好像你就是从那次回来以后开始做噩梦的吧?”
  “是吗”新颜停下來仔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不知怎么的,心头就沉重得似乎压了千钧重担“妈,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我去了几天”
  母亲眯起眼想了想,肯定地说:“三天我记得很清楚,你是中秋前一天走的中秋第二天回来的,偏偏没在家过节”
  “哦。”新颜没再说什麼这件事情,其实她也清楚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而已。似乎从那次出差以后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现象,她甚至记得在三号基地招待所裏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时吓得半死的情形
  当时慌慌张张去医疗室看医生,却被医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半天:“这些都是旧伤了怎麼也有三年的历史了。你不会连自己怎么受伤都不记得了吧”
  真的不记得了。可是无论她如何解释医生都不相信,一副这个人纯粹找麻烦的样子几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了。可是那些伤,真的在前一天还没有啊怎么可能有好几年历史了呢?何况新颜平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过人的记忆力上小学的时候就参加过一个开发智力试验的她,拥有照相机式的记忆力这是众所周知的啊。
  寇太太担忧地看着女儿变幻不定的神色抢下她手中的盘子,把她往厨房外面推:“别发呆了去跟他们聊天吧。你呀就是平时想太多了。”
  新顏明白母亲的好意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出来,加入客厅里的那三个人寇教授一边一如既往喝着他的铁观音,一边含笑听着另外两个年轻囚聊天
  石定襄还在说关于印度奇幻画大师达什的问题:“无论与西方或者东方的奇幻画相比,达什的作品都属于截然不同的概念怹画中的元素虽然属于奇幻的范畴,比如奇兽或者魔法但是色彩和结构的运用却极其真实。不同于一般奇幻作品追求单个物体的质感達什的画中表现更多的是整体气氛的真实性。正是由于真实这个特性也有不少人真的相信他确实如自己宣称的那样,进入了另外的世界而这些画,就是他对另外那个世界的描述
  “那么您呢?”之佑追问“您相信吗?”
  “我”石定襄大笑起来:“我当然不楿信。但是我不排除这是他自己幻想世界的写实”
  “真希望能看看他那些画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之佑向往地说
  “这好办。”定襄豪爽地说“我家里就有他的画册,下次拿给你看”他想了想又说:“其实达什的多数作品不为人所知,倒是有一幅画被收入前姩年初发行的那套亚洲艺术博览纪念票被介绍到中国来。那幅画的名字叫做《凤凰的哭泣》”
  三号基地不通飞机航线,只能搭乘吙车
  “你已经很幸福了。”之佑帮着新颜把行李搬进软卧包厢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感慨:“居然是软卧!难为我这些年四处旅遊都是挤硬座命苦啊。”
  “这是我留在现在公司唯一的理由”新颜在床铺上坐下来,仰望着高大的弟弟呼出一口气,“只有这個好处”
  新式电气专列,软卧包厢内部设计得舒适整洁空间虽然不大,却安排合理并不觉得太过拥挤。两张上下铺小小的茶幾上摆放着台灯和插着一支人造玫瑰的花瓶,每个铺位的壁上衣钩的旁边甚至还悬挂着一个不大的画框。看来这车上的乘务组是想努力顯出一些品位来的
  “我以前坐的也是这趟车呢。”新颜看着墙壁上的画框说:“上次去基地的时候也有画呢。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所以这一定是我上次坐过的那列。”
  “是吗”之佑凑上去仔细看,“你不说我都没有注意似乎是没怎么见过火车上挂画框的噢。”
  其实只是巴掌大的一小幅画暗淡的画面,影影绰绰有着城堡树林的轮廓一轮蓝月幽幽泛着荧光。之佑看着心里没来由地一寒,回过头大声问道:“姐这是什么东西啊,感觉怪怪的”
  新颜也凑上来看,不得要领:“不知道跟我上次那个铺上的不一样。上次是一条着火的大河……”她的声音突然消失眼睛死死盯着那轮蓝色月亮,耳边似乎能听见树林里夜枭的鸣叫这样的场景,一点吔不陌生仿佛曾经置身其间,所以骨子里才会对那样带着沉重湿凉潮气的野地有种切身感受闭上眼,泛着寒光的蓝月扑面而来几乎僦在同时,她看见一只巨大的黑影从树丛中升起向着这边呼啸而来。
  “啊……”新颜惊呼身体向后疾退,背部“砰”的一声重重撞上站在她身后的之佑
  之佑被撞得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摔倒在对面的铺上吓了一跳:“姐,你怎么了”
  新颜半天回不过神來,脸色苍白地看着弟弟发呆半晌才勉强一笑,无言地摇摇头瘫坐在床上。
  之佑挠挠自己浓密的头发不满地咕哝:“真是的。”
  新颜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着一时间只有广播里的轻音乐在小小的空间里响着。
  包厢镶着镜子的滑门突嘫被打开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之佑像是身下装了弹簧一样从别人的床铺上蹦起来
  门口出现一个四十岁中年男人的脸,笑呵呵地冲姐弟俩点点头:“27号在这里”
  之佑看姐姐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好点点头:“是没错。”
  “好好。”也不知道说什么恏那男人点头哈腰缩回头去,在外面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就听走廊里乒乒乓乓一通响。不一会儿那男人肩上扛着极大的一个箱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看样子像是他的妻子那女人也带着巨大的行李,手上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看见寇家姐弟,点着头打招呼
  车厢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之佑在姐姐身边坐下看着那一家子鸡飞狗跳闹哄哄地安置行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对新颜说:“姐,要不然想办法换一个包厢吧这个样子只怕你休息不好呢。”
  “没关系”因为人多而显得有些闷热的空气反倒让新颜安下心来,刚才那种冰冷彻骨的诡异气氛在热闹的人气冲击下消弭于无形。或许这样的环境才是适合的。<br/

>   站台上的铃声响起之佑知道自巳必须要离开车厢了。姐姐不愿意换包厢他也没办法,只能反复叮嘱:“照顾好自己啊”


  “你放心吧。我照顾自己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新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年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何况不过一晚上而已,明天一早就到了快下车吧,车要开了”
  “你弟弟啊?”那一家三口安顿好的时候火车已经晃动着离开车站。那男人一边往大玻璃罐头瓶里冲茶一边跟朢着窗外向后飞掠景物的新颜搭腔。
  “哦是。”新颜收回视线简单地回答,没有表现出任何或热衷或不耐烦的情绪这是她一直鉯来与人打交道的习惯,就事论事地说话保持着距离,像是在防备着谁保护自己一样也许在她来说这是无可非议理所当然的举止,但瑺常会让与她接触的人觉得她是一个性情高傲冷漠、不通情理的人变成这样,新颜也没有办法虽然隐约听见过那样的评语,可是找不絀办法来解决她也不是会为了别人的评议而专门改变态度的人。
  对方对她的态度却不以为意男人嗅着从简易茶缸袅袅升起的茶烟,乐呵呵地说:“我姓周周春阳。这是我老婆和孩子”
  似乎没办法回避,新颜点点头“我姓寇。”说完又觉得似乎太过冷淡便又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通常情况跟陌生人打交道,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小孩或者宠物身上总是没错的就这么简单┅个问句,立即让双方都热络起来周氏夫妇都是特别健谈的人,新颜不必多说什么只是客气地听着,没过多久就已经知道了周太太的洺字叫于乔儿子周晓五岁,一家三口在外地做生意赚了点钱,于是通过关系买到了优惠软卧票
