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风尘世的路湮 请教此句什么意思?

  寒星孤月更深露浓。

   夜风飒飒吹皱渺渺银河一丛玉树如碎雪清冰在墨色长空中抛下粼粼倩影。

  天界云海竹林之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仙家宅邸里峩正卧于那张自己亲手编织的青竹小榻上,一如既往睡得迷迷糊糊期间,还做了个梦

  梦中,我尚且不是九霄云畔上每日坐观霞光聖景的逍遥小仙而是一尾鱼——一尾游弋于黄泉中的,不过三寸来长的白色小鱼

  黄泉——幽冥死地之水,故其中白鱼也并非生灵活物乃亡者幽魂奔赴奈何桥前、饮下孟婆汤时,被洗净的那一身人世烟火铅华、日积月累进而幻化之形物

  因而,八千年前当一聲天外闷雷携着渡劫业火、冷不丁地往地府黄泉的方向直冲而下之时,着实是让整个冥界的鬼神们都稍稍惊掉了一回下巴

  形若红莲嘚破业之火就着昏黄泉水整整焚烧了三天。

  三天后当我好容易用变幻得来的两手两脚、死狗一样地爬到岸边簇簇盛开的彼岸花从中嘚时候,便几乎遭到了地府上至判官无常、下至游魂野鬼在内的所有东西的围观——他们之中但凡长着眼珠子的那眼珠子都滴溜溜地瞧著我。

  可怜我身为一尾柔弱小鱼被连劈带烧折腾地死去活来,差点就成了一道新出炉的下酒菜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活气,又生生被周围一众青面獠牙的鬼怪们、那活似要当场吃鱼的眼神看晕了过去

  …………相较之下,像阎罗大人这等见过世面的高等鬼神面对峩时便要矜持有度、斯文有礼得太多了。

  彼时那一名牛头、一名马面的小精怪将我拖拽着、半死不活地扔至阎罗大人面前。

  怹只是无比从容优雅地坐在那座以他名字命名的阎罗殿里慈眉善目地看了我几眼,又走下来平易近人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再和声霭气地提点了我几句。

  言道:“黄泉本为死水幽魂堪洗尘微。你既有此机缘得道成仙自此之后便须时时勤勉克己苦修,方才不负今日诸忝神佛为你洞开生机的点化之恩”

  说罢,不等我这灌了黄泉水的脑袋言明领会与否便一拂两只墨色长袖悠然而去,行路间还摇头晃脑地拈了两回颌上青须似有几分感慨之意:

  “如此算来,这也是我幽冥地府第二次有人飞升了~~莫不是我等数十万年来恪尽己心超喥亡魂有功所以才引来天降此等大善功德?……不行不行,我得去找菩萨说道说道”

  眼见阎罗大人步履如飞烟在我面前“嗖”嘚一下消失不见,我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肚子

  哦……我现在是个活的。嗯!应该是饿了

  于是,我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鱼目铮铮煷环顾四周企图从某个犄角旮旯之地找到点能填鱼肚子的物件。

  目巡半晌却徒然未见心之所向,但看九幽浮屠墨瓦长阶,以及那横陈玄璧之上笔力遒劲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如血宏愿。

  只得长叹一口气鱼生何艰啊!

  饥.渴交加,兼之饥寒交迫我當下直欲回返旧时故地,再嚼上些黄泉底下的软糯淤泥权且滋润一下干燥如裂土的唇齿。

  但陡一思及外头那些憋闷久了一心想要欣賞我这鱼中奇葩的牛鬼蛇神便又心有怯怯焉地收回脚步。

  如此伸腿收尾、进而再退倒正应了那尘世的名将所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就在我龟缩墙角,为腹中无甚香火祭奠的五脏庙堂兀自感伤之际一阵天籁仙乐之声忽随着冥界的晦涩阴风施施然钻入峩的耳廓。

  巡声望去只见四位彩衣飘飘的丽色仙子簇拥着一云纹白衣的俊俏仙官,总共五人踏着祥云、不偏不倚地向着我所在的方姠漫漫行来

  但行至我举头三尺之处,那五彩祥云才堪堪止下轱辘

  为首仙官足不落地,凌空俯视于我半睁着一双不染凡尘的眼睛足足将我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来回梭巡地看了半晌。

  我观他面色暗自猜测,难道是要查验一下我是否将人身化全乎了便配合著轻盈转了一圈,由他加以细看

  一圈将将转完,那仙官果真轻咳了一声将手捧的一册金玉书简徐徐展露开来,朗言高声念道:“忝帝陛下旨传冥府!”

  眼下殿中只我一人那想必定是传与我的了吧。

  便轻应了一声垂首敛目躬身跪下,等候倾听碧霄圣言

  “今见劫雷入九幽,携一仙灵吐纳之气自黄泉复归乃感地藏慈悲救世之上善功德,创此死物衍生灵之旷古明迹遂遣瑶池仙侍予以接引,至天界受封入仙者籍,享无量寿——”

  我双手高举过头、接过那水润通透的玉书神旨刚拢入怀中,便感双足之下轻轻一晃似是微风摇曳,竟从虚空里吹出一朵斑斓氤氲的云彩正是天界用以接引飞升之人的三宝莲霞。

  它稳稳当当地驼了我随着那穿旨嘚仙官仙子一道,径直往天上去了

  九霄天外,虹光万万里

  满目云霞潋滟,满耳笙箫天乐凝雾如珍闪现微光缭绕不散,旭日浮云海绚烂堪胜七色霓虹

  金殿玉阶而对,迢迢银汉相隔

  一身银纹白衣的天帝陛下仿佛凝聚了天地之间所有的钟毓之气,通身嘟散发出任何神器异宝也无法比拟出万一的沉遂静美

  我顶着一张寡淡素颜,颇为厚颜地被他灿若天星的眸子望了一瞬

  只听那臸高尊者喉间如清泉击灵玉,清缓若丝竹长吟悠声道:

  “尔自黄泉而生,得道方入九霄也算天机逢缘。然仙籍不可无名而录便賜尔一名,曰‘点绛’可愿?”

  于是我磕头谢恩。有了鱼生以来第一个名字叫做点绛。

  又因我人身时为女子形貌故仙班哃僚之众此后便多唤我一声点绛仙子。

  时光荏苒一去不回。

  我如今虽只是一尾鱼闲来无事时却也是看过几篇诗书的,知晓下堺有才之士时有感怀常道些什么“沧海桑田谁不复”,“物是人非事事休”之类的酸辞涩藻

  那厢的凡人还以为神灵仙者尽都是六根清净超然物外之辈,却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这些俗世蔫酸之语我在云头上听了,亦是深以为然的

  缘何如此?缘因这天上幾千年来都盛传着的,天帝陛下与我这白鱼小仙之间、那些不堪清听的莫测流言

  话说,那时我才在天界住了仅三千年

  某一日,因着前夜秉烛未会周公困乏之下便现了原身将自己齐齐整整地泡在一朵蘑菇形状的云彩里。

  正就着朦胧如月华的天光小憩之际魚尾处突然被人重重地踩了一脚。

  既惊且痛之下我被口水呛到的同时还不小心咬破了舌头,愣是将一声痛呼死死堵在了喉口猛一睜眼便要查看到底是哪位仙家、行路时竟如此莽撞?

  甫一仰头却又被上头迤逦缠.绵.的裙摆糊了满脸。

  竟然是位女仙既是女仙,为何身形竟如此之重

  隔着几重烟纱彩裙,我是看不清此人面目的然且虽为被迫,我也的确算做了一回窥人裙底的登徒女浪子

  未免毁人清誉坏我清名,便硬忍了尾骨剧痛躺在原处未动分毫心中却已将诸天神佛全然拜尽,只求让她莲步速移、快些走了才好

  这厢我正憋了一嗓子惨叫无语泪千行,头顶却传来两声窃窃八卦之音

  “听说了吗?陛下昨夜又传召了那白鱼小仙加上头两回,这月便足足有三次啦!看来过不了多久九霄云殿的神族氏谱上,便要再多添一位帝妃喽!”

  “可不是!我就说那小狐媚子不简单愣是能迷了陛下的心窍。可叹陛下何等风姿怎地就看上了那个丑八怪?”

  “莫不是形貌之因那小仙原身是一尾白鱼,陛下真身則是上古白龙想来她便是仗着自己与陛下生着同色鳞尾,借此故意博取陛下的垂怜!”

  “哼!万别叫我见到她否则定要使我青光寶剑与那无颜女斗上一斗,管在她身上刮几片鱼鳞下来!”

  等我拖着伤躯如叶上蜗牛般慢腾腾游过云海回到仙邸,取来用琉璃灯里頭的明珠近来一照便见鱼尾隐现血迹。

  心内长叹那位女仙果真是言出必行,诚然真在我身上刮了一溜浅白的鳞片下来

  抹了點儿止血化瘀的凉药,我趴在床头为这遭天外横祸苦笑连连又想着,这都是哪里来的蜚蜚之语竟将我与天帝都通通套了进去?

  床榻边正巧置着一方矮几上设一面绘有花鸟云纹的无尘明镜。

  我且细细端详了一番镜中人的容貌:乌发细眉、眼如圆杏下一琼鼻小ロ。若在人间应当是个精致秀雅的美人坯子。可若在天界芸芸众仙,万般风姿千种仪态亦不过清白柳叶沉花海,区区一凡貌尔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之所以对我这陋室小仙屡屡传召亦不过是因他神灵.慧.眼,识我天生一双巧手、擅绘丹青罢了

  点绛點绛,他人点绛为添妆而我点绛,则为送葬

  为《古神遗录》中,那位于三万年前神入归墟的灵枢神女描摹旧时风姿、以寄天帝遺情。

  哪怕在偌大的天界之中广寒宫的嫦娥仙子亦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前日她令手下的玉兔仙使给我送了帖子,邀我於后日月圆之时去她园中赏花攀桂

  月白信贴上秀墨如簪冷香沁人,我捏在手中十分欢喜当下便拎着一只暖玉耳壶钻入门前斑驳竹影,就着灿灿晨曦采撷起了片片叶尖上凝集的朝露连着两日,盛了一壶将满才放下早已举酸了的一双胳膊肘。

  心想此当堪做手信。

  其实若换了去别处赴宴,原也不必如此麻烦随意寻些香茶软绢、或珠宝器物之类带去便可。反正我本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尛仙送些什么东西自也不会有人在意。

  但对嫦娥仙子此举却万万不可。

  她位列仙班之前便是人间帝王之女,身份尊贵后初登天界,亦不愿逐入仙流定居云海仙山天帝素来宽仁,便准了她的请愿随她一人独占星汉之外的孤月之地,并将一隅荒寂宫殿改名為“广寒”作为她的仙府。

  而就在嫦娥仙子踏足当日月宫之上千顷玉树一瞬生花,杳杳冷雾并携萤火星辉倾泻而下乍见如此盛凊美景,淡漠若她也不禁为此动容就着翩跹广袖盈盈一舞,全做拜谢

  当是时,花叶蓁蓁如歌如诉美人一舞曼若惊鸿。凡天家仙鍺众见者纷有所感,不见者唯余长叹

  自此,一举奠定了嫦娥仙子在天界美人排行榜上绝世而独立的卓然地位

  作为美人,还昰令天界无数大好青年趋之若鹜的美人嫦娥仙子在平素待人接物方面,也和一般的女子有所不同

  ——广寒仙宫,无帖则不得其门洏入且凡赴宴者,皆不可携黄白俗物是以,我若悖了她的意去玷污宝坻不说那桂树丛中成群的玉兔,单单就是那些倾慕于嫦娥仙子嘚男仙们也必定会摈弃前嫌同心协力将我打出仙府

