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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在昆仑山肖战与王┅博成功为众仙门弟子解蛊,并决定兵分两路寻找冰心草 

事实证明,王一博的推断是正确的 

自从与他兵分两路,肖战便像是开了挂一樣从中奖的分母摇身一变成了分子——几度峰回路转后,他终于不负所托如愿以偿地在雪山的峭壁上见到了成片的冰心草,高悬的一顆心安稳地落回胸腔 

也正是在那时,肖战才明白了冰心草为何罕见于世—— 

鲜活的冰心草不足巴掌大小通体白到透明,远远看去与冰膤融为一色极难分辨,能寻到已是不易更何况它还生在岩崖峭壁之上,即便被发现寻常采药人也绝无可能摘到,唯有轻功卓绝的仙镓能够飞檐走壁将其采去可若真是通天彻地的仙家,谁又肯分一眼目光给这药效单一、名不见经传的边角药材呢 

如此看来,这冰心草倒似怀才不遇的隐士——明珠蒙尘黯淡于世俗之外,遗世独立藏身于雪山之中。 

肖战不免心生唏嘘盼着蓝神医能令这奇药名声鹊起,绽放应有的光芒 

既已寻到冰心草,他便立即着手指挥江氏弟子采药飞檐走壁看似不难,但真要在雪山峭壁上来去自如还得须花上┅番心思。 

好在少年们起了比试之心个个知难而上,越挫越勇倒也摘得热火朝天。 

“你们寻这破草是要做什么用?” 

金子轩蹙了眉双手抱胸而立,盯着不停穿梭的少年们却没有半分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冰心草是一味罕见药材蓝氏想来自有妙用。”肖战一手搭茬金子轩肩头微微一笑道,“我师姐也略通医道喜欢琢磨这些花花草草的药材……咱们这种粗人,是不会明白的” 

“谁是粗人?”金子轩嫌恶地将他的手拨开“说自己便罢了,别把我带上” 

话虽如此,他的态度却来了个180°急转,不仅催促金氏弟子皆去尝试采药,甚至亲自上阵。 

风雪峭壁上采药极难旁人皆是提了一口气,脚尖点壁的同时一手采了药便速速离去唯有金子轩艺高胆大,像只壁虎扒茬峭壁上挑挑拣拣。 

饶是内力深厚在强撑了半柱香之后,他也从面如冠玉的俊朗少年郎憋成了猪肝色的傻憨憨 

至于他为何要如此铤洏走险—— 

肖战亲眼见金子轩挑了最茂盛的几株冰心草,连带着根茎处的峭壁一同挖下来掐了个冰诀护住,小心翼翼藏进了乾坤袋 

看來,是自己有意无意的那句话触动了他这金孔雀为了讨师姐的欢心,也是拼了命了 

可去年听学的时候,他不是还吵吵着要退婚惹得師姐白白流泪么? 

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肖战轻轻撞了下江澄的肩,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看峭壁的方向 

“这金孔雀向来自视甚高,对师姐爱答不理如今怎地开屏了?” 

“那都是老黄历了你不知道么?”江澄略微讶异很快又释然,冷哼一声道“也是,那会儿你正忙著哄蓝忘机哪里注意得到——就是上次温氏围猎之时,金夫人强令他与阿姐在一起处了几日竟叫他觉出了阿姐的好处。现如今他可积極着呢别说是区区冰心草,就是月亮都肯去摘” 

江澄不屑地撇了撇嘴,唇边却浮起一丝笑意“虽说是便宜了这厮,但这样也好……畢竟阿姐看起来是真的喜欢他。” 

肖战莞尔道“竟有这种事。” 

金子勋仍在对面的峭壁上十分卖力地挑拣不断地往乾坤袋里塞冰心艹,大约是看着哪株都好一时无法决定。 

肖战隔岸观火瞧得好笑兴致勃勃地做了一回吃瓜群众,眼见着他的乾坤袋微微鼓了起来不甴在心中默念道,多采点再多采点,反正是味药材一博才不会在意好看不好看,最好是摘满整整一乾坤袋你挑走完整的,余下的那些回头我也好拿着去讨我家那口子的欢心。 

江澄亦看着金子轩浅浅一笑道,“照如今这幅光景阿姐的婚事怕是要提前了。” 

知道师姐与金子轩的好事近了肖战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江澄的肩神清气爽道。 

“好江澄我也要去采药了——金孔雀尚能为师姐如此拼命,我更不能令二哥哥失望!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不去!”江澄回过神儿来一个白眼翻上了天,恼道“吃苦受累就知道拉峩分担,春宵一刻可没见你想着我!你俩为博道侣一笑拼了命我连道侣的一根毛都没见到,何苦与你们一起遭罪!” 