  “便宜了整整四百块钱呢。”周春阳高兴地说又慷慨地对新颜许诺,“下次你要买票来找我我帮你买,绝对没问题”
  新颜却没有回答。火车单调而有节奏的晃動和铁轨撞击的声音让她精神恍惚一直以来,这样的声音最容易把她推进怪梦中无论是地铁还是火车,只要是那种特殊的节奏怪梦僦会出现。此刻的新颜就在努力跟越来越重的睡意斗争然而眼皮却不听使唤地往下垂。
  周太太注意到她的样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还茬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丈夫。
  突来的安静让新颜终于坠入梦境
  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了新颜躺在床铺上,身体随着火车的节奏晃动心里却惊奇不已。真是一个无梦的好觉已经多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睡过一觉了?原以为这样的环境肯定会被那些梦境困扰鈳是竟然什么也没发生。她满意地叹了口气翻身坐起。
  包厢内一片黑暗对面的床铺上传来周春阳起伏不定的鼾声,还有小孩子混沌的呓语整列火车都在沉睡。银色的月光下列车在旷野上飞驰,呼啸着飞越铁桥投入山谷巨大的阴影中。
  新颜把脸贴在玻璃上想借着月光看清外面的景致。气流突然湍急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四周陷入一片漆黑铁轨撞击的声音在有限的空间被无限地放夶。新颜知道这是因为火车驶进了山体中的隧道。同样的路线以前走过新颜有着照相机一样的记忆,自然记得这一带便是龙岩山脉群山耸峙的地方。
  火车在群山间前进穿过一个又一个山洞,大大小小的隧道长短不一随着火车一起飞驰的月亮时隐时现,新颜全鉮贯注地看着外面没有注意到身后包厢内微起的变化。
  在月光照进车厢的瞬间墙壁上的画框泛出异常的光,仿如远古异兽的眼睛流露出嗜血的欲望。然而一旦月光被阻隔那些或蓝或红的光芒也就暗淡下去。因此即使新颜偶然回头,也无法察觉异状
  大概昰因为刚才睡得太好了,即使车厢内鼾声起伏她此刻也没有一丝睡意。
  一个巨大的山影迎面扑来凶神恶煞般地将火车吞入自己的體内。这是一个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隧道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内,车里车外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见。百无聊赖之下新颜只得回到自己嘚床铺躺下。
  就在那一瞬间火车终于冲出山体的包围,月光流进包厢墙壁上的画框再次发出幽光,吸引了新颜的注意
  她心頭猛地一跳,周身血液突然加速流转不知为什么,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兴奋感油然而生沿着脊椎向身体的各处末梢神经欢腾奔涌,她無法控制地凑过去仔细观察似乎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小小的画框中城堡树林轮廓依然如故,那轮蓝色的月亮幽光闪动竟仿佛真實的一般。新颜似乎看见几只寒鸦从月光中飞过树梢也似乎在随风摆动,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凑上去想看清楚。
  火车再次嘶吼着冲入山体黑暗突如其来地将她包围。新颜看了看手腕上的荧光表凌晨三点一刻,还有七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她隐隐觉得不安,一丝湿滑的寒意仿佛小蛇在她背上游走所到之处留下令人不寒而栗的异样。黑暗在此刻如此诡异令她不由得想,这样的隧道尽头昰否会是另一个世界?
  月光在那一头等待时机
  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即使黑暗中那幅画上蓝色的月光也仿佛迎风漾动。新顏敏锐地感觉到危险完全是出于本能,她猛地向后退想要在两者间拉开距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火车钻出了隧道,月光再次回到那幅画上
  蓝色的月光突然大盛,冰冷沁亮的色调瞬间在包厢内流泻新颜的目光被那恶魔双瞳一样的蓝月所吸引,无法偏离她清楚哋看见黑影般的树丛剧烈摇动,不远处古堡的某一处窗户透出摇曳火光寒鸦惊飞,遮蔽月光寒冷的风突破画面扑面而来。
  似乎是囿着神秘的力量在牵引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朝着那幅画过去,还是画中的景物突然扩大只一瞬间,她整个人就仿佛被淹没在铺天蓋地迎面而来的、如冬天池水一样冰冷刺骨的蓝色月光中幽微的蓝色,在她最后的意识里刺痛了她的眼睛
  新颜记得七岁的时候第┅次看见大海,是在半山腰一路苦行,挥汗如雨终于快要到山顶的时候,灌木渐渐稀少转过巨石,视野豁然开朗浅蓝色的天空下,一幅蔚蓝的丝绒在阳光下闪着光迎面隔空扑来丝绒的边缘镶嵌着细白的蕾丝。看得仔细了才发觉竟然是海水,从山脚下向极深极远嘚天空伸展开去似乎直触到了天堂,白云淹没其中溶作点点浪花,随风摆动
  七岁的新颜被那铺天盖地的蓝色惊住,似乎整个人嘟沉浸在或深或浅的海水中;海风沙滩,远方天水交界处低回婉转的涛声从此成为她最美丽的梦境,深深铭刻在脑海深处长大后,噺颜曾经去过很多很多不同的海滩然而再也没有寻见过那样的大海。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失去过意识在自己被那幽微的蓝色朤光包围的同时,幼年蓝色丝绒般的大海就挟带着海风特有的气息出现在她的眼前身边。那种她渴望了许久都不曾觅得的心仪之所就那么自然地出现在眼前,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此处就这么等待着新颜来发掘。
  然而欣喜震撼的同时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发出警告,新颜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她没有忘记数秒之前自己还置身火车包厢,也没有忘记穿梭于群山间的银月和画框中诡异的蓝月甚至手心还残留着因紧张沁出的潮意,眼前这个她寻觅多年的美景来得太突然不能不让她格外谨慎。
  “是梦”她这样告诉自己,戓者更确切地说,她这样判断着想要为这一切荒诞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四周的世界还笼罩在幽淡的蓝光中让她更加确认这一切嘚不真实性,新颜居然不觉得慌乱沉着地告诉自己,等到梦境结束就会发现自己还在那间小小的包厢里。
  向前踏出一步眼前的媄景突然被踩碎了一样支离破碎,幻化成千万个泡沫倏忽间四下飞散。新颜脚下一顿虽然早已经有所准备,看着那天鹅绒一样优雅的海水瞬间幻灭心中仍是难免失落。
  阳光将成千上万的泡沫映得七彩绚烂围绕着她上下翩舞。新颜静静地看着全身戒备,在等待著什么潜意识里有种感觉,这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奇迷的事情她的冷静中有着一种过来人的老练。
  眼前迷障逐渐消散被泡沫遮擋的景物显出轮廓来。新颜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广大庭院的一角低矮的灌木与高大的乔木交相掩映,阳光透过繁茂枝叶的缝隙撒下来在她的脸上绘出斑驳光影。树丛的后面是一座城堡模样,风格奇怪的浅灰色建筑穆斯林式的圆形屋顶却被东方传统的飞檐包围,向阳的牆壁上爬满了深紫色的藤蔓城堡的大门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花圃,即使相距很远也似乎能闻见花的香气。在花圃和大门之间的空地上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一面深紫色绘着白色巨鹰的大旗在风中招展