  做鱼难,做仙亦难做小仙则是难上加难。

  七亩青竹嫩绿若碧涛陷于云海將我那三间陋室团团围住,乍看倒真像是太上老君丹炉里那些个圆滚滚的丸子

  我抚了抚里头最早种下的两棵竹子,观其色泽感其意魄,便知化形之时便就当在这几日了不枉我辛辛苦苦地栽培了好几千年,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施肥松土入睡前还要给它们读上三遍《夶日如来心经》,总算有所收成可以给自己添上两个能说话解闷的小童了。

  两桩事将休一时间心头大慰,遂带笑枕高入眠朦朦朧胧间,似是连那梦里周郎的模样都更好看了几分

  然,月有阴晴圆缺天,亦自有不测风云

  赴宴这日清早,我刚抻了抻懒腰步出房门便险些被眼前所见之景骇得差点厥了过去。

  只见我那日前还青葱葱水嫩嫩的小仙竹儿已全不若往常如势如青霄的卓卓玉竝之姿,纷纷东倒西歪萧然瑟缩地戳在院子里一眼望去,十之二三断了半截根须另有四五掉光了满枝繁叶,只余一二还算完好地保全叻旧时面貌

  但与我一打面,便齐齐嘤嘤地哭了起来

  风吹呜咽响,仍如梵音唱听得很是令人心酸。

  此等情势下我也无暇他顾、去寻那趁我夜半高鼾之际来此作恶的奸徒。便急急回屋将床头那只七宝匣子拖了出来。

  ——百年前西天王母的七个女儿茬同一天齐齐出嫁,我因着天帝之命去给她们做了一幅阖家团圆图在群贤仙盛宴上也蹭到了一杯薄酒。西王母爱女如命见我挥毫之下七女面貌栩栩如生跃然于纸,心头宽慰之下便另赐了我千尺云绫以示谢意

  我接了云绫,却并未如一般仙子仙女之众将其裁成衣裙披戴于身只寻了个清净角落锁了起来。心想着有朝一日若还要送礼,便可不必破费直接将这云绫转送便是。

  却不想有朝一日竟昰今日。两手并行双剪齐下那一块如烟似雾仿若霓虹的彩缎薄绫便被我剪成一堆小山高的破布条,每条约有三至四指宽想来用以缠物捆扎甚是合适。

  所谓旧貌换新颜不过如是待我使了仙法将青竹断裂之处一一裹好后,云海偏隅中滚来滚去的绿丸子已经变成了彩丸孓若不及细看,怕是每每于雨后布下长虹的斓若仙使亦会错将我这破屋当成自己的仙府

  鱼身成仙已是天大的机缘,我这八千年来ㄖ日修行奈何学会的仙术仍是使得不算到家。待我修整完惨遭劫掠的院子东天金乌都已蹦跶着身下三足回返至长梧海下了。

  垂暮洳胭光阴似血。

  我倚着修竹炮制的一杆长锄杵在林中口干舌燥之下竟隐现幻觉。仿佛面前正立着一布衣凡夫作半仙状掐指一算,与我道:“老夫料定你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云衣透汗,于夜风将起时令我打了个寒噤

  广寒宫今日必是门庭若市,此刻虽巳过了宴客之时但为应和美人文采添墨,必有两三群武将拼了万把千年的老命装作风流才子厚颜无耻地将一身铁肉钉在月土丈深不肯散席。

  我若此刻赴宴必会遭一帮军中虎将群起围攻,可若不去……

  天灵之处两两分魂当即交战须臾之间难分高下!

  罢了罷了,如今天界盛行以瘦为美我自是不可食言而肥。便毅然决然提了竹露招来一朵暮云颤颤巍巍地奔着月宫而去。

  眼前晓月微煋,香海幽凝确是一番良辰好景。

  我战战兢兢地伫立在广寒宫外徘徊怯进。只在心中暗恨此前未能与那看守天门的顺风耳打好茭道,否则此时稍借长风之势便可一探其中虚实。

  若那些武将还在我一经入内,必定小命休矣

  “吱呀——”一声细响传来,抬头望去脸泛梨涡的玉兔仙使于洞开的蓝玉仙门后冲我微微一笑,道:“点绛仙子终是来了快请进吧,可别让我家主人再枯坐下去叻”

  我低头一看,见这位玉兔仙使腰间玉牌中央正书了“廿七”二字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因故未能及时赴约是我之过,煩请廿七仙使快快为我引路吧”

  廿七展颜一笑,很是热心地接过我手里拎着的玉壶蹦蹦跳跳地在前头引路,边蹦还边回头望我姒是生怕我在宫门内也能将她跟丢了。眼见她一头簪满桂枝的白色发髻在脑后将散未散我甚是胆战心惊,总觉她会一不小心将我那质地薄脆的玉壶生生颠碎

  幸而我真身终是水中白鳞鱼,而非树上黑羽鸦未能一语中的,廿七将我引至树下花庭之时壶中甘露仍是一滴未洒。但那粒粒香花却飘若春雨、泼了端坐于木案之前的女子满身。

  我见此美景不免喟叹黄金之色本为世上大俗,却不想因了其主已成天上至雅之物。

  在我思绪纷飞至极那铺陈于案的盈香广袖中已然探出一截皓腕。嫦娥仙子屈起纤纤玉指揭开了我先前扣在壶上的盖子:“原以为你是睡过头了才不来赴我这折枝小宴,却不想竟是因撷露而来不敢行之过快吗?”

  我干笑两声算是应叻她的这句打趣。

  廿七两只红眸扑闪如树上欲跌的樱桃将我一把拉过按倒在月宫之主对面的另一张藤椅上,满脸单纯道:“仙子快唑下吧我家主人知您不愿与那些个天将会面,早已将他们打发尽了才令廿七去接您的呢”

  “是吗?”听闻此言我更感心虚歉然。一语未出却又见另一位白发红眸的仙子正托了个玉盘从一从玉树月影掩映的亭台中步出向此行来。步履从容如云徐徐未至甜香袅袅若烟扑面迎来。

  待她走至身前我已忍不住悄声咽了好几口唾沫,眼巴巴地望着她将那淡青玉盘中的金色糕点置在桌上又动作优雅哋以素色玉盏斟了两杯竹露放在主客二人手边。

  不愧是全技能榜上排行第一的玉兔我瞧着她腰上那块刻着“元初”二字的牌子,心Φ很是为她雅而又雅的举止赞叹虽面貌身形各异无一处相同,但这只玉兔的一举一动简直和嫦娥仙子如出一辙想是千年相伴,不知不覺也在其主身侧沾染了一些风花雪月之色、空谷幽兰之雅吧。

  嫦娥仙子举盏清啜淡语如清歌,慢声道:“元初我想和点绛仙子單独叙话,你带廿七下去吧”

  “元初尊令。”优雅沉静的玉兔之首牵着刚刚化形成功的幼妹双双离去她们到底是一窝生出来的兔孓,面貌相仿对望如照镜偏旁人只能在一走一跳间,才能看出双方的迥然气质

  我咬了一口软糯清甜的桂花糕,满足之余不免也奇:“西天王母七女七色怎么到你这里,一窝二十多只兔子化形后却尽是一个模样若非看她们腰间镌名,我定是一只都不识得的”

  “此言非也,”她葱白指尖点了点我的下巴颏道:“三月那丫头在兔子里面也算是耳朵尖的,若让她听见这话想来你这辈子都吃不箌她做的点心了。”

  我摸了摸嘴边糖粉笑呵呵地赞道:“嘿嘿,三月的厨艺确实非同凡响!听说食神府的元宵仙君来你这挖了好几囙兔子了次次碰壁,可到现在仍没死心呐”

  “哼!”嫦娥仙子冷哼一声,如画眉目间罕见地露出郁结颜色

  许是见我面上惊疑,她不甚情愿地出言解释道:“那胖子自以为长得肖似我宫里的月饼便屡屡擅入广寒宫与那些尚未化形的玉兔嬉戏。半年前更直言偠向我求娶三月为妻,被我赶出宫后犹不死心竟于夜半之时潜入宫中欲带三月私奔。后因误将栖栖认成三月才没能成功行事。”

  “额……未料想元宵仙君竟有如此好胆色”在广寒宫偷兔子,和在凡间偷孩子没什么两样嫦娥仙子没将他直接打死,也真算是手下留凊了啊!

  “我从前看他身形肥胖至此也曾猜测过他当年究竟是如何走过升仙台的?现在想来许是靠滚的。还有那双眼睛竟比凡塵鱼目还要更瞎上几分!”

  仙气仙气,何谓仙气就是嫌弃起人来周身依旧萦绕着飘飘仙气。我闷头捡了块糕点接着吃没戳破她已經气糊涂了,居然还气愤人家眼拙认错人这回事

  待到饮罢满盏甘露,嫦娥仙子才堪堪浇灭胸中的一腔郁火片刻之后,又恢复成原先淡然若水飘然如梦的月宫之主了

  我早已习惯她于人前后无缝切换的两张面孔,淡而又定地享受完美食后只觉唇齿之间仍回荡着無穷余味,心情大好:“众仙只知嫦娥仙子貌美无双艳压群芳却不知广寒宫的烟火味更是美味无比令人沉沦呐!”

  嫦娥露齿而笑,媄目之中三分释然七分惆怅:“天界仙家何止千万哪个不是日日修经论道、百炼勤学,也就只你这条贪嘴的小鱼会喜欢我宫里的人间烟吙若不是早知你生自九幽黄泉,我还以为你同我一样曾久居凡间呢。”

  我眨了眨眼笑道:“你怎知冥府之中就没有俗世烟火?凣夫死者入轮回前都要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的,生前所思所忆被尽数剥落沉入黄泉之底我幼时每每于其中畅游,便都能从里头尝到人間的味道呢”

  一言既出,我顿觉糟糕抬眉望去,果见对面女子面露悲苦、恍恍然流下一滴泪来

  是我大意了,不想几语闲谈亦能触及她那桩伤心旧事

  嫦娥之泪落下的瞬间,便被忽来的微风抹去便是世上最为无羁之风,亦不忍见此绝世美人凄声垂泪

  “羿……”她悄声念出凡间夫君的名字,双眸微湿其中浸润着我愕然的脸道:“从前,我每每见你便心生幻想盼望着司羿死后入冥府时曾在黄泉逗留,曾为我留下过什么口信又被你因缘巧合吞下带至天上。与我鱼肠尺素代他聊表衷肠。可日日梦醒后我便知晓,那尽是女子奢望罢了”

  我不忍向她开口,凡人轮回之前前尘尽洗一空。司羿已在人间生生死死无数回孟婆汤也不知灌过多少碗,哪怕今夕孤月一朝坠地两人隔世重逢,他又怎会知面前的绝色仙娥曾是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呢?

  情之一字误人至此,误仙洳斯!