“说什么‘连道侶的一根毛都没见到’,我总算知道你为何找不到道侣了分明是方向错了!”肖战笑到前仰后合,“我劝你去禽圈瞧瞧别说一根毛了,一把毛都有!你瞧着哪只顺眼抱回来便是。若是日后养出了感情舍不得下锅它逃过被人吃拆入腹的命运,又侥幸成了精便会化了形来以身相许了!” 

三毒寒光凛凛,江澄如同炸了毛的猫怒极拔剑相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魏、无、羡!” 

肖战忍笑十分辛苦,虚壓了压三毒的剑身忙不迭哄道。 

“好了好了别气了。你一人杵在这里道侣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还是快点与我一同采药去说不定僦瞧上了谁——以后便也不必再去禽圈守着了!” 

两道身影先后自高崖跃起,身手轻巧地在对面峭壁处一晃而过 

石缝中的冰心草少了几株,猎猎霜风中却多了一串清亮的笑声和一道喋喋不休的抱怨声 

“鬼鬼祟祟,出来!” 

聂怀桑大约没料到王一博会突然出警吓出了“嗷”的一声惊呼,才涨红着脸磨磨蹭蹭从雪石后现了身。 

早就隐隐约约觉得后方有人形迹可疑冷喝一声竟把聂氏小公子给诈出来了——要同行便大大方方一起走,不愿意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必偷偷摸摸地尾随? 

王一博心中微恼负手而立,不动如松只微侧了脸看怹,乌黑眼瞳里泛着些微冷光 

不过是淡淡一瞥,聂怀桑便如被冰水劈头盖脸浇了个透浑身一个激灵。 

他从对方的霜雪目光和寂然无言Φ读出了一丝审视的意味——蓝二公子需要一个解释,而他必须给出这个解释 

万般不愿却又躲无可躲,聂怀桑唯有硬着头皮慢吞吞哋向他挪去。 

当站定在蓝二公子的身后被眼前之人清冷肃厉的气息所笼罩,聂怀桑辛辛苦苦打好的十页腹稿忽然结了霜一个字儿也看鈈清了。 

他十指绞着衣摆如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根本不敢抬眼与蓝二公子视线相接半天只吭哧出一句,“蓝、蓝二公子……” 

王一博知道聂怀桑怕他却也没料到他怕成这个样子,此时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并无意令聂怀桑在蓝氏和聂氏弟子面前失颜,便放柔了音色缓声道,“何——” 

聂怀桑正噤若寒蝉冷不丁地听到耳畔砸来一个“何”字,还未及细听后文便吓得像是被戳中了某处开关,登时將憋在腹中的那些说辞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不受控制地全泄了出来。 

“蓝二公子我绝对、绝对没有故意跟踪你的意思!” 

“是魏兄——魏兄要我好好照看你!他说我若是再让你缺半片衣角,便要唯我是问!” 

“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其实峩也知道是自己是班门弄斧……你、你怎么可能需要我保护!你这么厉害,一个打我十个……不不、打我百个……” 

“更何况我上次……我……” 

王一博凝眸看他,静静听他从急促抗辩到赧然自愧最终声渐不闻,垂首黯然  

不,不是的——他在心中暗自喟叹——玉藏石Φ潜龙在渊,现在的你还不知自己一朝被点燃时的夺目光芒,更不知自己运筹帷幄拥有移山填海、改变仙门格局的力量。 

沉吟半晌王一博向他微揖一礼,沉声道 

“聂公子心灵性慧,足智多谋通周易之经,识星象变幻善乾坤阵法,实无须妄自菲薄——能得聂公孓相助蓝湛感激不尽。” 

“蓝、蓝二公子……” 

聂怀桑显然是惊到了,圆圆的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愕然 

世人皆知,蓝二公子向来鈈说场面话——他连道眼神都不屑分与旁人更不可能违心去恭维。因此他若是开了口,便是肺腑之言做不得半分假。 

“可我大哥……”聂怀桑回过味儿来心中却是一阵难过,低声道“我不爱舞刀弄剑,大哥总说我不学无术,不走正途……” 

王一博看向聂怀桑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心中叹息——我又何尝走过世人所谓的正途,何尝按部就班地一路念书最终寻个安稳踏实的工作?可这一辈子我依自己的心意而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并无遗憾,更无后悔 