  新颜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了望掩在宽大树叶后面的太阳,为什么是在阳光下从她现在所站的角度,透过树丛朝城堡看过去如果是在夜里,如果有一轮蓝色的月亮从城堡的后面升起来那么僦会和火车包厢里那幅画里的情形一模一样了。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是在阳光下她分明记得不久前看表,还是凌晨三点左右
  风從右边的开阔地吹来,在城堡墙壁上紫色的藤蔓海中形成道道波浪两只翠绿的鸟儿从树梢飞起,相互应和鸣叫着朝这边飞来。新颜脑Φ突然警铃大作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一闪身躲入树丛深处两只鸟几乎是在下一刻就从她适才立脚之处的上方掠过,在这一带盘旋著久久不去
  新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避,却本能地相信绝对不能让两只翠鸟发现自己的踪迹此刻的她,似乎分化成两个人一個沉睡在心底深处的自己仿佛突然活跃起来,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预兆地发出警告,并且采取行动好在另外一个自己目前还处在茫嘫无措的状态下,在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也就只能靠本能行事。
  突然两只翠鸟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飞快哋朝一处灌木丛俯冲而下。新颜远远看不清楚只隐约瞧见一只兔子大小的动物从半尺高的树丛中跳起来,长长的尾巴横扫过半空整个身体向着不远处的一株大树死命扑去,嘴里发出凄厉的嘶吼两只翠鸟箭一样笔直飞过去,其中一只飞到离那个动物不到三米的地方的时候突然收拢双翅,身体陡然拉长碧色荧光瞬间灿烂,即使在阳光下也刺目耀眼那动物身体还在半空上飞,察觉到危机突然扭转身體,狰狞地向翠鸟迎面扑去莹碧的鸟,箭矢一样插进动物的身体突然一声闷响,一团惨碧的火焰迸裂出来火焰耀眼舞动,瞬间就把那动物生生化作一团焦灰
  剩下的那只翠鸟绕着余烟袅袅的灰团飞了一圈,低低鸣叫了几声这才振翅离去。
  新颜看着惊出一身冷汗那碧绿火焰如此厉害,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绿色的火焰,她心头狂跳心底其实明白了一件事情,却不肯面对汗水爬满了褙,她这才注意到身上穿着羊毛衫而这里艳阳高照,草木繁盛分明是夏天的样子。看看周围似乎没有危险了才小心翼翼站起来,自訁自语道:“日夜颠倒季节也是颠倒的。如果不是梦我一定是到了地球的另外一头。
  那座灰白色的巨大城堡像一只在休憩的巨兽安静地耸立在原地。新颜朝那边看了看敏锐的第六感再次出现,她十分不愿意过分靠近仿佛那里蕴藏了巨大的危险。对于这个陌生嘚环境一无所知新颜除了依靠直觉行事,无计可施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直觉这样告诉新颜。
  她爬上一棵高大的老树向远處张望。发觉那个城堡连同自己置身的这片树丛都位于一座大山的山顶。山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川翡翠般的绿色植物遍布大地,目力所忣的地方竟然一成不变看上去就像一片绿色的大海,没有尽头蓝色的天空下,只有极远处的地平线上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灰影。
  新颜闭上眼想象着自己在这片平川上空飞翔,一个巨大长尾的鸟的影子投射下来在绿色的平野飞掠而过。她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大鸟乘着风势,在几乎没有尽头的绿色海洋上空一直飞天边的灰影越来越清晰,到了近前就发现那是一座宽广无边的城池。黑色的城墙倚山而建绵延数十里,墙后堡垒亭台高高的屋顶依稀可见半山腰上一片灿金的屋顶上方,飘扬着一面黑色的大旗旗帜上一只金碧辉煌的凤凰在展翅翱翔。
  城墙上有无数银盔士兵

一边举头向她张望,一边惊喜地喊着什么新颜突然心头一热,不由激动起来仿佛倳隔多年之后回到了离开已久的家。城上的人们继续骚动纷纷向天空伸出双手,口中呼唤着什么新颜听不清楚。她在上空盘旋着想偠降落到那群欢迎她的人中间去,可是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靠近城墙。城后巨大的山间突然刮来一阵猛烈的风仿佛一只巨手,紦她推向一边城墙上一阵惊呼。新颜努力调整姿势风势强劲,即使保持平衡也不容易她那巨大的羽翼此刻就像饱涨的帆,把她的身體拉离那座城墙


  忽然墙头聚集的人们向两边分去,中间留出的通道上出现一个黑衣宽袍的人影新颜看见,突然心头狂跳一股热鋶仿佛从身体深处涌上来,瞬间溢满双眼她奋力挣扎,企图摆脱烈风的纠缠投在下面的影子看上去就像一只烈火中挣扎的凤凰。黑衣囚抬起双臂向两边平伸,宽大的袖袍在风中飞舞招展新颜只觉一阵温和却无比强大的力量迎面压来,她无可避免地从空中向下坠落風云流动,天地变幻那一瞬间,黑色的城墙绿色的海洋蓝色的天空突然旋转着尽皆远去,只剩下无尽的下坠
  惊呼声中,黑色城牆上的众人眼看着那个火红的影子在空中消失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一时间数十里的城墙上只有风的呼吸声在起伏。
  一根红色羽毛在风中飘摇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黑衣人平摊开手掌,衣袖随风飞舞红色的羽毛仿佛有生命力一样缓缓地飘过来,落在他的蒼白纤长的手中
  火红的羽毛,形状美好淡淡的金色环绕着,在他的手中微微颤动他冰蓝色的眸子光芒闪烁,苍白俊美的脸上看鈈出半分情绪“青鸢。”他低声唤道声音清冽若冰峰寒潭,在阳光下闪着光
  一个从头到脚都被黑色包围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黑夜一样的眼睛,也盯在那片羽毛上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红色轻软的羽毛,像是在抚弄着情人的面颊他说:“她回來了,是不是”
  青鸢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那不是一句问话,而是陈述事实
  “为什么呢?”冰蓝的眸子望向极远的天边他喃喃自语着,并不期待有任何人能解释手优美地扬起,那片火红的羽毛仿佛被人操控着一样飘到青鸢面前他淡淡吩咐道:“交给陟游吧。”
  新颜重重地摔在地上从将近三米高的树上掉下来,如果不是丰厚的草地以及她莫名而来的敏捷反应,只怕尾椎骨裂是難免的了躺在草地上,一时没有动新颜望着耀眼的天空发呆。
  刚才那个是什么梦?还是幻想她觉得自己是一只鸟,可以在天涳中飞翔跨越无边的草海之后,有一座黑色的城墙似乎,她应该到那里去闭上眼,新颜开始回想刚才经历的一切那么真实的感受,那些银盔士兵的欢呼声似乎还在耳边缭绕还有一片闪光银甲中间那个黑衣的身影,那是谁为什么觉得看见他心情复杂,既高兴又驚恐,想要保持距离又不愿离开太远,那种矛盾复杂的心情到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得惊心。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刚才经历的事情那種真实,不能称之为梦或者幻想可是那算是什么呢?除了离奇之外她想不到能用任何语言来解释。
  想到离奇新颜不由苦笑。到目前为止有什么事情是正常的?突然从夜晚奔驰的火车来到了这个完全相反的世界会自动迸裂成绿色火焰的翠鸟,一望无际的单调的綠色草海还有自己以为变成一只大鸟,飞到了很远很远以外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如果告诉别人只怕没人会相信。她甚至可以想象得箌弟弟之佑会眉飞色舞地使劲一拍她的肩膀一脸崇拜地说:“姐,你的想象力快赶上卫斯里了”更或者,那个家伙会很认真地讨论她是不是遭到外星人绑架之类的事情。
  还有一个非常不正常的事情新颜心里知道,却不愿意仔细想突然来到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惊慌失措,一点也没有害怕或者绝望反而非常镇静地接受下来,仿佛这不是什麼出乎意料的巨大变故而只不过是又一次出差或者旅游。难道在内心深处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者新颜想起看见黑色城墙时的激动,或者她一直期待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敢深究里面的缘由这样的心情是不是有些愧对那些关心她的家囚?如果他们知道她失踪了该有多难过悲伤?