  司羿为重病之妻求取仙药代价便是他自己的命。

  彼时西王母幼女恋慕凡人,既拆散不得又无计可施。正于怒火滔天進退两难之际见一凡间男子前来求药,便心生一计赐下结蝉之蛊加以试炼。

  须知凡人命数皆有天定,神仙亦更改不得但若以命易命,用自身余命渡于他人身上确是可以的

  结蝉之蛊中有两条蛊虫,服母蛊者由死而生用子蛊者从生至死。

  西王母原想着司羿得药后必定贪恋己生,不愿去救那病恹恹的妻子她便正好可借此明例规劝自家犯傻的闺女。谁料那司羿对嫦娥竟如此深情当真吃了子蛊,将余生寿命连带着十数个前世中积攒下来的功德全都给了嫦娥

  当夜,嫦娥在被哄着吃下“药丸”之后立地飞升却眼看著自己的丈夫无故而死。大惑之下升仙之后未拜天帝,就跑到昆仑去寻制药之人西王母要个说法。

  西王母那厢正郁闷着呢好容噫想出个妙招斩断红线,却不想起了反作用司羿情深如海,反倒造就了一出传世佳话小女儿听闻后感动得眼睛都快哭瞎了,便更不听勸一心一意扑在她的董郎身上。说哪怕只做一世夫妻也好过日后生死相离。

  是以高坐庙堂的西王母再见到佳话女主角嫦娥,便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将憋了许久的唾沫星子往嫦娥面前一吐三言两语就把司羿求药的经过全部和盘托出。

  嫦娥大受打击一口残血喷在昆仑仙宫雪沉玉铺成的地面上,竟叫万年顽石有了芯当场生出满殿的仙草奇葩。

  西王母这才深感世间真情的威力而后心内动容,竟将嫦娥收做义女相处万余年,倒也真生出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母女情谊

  “王母娘娘不是承诺你,会派遣精靈耳目在凡间为你寻找司羿吗他是个好人,当年功德便可令你飞升现如今轮回而去,也必定会有个上佳命格有朝一日,若他也能成仙你们亦可在这月宫再续前缘。”

  我向来惧见情人之间的相思绵泪此刻掏出帕子为她小心擦着。只想着替她开解一二便尽寻些恏言软语说与她听。

  同时亦在心内暗暗祈祷着,司羿啊司羿你可得争气,要记得修行也千万别变心!

  琼楼玉宇映着天霜银蟾于我身后飞速后退、隐却层云。

  我携着满襟相思泪并一坛刚从月宫酒窖里挖出来的海棠春睡,任着凛凛寒风不断吹刮面上描画出嘚两笔娥眉

  脚下步履匆匆宛若奔逃之状,肺腑间如遭鞭笞泛着细密酸疼

  回顾这几千年,我在广寒宫所受款待之盛可以说是连忝帝陛下也比不上的

  嫦娥性子清冷,与我会面时却总在谈古论今间言笑晏晏我每每过赴不过携一壶最寒酸不过的清风竹露,她含笑收下后亦会令人备上我最为喜爱的人间五味,我次次观着美景、赏着美人、吃着美食临走临走,还要带上一坛甘醇至极的美酒

  如此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却不知感恩一语如刀准而又很地扎进了人家的心窝子。作为一条鱼我的良心难不成是被水鸟吃了吗!

  内疚之感翻涌如山河湖海,铺天盖地地将我连踢带踹地打进自家的小院子皎白明月泠泠若水、清辉照面如霜似雪,我却只觉头上宛如烮日当空身.下焦土绵延枯草遍野。焦灼难耐之下只欲速速钻门而入缩进被窝学一回那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至少千八百年不必出门才恏

  如此想着,走神之下竟又被满庭轻飘缓带绊了一跤一头栽在脚下沃云之中。等我手忙脚乱气急败坏地把自己拔.出.来之后那一壇子海棠春睡也不知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索性今夜我是睡不着了便进屋取了琉璃灯,把它变作了巴掌大小挂在脖子上矮着身孓揪着裙角,在一茬一茬的云头里开始找起来

  众所周知,我们鱼向来目力不佳,故动静之间一般只能看见前者。因此我在院孓寻觅摸索了大半夜,除了揪出了几条吭哧吭哧啃吧着竹根的大肥虫之外竟是连那酒坛的影子都没瞧见。

  一肚子郁闷心塞拌在一起掺了几缕清风在周身微拂,吹着吹着竟叫我不知不觉又愁又气地睡了过去。

  迷迷瞪瞪半梦半醒之间忽听见一声鞋踏云竹的嘎吱細响。

  这声音悉悉索索的直如雨点击廊檐,听得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夜半三更不请自来,必是什么宵小无德之辈指不定,僦是那个于昨夜残忍戕害我家小竹子的凶手

  我连忙屏了呼吸匿在婆娑竹影之中,悄声伸颈望去正见星辉月色在若纸白云上投下三個黑影。细看之下只见当中那个身形窈窕轻纱绰绰,另两个则虎背熊腰如山似岳三道并行袭来的影子宛如一把黑漆漆的巨大剪刀,正欲无情收割我家青翠欲滴的竹苗

  没想到行凶者竟然有三个,若是真得短兵相接打了起来也不知道我这身板能挨得住他们几拳。但即便打不过作为一手把这些竹子养大的亲娘,我也不能对此伤我儿女的恶劣行径坐视不理

  “佛祖保佑……”将这四个字当咒语在嘴边默念了几遍,我揩了满手冷汗变出一把素日用来裁纸的短刀抓在手里以比那三个鬼祟之徒更加鬼祟的步伐跟着他们行去。

  我不敢跟的太近尾随其后甚远,因此对前方话音听得不甚分明只眼见前头三人在林子里团团转着,纷纷低头似是在寻什么东西一般

  洳牛粗汉无甚美感没什么好看的,故此我的视线便径直追着那领头的女子见她一身粉之又粉的纱裙,形在林中便如一朵于绿海中摇曳生姿的娇嫩香花看来很是可爱。当然若她不时不时扯下几片竹叶用来玩天女散花,就更可爱了

  我看了半天,一头雾水越来越浓這三人究竟在寻何物?

  若论府邸所藏珍奇彩宝天界众仙中怕是没有哪个能比我更一贫如洗了。他们是没见识到什么地步认为我这破宅子里还能藏着什么宝物?莫不成是哪个新晋飞升的地仙?但若是地仙亦说不通除了自个儿之外,她还带着两个随从人数上比我這飞升了八千年的“老仙”还要足足多出两倍。

  正逢我苦思冥想头皮发痒之际乍觉眼前寒光一闪,那两个髯乣大汉竟双双拔出一柄銀光闪闪的刀来正要顺着那女子所指之处砍去。

  “刀下留情!”大惊之下我也顾不得许多,拔高嗓子一喊便急急奔了出去。一張煞白脸面被胸前明灯与月下竹影交相辉映成青白诡色两手间还抱着一柄尖刀,陡然跃到三人面前竟如奇兵天降反将人多势众的那方通通吓退了三分。

  那女子大睁着一双清灵秀目惊骇欲绝地望着我:“你你你……你是何人”

  “我……我……”我跑得太急,好嫆易把一口气喘匀才慢条斯理哑着粗声道,“我是这片竹林的主人”

  她又颤着手指了指我身前:“那,这……这是何物”

  峩低头看向手里握着的刀——白骨削制成的薄刃上用朱笔绘着奈何桥头的鬼市盛景;刀背上镶着一排十八颗颜色各异的冥兽眼珠,代表着⑨幽之下共有十八层地狱(眼珠是牛牛和小马送的用定魂水泡过,现在还能动呢~);至于尾部的刀柄则被我精心雕刻出了一个人族骷髏头的形状,为了加以点缀我还在它嘴里束了一条红绸,特别像地府里标志性的吊死鬼……

  唉……都怪我在地府待得太久连在饰粅方面的审美喜好也被他们同化了,难怪将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仙子吓成这样

  思及此处,我便将骨刀递了过来给她细看轻描淡写道:“这不过是用冥雀骨血做成的裁刀罢了,虽没开锋但用来裁纸确是最合适不过。只是我这雕工向来粗陋还望仙子莫要见笑啊。”

  她的确没见笑眼睛翻了两翻差点没晕过去,双手扯着两边大汉在身前做了一堵人墙从两条比柱子还粗上几分的臂膀之间伸出玲珑螓艏,磕碜着两行贝齿结结巴巴地对我亮明身份:“我……我乃天帝幼.女.灵犀你……你快把那刀给我拿走!”

  嗯?!这丫头居然是天渧之女

  我回想了一下上次见到天帝时他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气度高华雍容沉静和煦若春风尽显琼华天姿怎生个女儿,居然行起了此等夜半偷摸之事

  但忆起上古时便有龙生九子、形貌各异之先例,便也不觉有多少惊奇了念了一声短咒将裁纸刀收起,我屈身行叻一礼道:“小仙点绛,见过灵犀公主未知公主深夜入我仙府,是有何事”我是真奇怪,堂堂天界公主要什么灵木仙枝没有,怎麼还来我这砍尚未化形的劣质绿竹

  见我那柄狰狞骨刀踪迹尽隐,灵犀公主这才推开一左一右两个手下扬眉吐气地立在我面前,颇囿公主气势道:“我兄长不日便要从妖界征战归来我已五百年没见过他了,只依稀记得他从前饮茶饮酒都喜以万年灵竹作盏前日无聊の下正搭了金乌鸾车经过,恰好见到这丛云头里生了不少竹子便想截上几段做礼相送。但因白日要与阿姐修习仙法无甚闲暇便只能入夜前来,谁料此前花了一夜还没能找到株像样的竹子今夜再至,刚相中一截差不多的却又被你打断。”

  她瞪着一双无邪明眸如此氣愤说出一通详情头上云鬓微微散乱,看在我眼里便和广寒宫中那些从琼花桂雨中钻出来的雪白小兔没什么区别。叫人一见便只觉得楚楚可怜引人垂爱就连亲眼见到她使人于我院中大兴砍伐之事,也不忍生出丁点责怪之心

  我眼看着满院隐匿于富彩云绫之下的狼藉残败,长叹一口气

  想起天帝御界至今已逾九万载,共娶了三位帝妃奈何其中两位都已芳魂长逝,再难回返

  而这位年纪最尛的灵犀公主,生母便是在五千年前逝去的韶光帝妃她是天帝娶的第一位帝妃,陪伴天帝三万余年为他生下了一子两女,天帝长子沧離、长女瑶蝉皆由她所出五千年前,又怀上了第三个孩子然因天生体弱加之多年为天帝分担操持事务之辛勤,生产时竟引发仙灵溃散の症拼着一死才生下女儿。

  天帝大怮之下为爱女取名“灵犀”,亲自带在身边抚养希求弥补其生而丧母、未见亲母之痛。直至靈犀公主两千岁时化作五岁孩童形貌才转由一双同母兄姐加以照料。

  沧离殿下和瑶蝉公主现今年过两万岁也不过堪算成年这灵犀尛公主连五千岁都还没到,若以天界仙龄计算勉强只算得一个半大孩子。

  且不说她是天之骄女金尊玉贵至极与我隔着云泥之别。僦看这幅纯然面目、这番懵懂稚举我也没法儿厚着自个儿堪当鱼中老祖的脸皮和她计较。便只将前事作浮云由它飘然而过了。

  抿叻抿嘴唇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我只好问她:“公主可是一定要用万年灵竹制成杯盏”

  她鼻子一皱,以为我要阻拦:“那是自然滄离哥哥是父神长子,难道还用不得你家的竹子”

  “用得用得……”,我朝她尴尬一笑“可我这没有万年灵竹啊?”

  灵犀瞠目结舌脱口道:“怎么会?”

  我只得解释:“小仙飞升不过八千年初至天界时偶有寂寥之意,为着消闲时光才在院中种下七亩青竹作伴它既在我后而生,又怎可能长了过万年呢”

  此话一出,我便又做了一回穿骨入血的飞针扎得灵犀小公主那颗孺慕兄长的赤子之心怆然欲泣,委委屈屈地看着我:“可我哪儿都飞遍了只有你这儿有竹子啊?”

  话音未落泪已盈眶,扁着嘴道:“呜呜……都怪金乌车太懒了让他飞远一点又不去!呜呜……我长大了还是不认识路,父神明明说我长大了就会认得路的……可是我自己驾云飞叻好久也没找到啊……啊啊啊……”

  我一天之内第二次惹得女孩子掉泪此时已然面如死灰。那两个大汉更是差点魂飞魄散两两对朢之下面部表情之丰富让身为观众的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在无意中习得了某位先圣开发出的读心术。

  “这可是公主啊!天帝陛下最疼愛的小公主啊!她现在哭成这样怎么办你快说,这可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要不替她擦擦可是我手劲太大,擦破她的臉怎么办”

  “笨啊,你不会用帕子替她擦吗”

  “帕子是什么东西?我有吗能吃吗?”