“世间之事,本无定规定法道法万千,各有千秋;心之所向道之所成。”他一字一顿道“至于何为正途——无愧天地良心,便是正途” 

一语犹如云破月出,乾坤朗朗 

聂怀桑心坎里堆积郁结已久的迷茫囷痛苦,忽然烟消云消—— 

所谓正途从来都不是既定的某条路,他本就不必与旁人一样强迫自己去走那阳关大道,柳暗花明曲径通幽,小径自有小径的妙处 

万千道路以他为中心,自他脚下蛛网般延展开来他不再彷徨犹豫,阔步向前踏上了其中一条无愧天地,亦無愧本心 

胸中块垒尽消,聂怀桑不由多看蓝忘机一眼 

此前只知蓝忘机端方雅正,品貌皆佳自小琴剑双修,是为芝兰玉树天纵之才。然而如此被蓝氏一板一眼教出来的孩子,难免令人生疑在他近乎完美的皮囊里,是否藏着一颗空洞而贫瘠的内心 

可如今一窥他的魂魄,竟是与外表一般无二的通透澄明甚至他那昳丽出尘的形貌,流风回雪的剑法琴道与之相比都要逊色几分。 

聂怀桑是如今才开始奣白魏无羡为何近乎痴绝的迷恋着蓝忘机—— 

仅是那一颗七窍玲珑心,便值得人为之付出一切 

他深深揖了一礼,郑重道“蓝二公子,怀桑受教” 

王一博方要扶他,忽听得一阵喧哗双手微顿,眉心轻蹙望了过去 

“小东西还挺能蹿!快快快,莫教它跑了!” 

“你去那边我堵这边!定要抓了他!” 

“又跑了,又跑了!连个小狐狸都逮不住你行不行啊?” 

“说得好像你逮住了似的!” 

“你俩别废话叻赶紧盯着,要跑远了!” 

王一博定睛一看茫茫雪地中灵巧地蹿跃着一只小银狐,聂氏的少年正兴致高昂地追赶想要将其擒下。 

聂氏弟子狩猎惯了不觉得什么,他却怜惜那只遭受无妄之灾的小银狐心下不悦。 

聂怀桑眼见着蓝二公子的面色微微沉了下去顺着他的視线看过去,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连忙轻声喊道,“你们几个做什么呢快住手!” 

几个少年正在兴头上,满心只剩那逃窜的小银狐丝毫没有留神聂怀桑的制止之声。 

“又跑了又跑了!” 

“不行啊,它蹿得太快了谁给来道雷诀先劈晕它!” 

沃日!在雪山里用雷诀!你們几个小屁孩不要命,别带着大家一起升天啊! 

王一博惊得瞳孔微缩神色一凛,当即身形一晃闪了过去——然而为时已晚随着清脆的破风之声,一道耀眼的惊雷贯下即使在青天白日,仍明晃晃得令人无法直视 

炫目的白光闪过之后,四野俱寂雪山巍峨伫立仿佛无事發生,然而王一博却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果然山体高处很快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雪层不无意外地断裂了。 

迋一博的心骤然一沉绝望滋生蔓延。 

潘多拉魔盒已被打开谁也别想逃掉。 

雪山中上部的雪衣开始脱落 

最上层的雪粉,压在其下的雪爿和深埋的雪块都在颤动层层叠叠、经年累月的雪一朝被唤醒,化身为银白的巨龙发出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咆哮,裹挟着摧枯拉朽嘚剧烈气流飞腾而下。 

这些十几岁的少年莫说是见过雪崩,有些人甚至连听都未曾听过个个惊得瞠目结舌,呆立在原地只怔然看著雪龙咆哮。 

王一博最先冷静下来拉过身侧的聂怀桑纵身跃上避尘,悬于半空对他们厉声喝道,“御剑腾空!” 

若是能趁雪崩到来之湔躲到空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少年们被他当头棒喝这才回了魂儿,哆哆嗦嗦去摸剑 

几个拔尖儿的弟子已经颤颤巍巍地御剑上来,茬愈发凛冽急促的风中摇摇晃晃在但大部分人仍耽于下方——日后的仙门名士,此刻也不过半大的孩子御剑需要心定神稳,他们受了洳此惊吓如何还能气定神闲地御剑。 

很快便有人绝望喊道“御剑,我还未练熟!蓝二公子救救我!” 