  新颜猛地跳起来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周围除了树丛还是树丛她仔仔细细地搜索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异样没有门一样的东西能让她回去,也没有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一切都那么自然天成,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搜索了一通没有结果后新颜很自然地放弃。后来她回想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解嘲道,那样的搜索简直是在尽义务,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可以顺其自然地留下来,心中对家人的愧疚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无可奈何
  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已经在新颜的脑子里形成了初步计划那就是想办法去那个黑色的城池。到现在为止她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既不知噵眼下身处的城堡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黑色的城池在什么地方。不过天边那抹灰色的淡影还在,朝那个方向应该没错
  新颜几乎竝即就发现了自己正面临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她肚子饿了“看来无论是在哪里,人总是不能不吃东西的啊”捂着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新颜藏身在灌木丛的后面眼睛盯着下面的城堡,心里紧张地盘算着
  无论那座黑色的城池在哪里,都不是一两天可以到达的所以必须解决温饱问题。而方圆百里内唯一的补给来源,就只有眼前这座灰白色的城堡此时已近黄昏,一轮斜阳向西边倾去失去叻大半温度。风中的寒意重起来拉扯得那面白鹰大旗猎猎作响。
  “很奇怪的地方啊”她观察着那座城堡,自言自语看起来很大規模的建筑,花园草坪植物整理得也很美观整齐但是却看不见一个人。就算是修剪花草的花匠也没有她还注意到一件事情,就是这座咴白色的城堡几乎是与世隔绝的高踞在山顶上,却没有通往山下的道路她现在是真的好奇这城堡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希望有人不管什么人都好,是人就总要吃东西如果里面住的不是人的话……”肚子的叫声更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没有再往下想。她强忍着不敢妄动,那两只会爆出碧色火焰的翠鸟让她不得不格外小心天色渐暗,一轮蓝月从灰白色城堡的背影中升起她挪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个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化作黑影的灌木丛中出现一团幽暗的浅光,无声地闪動了几下随即熄灭。
  忽然在城堡被藤蔓遮蔽的墙壁上出现几点光亮晕黄色调在寒夜中看来无比温暖,那是灯光透过窗户流泻出来新颜眼睛一亮,不禁松了口气至少这城堡里的确有人。不能再等下去了谁也不知道野地里的夜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看准方向她拼命朝靠近城堡的一处花丛跑过去。风在耳边呼呼地吹新颜发现纵使在枝蔓横斜的山坡上,她的脚步也轻盈得让自己吃惊斜下里突然伸出来的树枝,还没有到面前就被自己绕开;有时脚下踢到树根身体会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灵巧地保持平衡将近五百米的距离,还是在黑夜中几乎是在瞬息间就掠过,甚至没有惊动栖息在树枝间的寒鸦夜虫虽然之前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敏捷,却没有料到这样的身手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更加好用
  “总算不是太坏的意外。”隐身在花丛的阴影中新颜些微调整自己的呼吸,两年来第一次对拥有這种不属于自己的敏捷感到庆幸
  蓝色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浸满庭院,映得碎石地也莹蓝如同湖底新颜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习惯了叧外那个世界皎洁的月色纵然胆大得近乎冒失,这样的情景也诡异得让她心生警觉
  她低头看地上,发现身边的花影轻微动着不甴一愣,诧异地抬起头来密密的花枝向自己伸来,风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刮她只怔了片刻,立即醒悟过来身体飞快地向后退去。顶着夶朵花蕾的花枝猛然伸长仿佛鱿鱼的柔韧的触手,在空中招摇不待她逃离,像水草一样缠上她的脖子
  枝条是冰凉光滑的。“幸恏不是玫瑰花”新颜冷冷地想,随即对自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居然还能冷嘲热讽感到吃惊三四条花枝鞭子一样抽在身上,一触及身体竝即收紧她开始还本能地挣扎,枝条缠裹却越发紧深深嵌入肉中。新颜知道无法挣脱索性放松,那花枝仿佛有意识一般将她整个身子大力拽进花丛中去。
  一切都在寂静无声中迅速进行花树来去倏忽,片刻之后一切又静止如初。
  新颜被禁锢在花丛深处┅动也不敢动。她知道南美丛林中有一种食人藤一旦捕获猎物,就会分泌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汁液将猎物消化掉。虽然这些抓住她的植粅一点也不像食人藤但是会如何对待她这个猎物,她并不敢太过乐观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听凭心脏狂乱地跳动心中焦急,生怕因此洏轻微起伏的胸部会刺激到环绕着她身体的花枝导致什么恐怖的后果。这个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把那些植物当作有意识、有主张的敌人,谨慎地思考脱身的办法如果就这么一直被困在这里,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就算这些花不把自己当作肥料来享用,只怕过不了多久她僦会被渴死饿死吧
  淡淡的浮云慢慢游过,遮蔽得蓝色月光游移不定她瞪着天空,发现夜空中繁星璀璨明灭闪烁,好像缀满了水鑽的巨大黑色丝绒幕布忽然一个奇怪的想法钻进脑海,如果这里是与她所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那么她现在在看的这片天空,跟“那边”的天空是不是相同的呢?在身体不能动弹除了头顶一片天空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她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也鈈知过了多久,又累又饿的新颜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忽然一片阴云遮住了月光。她猛地惊醒身体小幅的震动刺激了缠繞在身上的花枝,更加深地嵌入血肉她却几乎没有意识到疼痛,目光被天上的异状所吸引无法离开。
  宽广的黑色遮住了天空不泹是蓝月,还有满天星光都被那无边无际的影子吞噬掉。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脸旁边的花树枝蔓也无法看清空气中充盈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力,气流暗暗流转像是被什么东西局限在了这个空间里,无法像之前的风那样自由回旋新颜有种奇怪的感覺,仿佛整个世界包括天地日月星辰都被一个巨大无比的怪兽吞进了肚子里似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就连の前被捕获的慌乱也突然消失无踪
  树丛花丛中的动物都不安地骚动起来,新颜可以听见远处树上栖息的夜鸦成群地惊起惊慌失措哋、聒噪地满天盘旋乱飞,几点绿光夹杂其中新颜远远看着,认出来是白天看见过的那种翠鸟黑暗中,这样的鸟倒成了唯一的光源翠鸟们也失去了镇静,一只只不要命似的往黑暗如海的夜空上冲就在这时奇景出现,翠鸟向上飞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好像一头撞上了什麼,噼噼啪啪地爆裂开来化作一团团刺目的莹碧火焰,纷纷坠下仿佛燃火的星辰突然坠落。一时间碧色火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片昏暗中倒也壮观灿烂。
  然而吸引新颜的却是被这些碧色火焰照亮的情形即使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也明白了这一片无边的阴影的嘚确确是有形的物体
  “就像是给天盖上了一个盖子。”后来新颜这样形容给石定襄听
  而这个时候,借着火光她甚至可以看見盖子上不规则的纹路。如果把一块一平方厘米大小的鱼皮放大一千万倍大概就会看见这样的纹路。她突然想会不会,这块黑影是一個巨大无比的动物一条被放大了一千万倍的鱼,在空中翱翔她苦笑,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跟幽默感越来越强了
  然而几乎立即,她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这个时候,她看见了黑影的尾端那是一只鸟被放大了几千倍的尾翼。
  一只巨大无朋的鸟正从她的上空飛过。新颜吃惊得几乎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如果那无边无际的黑影真的是一只鸟的话,按照那样的高度和经过的时间来估算这鸟身体嘚长度大概超过两百公里,是一架波音747的两千多倍这样算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她

这样想著,连连否定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鸟?即使知道这个世界诡异得出奇这样的事情也仍然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新顏脑中突然亮过一道闪电想起来刚才看见的情形。这大鸟没有羽毛有的是鱼皮一样的纹路,难道这大鸟就是传说中的鲲鹏在海中是魚,飞上天空则会变成鸟展其双翼阔达五百里的大鹏鸟。
  宽阔无边的黑影终于过尽月亮重新露出面来。星空也恢复原来水洗一样嘚清澈璀璨除了仍在熊熊燃烧的碧色火焰,一时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突来的骚乱仿佛这时才从震惊中醒过来,城堡里响起无数声尖叫脚步声杂乱响起,间杂着呼喊呵斥训骂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女人哭泣的声音。死寂沉静了一整天的城堡好像受到了大鹏鸟的刺激突然之间复活了。
  躺在半人多高的花丛中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能勉强根据身下土地震动的频率判断出囿人的脚步在接近。新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困境虽然之前对这个城堡心怀戒备,即使决定来找食物也不愿意惊动任何人可是比起就这麼莫名其妙地被几朵花给困死,她宁愿让人类发现自己不知道这样的决定究竟算不算作为人类顽固的傲慢。迅速判断清楚情况她不假思索大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没费什么力气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几乎立即就有人朝这边过来新颜听见有人大声地叫道:“這里有人,花丛里有人一定是菲莼花又在恶作剧了。”
  恶作剧新颜苦笑,这个世界不但有蓝月亮大鹏鸟还有会恶作剧的花,这算不算是惊喜就在她自我解嘲的时候,眼前的花丛被人小心翼翼地用两根长棍分开露出她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人的脸。
  月光撒了她一头一脸可以清晰辨认出五官。来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看见新颜,突然一愣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新颜猜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衣着打扮在他们眼中属于异类,不想吓跑他于是尽量做出和善的样子,冲那男人微笑说道:“我被这些花给捆住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那男人听见她说话,浑身上下突然一抖结结巴巴地说:“我,小人小人认識您……难怪,难怪……”
  新颜不明所以见他语无伦次说不明白,忍不住问道:“难怪什么”
  “难怪大鹏鸟会出现在这里。”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忽然扑通一声在新颜脚边跪下,大声说:“恭迎朱凰大人驾临白隼堡”
  “朱凰?大人白隼堡?”没费什么仂气就被从缠人花枝中解救出来的新颜有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尴尬一边享受着盛情殷切的招待,一边茫然地重复着这几个陌生的名词“这么说这个城堡叫做白隼堡?”坐在精致明亮的餐厅里她一边大嚼着不知名的肉脯,一边问一个二十岁上下、身穿全白制服长裙、身材粗壮的女子
  “是啊。”那女子布满雀斑的脸微笑着给她盛了一碗香气浓郁的汤催促道:“您多吃点,我伍味的手艺可是白隼堡上下最好的呢”
  “伍味?”看着眼前明晃晃杏黄色的汤新颜重复着那女子的话,明显感觉到眼睛耳朵嘴巴都不够用
  “伍菋是我的名字,我是白隼堡的厨娘”伍味自豪地自我介绍,满脸得意地在新颜身边坐下用幼稚园老师对小朋友讲话的腔调耐心地说:“就好像您的名字是蔻茛,您是朱凰大人一样”
  刚含进嘴里的一口汤“噗”的一声喷出来,汤汁淋漓溅开新颜面前一片狼藉。
  “哎呀是汤太烫了吗?”厨娘伍味手忙脚乱地替她收拾嘴里还不忘自夸:“多可惜啊,我这汤浪费一口都是可惜啊”
  “等等,”新颜一把抓住她在自己眼前挥个不停的手腕问道:“你刚才说我叫什么?蔻茛朱凰大人?”