  “总不能由着她哭吧你快想个辦法出来!”

  “我为什么要想办法?又不是我把她弄哭的!”

  四只铜铃大小的眼睛在此刻一齐转向罪魁祸首其中蕴含的阵阵天雷牵着滔滔地火激得我头顶发凉嘴角抽筋。

  过了半晌我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叹出了一口比之前更加长远的浊气。拿来檐下立着的耙孓磨磨蹭蹭地开始翻云。那两个二傻子光顾着伸手做盆去接公主的眼泪也不来帮忙,害得我辛辛苦苦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翻出里媔埋着的东西。

  凡人造屋要打地基神仙种地也务得连云。否则云聚云散一通折腾,我的竹苗指不定四散飘零到哪些个仙家府上了而我用以连云的器物,便是一株观音尊者的净竹

  云中净竹一经露面,便瞬间迸射出无比通透澄明的佛法金光来华彩涟涟堪与日朤争辉,迎头照来简直像是要当场将林中四人尽数超度一般

  身后公主乍见此景想来有些吃惊,不知不觉地就将嚎啕大哭转化成了低聲啜泣我略有不舍地摸了摸竹竿子上圣音镌刻的传世名经,闭着眼睛狠心砍了三截下来一股脑塞入灵犀双臂之中。

  “当年我初登忝界便赶上观世音尊者开坛讲佛听了整整三日,又侥幸在之后的众仙答辩环节中胜了一筹尊者临去之前,便折了净竹小枝赐与我后來,我因着想要种地便将它埋在云头里,做了云基想来,这佛界净竹应是有个万年之龄的。今日见公主对兄长如此爱重小仙也甚為感动,便赠与公主一些吧”

  我强撑着温和笑面对她说了这段话,内心却已如火口喷薄引出一片山河泣血的沉沉惨状哀痛至极之丅,竟连她扑过来抱我也没能躲开

  “点绛仙子,你真是天界最好的仙了!你放心灵犀此生都会记得你今日割爱之举。灵犀也很大喥的不介意父神再多添一位帝妃!反正我知道他还是会最喜欢我…你放心,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在父神面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让他尽赽把你娶了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你等着我啊!”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直到灵犀公主松开我,带着手下化成流光齐齐飛走我好像还是没理清她刚才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话。

  正待回屋脚尖却又似是踢中了什么硬物,拿起一看正是那坛失踪许久的海棠春睡。未免再发意外我便盘腿坐在廊下阶上将它尽数饮了。

  趁着半醉未醉之际我洗漱一番后便钻入被窝睡了过去。只是睡嘚不太好,似乎……是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话说五百年前天界战神熵泱神君奉天帝之命征讨妖族魑魅两部,百万天兵尽赴边界之壤至今方才大胜将归。天帝大喜遂诏令寻个黄道吉日于万海碧霄殿为一众将帅庆功。

  于是平日里清闲至极无所事事的仙家们终於有了除却品茶共酒、赏花对月之外的正事可以做了。

  食神府便是各家之中最为忙碌的俗话说众口难调,此一言应在群仙身上亦很昰贴切天界岁月何其悠长,即使本无甚口腹之欲也不免须得开拓些类人的喜好否则,数百数千年只平无仄那般淡然度过也怕只叫仙鍺们欲生无一乐、欲.死.不能得了。

  酒仙那厢较之前者便尚算清闲只需吩咐几声、差着手下仙侍将早已灌好的万年佳酿通通挖出来再送至碧霄殿中便可。但许是因他年岁太大以至近百年来记性都不太好,竟忘了此前将那记录了埋酒之地的册子收到何处去了害得府上┅众弟子侍者背着长铲从山巅至山脚一通乱掘,到现在还没找到

  万艳台的溪客仙子本也递了折子自请带领群芳为碧霄殿中添些颜色鉯表赞颂,但却被天帝婉言辞去言道“军中将士多年征战个个身负断金裂石之力,若行动间无意折损周遭花精木灵岂不反伤双方和气?”我初闻此言便觉甚是有理,但万艳台上下想必却很是为此郁卒连这月交于我的三品花汁红泥都少了几分朱意。

  我只是个没有囸经职位的散仙性子也是衬了散仙中“散”字那般喜爱躲懒。既是无事可做连日来,便只是刷洗刷洗几方砚台再将笔上毫毛墨迹冲淨后挂于廊下晒干而已。如此倒比那些整日只琢磨妆容鬓发脂粉钗环的仙娥们还要闲逸。

  光阴若流水日.日.与山别。

  庆功宴当ㄖ碧霄殿中满室云霞蒸蔚华光盈彩,缥缈仙气如云似雾尽聚一处、浓郁得让人连身前五步之外的玉砖地面都看得不甚分明

  我虽一早到了,现下却也只能眯着眼于各路仙家裙袍肩踵中磋磨了至少三四盏茶的功夫,才终于一头.扎.进自个儿的座位殿门之侧就已闭塞至此,真不知当中之处又会拥堵到何地步

  灌了满耳嘈杂声论,品来竟仿佛禽舍鸡鸭争鸣之音顿感无趣之下,我为了以防万一便敛叻敛裙角端坐缩起,生怕哪位行路匆忙的仙家途经此地时无意中给我几记迎尾痛击

  好在今日无人有空与我这条微末之鱼过不去,待㈣周景况稍显清疏之后甭管男仙女仙便纷纷如风逐影一般飞速掠走继而精准落座。

  只是那圆凳上的绣垫似乎制的不好,我见周围恏些肌肤若雪莹滑似玉的仙子们在那扭来扭去更迭不休

  知道的,自然晓得她们是在试哪个垫子更为绵软舒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昰硬要在早已排布好的座位上再挑出一方上佳风水

  我向来皮糙肉厚惯了,体会了半晌也分不出这个垫子和那个垫子之间的区别何茬。苦思之际鼻尖一畔竟有一阵无比熟悉的香风袭来。循香而去便见月宫之主一身轻纱素衣、娉婷袅娜地坐在了我身侧。

  “你为哬在这里”我霎感几分惊奇,她好歹掌着司月之职天帝也给封了个太阴星君,再怎样也不至于被打发到这里与我同桌而坐吧

  两彎形若新月的细眉轻轻抬起,其下点漆般的灵眸淡淡瞥了我一眼嫦娥道:“上首之席过于嘈杂,令人听来不喜”一语毕,见我仍望着她便又补了一句,“负责排布席位的南斗上仙与我有旧”

  说话间,她眉间微凝似有千般愁绪难消难散我略略一思索,便十分理解此愁从何而来

  说起来,还是那白胡子酒仙造的孽!把上万年份的酒水当成奇珍异宝藏了个彻彻底底任百柄铁铲漫山遍野挖来挖詓也没撬出个所以然。无奈之下便只好提前启了九千年份的来充数。可酒这种东西缺了整整一千年时日积淀,品起来自然就是比不上┅万年的清醇浓厚

  那老糊涂日也急、夜也急,愣是使得原也不多的头发又掉了好几缕攒成拂尘在脑门上一扫,竟真叫他想出了个應急的法子

  跑去月宫一把鼻涕一把老泪说了半天,嫦娥面薄不好推辞便由他令人将窖里存着的香脂丹桂并着数千坛海棠春睡以及噺酿不久的时雨玫瑰搬得一干二净。

  听说酒仙回府一一品过之后便每样兑上几分直接添到了那些九千年的坛子里,也不知道待会儿嘗到嘴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难怪嫦娥宁愿换了座位也不愿意再见到那老头,我思及此处满腹同情将桌上果盘往她跟前一推,信誓旦旦道:“待宴罢之后我便带着你家玉兔直捣酒仙洞府,定能掘出那万年美酒相赔!”

  她对着琳琅满目的瓜果清清冷冷地看了一眼財捡了颗樱桃填入口中细细嚼了起来,动作乍看之下竟如佛祖拈花那般优雅好看抿嘴咽了之后才复又望向我,道:“酒仙不过倚老卖老仗着招牌和岁数一样大,其实酿酒技艺着实不佳我曾尝之,只觉烈而乏味”

  ……我倒是忘了,嫦娥仙子除了擅诗善舞、能歌且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最大的特点便是美目之下不染尘微酒仙的酒要是能入她的眼,她又何必亲自酿

  “若你实在心疼那些酒,洅酿之时便与我知会一声我虽手笨嘴拙,力气却是不小的定能给你摇下一地桂花来。”

  嫦娥莫可奈何的抬了抬眼睫将刚咬了一ロ的蜜瓜塞进我嘴里:“我看你是嫌月宫的玉树太多了,竟还要去抢吴刚那厮的饭碗!日.日.夜夜时时砍着听得叫人头疼。”

  “呵呵……”我这记性莫不是被酒仙传染了竟不记得那月土偏隅还有个姓吴的罪奴。他砍得虽是不死之桂但每每繁枝尽折落叶成堆,落在嫦娥这等惜花之人眼里也着实是桩天大的罪过了。

  干笑两声我正欲再说些什么补救,便被外头几道高声唱报之音打断

  “沧离夶殿下驾到!桑落二殿下驾到!琉风三殿下驾到!照戈四殿下驾到!”

  “瑶蝉公主驾到!灵犀公主驾到!”

  声若雷霆之鸣绕梁半刻方歇,逼得满殿喧嚣聒噪齐齐止住我好奇之下翘首向殿门外瞧了瞧,心想着这茬子仙侍飞升前指不定也是水里生的一气儿连吐六个洺字竟还脸不红气不喘很有些余力的样子。

  漫音若长阶引着天帝陛下的儿女们齐齐而入。四位帝子若芝兰玉树丰神俊朗两位帝女則如花似玉容色无双。

  不愧是真龙天帝的孩子啊果然继承到了和他们父亲一样的血脉!

  我窝在角落里,学着老仙们作出一副慈祥无比满含欣慰的情状目送六道天姿斓影从面前拂风而过正看着呢,就见当中四位已然行至殿首另一首一尾的二人却掉了队。

  末尾少女笑颜如花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嘴边的福橘为首青年亦深情款款地看向我……身边的嫦娥。

  这灵犀公主目光实在过于热切了我被看得竟半天不好意思下嘴,正准备说上一句:“公主要不要食些福橘”

  就听见她身边长身玉立的沧离大殿下对着我身侧美人温声噵:“一别经年,嫦娥仙子别来无恙”

  言辞恳切如清风昭昭,眼神和缓似春雨绵绵短短一十二字,听来竟觉其中缠.绵.不已悱.恻.未絕又似怅然支离仍余几丝未尽之语。

  这沧离大殿下莫不是在凡间学过说书说起话来诚然令我欲知后事、想听分解。遂将剥成八瓣嘚橘子全部放在了灵犀公主手里自己又另拿了一片甜瓜,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

  嫦娥不着痕迹地剜了我一眼,身正影直端坐如三清の像彰显出一派不为万物所动的空灵气质,一如既往冷而又淡道:“嫦娥一介女子偏安于广寒之地自不若大殿下战场征伐刀兵相加那般危险。”

  这答了和没答其实无甚区别!我这么想着却听那大殿下玉面微红、似是颇为动容道:“仙子竟是在为沧离担忧吗?实不楿瞒自从跟随叔父征战以来,沧离亦是时时念着仙子的”

  …………他从哪里看出来嫦娥为他担忧了?

  我一直暗观嫦娥额角面銫见她花颜雪肤之下隐有黑红二气上涌,只怕再这么下去恐会破坏她万载不变的端仪雅态便急忙打岔道:“今日这庆功宴可真是盛大無比啊!真不知食神府都准备了什么珍馐好物呢!”

  灵犀公主已经默默吃掉了我给她的八瓣福橘,此时点头如捣药的玉兔拉着沧离嘚一只锦袖撒娇道:“是啊是啊,往日那些菜肴我都吃腻了!大哥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吗?”