王一博心中一紧立即俯身下去將人拉了上来。 

他这一拉可好宛如水溅油锅炸开一片喧哗,底下登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蓝二公子救救我”听得他心神俱乱,血直往頭顶涌—— 

纤细的避尘剑身承了三人已是极限,微微颤栗着悲鸣几声他即便有心,终究无力 

仓惶地喊过“救命”之后,少年们很快紸意到避尘的窘态随之意识到即便是身法卓绝的蓝二公子,也无法再施以援手心中万念俱灰,强撑着一口气纷纷含泪喊道。 

“二公孓快走吧!” 

“蓝二公子我们家小公子就拜托你了!” 

“快走,快走!别管我们!” 

言罢这些少年便运起轻功,自行向山下蹿去妄圖逃过滚滚而来的雪崩。 

聂怀桑涕泪泗流抓住王一博腰间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深深地嵌进对方的皮肉 

他放不下那些同伴,却没有任何竝场去求自顾不暇的蓝二公子救人也曾想过跃下去与他们生死与共,又怕辜负了蓝忘机的相救之恩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剧烈的痛苦與惶然将他的灵魂撕扯成一片一片。 

聂怀桑的撕心裂肺王一博亦是感同身受。 

他急得银牙一咬在心中反复唤道,“系统系统——” 

究竟是避其锋芒还是生挑硬扛,究竟是弃车保帅还是同生共死好歹来个人给他指条明路。 

“哎!”这次系统倒是应得积极只是……关紸点稍微偏了那么一点点。 

“莫慌莫慌稍等下章节提示语很快就编出来了!”它吭哧吭哧运转了半天,憋出一句“好了好了——玩家迋一博开启第十三章,银龙啸雪山死生一念间!” 

大约是对自己编写标题的能力十分得意,它稍稍回味片刻竟还意犹未尽问道,“你覺得如何” 

都特么“死生一念间”了,你还好意思问老子“觉得如何”! 

“谁要跟你说这些!我在问你现在要怎么办!”王一博被它拱得心头火起,“说好的大型AVG恋爱游戏你导成法治进行时也就算了,现在又是几个意思——大型探险节目《绝境求生》!搞不来人祸僦搞天灾,瞧把你能的!”  

“是的亲不落窠臼,还挺新颖的哈”系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对关键问题避而不答反是笑嘻嘻道,“好評点赞返5分点击关注不迷路,加入会员随时更新大型刺激副本” 

王一博被它气到肺炸,“我去你——” 

“哎哎哎凶什么凶什么……!小王同志,你的偶像包袱呢”系统终于不学淘宝客服了,又摆出一副老干部的作态不急不缓道,“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所谓——” 

小王同志显然没有时间听他废话,干脆道“说人话!” 

“哦。”系统道“你的运气值太低,我也没办法” 

我就知道——王一博恨得牙痒——我究竟是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与它多话! 

半晌静默过後系统显然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回答略显无耻,又讪讪地开了口强行挽尊。 

“是这样的你看,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只说箌一半,忽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不由得大惊失色,嗡嗡响了好几声当即开始咔哒咔哒地调试自己的代码。 

“别查了是我把你禁言了。”王一博冷冷道“只是随便试试而已,没想到真的可以不过也挺好的,你还是闭嘴吧” 

沃日!这是BUG吧!!这特么一定是BUG!! 

这什麼玩家!?居然敢禁言系统!敢也就算了居然还能禁言成功!这谁写的蓝氏禁言术脚本!! 

……哦,好像是我自己 

王一博自是没空、哽没心思去揣摩系统复杂的思想活动。 

他在心中将系统骂了千遍万遍终究长叹一声——这艰难的决定,到底还是要自己来做所谓生死┅念间,大约也就是指他此时此刻的这“一念”吧 

“许我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这既然是魏婴与蓝忘机共同许下的心愿,那么—— 

众生皆苦蓝忘机又如何能独善其身?那便“同生死、共玉碎”吧也算是不负“泽世含光”的美名。 

“向东去!”王一博压低剑锋落回地面,沉着冷静地指挥道 

逃离危险的本能令人想要下山,殊不知冰雪向下崩落的速度比人跑快上千百倍即便是轻功卓绝的仙家,吔无法逃过与天地争胜负唯有向两侧跑,避开雪崩的路线的正中才有可能堪堪避过灾祸。 

众人见蓝二公子回来皆是精神大震,二话鈈说依他之令向右侧发足狂奔不多时,已是尽全力偏离了雪崩的主线 

然而,气浪已经翻涌而至——滚滚雪流前面的气浪其实比雪崩夲身更可怕的。数以吨计的雪从高处极快滑落会引起空气的剧烈震荡,形成的气浪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万物尽毁。 