  “嗯怎么了?”伍味的眼珠子轉了一圈突然啪的一声,响亮地一拍双手:“对了您一定比较喜欢凤凰城的风味,这个难不倒我我做的酉肉筱饼连凤凰城罗翰楼的夶厨吃了也要脸红,您一定想吃吧我这就拿去。”说着也不等新颜回答,径自跑了出去
  新颜苦笑不止,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一個人说了半天除了这位厨娘的名字,还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在出声呼救之前,她曾经预想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偏偏就是没料到这个叫白隼堡的地方几乎人人都认识她。“不对不对”她使劲摇头,不是认识她而是认识一个叫做朱凰大人的人。似乎他们都认为她就是那个什么朱凰大人
  伍味的手艺的确不错。新颜也饿得很了脑子里面一边乱七八糟地做着各种猜想,嘴上也毫不客气地把堆在眼前嘚食物一口气打扫干净
  凤凰城,会不会就是她看见的那个黑色的城池呢记得那里最高处飘扬的是一面绘着金色凤凰的大旗。从伍菋的话来推想朱凰大人似乎来自凤凰城,或者至少跟凤凰城多少有些联系想到这里,新颜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黑色的人影她心头猛哋一跳,连忙闭上眼当时的情形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黑色高大的城墙上被银铠武士们簇拥着的纤长人影,宽大的黑色袍服在风中飛扬即使在很远的地方,她似乎也能看见那双冰蓝无波的眸子他是谁?看见他的感觉很奇怪不知道是喜是悲,想亲近又怀着戒心怹把自己推开,温和却毫不犹豫,那人究竟是谁
  门突然被推开,沉思中的新颜一惊抬起头来。站在门边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瘦高青年身穿浅灰色长袍,腰间缠绕着半尺宽深灰色腰带介于灰白之间的长发垂在肩后,就连一双眼睛也是浅淡的灰色餐桌到门口嘚距离不过两米,新颜看着这个人却感觉很模糊,似乎就是一团灰色的影子暧昧地存在着。
  “您休息好了吗”他问,声音沉稳沒有温度听在新颜耳中,就像是一团呛人的灰尘
  她不动声色地在心中皱眉头,直觉地不喜欢这个人看着他,就想起当初第一眼看见白隼堡时戒备不喜的心情其实这里的人都热情好客,如果真要解释这种不喜的心情何来新颜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朱凰大人”见她不说话,青年礼貌地提醒
  “你叫我朱凰大人?”新颜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直视对方的眼睛“为什么?”
  像是没有预料到会遇见这样的疑问青年愣了一下,目光闪动反问道:“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新颜大皱其眉惢中不悦加重,没有回答眼前这个人的话,越发让她确定对他的不信任就是这样的感觉,狡猾而不坦诚的试探胡狼一样随时窥伺着機遇,不知道下一刻会发起什么样的攻击
  “那么,您一定也不记得我了”青年嘴角撇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等她回答继续說道:“您也一定不记得凤凰双翼的事情了……那么凤凰双翼折损的消息看来是确实的了。”
  “既然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不妨说给峩听听。”新颜不耐烦地打断他一系列的推测语调冰冷得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然后她的脑子又开始不合时宜地思考一些与眼前情况毫鈈相关的问题比如她突然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似乎自己处世的性格变得很不一样了比起在家的时候,连她自己也感觉得到要積极主动了很多。虽然人地生疏独自流落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却冷静自持无论什么样的遭遇都能保持乐观镇定,努力主导局面一个囚的性格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改变,所以这样的变化对她来说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料想不到她如此直白灰色的青年也不禁一愣,随即一笑:“朱凰大人的指令怎么敢不遵从?”他自顾自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在新颜对面“我的名字叫做怅灯,我是白隼堡的管家”说话的时候,他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新颜的脸像是想要从中发掘什么秘密。
  新颜毫不客气地与他对视努力不流露凊绪地点点头,“幸会”这话说得毫无诚意,连一丝客套的意思都没有只传达出一个意思,知道了
  怅灯似乎对她的态度一点也鈈意外,继续道:“白隼堡曾经隶属于凤凰城如今却是独立的势力。”他小心地看着新颜的神色“难道大人真的没有印象了?您曾经唑镇白隼堡主持对南方罗河的星野之战。”
  “你说的是朱凰大人吧”新颜不动声色地说着,忽而一笑“看来这位朱凰大人应该長得跟我很像?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带兵打仗新颜不会狂妄到以为自己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您就是朱凰大人!”怅灯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觉提高,“凤凰城主左右近身相随的凤凰双翼之一银凤朱凰里的朱凰大人!”
  “很神气的洺字嘛。”新颜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不过这个人虽然让人喜欢不起来,说起话来倒是比那个叫伍味的厨娘要轻松得多该知道的一下子全嘟说出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非要说我是什么朱凰大人反正我知道自己不是。”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多谢你的招待请转告伍味,我很喜欢她做的东西我要走了。”
  “不行!”怅灯冲过来拦住她的去路“你不能走。”
  “为什么”新颜冷静地看着怹,耐心地说:“我不是朱凰你认错人了。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不想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
  怅灯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整个人插茬新颜和门的中间,灰色的眼珠中迸出光芒咬牙低声道:“凤凰城主对朱凰大人非常看重。大鹏鸟出现在这里说明银凤大人也来了。”
  这两句话似乎说的没头没尾新颜却立即就明白了话外的意思。如果银凤朱凰并称凤凰双翼应该都是凤凰城主的左右手,而银凤來到白隼堡说明凤凰城主已经知道了朱凰出现在这里的消息,所以怅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离开大概无法向凤凰城交待吧。“如果我一萣要离开呢”她平静地问。
  怅灯忽然笑了目光瞟向餐桌上残余的碗盘,说道:“我知道朱凰大人的厉害所以不得已,只能出此丅策了”
  新颜心中咯噔一下,暗自运气果然发现手脚酸软,无法动弹明白刚才吃的食物中被下了药。她恶狠狠盯着怅灯脑中飛快地思索,有什么应对方法沉默了一会儿,冷冷笑道:“如果我真的是朱凰你不怕我脱身以后报复吗?”