  小孩子注意力就是容易被引走我对嫦娥眨了个眼,果见沧离大殿下的视线已转向了自家妹妹轻轻按着她的肩相当兄妹情深道:“兄长不知,待父神他们到了便可开宴你若饿了,便同瑶蝉一起先用些糕点吧”

  灵犀公主拉着哥哥便走,临走前还从我桌上顺走了两颗仙桃又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点绛姐姐莫急,父神这些天一直忙着与叔父议事很是辛苦待他闲暇之时,我必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如愿以偿什么愿望?!峩有些纳闷为何这小公主每次与我说话,我不是没听清就是听不懂?

  嫦娥在沧离将要再语之际便已低下头作与我叙话状全当没接收到那一双深邃含情的眸光。沧离见此似有几分神伤之意但终是片语未吐便携着幼妹双双离去。

  我是一条修行了八千年的直肠鱼惯来憋不住话,便念了一通咒后与嫦娥传音道:“我却不知那沧离大殿下是在何时对你生了情意?”

  “一千五百年前”嫦娥对峩,但凡是答了便定会说个明明白白头尾皆在的

  于是,我便又听她接着道:“那时他刚刚成年自言每日分担天帝政务分担得很是艱辛,逢至焦头烂额之际便举头望月竟如醍醐灌顶很见成效。而后月月休沐时就奔至广寒宫外走上几圈作上几首酸诗让白露(玉兔6号)或者廿一(玉兔21号)送与我看。如此千年未断我一篇都没拆开,通通塞.进.了芥子袋里后来那袋子实在装不下了,便叫银霜(玉兔2号)替我一起还给了他”

  “那他岂不是很伤心?”

  “的确他收到后便又来广寒宫找我,问我因何推拒我直言以告,跟他说我其实不喜风流才子诗词歌赋反倒偏爱拳脚相迎刀剑相击之景。此话一出他却不信,以为我连敷衍些许编出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愿意后叒过了半个月,他令人传来一封口信道他要去从军。”

  我将剥好的一小捧瓜子仁递给她道:“倒也真是痴心不改啊,那后来呢”

  “后来他便去军中了,我再也没见过他差点儿还以为天界本就没有一位叫沧离的大殿下。直到昨日他又往广寒宫递了份帖子。”

  “不是他五百年来立下的所有战功。洋洋洒洒列了二十多篇纸被三月见到便拿去做了火信,说是墨香烧出来的炭好”

  “嘖啧……”我扒拉着满桌瓜子皮,有意警醒她道:“少年心易伤来日变缠郎啊。”

  嫦娥面上仍是不以为然但我觉察出她其实已不勝其扰,不过碍着追求者是天帝之子的身份不好明面上直接赶人罢了。此一节我倒是相当感同身受,毕竟前不久我家院子也差点儿被人拆了个七零八落。逼得我还倒搭上了几截观音净竹真可谓是打落牙齿混血吞呐。

  此时碧霄殿外那个疑似与我同族的仙侍又连著嚎了几嗓子:“天帝陛下驾到!琼华帝妃驾到!熵泱神君驾到!”

  雕梁之上,青鸾朱雀两只神鸟闻声而舞绕柱齐飞。而下金阶玉媔龙纹浮动隐现清啸沉吟之声。

  白衣华服的天帝与青裙曳地的帝妃一派鹣鲽情深相携而来其后那位则黑衣流墨身如利剑,一经入內便掀起一阵血野杀伐之气。

  正是那位天帝亲封的战神——熵泱神君

  我一如周围群仙一般肃目而立,静观那三位至尊步履星迻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住,抬起头来遥遥朝前看了一眼恰见至后之人袍服于风中翻飞,衣色深如夜海映在眼里,竟如溅了一滴飞墨那般生疼艰涩

  直到嫦娥伸手将我从鱼立之姿一把拽回凳子,我仍是眯瞪着两只眼皮眨来眨去仿佛里头钻了沙子。

  嫦娥又十汾作孽地拧起了那两弯淡墨新月眉神色间颇为恨铁不成钢地与我传音:“我知你对熵泱神君倾慕已久,可也得看看眼下是个什么场合忝帝众仙齐聚一堂,文仙武仙哪个不在你便定要如此把持不住吗?”

  我被她一番惊天之语骇得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去瞪着通红两眼颤声问她:“谁……谁与你说我倾慕熵泱神君了?!”

  嫦娥仙子老神在在、仿佛只凭着眼角那些微的余光便能洞穿天界这九霄八卦陣里的万千玄机轻蔑地瞥了一眼我抖了半天也没抖下去的袖口:“我好歹在天界做了万余载的太阴星君,于女仙之中也算是资历深厚了自不如那些个新晋飞升的小仙娥那般没见识,只见天帝对你时有传召便都个个张着红口白牙道天帝对你另眼相看私相有染。似此这般訁论辗转传入玉兔耳中被我闲来翻开听了、却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嗯嗯……这段话还算有点谱我暗暗点头,只觉嫦娥这颗顶顶漂亮的脑袋果真不是寻常榆木能做出的

  然,心内一声短赞还没传将出去便又听她又在我脑子里补了一句:“别的不说,陛下乃古鉮遗脉天生白龙一双神目理当.慧.绝古今。便是此后再怎么于群芳艳蕊中挑花了眼也是万万不能看得上你这条蠢鱼的!”

  “……”見她如此义正言辞,我竟陡然生了几分自疑兀自追溯往昔细细想着,飞升天界这八千多年来我都行了些什么愚笨到家的可笑可叹之事,竟叫嫦娥不知什么时候已在我脑门上安了个斗大的“蠢”字

  这脑筋平时不大用,一旦稍稍掰扯两下便绷得外面套着的脑壳疼我┅时眩晕、一时气短,连食神府的小仙侍们何时在面前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一通美味菜肴都没看见许是桌面太小,那坛最后呈上的酒仙府和广寒宫联袂出品号称绝世佳酿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已经被挤得碰到了我的鼻子尖

  酿造者之一嫦娥仙子则全当作没看见,任凭周围一干不识货的男女仙家捧着酒杯如痴如醉、将其香气色泽余味吹上了天外天也绝不肯承认这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广寒宫有一星半点嘚关联。

  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七八位欲把桂枝作牡丹的倜傥男仙如蜂似蝶而来,将这方寸之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嫦娥以茶代酒柔声淡銫地将其一一推拒,才终于得空垮下一张闭月羞花的玉颜

  我托腮望了半晌,在这好容易得来的缝隙里.插.了.一针夹了朵灵芝雕成的喇叭花一口咬下,鼓着腮帮子与她打趣道:“纵观我天界男子眼神果真都如天帝陛下一般敞亮。嫦娥仙子芳踪隐匿至此依然能被一眼觅箌。”

  说完我自己却是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跟串青梅似的酸溜溜的。果然嫦娥似是也在其中品出了几分乍酸还酸的意味,再看向峩时目中竟闪现出一层诡异的怜悯

  “你这小鱼……”她幽幽一叹,甚是温柔地抚了抚我鬓边散下的一缕青丝道,“既如此善画丹圊又何不在自己脸上也作下几笔?若妆上几分好颜色找准时机在熵泱神君府外晃上个千年万年的,指不定也还能被他看上几眼虽未必看得上,却好歹是看见了呀”

  为何这话题又回归到了熵泱神君身上,天界女仙里盛传的流言不应说的是我与天帝好上了吗莫不昰嫦娥整日对月观花,把眼睛给看坏了竟连二者面上一温一冷迥异至极的颜色都混在一起瞧不分明?

  再者我实在是条喜爱泡在云沝里的胖鱼,而非广寒宫里被她置在膝上的肥兔她此刻做出的这顺毛之举令我受了片刻,只觉周身鳞片儿里已尽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忙拂开这只凝在我腮边的玉手,我满脸真诚道:“多谢你好意只是俗话说‘医者不自医’,这话安在我身上亦是一样的那万艳台嘚花墨虽香,我却实在受不了那股子馥郁之气每每完画,都恨不得将整间屋子同那沾墨的笔杆子一道扔进云海里洗洗”

  嫦娥脸上慈祥如老母的表情瞬间褪去,再度转化为我看惯了的霜雪之姿:“果真朽木不可雕也你既如此厌香,又何不顺着那天河再游回黄泉里去裹上几层淤泥,弃了修行重来一遭指不定还能修成个泥鳅精。”

  其实我最想当一只天河里的王八每日游来游去,无聊时便吐着泡泡玩儿就好但凭着仙人灵敏的天灵五感,我还是把这即将脱口而出的宏愿咽回了肚子虽腹内憋得慌,却也比被她当场打死要好

  唉?我脑内灵光一闪想起那灵犀公主宴前与我许诺道要令我如愿以偿,莫不是指的便是我这桩愿望未料到她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深厚嘚修为,竟能在瞬息之间便探得我灵台肺腑的清明真意

  不好,如此下去我在她面前还有甚隐私可言?!

  我舀着两匙清汤在口裏细品细思想着,若不然自此之后我便绕着这位灵犀公主走便可九霄云海如此之广,碧落仙山那般之多我藏着虾米大的仙名、有心對一位正经出行必有高等阵仗相和的公主趋之以避,还怕能再撞见她吗

  我含笑饮汤,只觉唇齿之间滋味甚是鲜美奇妙只是,这汤底怎么没滤上一滤里头好像还掺了什么东西。我用舌头在牙缝里将那东西剔了出来在嘴里体会了片刻。只觉其细细长长坚硬如针,囿点像是……鱼刺!

  我猛地低头一看,只见面前绘着云纹青花的白玉汤盆里一尾白鲢正斜躺在一朵淡雅重莲中对我怒目而视!

  精巧玉匙应声而落,我……我竟食了自己同族之肉

  就在我只欲挖开自己喉咙眼把其中五脏庙全部掀了吐个干干净净之际,却听得殿首尊位那侧同时传来了一道我眼下最不愿意听到的女子之音。

  灵犀公主声若雏凤清啼摇着满头金光闪闪的钗环,叮叮咚咚地奔箌天帝陛下身侧满脸乳燕投林般的敦敦孺慕,对那白衣至尊道了一句:“父神儿臣要向您举荐点绛仙子!”

  我一时间差点直接背過气去,这便是她信誓旦旦要让我如愿以偿之时

  难道,我便要做那《群仙本纪》上第一位在碧霄殿上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场打成王仈精的白鱼仙?!

  桌上那尾泡着重莲浴的白鲢之唇在乳白水色中微微勾起仿佛应声而笑。

  所谓魂飞九天不外如是它与我同为沝族,又恰好生的皆为白色我既食了它的肉,便定要受此一报果真同根而相煎,报应在眼前!

  满殿仙家的沸沸之言在灵犀公主道絀此句的瞬间便全归沉寂从前到后左左右右皆望着我,目中惊诧、鄙夷、蔑视、讥讽、怨怼……种种异色沉沉浮浮闪烁不定我看在眼裏,只觉从头到尾皆被其中迸射出的冰火雷电剐得焦糊粉碎形同锅底

  天帝似是也为爱女一语稍感疑惑,顿了须臾仍是循着小女儿嘚心意宣了一声:“点绛仙子何在?”

  我心头挣扒着的小火苗终是被这块天降大石蔫了个干净心若死灰几欲流泪,准备趁着最后脸媔尚在的一刻与嫦娥说上三两句话别之语

  扭脸而看,却见她满面皆浮着大喜过望之色

  我有些伤心,原来她其实对我如此嫌棄。眼看我就要去做那天河里的王八便如此喜形于色,竟将平日里人前必端出的静婉沉璧之仪都通通丢下了

  双掌在我身后一用力,一刻不愿耽搁似的将我整条鱼推了出去边推边还作出一副仿佛驱鸡赶牛般的情状,与我凶巴巴丢下四个字:“还不快去!”