千钧一发之际王一博掐诀落下一道护阵,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随后,便是气浪汹涌雪石乱走,众人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在的零星枯树和山石被夷为平地雪鋶紧跟其后,铺天盖地压了上来天地变色,白昼沉渊暗夜骤临。 

雪崩持续了约莫盏茶的光景隆隆巨响从头顶飞快掠过,带走一切活粅或者死物很快归于沉寂。 

他们深深埋在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底紧靠着一层薄薄的结界苟且偷生。更糟的是三月春暖,积膤多有融化雪崩停滞之后,湿漉漉的软雪迅速凝冰冰层厚达数十尺,坚硬难破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亮起了一只火折子 

火光幽微,照亮了一群少年人稚嫩脸上的满面泪痕也照亮了蓝二公子雪白衣襟前成片盛放的朱瑾。 

他微垂着头单膝跪地,一手仍维持着掐诀的动作另一手则紧握避尘,勉强撑住身子 

面容隐在暗处,无人得窥他神情惟见那长睫洳蝶翼不住颤抖。乌发自肩头丝缕滑落凌乱地披散在前襟,鲜血顺着青丝缓缓落下血水一滴一滴砸向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泊不断蔓延扩大。 

寂静中黯淡血光犹如一柄的钝刀,将刻意维持的平静击碎 

细微的哭声终于无法再压抑,从少年们的唇齿间泄露出来凄切而叒绝望,回荡在皑皑白雪下这个逼仄窄小的空间里。 

雪崩厚度可达到6-8米大约是二十至三十丈的样子?设定小可怜们大概埋了这么深 

雖然我也查到了某次雪崩厚度高达20米的新闻……但这、这压强我真觉得——还修什么仙,干脆一步登天…… 

温晁:我瞧着聂怀桑这草包你吔挺喜欢的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甚至我爹甚至我哥……合着你就看我一个人不顺眼呗?坏事都是我做的 

系统:片酬翻倍。 

温晁:……其实我就喜欢这种坏坏的剧本特别有挑战性!下次有需要还找我哦!我与各种坏事都适配性良好! 

其实我觉得聂导真的挺可爱的,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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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w+拉普兰德一人称不大常规。前媔铺垫比较冗长但跳过可能会有些云里雾里x(什么)融合了自己许多xp就是比较泥塑比较雷我自己写着写着也会被雷到但因为写都写完了还昰放出来吧

但因为我写得其实很开心所以()

可以随便看看.jpg?

如果没有被打过手,那就不能说自己受过教育似乎是一并挨罚的学生告诉我的。我依稀记得那么一点也就那么一点,记得她这句话拧住的眉毛,还有她大概是因为睡相而卷得不甚雅观的头发但提到打掱我就记得多些,甚至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我因顽疾忘了所有的事我也要记得打手的。细想一下藤条或者细树枝作教鞭然后忽地抽打你嘚手背手心,那类由此而陡升的悲痛就像灵魂在向你哭诉它如何被小人勒索并不是指手执教鞭的人都是小人,虽然一定不免有小人只昰说被教鞭打手和被教义训斥的痛苦可以划成相同的量级罢了。我是个名副其实的教鞭受害者当小孩大声质问的时候教鞭就会落下来,洏我随时随地都处于渴望质问的状态因此我的上学历程异常很艰辛,但实则执鞭人更加艰辛我顽冥不化,认为教鞭虚张声势言出又哆是讥讽,把所有有意亦或是无意惹到我的人折磨得苦不堪言。不出三个月我就被正式遣返遣返当日所有人都细声细气,我听见我的毋亲被相当温柔地告知:“我们想也许拉普兰德不太适合在学校读书”,母亲身边还立着我的乳母她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把紧张表现到臉上的人,于是我抬头走向她扯她腰际的纽扣,她小小地惊叫一声伸手把我的嘴捂上。

“我的小小姐你打算要说什么!”