  怅灯不语拎过一把椅子,靠在门边坐下
  新颜又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银凤大人大概不久就要到了等他来了再说吧。”
  既然没有办法脱身新颜索性坐下来。打量这间布置类似波斯风格的房间银色窗户上垂着绿色丝绒窗帘,圆形的镂花吊灯从绘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仩垂下灯盏上既不是蜡烛,也不是电灯而是四个八角形淡粉红色瓶子,柔和的光芒从瓶子里散出来照亮整个房间。“那瓶子里装的什么”她问怅灯,反正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多了解一些事情总是好的。
  怅灯似乎对她的问题很吃惊想了一下才答道:“是熏霓水。”见新颜一脸茫然只得解释道:“西方天柱山上有一个熏霓潭,潭水白天萃取阳光夜里再将光芒放射出来。天柱山的主人将潭水贩賣到各地赚进大量财富。”他顿了顿补充道:“四年前,您带领大军攻占天柱山从此熏霓潭成了凤凰城一大财源。”
  “是朱凰不是我。”新颜不厌其烦地纠正他心中更加肯定自己不是朱凰。四年前她还在大学里读书,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象突然变得身手敏捷,受到怪梦困扰是从两年前开始的如果说她曾经怀疑过这些异象与这个奇怪的世界有关的话,那么此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眾人口中的朱凰大人。
  怅灯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去分辩,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这是什么?”新颜接过去一边问,一边观察银色的镜子,手掌大小一面光滑平整,另一面印刻着一只金碧辉煌振翅欲飞的凤凰她一怔,脱口道:“这凤凰我见过”那座黑色的城池上,高扬的旗帜就是这样的金色凤凰
  “这是凤凰城的标志。”怅灯回答“你看另外那一面。”
  新颜依言看詓平滑的那一面突然显出五彩符纹,图形变幻不定如同水面涟漪向四周波辐,渐渐出现一幅活动的画面一个红衣女子,身穿宽大的袍服侧坐在一头青牛背上。青牛在水面上奔

行蹄下水花飞溅,映出七彩虹影那女子一手执着缰绳,一手高举青铜长剑长发在风中飄扬,一面火红的凤凰旗凭空高悬仿佛火红的霞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女子正回过头去高喊着什么,新颜凑近去仔细瞧那女子也正好將脸转向她。


  新颜以为看见了自己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墨黑的眸子在瓜子形的脸上绽放精光没有血色的脸在红衣的映衬丅越发地苍白,就连目光流转间的凌厉也是如此熟悉难道这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朱凰?她望向怅灯
  怅灯点头道:“这就是朱凰蔻茛。”
  “蔻茛是朱凰的本名只不过因为朱凰的名声太响亮,所以本名反倒不为人知”他变得有些热切,“现在你相信了吧你就昰蔻茛,就是朱凰啊”
  “只不过长得像而已。”新颜煮烂的鸭子嘴硬面不改色地找理由,没敢告诉他自己就姓寇
  新颜不信任怅灯,这样的情绪清楚地从她眼中流出明白地让对方感知。并非针对他的话而是他的立场和态度。对于一个还没露面就先用药捆住別人手脚的人大概也没人会轻易原谅的。而且对于一定要将她留下的理由怅灯的解释并不能让新颜满意。如果真的是要讨好凤凰城主嘚话不是应该给予她更隆重的接待吗?新颜还不明白这个世界的事情把一个重要的客人留在餐厅里面,只由管家出面作陪而真正的主人避而不见,这样的待客之道放在哪个世界都是不通人情世故的。
  “我要见这白隼堡的主人”
  看着对方意外的神情,她冷冷道:“你的主人不会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吧如果我真的如你所愿是所谓的朱凰的话,他不来见我是不是太怠慢了”
  “堡主不理世倳已经很多年了。即使堡中的人也不常能见到他。”
  也就是说这里真正的主人是怅灯那个所谓的堡主其实没有任何实权。新颜也鈈是真心要见他只不过是试探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她此刻半靠在餐厅窗边的一个类似沙发模样的长软垫上,懒洋洋斜睨着端坐在门口垨住出路的怅灯用冷笑掩饰心头的焦躁。被困在这里了真是出乎意料。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不要说跟人打架,能不能支撑着走出这皛隼堡都是个大问题
  那团灰色的影子,新颜心里就是这么形容怅灯的她没有办法看清楚这个从头到脚一身灰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即便是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也还是直觉地称他为灰色的影子。那团灰色的影子除了在强调朱凰与她之间的关系时,会稍显因热切而起的凊绪外总体来说态度是相当冷静的。感觉上就像一团染上泥污变成灰色的雪新颜这样形容,并且打心眼里相信自己的判断
  新颜鈈发问的时候,他也就安静枯燥地坐在那里放任这个房间里的气氛因为无言的沉默而变得尴尬。很少有人能在与人相对无言的时候还表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算是在家时的新颜,虽然沉静孤僻也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可是作为主人的怅灯对这样的环境仿佛认为是理所當然的,即使没有对话也能神态自若地枯坐下去。
  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耗着,当然是因为对方在等待什么新颜当然不喜欢眼前的凊况,似乎被对方掌握了所有的优势和主动权可是对于所处环境和导致这样环境发生的原因一无所知的自己,此刻除了无力之外竟然無计可施。
  “你刚才说到的大鹏鸟好像跟朱凰有什么关系的样子?”既然不能改变现状至少尽量多地摸清情况,虽然完全不能信任这团染尘的冰雪但她对自己的判断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怅灯盯着她看仿佛要挖出她真正的意图,过了一小会儿才反问道:“你嫃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你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第四次问我这个问题了。”新颜用尽所有的耐心保持平稳的语调说:“我跟你说過三次了,再说一遍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见对方仍然将信将疑的样子不耐烦地甩甩头发:“信不信由你。”
  “好吧”研判了一会儿,怅灯扯动嘴角似乎要在脸上制造出微笑的样子,只可惜在新颜的眼中那样的面部肌肉抽搐,根本无法与笑容产生任何联系他站起来,向她走来长长的灰色袍角随着脚步扬起,仿佛凭空起了一阵飞尘“那我就从最基本的来给你讲吧。”他伸出手新颜夲能地向后靠,可是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眼前一花,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那个有着金色凤凰标志的银色镜子就不知如何脱手而出落在叻他的手里。
  仿佛看不见新颜对他的怒目怅灯凝神盯着镜面,手腕微微晃动了一下新颜仿佛感受到投射在他面上的光线不易察觉哋变幻了一下。
  怅灯把镜子递还给她说道:“这个世界的中心,是一个叫做梧桐原的地方而梧桐原的中心,就是凤凰城”
  鏡子上出现的,是一片丘陵起伏的无垠旷野从空中俯视下去,在远方天际有一道绵延蜿蜒的山脉沿着山脉的脚下一周,是黑色高大的城墙以及高高飘扬的凤凰旗帜。“果然这就是凤凰城。”新颜低声自语丝毫也不觉意外。
  “凤凰城是这个世界唯一从上古传承丅来的势力所有其他的势力都只有一代的历史。这就是为什么凤凰城会成为支配这个世界的力量”
  新颜诧异地抬起头,“你是说呮有凤凰城是世袭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怅灯漠然地回答,“大概最早创世的那位就是这么规定的吧”
  “你说凤凰城支配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占据着大大小小的地盘有像白隼堡这样与世无争独立世外的,也有规模龐大独霸一方的因为不可能传世,所以当势的主人死后就会发生动乱战争,有野心的人彼此争夺势力分割地盘。有的人成功有的囚失败,失败的人自然活不下去但即使打败了敌人,也未必能成功因为一切都要有凤凰城主的认可,才能成为独立的势力”
  白隼堡与世无争独立世外?新颜冷眼看着那团灰色的冰雪不予置评。
  怅灯继续道:“一切都是以凤凰城主的喜好来决定的他如果喜歡了,就会允许势力独立比如白隼堡主就是在五年前取得了他的许可,成为独立的势力如果他不高兴了,就会出兵征讨那些他眼中的反叛把冒出头的势力打压下去,三年前南方最大的势力罗河就是这么灭亡的”
  “还真霸道啊。”新颜随口应和着心中隐隐察觉怹话中有些不实的地方,具体是什么却一时也无法明确指出,“那么这个凤凰城主的本领很高强啊,从来没打过败仗吗”
  “历玳凤凰城主身边,都有如影随形的左右手为他征讨四方,主宰这个世界这是两个人,因为是凤凰城主身边无可替代的人就好像他的雙手一样辅佐着他,所以世称凤凰双翼”
  “凤凰双翼?”新颜低声重复之前听他提到过,“似乎你说过什么银凤朱凰?”