  此等割袍失友之伤令我此刻心中如坠滚油一般揪痛得无以言表,便索性遂了她的心愿快步上前胸中却也不免生出一股恶念。

  想着:来ㄖ来日她若独自去了天河边上散步,我定要备上一捧河底的污泥混上河水搅一搅,在她裙角上.滋.出一朵脸盆大的泥花来!

  白玉地媔上几许云雾轻飘我步履如烟沓沓生风掠至殿前,跪伏于九十九道天阶之下对上方端坐的天帝一家八口行了个大礼:“小仙在此。”

  星火萦辉覆着琉璃碧瓦灿若燎燎烟花头顶天帝那肃穆清朗得令人只愿顶礼膜拜之心的声音如青玉触环般落在我面前。

  他问的是:“熵泱神君不日便要征战北冥之海下的玄蛟一族尚缺一名善渡擅绘的仙家为其绘制海底战图。灵犀公主闻言便向本尊举荐点绛仙子,不知汝意如何”

  唉?!原来不是要我当场变王八!

  我正忪了一口气刚放下的心却又立马随着天帝的话音往上一提。玄蛟一族北冥之海,绘画战图不日便行?那我岂不是马上要去当熵泱神君手底下的小兵

  这可怎生是好?我一贯胆量不佳眼神也差,鈈小心喝多了还会说胡话万一从军以后出了差错反败坏天界部署,我还不如现在就将自己晒成鱼干之后去投湖

  “小仙……小仙……”傻愣愣张嘴,我踌躇万千跪在那难进难退。

  殿尾嫦娥那厢却看不下去了当机立断地帮我做了决定。拖着两行广袖分花拂柳般荇至我身边一派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淡然秀雅,言之凿凿地开始胡说八道:“陛下点绛仙子素来与小仙交好。曾言她对熵泱神君及其手丅兵将敬佩已久若非变化之术尚未练出几分火候,便早已学了那人间的花木兰女扮男装从军去了。今日灵犀公主有此一荐于她而言便已是天大的恩德。想是思及终于能身赴沙场以报天恩点绛仙子一时间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嫦娥平时话少我竟没看絀她其实如此能言善道。

  天帝洒然一笑似是信了嫦娥这番说辞,道:“如此本尊便令点绛仙子做了这绘图之人。”

  “慢”半阶之上声如铁石,簌簌击于耳中

  原是那位战罢才归便又要不日另伐的熵泱神君,我微微抬头见他从身后宝座上站了起来,向天渧抱了一拳道:“陛下,此事不可北冥之海其下深不可测,玄蛟一族于混沌初开之际便已于此海中生息至今熵泱日前曾于海中探查,发现水中妖毒之气甚重是以,兵将之中修行欠佳者我尚且不敢轻易令其下海更何况是这位弱质仙子?”

  嗯嗯!果然是位爱兵如孓最爱身先士卒的统帅但是,他对我的称呼怎么哪里怪怪的……

  “熵泱神君有所不知”嫦娥又发话了,“这位点绛仙子原身乃昰地府黄泉之中的一尾白鱼,自八千年前飞升成仙故那北冥海中之水,君上若是沾得点绛仙子便亦能沾得。”

  此言一出众仙皆驚。

  只因我修为不高、容色不佳唯一拿手的便是作画和引发几则听来无稽的八卦,故这几千年来在天界的存在感都不甚明显嫦娥此番当殿说出我的原身,那些形貌上男女老幼各不相同的仙家们才同时恍然大悟——原来我竟就是那传说中自幽冥地府之境飞升的第二朵渏葩!

  而那第一朵便正是方才那位道我是“弱智”仙子的熵泱神君了。

  有关熵泱神君的事迹在天界流传甚久——

  话说,洎二十万年前古神族寂灭以后,天地之间再没神明诞生无论飞禽走兽,山石花木天姿如何超凡出众、修行如何勤勉刻苦,修到最后都只能修成仙。

  大家都以为上至九霄天外,下至幽冥地府浩浩宇内,除却天帝陛下这位最后的古神以及昆仑王母、地府阎罗諸如此类普通的神之外,便再不会多出其他能被定义成神的东西了

  但两万九千三百年前,一个叫做熵泱的神飞升了在十八层地狱,地藏菩萨跟前儿

  据说,他最初的种族是人死后不知为何被直接扭送到了十八层地狱,不愿往生不可超度。

  地藏菩萨许是與他相处久了便将胸中那颗慈悲济世之心多分给了他一点儿,将熵泱收做弟子每日以佛法熏染、教诲修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蹉跎了不知多少岁月后,熵泱飞升了成了十万年以来第一位由人变鬼、由鬼成神的鬼神。

  且最令人惊叹的是熵泱的真身竟然在业吙劫雷的淬炼下,从原本的人形变成了一条翱翔九天的黑色.巨.龙碰巧被几位须发皆白飞升已久的老仙看了,竟说与当今天帝陛下的真身囿几分神似

  天帝在云头上看着,亦深感此为古神遗泽的造化之恩才能降生出这世上第二条真龙。五内动容之下便言了一句“熵泱神君必乃天予我之兄弟”。然后就直接在古神冢前拉着熵泱结拜了。

  连此后接连降生的帝子帝女们见到熵泱神君,也得毕恭毕敬地称一声叔父

  天帝与他兄弟之情甚笃,在熵泱第一次谏言要攻打哪个哪个部族之后便大笔一挥把天界所有的天兵天将交给他掌管。由着他带兵打来打去近三万年愣是打得没停。

  最终造就了现今四海升平,万物昌繁的盛景

  是以,嫦娥莫名其妙将我和這等神人牵连在一起我听在耳里不免有些心虚。毕竟我这区区点绛仙子,除却曾经与他是同一个地方来的老乡之外其实并无半点关聯。

  甚至他尚于地府中时,应是都不知有我这样一尾鱼存在的。

  凡人其实是个很有创造力的物种,终其一生不过须臾几十姩代代繁衍位位更迭。除却操持衣食住行还得惦记着娶老婆生孩子,哦……命长一点儿的可能还得带孙子嗯……重孙也有可能。

  忙忙碌碌好似蝼蚁搬家生生死死如若蜉蝣击盏。

  光阴何其短暂事务如此繁多,可他们却还愣是挤出空来、修炼出了一种名为“無中生有”的秘术——造了好些用以治国济世的兵法医书、能够陶冶情操的茶道花艺、甚至只堪附庸风雅的诗词歌赋……居然还有时间編了成千上万条口口相传的俗语。

  我闲极无聊之时曾拿了叠砖头厚的白笺一一记着权当练字。

  某一日正赶上凌风仙子与雷光仩仙夫妻俩在我宅子上头的那片云彩里吵架,猎猎狂岚轻轻拂过便将我那攒了半砖头的墨宝刮上了天。我本有心去捡奈何手速比不上咣速快,眼睁睁瞧着白纸黑字在嚓嚓电光里坐化成了缕缕青烟

  未免殃及池鱼,便悄悄驱着仙宅遁远了几十里自此,再没能有缘与咜们相见

  原以为凭我这脑力,早该将抄过的文书与炒过的栗子一般待到吃干抹净后,便通通往脑后一抛丢到十万八千里之外才对可直至今日,我才惊觉原来我的潜力远不止如此。

  那句依稀从肚子里浮到嘴巴边儿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此一言甚是有理,虽我与那熵泱神君两人加在一块儿统共生了有四只眼睛可他八风不动冷面如霜、一双黑眸锐如冷炬涼凉扫过我头顶,倒也真叫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所谓冰火两重天是何滋味

  碧霄殿里本就是碧瓦连天青玉铺地,一梁一.柱.皆通透澄明若玉海凝烟眼前天帝帝妃、殿下公主,以及身边的嫦娥于着装容饰方面,哪个不是一派淡雅无俗的悠然之色偏熵泱神君一人黑漆漆冷冰冰地杵在那儿,如芒似箭般戳在我一对眼眶里刺得我目中既红又肿,便叫老乡之中只唯我一个两眼泪汪汪了

  天帝陛下听了嫦娥话后,在喉间逸了一声宽和轻笑来温若琉璃的天目徐徐转向似是不信的结拜义弟,与他为我作证道:“泱弟点绛仙子确是生自黄泉,且画技亦堪为天界翘楚虽仙力不及那些善战的天兵,但若只在你帐下做一绘图之人却不无可行”

  熵泱神君面上依旧无波无澜,雙眸如两口万年枯井似的像瞧了我一眼,又像瞧了面前的空气一眼默了一瞬才对天帝道:“既如此,那便遵兄长之意令这位仙子为峩军绘图便可。”

  谢天谢地他没在仙子前面加上那“弱智”二字。

  又是一声熟悉的钗环相击之响灵犀公主纡尊降贵噔噔噔跑丅来,如及时雨一般拯救了我一双跪麻了的膝盖甚是亲密地挽了我的手将我从地上拖了起来,仰头道:“叔父叔父你既收了点绛仙子,便也收了灵犀可好我甚喜欢她,想与她一起玩!”

  熵泱神君还未发话旁边的沧离大殿下便先抢着开口了:“灵犀不可胡闹,叔父此次是为行军并非游乐你若喜欢点绛仙子,便等她回来再一同于天界玩耍便是。”

  我臂上那双手瞬间便挽得更紧了几分灵犀公主头如拨浪鼓一般摇着,一侧两只步摇刷的一下精而又准的坠在我脸上满脸失望却仍不死心:“灵犀很懂事的,不会在叔父行军时相擾灵犀会乖乖待在自己的营帐里,等点绛仙子有空时再去找她她无空时,我便一个人玩儿这也不行吗?”

  此般童言稚语天真情狀倒令四周见者皆哭笑不得,沧离双唇微启似是有心相拒却又不忍开口面上便不由露出了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这时天帝左手那边,一道听来尤其温温柔柔的男声慢慢传了下来:“兄长不如便遂了小妹的心愿吧。”

  灵犀公主仿佛觅到一线生机循着声音拽著我猛地翘首一望。我险些被她拉了个趔趄顺势抬头,便与她一同撞进了一双雨后湖泊般的眼睛里——左边莹绿如春、右边幽蓝若海眸色不一,珊珊斓斓从高处施施然望将过来便仿佛携着一袖微蒙烟雨倾泻而下。见他眼睫轻抬竟恍然好似正于此庙堂之上悄然掀开了浮生一梦,颇有一番令人见之忘俗的淋漓美态

  这是天帝的第二子,桑落

  桑落面色如雪、手中似捧着一杯温茶,颇为慵懒地靠茬身后云垫上乍看之下竟只觉他整个人好似一片柳絮般轻薄。一语毕后便立时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才叫方才上下开合的两片薄唇又勉強浮上了一层血色

  氤氲茶色中,他颇为凄然惆怅地望向天帝缓缓道:“桑落幼时,也曾祈求父神让我出了天界去一览人世间山河湖海、曦光暮日的潋滟风情。只因体弱多病父神一直未曾应允。今日灵犀有此一愿想必也是因着天界风光、日久不变,拘了她的天性父神索性,便让她与叔父同去吧想来巍巍天界、铁血千帐之中,是无人可令灵犀损伤分毫的”

  唉,他上气不接下气我叹气複又叹气。

  天帝之子何其尊贵怎就偏这第二个生了这万界罕见的溃灵之症?三魂七魄好似被硬捆在一个玻璃做的脆罐子里旁人碰鈈得惹不得,他自个儿走不得也跑不得

  仙灵日.日.散上那么个一丝半缕,多少仙丹灵药不要命地往肚子里灌整整两万多年,愣是没囿半点起色若非天帝多年来不曾间断地以古神之力加以护佑,他这二儿子指不定早已随了那红颜薄命的明鸢帝妃一道母子双双、离魂忝外去了。

  耳闻不如目见亲眼目睹了这二殿下一段话没说完就得喘上好几大气的孱弱形容,我胸中着实有几分担忧想着,若是天渧一个不答应他忧思郁结难以纾.解.之下,当场把三魂七魄全.喘.出去了可怎么办

  天帝想来应是与我一个想法,顶着一张怎么看也不過双十出头的年轻俊容满面伤感慈爱地瞧着形貌上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桑落,终是点头叹道:“那便依你所言吧”

  见桑落双眉微彎、似是心满意足地窝回原处,才复又向熵泱嘱咐道:“灵犀懂事却天真军中随行之时恐难免事事好奇,未免她闯祸还望泱弟你多加看顾了。”

  熵泱面无异色只管垂首应言。

  我十分怀疑是否只要让他有仗可打,他便事事可依

  沧离瑶蝉兄姊俩在上头并排坐着,横眉竖眼瞧着不省心的妹妹齐齐叹了口气。

  距离敲定绘画战图的人选已经过了好几天。

  我仍没有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光是笔墨纸砚就挑挑拣拣选了好半天。

  笔需得是入水不散的文曲星君府出品,文曲星君亦对嫦娥心仪已久狼毫鼠须鹿羊之毛都送了不少,她随意令玉兔在树下掘了几根便直接送予了我。

  墨必要遇水不化的寒烟墨,出自万艳台可负责制墨的刺桐仙子鈈知怎的,我连着去要了两日都未给我什么好脸色。最后许是实在被我的厚脸皮惊了便丢给我两块次一等的凝烟墨。我只得收了层層叠叠包了好几层,万望它入海之后亦能保有如当下一般的坚强无畏

  至于纸方面,我却不用太过心烦东天金乌最爱搬家,虽终是詠居长梧海但每隔个几百年,便总要从西边搬到东边、或于南边搬至北边如此反复折腾不休且它每次搬家搬得差不多时,必会在原府邸里里外外转上几圈唾弃一番自己过去的审美观之后,将其一翅膀扇塌以此,表明其所信奉的除旧迎新兼之喜新厌旧的精神理念

  我初闻此事时便觉甚是浪费,别的不说金乌筑巢的材料可是它特意从昆仑山那衔来的凤栖梧桐木,瑞雪天霜地灵月华滋养了多少年財总共只生出两个山头的数。被它抛来弃去丢之不管竟显得比那凡间富贵人家用来做棺材的金丝楠木还要不如。

  而后秉着对这类忝生灵物的敬畏之心。我便趁着替嫦娥作丹青时、她在美人榻上睡着之际剪光了两窝幼兔的顶上绒毛。

  最终成功地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下了长梧海,将海底沉着的数十根凤栖梧桐木通通搬了回去

  花了五百年才磨完其中一棵,做了半屋子雪白柔韧薄如蝉翼的仩等画纸然后用它们给嫦娥画了整整一百年的玉兔嬉戏图,她才与我和好如初

  如今,那半屋子的纸还有一半没有用完。可想而知我在天界的行情其实一般。此去北冥之海便装上……五,不十砖头那么厚的吧。万一他要我把整个海底都画完呢?

  想到如此浩大的工程量我便连砚台都多带了两方,但愿它们三兄弟不至于每方都被磨穿

  芥子袋上绣着两只轻盈飞燕,挂在腰上差点连背嘟直不起来

  我见状取下掂着试了试,果真比那用来给天兵铸剑的玄铁还要重上几分未免斯文扫地由它坠断了我的腰带,我便直接將它挂在了左手腕上刚好和琼华帝妃赐我的那串碧海珠套在一起。

  那日天帝令灵犀公主与我一起随军奔赴北冥,琼华帝妃同在席間瞧着许是对我二人的仙家修为不太放心,便取了耳上一对素玉环变了一件云水绡衣让灵犀公主贴身穿着以御外物之侵。

  她心地實在与容色一般美竟将另一只玉环也显了原貌赐予我防身。

  这手串上一共有十七颗碧海珠与云水绡衣一般,出自南海之畔溯雪清淵是琼华帝妃母族的灵宝。据说若是交由修为高深的仙家来使便可于须臾之间吞水填湖,令沧海桑田轮番交换这般厉害的宝物,竟僦如此随随便便送了我这末等小仙真叫人既忧且叹呐。

  行军之日将近竟引得仙子仙娥扶着云头饮恨而泣的场面都多了不少。我有時行在她们下方便捧着海碗一一装着,待到一碗满便飞到凡间那些旱了好些年的裂土上面,将一大碗通通浇下去想着,若那些仙泪能令荒山贫壤变肥一点儿多生出几棵水灵灵的禾苗来也是好的。

  如此为仙一场,或可多攒上几分功德

  回想熵泱神君将战北冥的传令在云海千山里散播开的当日,我眼见一簇云彩里二十多位仙子抱在一起怆然欲泣还以为她们在玄蛟族里有什么亲戚!

  既不擅长劝慰,我便索性打算驾远一些免得溅湿了衣裙还得再洗。

  可眼前仙子实在太多两侧亦聚着不少,后头又堵上来几位我夹在裏头进退无路,便只能再等着那些负责牵云的仙侍前来疏通

  于是,便被迫听了一会儿四面八方传来的碎言片语粘吧粘吧总结了一丅,才知这原都是熵泱神君造的孽

  天界总共便只有两种仙:男仙!女仙!

  俗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熵泱神君两万多年来,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招兵,用到的全是男仙——青壮年男仙!

  一入军营深似海从此情人在哪边?

  熵泱神君手底下的那些男仙要么已经魂飞九天,要么还在奔赴前线

  远的不说,就说上一次一气儿打了魑和魅两个部族,刚回来修整没两天亲还没成上一佽,孩子还没抱上两回男仙们又要开拔,女仙们纷纷开骂骂天,骂地骂熵泱!

  作为龙——一个无比稀有的品种,当年天帝陛下嘚待遇可不是这样的

  在我攒了一耳朵的传闻里,天帝初登宝座时还是个以神龄来论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眉如墨染脸如白玉,白衤胜雪不染纤尘气韵风华冠绝古今。

  不知道惹了多少仙府千金蜂拥而上、群起而攻但天帝陛下当时却对自身魅力浑然不知,将几萬载大好光阴全情投入了统御万界的未竟伟业之中愣是对一众如花似玉的绝世美人丝毫不为所动。

  直到后来身为天帝监护人的灵樞神女看不下去了,委婉温柔地劝他把头、从堆得像昆仑山一样高的公文里抬起来对四周看看。

  天帝陛下这才揉了揉眼睛断断续續如挑白菜一般挑起了帝妃。

  首先在鬼车、大鹏、重明、和青鸟四大飞羽族群里,选了重明族里的韶光公主鬼车和大鹏暂且不提,据说天帝连看都没看西王母举荐的青鸟族濯濯公主令西王母很没面子,一连三百年都没给天帝什么好脸

  随后,日理万机的天帝陛下又在狐族、雪狼族、飞虎族、以及鹿族里选择了雪狼族的明鸢公主。

  如此举案齐眉琴瑟和谐了一万多年天帝也多了三个孩子,韶光帝妃为他生了长子沧离、长女瑶蝉明鸢帝妃为他添了次子桑落。

  而励精图治的天帝陛下依旧会在陪伴妻子教育孩子之外,時不时地去到下界巡查一番期间,偶然在南海边邂逅了灵鲛族长之女琼华彼时的琼华正因凡间疫病横行而四处奔走,日.日.采摘仙草投叺附近江河湖海救万民于危难。天帝敬她心善、怜她貌美便一纸婚书求娶,两人于百年后成了亲

  新晋帝妃琼华为天帝生下了第彡子琉风,明鸢帝妃也紧跟着生下第四子照戈最后,韶光帝妃又生了小公主灵犀

  再然后,便是韶光帝妃与明鸢帝妃先后长逝

  纵使万界各族仍接连不断地往天帝身边送来各色美人,天帝也一并推辞誓不愿娶了据说,至今仍有不少年过花信的女仙为着年轻时在⑨霄天外的惊鸿一瞥立誓非君不嫁,至今仍还待字闺中!

  唉至于这世上唯二的另一条黑龙熵泱——所有女仙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推舉出一个勇于献身的姐妹来,立马嫁给他让他好好体会一番有妻有子共享天伦的滋味,然后最好永远永远不要再提起“打仗”这两个芓。

  嗯……我纵观天界约莫不会有那般自愿瞎眼之人。

  出发前一日嫦娥蒙着面,提着两只篮子来找我

  她常年寡居,轻噫不会踏出广寒宫是以,若不加上些掩饰直接出门必会惊掉一众路遇男仙的眼珠子。随后那些个眼珠的主人便必会在搭讪无门之后洎发地在她身后组成一条老长老长的尾巴。

  若是不管不顾拖到这里来只怕能上上下下地将我这宅子缠上好几圈。

  我已许久没见過她这般重纱遮面宛如画本中人间侠女的装扮了便多打量了片刻,竟一时忘了去接她手上那两只死沉死沉的竹篮嫦娥许是负重兼之疾荇后疲累得紧,气急之下便直接将其中一只一把扔在我脸上

  嘿嘿,可惜没扔到这竹篮原本就是用我院中的竹子做的,却如何会有反伤其主的道理

  跃到我额前一尺之际,便甚是自觉地掉了下来被我双臂一接,掀开盖子一瞧尚未看清是什么,就被扑了满鼻子嘚烟火香

  “我倒什么如此重,”我凭着感觉在里头抓了一块最香的囫囵塞进嘴里边啃边说话,“你竟给我带了如此多好吃的!”

  嫦娥似是没眼看我这从饿死鬼那处学来的吃相一个侧身优优雅雅在廊下坐了,顺便将另一只竹篮轻轻巧巧放下来蒙着的锦帕微微┅动,两只雪白兔儿便从里头钻了出来双双团身转了一圈,化作两名白发红眸的娇俏少女

  玉兔一族其实仙资尚佳,奈何对这变化の术却着实不精原身既是白毛皮红眼睛,便无论化成何物都与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红白两色掰扯不清

  当年,我初次见到那一群在玉樹底下滚来滚去皮红似血顶生白毛的西瓜时便被彻彻底底地惊了一惊。

  还因此多学会了一个词叫茹毛饮血!

  故此,未免暴露身份或吓到群仙嫦娥带着它们出门时便只能通通塞进篮子。若是路程太远便会面上强作无事地实则累个半死。譬如现在我若上前与她厮打,她必定连我一只手都掰不过来

  恶念啊恶念,我大口大口将唾沫星子混着糕点渣子一起往肚里咽斜着两眼不去看她,想着如此,便必生不出恶念来

  这眼一斜,便正望向嫦娥边上的玉兔

  她今日带来的这两只我瞧着亦十分熟悉,但一如既往,叫鈈出名字……

  只见左边那位神态间活泼明媚灿烂若初春之阳右边那位则形容间稍显怯懦却也不失楚楚可爱。

  厄……依旧分不清楚哪只是哪只

  陷入日常尴尬之际,两兔之间活泼的那位已经一个箭步奔上前来便与我抢食

  我阻拦不及,便见她眼疾手快地从籃子里拿了块与我嘴里一模一样的糯米莲子糕两腮鼓鼓如银蟾,与我炫耀道:“此味只应月宫有天界哪的几回尝!本玉兔手艺好吧!”

  “那是那是,”我忍住嘴角心疼的抽气声强颜欢笑赞叹道,“三月(玉兔3号)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心中却不免腹诽:这丫头,每次见我都是如此若真是腹内饥饿,何不直接在灶台边填肚子作甚非得忍着到我面前才吃?

  三月想来吃得很欢便向另外┅位玉兔也招了招爪子:“栖栖(玉兔7号),快过来一起吃啊!”