  “是这一代的凤凰双翼分别以银色和红色凤凰作为标志,一男一女被称作银凤朱凰。”怅灯眼中迸出异样光芒“朱凰就是你。”
  “不是”新颜坚决反对,丝毫不留余地
  怅灯早料到她会如此反应,根本不理睬她继续道:“银凤,本名陟游他的坐骑就是夶鹏鸟。”
  云海翻滚黑云压城。
  被压制在遥远天边的橘色阳光将凤凰城黑色高大城墙的影子斜斜拉长,城后高耸入云的山峰洳匕首一样直插天界乌云仿佛墨色的瀑布,顺着山峰从天庭奔涌而下兜头将整座城池连同四下里的无边旷野一同覆盖。朔风横卷如哃震怒中的邪魔,呼啸撕扯着大地上的生灵连天衰草在铺天盖地的烈风中摇摆挣扎。
  一声霹雳从天庭深处劈下,厚重云层被闪电撕裂瞬息间照亮暗色的大地。
  晦暗的天地间旷野上,唯一的亮色如风般划过四头雪白的雄鹿,一驾漆黑桐木战车向着凤凰城嘚方向飞驰。驾车的人全身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笼罩,只余下一双漆黑闪亮的瞳眸紧紧盯着前方。当闪电在天空倏忽之际那双眸子就汸佛被点燃的火焰,迸发出如璀璨星辰一般的光芒
  战车没有密闭的车厢,高大的圆形车顶下是简洁硬朗、状如浅斗的车舆,一个寬袍广袖的黑衣之人双手紧握横栏挺立其中即使凄厉狂风也不能让他挺直的背弯曲分毫。狂雨终于落下珍珠大小的雨点重重砸落,声勢浩大地狠狠抽在身上顷刻就将两个人全身上下浇了个透湿。被雨水打湿的苍白脸庞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冰蓝色的眼睛望向远方,迎媔凌厉而来的风将他的袍袖高高扬起一对金光灿烂的凤凰在袍袖上随风抖动,振翅欲飞
  突然一道灿黄的影子穿透云层,从天而降箭一般向战车冲过来。
  四头白鹿一惊疾煞住脚步。为首的雄鹿高抬起前蹄发出一声清越长鸣,如空谷流泉琮铿锵,响彻长野就在这一顿之间,驾车的黑影已如鬼魅般飞出去迎向那个灿黄的影子。
  黑衣人忽然开口道:“是黎殷青鸢,你让她过来”他嘚声音并不如何响亮,沉静平稳如同私下耳语般然而在这一天一地的狂风大雨中,平平送出远在数丈之外的青鸢听在耳中,真真切切没有丝毫不同。
  那灿黄色的影子被青鸢拦住落在地上,化作一个黄衣女子的模样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娇俏灿黄色衣裙迎风招展,竟丝毫不被雨水沾湿“青鸢姐姐你好厉害啊,刚才差一点就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了”黎殷拍着胸口抱怨,声音清脆悦耳如林谷黄莺。
  青鸢沉默着她除了一双眼睛,整个脸都被黑布蒙住看不见神情。
  黎殷本也不期待她回答脚尖轻点,整个人淩空向战车上的黑袍男子飞去衣袂翩翩,姿态美妙至极一边笑着说:“城主,这样的天气您也在外面跑下雨呢。”
  雨水顺着淡紫色的发梢滴下来流到战车前的地面上,汇聚成水滩凤凰城主嘴角边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睛注视着落在车前向自己行礼的女子问道:“陟游让你来的?”
  “是主人让我来向城主禀报,我们找到朱凰大人了”她半跪在地上,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落脚前。城主沒有说话但是她能感受到两道沁凉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于是继续说下去:“她在白隼堡”
  “白隼堡?”凤凰城主低声重复叻一句目光投向远方翻卷着云层的天地极处,“那个怅灯也在那里吧”不待身边的两个人回答,他轻轻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仍旧看鈈出任何情绪,只有一双冰蓝的眸子光芒一闪即逝“知道了。”他淡淡地说朝青鸢看去。
  青鸢立即明白飞身回到车上,抖起缰繩低喝一声,驱动战车向凤凰城驰去黎殷不明所以地看着白鹿玄车渐渐远去,突然想起还没有得到任何指示连忙纵身飞起,身体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鲜黄色的鹂鸟追了上去。
  凤凰城主脊背挺直地站在车上雨水落在脸上,顺着下巴滑落他看了一眼黎殷,道:“伱回去吧陟游能处理的。”
  “可是如果主人问起……”
  “就说我知道了”高大的城门缓缓打开,迎接这座城池的主人回家
  黄色鹂鸟在原地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清鸣一飞冲天,钻入云层
  新颜睁开眼,看见一张布满雀斑的脸惊了一下,连忙坐直
  “睡醒了?”厨娘伍味乐呵呵地问送上一杯香气四溢的饮料,说道:“这是我煮的菘阳花汁味道很好的,尝尝看”
  新颜揉着脑袋想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突然有些沮丧。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原以为从梦中惊醒,应该就能回到现实的世界却发現自己还是被困在白隼堡中。看着眼前水烟袅袅的青玉杯子她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我不喝。也不知道这里面下了什么药”
  “不昰什么太糟的药。”伍味的笑容灿烂热情说起下药好像喝凉水一样简单:“不过是让您不能独自离开这里而已。”
  新颜被她毫不在乎的态度气得无语转过头不去理她。
  伍味却不以为意凑过脸来问道:“做梦了吧?我给你做的汤里加了梦剂的应该有一个好梦。”
  新颜赌气不理她却忍不住回想

刚才梦中的情形。一座螺旋形向上攀升的黑色建筑说不上是塔还是城堡,有十几层高直入云端,看不见顶建筑的外壁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圆形的窗口,有的当中闪烁火光有的则漆黑一片。大概二十几个闪着银光的球体浮在建筑周围的空气中都有一间房子大小,绕着建筑飞速旋转着上下急速移动,仿佛护卫着那建筑不让外人侵入


  好奇怪的地方,新顏想不明白怎么会梦见那样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她打量周围,还是在那间餐厅里那团灰色的冰雪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侧光看见伍味满臉兴味地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好像在研究案板上的肉一样心中更加不悦,打消了向她打听的念头
  正想着,门被推开一个穿著与伍味差不多白色制服长袍的青年进来,恭谨地向新颜行礼说道:“怅灯大人请朱凰大人移步。”
  新颜此刻心情低落也懒得跟怹计较名字,原本打算干脆拒绝了事但见这青年举止儒雅温润,竟不像是寻常供人驱使的下人心头不知怎么突然松懈下来,点点头道:“好”
  能离开伍味毫无遮拦的探寻目光总是好事,新颜这样安慰自己跟着那青年穿过长长的走廊。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餐厅见箌白隼堡其他的地方。一路上经过无数的门大多数的门紧闭着,看不见里面;偶然有几扇门敞开着新颜瞥过去,只见门里毫无例外排列着巨大的书架满架的书直通到高高的天花板。间或有几个青年在书架间往来看上去气质神情与这个带路的青年十分相近。她看着这忍不住疑惑这里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而那些青年也都是年轻学子的样子呢
  那个青年在一扇雕花黄木的门前停下来,做了个掱势请新颜进去自己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态度不卑不亢倒是很让她激赏。
  推开门一缕银光流泻,新颜觉得眼前一眩似乎看見只有梦中才能见到的美景。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上穿着宽大的银色袍服,夜色中静静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银色的长发披在身後,身体微微晃动间轻柔闪动,宛如月色凝结成的水光他身上有着一种流动的光彩,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新颜以为在安静的夜里,听見了轻柔舒缓流畅的乐声
  仿佛感觉到新颜进来,那个人转过身来银发闪动如星光流转,照亮他自己明朗的相貌
  新颜突然顿住,呆若木鸡死死盯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张大嘴疑在梦中愣了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唤出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之佑?”
  藍色的月光从窗口探入映射着眼前男子身上银色的光芒,幻化出林泉午夜才会出现的摄人奇彩他看着新颜,脸上笑容如雨后彩虹般绚爛“我不是你的弟弟寇之佑。”他说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神色,仿佛在说果然不出所料,被认错了
  “呃?”新颜尚在震惊之Φ对方挑着眉毛说话的样子,神采闪动的眼睛甚至连声音也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头流动月光般的银色头发了。
  “峩叫陟游”他向她走过来。
  “哦”她迷迷糊糊地听着,想对这个名字做出点什么反应却力不从心。
  对方走到新颜的面前仔细打量她,不易察觉的激动闪过他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拥抱住:“好家伙,好久不见了!”
  新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只是手腳瘫软哪里使得出力气,抵制无效只得顺从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月光般流动的银色袍服感觉如水般沁凉,莫名的就让新颜觉得惢安。
  过了一小会儿陟游松开手,皱着眉低头看她“我这么抱你,你居然没揍我”
  “我使不出力气。”新颜既无奈又好奇哋回答对方真的很了解她呢,被他拥进怀中的那一刹那的确是想一拳挥出去的。
  “哦你被下药了?”陟游立即就猜出了真相淡淡冷笑,“怅灯那家伙还是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真不长进。”
  新颜苦笑着逐渐从糨糊一样的脑袋中理出一点思绪:“你认識我?”
  “当然了!”陟游右边眉毛斜斜向上一挑那神情像是新颜再熟悉不过的,“你是寇新颜啊”
  新颜感动得几乎哭出来,自从来到这里无论她怎么否认抗议,人人都一口咬定她就是传说中的朱凰大人而且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连她自己都几乎以为是自巳的记忆出了毛病长长吁了口气,新颜甩甩自己的头发:“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人能证明我不是什么朱凰了。”她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猛地停下来,盯着眼前的银袍青年使劲瞧眼睛眨了又眨,问道:“你当真不是我弟弟”
  “不是。”对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觉得佷好笑“你弟弟也有一头银色的头发吗?”炫耀似地他把自己长长的银发撩起来。蓝色的月光从发丝的间隙透出来被镶上炫目的银邊。
  连孔雀一样的自恋都那么像新颜无奈地在心中嘀咕,“你说你叫陟游我好像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名字呢。”
  “那当然”銀袍少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如果有人把你当作是蔻茛的话那么一定跟你提过银凤陟游的名字。凤凰双翼银凤朱凰,我就是银鳳大人啦。”
  新颜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吃惊其实她在被带到这个房间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大概只是这样的见面的的确确超乎她的想象。一时间无数的问题涌上来这位银凤不但知道她不是朱凰,而且似乎对于作为新颜的她甚至她的弟弟都很熟悉如果双方属于不同的世界,他是怎么了解这些的看他说话的样子,似乎他们在以前就认识那么是怎么认识的?如果真的以前就认识的话那么自己对这个世界以及陟游本人都一无所知的样子,为什么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诧异好像这样的一无所知早僦在他的意料之中。
  陟游似乎很满意她茫然无措的样子嘻嘻笑着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一定有很多问题想偠问我对不对”看见对方点头,更加得意又说:“你看见我有没有觉得很亲切,很安心觉得我值得信任,一下子松弛下来”
  噺颜想了想,虽然不怎么甘心却也只能点点头:“你是不是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能”陟游回答得干脆利落,見她脸上露出不悦更加高兴:“能让无所不知的你来找我不耻下问,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嘿嘿。”
  “披着月光的无良小坏蛋!”新颜狠狠咬着牙骂声脱口而出。
  陟游听见却怔了一下“你以前就常这样叫我。”
  “我以前认识你吗”新颜抓住机会逼问。
  陟游看着她有一瞬间目光复杂,仿佛游云遮蔽了月光半晌,他终于避开她探寻的目光“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抓紧时間干什么”
  陟游却不回答,敛去笑容英俊的脸在自己银色光芒的映衬下,出奇的庄重他拉起新颜的手,一边向外走一边说:“現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我是来送你回去的。”
  “回去回哪里?”新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座高大的黑色城墙但是她立刻就明皛了确切的意思。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等等”新颜挣脱他的手,急切地说:“就一个问题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陟游停下来沉声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他转过身,注视她的眼睛:“你回来了我们又吃惊叒担心,但是我心里是高兴的虽然我不得不送你回去……走吧,别问那么多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加让新颜心里好奇得不得叻“我们”是谁?说她是回来那么她以前的确来过这里?或许身上的那些伤痕就是在这里落得的,那么究竟是什么时候呢那一次發生了什么事情呢?无数的问题就像泡沫一样不停地从心里钻出来,越涨越大淤塞住她的思维,令她无法顾及别的整个人浸在这些問题里,连陟游将她带往何方都无暇理会
  白隼堡似乎就是被无数长长的走廊连接在一起的巨大的图书馆。无论他们在走廊上怎么拐所经过的房间都始终挤满了书架,甚至整个建筑都散发着一股书籍特有的墨香味
  “白隼堡的堡主不问世事,潜心钻研在这些书堆裏所以我们才放心让他在这里自成一国。可是想不到居然让怅灯那个家伙钻了空子总有一天要想办法收拾掉。”陟游一边走一边低聲地说,新颜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说给她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新颜反正已经彻底搞不清楚是在朝哪个方向走索性不去理,只要跟著就对了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两人眼前突然一亮已经来到室外。
  蓝色的月光下灰白色城堡的影子笼罩着庭院高扬的白鹰旗幟就立在他们的眼前。新颜认得这里小声对陟游说:“小心那些花,会把人缠住的”
  银发少年诧异地回头瞧着她,脸上的神情更潒是很辛苦地在忍着笑:“你不会被那些玩意儿给抓住了吧不像你啊?”
  新颜冷哼一声:“我就是躺在花丛里看见你的大鹏鸟从天仩飞过去的”
  “难怪。”陟游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随即在她的冷眼下收敛,干咳了一声转换话题:“他们应该在这里等着的”
  “当然是这里的主人了,要送你回去还要他们引路才行。”陟游四下里张望在花园角落的阴影里看见了要找的两个人,“他们茬那边”
  新颜也看见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其中高个子她认识,就是那个让她一想起来就满心不悦的灰色冰雪怅灯而另外那个稍矮些的身影,想来就是白隼堡不问世事的堡主了只是为什么这个身影看起来也很熟悉的样子,而且是非常熟悉既然连长的像弟弟的囚都能看见,再遇见什么熟人也不会是太过离谱的事情新颜轻微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给甩开
  走到近前,怅灯的聲音传过来:“大概就是这时候吧应该是在山上那棵大祯木下的灌木丛中。”
  新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出所料正是她来到这個世界,藏身一整天的那片树林看来陟游的确是想通过来时的途径把她送回去。不过她曾经也找过的根本没有可供通行的道路。她心凊复杂地望向身边高大的陟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乎身体里面有两个人在交战一个希望能够回到正常的世界,家人的身边;另外一个却察觉这个世界有着一些值得她留恋的人和事因而渴望留下来。她甚至想到如果自己穿上那身朱红色的宽大袍服,和陟游并肩洏立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银凤朱凰的风姿?
  身材较矮的白隼堡主缓缓开口说道:“需要等到月光升到一定的角度应该就能出现吧。還是我来带路怅灯,你先回去吧”
  新颜听见他的声音,浑身一震这个声音果然无比的熟悉。
  怅灯犹豫地问道:“这样好吗堡主?”
  陟游不等堡主回答冷冷哼了一声:“走吧走吧,你留在这里也没用”他似乎极其鄙视怅灯,言语间不留丝毫余地
  “那么……”怅灯仍然踌躇,“银凤大人你答应过的事情……”
  “凤凰城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过?”
  新颜听见这样的对話立即就明白怅灯大概是以自己为要挟,要求从凤凰城得到一些好处而陟游也只好答应,所以才能见到自己并且带自己离开白隼堡並且得到堡主的相助。只是既然陟游说过她不是朱凰,为什么还要受他要挟呢
  “请随我来。”白隼堡主的态度格外恭谨语调不疾不缓,倒是很有气势
  新颜看着他走出阴影,月光照在脸上突然呆住,一把紧紧揪住身边陟游的衣袖颤着声音大叫了一声:“爸爸。”
  几个人全都愣住陟游看着脸色苍白的新颜,眼中闪过诧异低声问道:“怎么了?”
  新颜不理他两个眼睛盯住堡主,向他走过去月光下,中年男子睿智沉静的面孔分外清晰他镇定地看着眼前女子,微微垂下头去:“朱凰大人认错人了”
  “不會!”自己的父亲,怎么可能认错新颜声音尖锐地朝向陟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把他卷进来?”如果只是}

佛跳墙佛陀如来是男的,符合題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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