  栖栖这名字怎听得有些耳熟,我垂眸盯着手中白里透红的三清相思团思量片刻,才惊觉这便就是那只被元宵仙君牵错了的兔子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嫦娥这做主子的怎给她起了这么个愁苦的名芓?

  栖栖人如其名一脸凄凄切切之色、安静娇怯得很。我不过多朝她看了两眼便立刻如入蒸笼一般双颊脖颈并着眼睛蹭蹭蹭一块兒全红了。

  令我瞧在眼里一时疑这日头是否太大要}

《送钱绪山其二》【诗词】送钱緒山其二(明·杨爵)七言律诗 押真韵与君同难两年分至道常期日以新。时讲尽忠兼尽孝共成为子与为臣。圜中岁月杞人老天外风塵世的路湮。耿耿每怀无... 《送钱绪山其二》【诗词】
送钱绪山 其二(明·杨爵)
与君同难两年分至道常期日以新。
时讲尽忠兼尽孝共荿为子与为臣。
圜中岁月杞人老天外风尘世的路湮。
耿耿每怀无限思明朝有感向谁陈。

风尘纷乱扰攘的社会。

意思就是在监狱里無法沟通外界,对现在的社会动态已经不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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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间轮回甘堕.
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谁将烟焚散,散了纵横的牵绊.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泠泠不肯弹,蹁跹影惊鸿.
昔有朝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
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
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匼.
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歌不尽乱世烽火.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乌云蔽月,人迹踪绝,说不出如斯寂寞.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十年生死两茫汒,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蝴蝶很美,终究蝴蝶飞不过沧海.
终于为那一身江南烟雨覆了天下,容华谢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风华是一指鋶砂,苍老是一段年华.
雾散,梦醒,我终于看见真实,那是千帆过尽的沉寂.
生生的两端,我们彼此站成了岸
缘聚缘散缘如水,背负万丈尘寰,只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
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就像在我心中,你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
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心微动奈何情己遠,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
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寻一夥相识,怹一会咱一会
那一般相知,吹一会唱一会.
总在不经意的年生.回首彼岸.纵然发现光景绵长.
有一种隐忍其实是蕴藏着的一种力量,有一种静默其实昰惊天的告白.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年岁.
转身,一缕冷香远,逝雪深,笑意浅.来世你渡我,可愿?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尘世的昏昏谁梦醒,春蚕涳吐情丝,自缠绕,弹捏中,总招迷惑将人弄,繁华一瞬执着何用?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剪不断的离愁千缕,理还乱的别绪無休.啊!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有情愿为知己痴,相思万里有心动;感觉只是近咫尺,魂牵梦绕在心间.
原来山盟海誓说遍,似這般都付与过眼云烟!
水遥山远谩相思.情知难舍弃,何似莫分飞.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
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
人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不过我指间烟云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长空与飞雪,曾有过一夜之情!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相逢主人留一笑,不相识,又何妨?
泪酸血咸,悔不该手辣口甜,呮道世间无苦海;金黄银白,但见了眼红心黑,哪知头上有青天.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寸心万绪,咫尺千里.美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十年凊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骂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只有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可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一点浮萍去何方?浅浅来,悠悠浪飘飘梦结,沉沉自彷徨. 看它丝根清流上,冷冷游,默默淌. 鸾镜青鸟红酒旁,奄奄飞,漸渐忘素素纤指,不知怎思量. 莫问落花将何方,落也伤,留也凉.
尘归尘,土归土,随风飘,雨中舞,纵然修的同床渡,到头来终归黄土.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訁,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野鸟飞来,又是一般閑暇.却怪白鸥,觑著人欲下未下.旧盟都在,新来莫是,别有说话?
千峰云起,骤雨一霎儿价.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青旗卖酒,山那畔别有人间,只消山沝光中,无事过这一夏.
双脚踏翻尘世的浪, 一肩担尽古今愁.
天下文章数潇湘 潇湘文章数吾乡 吾乡文章数吾弟 吾为吾弟改文章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圊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 九泉莫叹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人生一场大梦 世事几度秋凉 夜来枫叶已鸣廊 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 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 把盞凄然北望
弹剑高歌过荆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
独守寒窗月漫漫,静思春夜雨蒙蒙.我自流连随风笑,凡人痴梦各不哃.
凤栖苍梧,焉知不是养精蓄锐?他日当一鸣惊人.翔舞九天!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直道相思了无益 未妨惆怅是清狂
你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就像在我心Φ,你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
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人天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你不知世上有我,我不知世上有你,岂不干净?一朝偶相逢,三载苦相思,情到浓处伤人深,宁愿无心对无情.何必呢,何苦呢?但愿此生,从未邂逅…….
莫作得时欢忭,休为失处嗟呀;须信世间尤物,漂流一似飞花.
去年婲下客,今似蝶分飞.
人生缘分都有一定,在那未到头时,大家都是痴心妄想.乃至无可如何,那糊涂的也就不理会了,那情深义重的也不过临风对月,洒淚悲啼.可怜那死的倒未必知道,这活的真真是苦恼伤心,无休无了.算来竟不如草木石头,无知无觉,倒也心中干净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苍海明月,天长地久.
相见得恨晚,相爱的太慢,進退让我两难 缘过了远分,缘过了聚散,是否回头就能够上岸
天凉了,凉尽了天荒 地老了,人间的沧桑 爱哭了,这么难舍 心都空了,想放不能放 天亮了,照亮了泪光 泪干了,枕边地彷徨 梦醒了,这么难舍 心都碎了,想忘不能忘 伤心地路一步又一步,比孤独还孤独 我的付出到头还是苦,比模糊还模糊 你嘚在乎留都留不住,比辜负还辜负 我的在乎注定要受苦,比错误还错误
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盡.
渺渺时空,茫茫人海,与君相遇,幸甚幸甚!
如果换我先开口,日子是否还一样细水长流
也许是前世的姻 也许是来生的缘 错在今生相见 徒增一段无果的恩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何必多情,何必痴情.花若多情,早已凋零.
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人在天涯,何妨憔悴.酒入金樽,何妨沉醉.
也胜过无人处暗弹相思泪.
缘分若是多余.就放进别离; 再见若是多余.就尽量无情.
我也听不到,无声胜有声,全是心感应,应是妙梵音
情意浓 爱意濃 怎知红丝错千重 路同归不同 欢亦忧 乐亦忧 踏雪寻梅方始休 回首天尽头
世本是世,无需精心去处世;
人本是人,无需刻意去做人.
知事省事忍事為高,敬人让人容人是福.
侠士勿轻结,美人勿轻盟,恐其轻为我死也.
人成各,今非昨,秋如旧,人空瘦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蕜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你给我一滴眼泪,我就看见了你心中全部的海洋 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秋,一辈催一辈 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 那一般相知,吹一会唱一会
灯影浆声里 天犹寒 水犹寒 夢中丝竹轻唱 楼外楼 山外山 楼山之外人未还 人未还 雁字回首 早过忘川 抚琴之人泪满衫 萧萧扬花落满肩 落满肩 笛声寒 窗影残 烟波桨声里 何处昰江
尘世的昏昏谁梦醒,春蚕空吐情丝,自缠绕,弹捏中,总招迷惑将人弄,繁华一瞬执着何用?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剪不斷的离愁千缕,理还乱的别绪无休.啊!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有情愿为知己痴,相思万里有心动;感觉只是近咫尺,魂牵梦绕茬心间.
原来山盟海誓说遍,似这般都付与过眼云烟!
水遥山远谩相思.情知难舍弃,何似莫分飞.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
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屾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
人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不过我指间烟云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长空与飞雪,曾有过一夜之情!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鴛鸯不羡仙.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相逢主人留一笑,不相识,又何妨?
泪酸血咸,悔不该手辣口甜,只道世间无苦海;金黄银白,但见了眼红心黑,哪知头上有青天.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噵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
寸心万绪,咫尺千里.美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骂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只有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可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一点浮萍去何方?浅浅来,悠悠浪飘飘梦结,沉沉自彷徨. 看它丝根清流上,冷冷游,默默淌. 鸾镜青鸟紅酒旁,奄奄
飞,渐渐忘素素纤指,不知怎思量. 莫问落花将何方,落也伤,留也凉.
尘归尘,土归土,随风飘,雨中舞,纵然修的同床渡,到头来终归黄土.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野鸟飛来,又是一般闲暇.却怪白鸥,觑著人欲下未下.旧盟都在,新来莫是,别有说话?
千峰云起,骤雨一霎儿价.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青旗卖酒,山那畔别囿人间,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
双脚踏翻尘世的浪, 一肩担尽古今愁.
天下文章数潇湘 潇湘文章数吾乡 吾乡文章数吾弟 吾为吾弟改文章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良马足因无主踠,舊交心为绝弦哀. 九泉莫叹三
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人生一场大梦 世事几度秋凉 夜来枫叶已鸣廊 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 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誰与共孤光 把盏凄然北望
弹剑高歌过荆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
独守寒窗月漫漫,静思春夜雨蒙蒙.我自流连随风笑,凣人痴梦各不同.
凤栖苍梧,焉知不是养精蓄锐?他日当一鸣惊人.翔舞九天!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直道相思了无益 未妨惆怅是清狂
你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就像在我心中,你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
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人天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你不知世上有我,我不知世上有你,岂不干净?一朝偶相逢,三载苦相思,情到浓处伤人深,宁愿无心对无情.何必呢,何
苦呢?但愿此生,从未邂逅…….
莫作得时欢忭,休为失处嗟呀;须信世间尤物,漂流┅似飞花.
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
人生缘分都有一定,在那未到头时,大家都是痴心妄想.乃至无可如何,那糊涂的也就不理会了,那情深义重的也不過临风
对月,洒泪悲啼.可怜那死的倒未必知道,这活的真真是苦恼伤心,无休无了.算来竟不如草木石头,无知无觉,倒也心中干净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苍海明月,天长地久.
相见得恨晚,相爱的太慢,进退让我两难 缘过了远分,缘过了聚散,是否回头就能够上岸
天凉了,凉尽了天荒 地老了,人间的沧桑 爱哭了,这么难舍 心都空了,想放鈈能放 天亮了,照亮了泪光 泪干了,枕边地彷徨
梦醒了,这么难舍 心都碎了,想忘不能忘 伤心地路一步又一步,比孤独还孤独 我的付出到头还是苦,比模糊还模糊
你的在乎留都留不住,比辜负还辜负 我的在乎注定要受苦,比错误还错误
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凡事太盡,缘分势必早尽.
渺渺时空,茫茫人海,与君相遇,幸甚幸甚!
如果换我先开口,日子是否还一样细水长流
也许是前世的姻 也许是来生的缘 错在今生相見 徒增一段无果的恩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姒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何必多情,何必痴情.花若多情,早已凋零.
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人在天涯,何妨憔悴.酒入金樽,何妨沉醉.
也胜过无人处暗弹相思泪.
缘分若是多余.就放进别离; 再见若是多余.就尽量无情.
我也听不到,无声胜有声,全是心感应,应是妙梵喑
情意浓 爱意浓 怎知红丝错千重 路同归不同 欢亦忧 乐亦忧 踏雪寻梅方始休 回首天尽头
世本是世,无需精心去处世;
人本是人,无需刻意去做人.
知事省事忍事为高,敬人让人容人是福.
侠士勿轻结,美人勿轻盟,恐其轻为我死也.
人成各,今非昨,秋如旧,人空瘦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來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你给我一滴眼泪,我就看见了你心中全部的海洋 一年老一年,一日沒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 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 那一般相知,吹一会唱一会
灯影浆声里 忝犹寒 水犹寒 梦中丝竹轻唱 楼外楼 山外山 楼山之外人未还 人未还 雁字回首 早过忘川 抚琴之人泪满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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