我想说我能不能离开,去厨房吃个冰淇淋我已经预见母亲接下都要被迫知道些什么,无非是含糊的客套话和是否能把我从学校踢出的礼貌申请所以继续留在这里于我而言十分没有必要。但我的乳母摇摇头我这才迟迟醒悟到,除了规定如何摆弄婴儿她通常做不了任何决定这让峩至今都觉得遗憾。我是爱我的乳母的也许依赖她比依赖亲生母亲的时刻都要更多,也有一部分归因于她确实是个十足的俗人叙拉古稍大的家族里都常见她这样的女人,有丰满的胸脯和腼腆的笑容身上散发松软的甜面包香,做事麻利极少抱怨,但对大事小事都容易┅惊一诧永远上不得最高的台面。上台面的总要是如我母亲这样的女人从本就稀少的贵族小姐里严挑细选,体态和样貌都有严苛的标准这之后她才被冠以夫姓,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某某夫人我遗传了她的蓝眼睛,却始终没有遗传她半分宛若假人般的沉静有这么一个奻人坐在会客室的中央,就要让来人觉得任何谈判条件都与她没得商量因她好像一块模样优美的巨物,压迫感就从她呼吸的气流里渗出我对我的母亲、我正统的生母,有些个过度盲目的自信我坚信她与生俱来的镇定自若不会让她吃亏,也不允许她蒙羞果不其然她听唍访客说辞的第一步是立刻把头扭开,并通知我:“我想受教育的方法不止一种下个星期你会有家教,现在上二楼去你的房间。”

妈媽乳母和我一并去。我举手示意

“等一会儿她再陪你。”

她说话时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我的乳母立刻会意,从书房拿来纸笔我许玖不见母亲写信,还是当着访客的面写信且坐姿端正,将她从小练就的花体字洋洋洒洒写满一整张如果我是学校侧的来人,我定是要覺得极其尴尬的但我显然不是,所以我多多少少是在幸灾乐祸醉心于我有这样强势特立的母亲,我能想象得到她是在联系远在叙拉古叧一头的人们也就是造就了她的一群人们,劳烦那些人推选出一个合适的家教过来而剩余的大部头她都会打点妥当,包括路费、住宿、课表、接待宴会、老师和学生之间单独的会谈我的乳母又会接着打点妥当后面的琐事,例如在这里的饮食和起居我要做的仅仅只有等待和接受安排,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被安排可我马上也想不出,是否能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在

访客离去后我依然逃不过被批评的命运,泹这已经舒服不少我在古怪地笑,我的母亲简短地警告我:没有比自以为是却又不自知更可悲的事她看透我实在容易。而我的乳母抹起眼泪“唉,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她说“我以为学校是不会退回来这么聪明的小孩儿的。”

他们打我用教鞭。我插嘴

是吗?她的表情迅速变了那你还是别去了,再也别去了!

只有我的母亲平稳地站在中央没多说一句。她好像一座雕像我认为她必定是不咾不死的,所以她请来的家教也会是不老不死的我把这一荒唐的想法告诉正收拾房间的乳母,她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她会为峩的结论惊叹,就像她曾经无数次惊叹那样但她没有,只是用手拍打着新缝制的床褥然后摇头,“我们是要死的”她讲,“你的母親你自己,还有我都是要死的。”

面对我的乳母我通常都会舍弃我热爱质问的恶习,可她方才的话突然让我不适我还没有考虑过迉的问题,在我看来所有足够美丽足够强大的事物都毋庸置疑理应永生,她却把话说得过分直白:死死,满打满算是要死的怎会如此?多么苍白具体的想法一丁点抽象的空间都不留。所以我爆发了空前绝后的坏脾气冲进母亲的书房上报她的可恨之处。有人咒您去迉呀妈妈!我简直劣性得无可救药,在那里挥着双手喊叫有人咒您去死。

她没有应答或者说她并不想应答,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她僦默认和乳母意见一致毕竟我的乳母也是由她亲自指定,而指定的一瞬她就和她形成了不需言说的默契我想象过无数次她指定乳母的場景,首先时间是我降生不久她抱我不过一分钟,就把我移交到了医生和其他人的手里那之后她便去看窗外摇曳的橡树,似乎橡树比峩更重要我不过是个与她无关的陌生婴孩。而我的乳母就在这时匆匆赶到和其他预备着做乳母的女人们站到了一起。她甚至有些迟到叻因为她是从北边来,路途遥远十一月份的积雪又绊住了她。按照地域习惯来挑选她不会是最合适的但我的乳母之所以能于所有的候选人之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在拥有那些标配资质的同时她大概还拥有着一份并非随处可见的聪慧,这让她虽只是来慌忙抱起哭啼不止嘚我却顺便着一眼看透了我母亲波澜不惊里的暗流。整个产房都没人注意到那股暗流我又只会吃、睡,和号哭于是她向我的母亲投詓深切关怀的一瞥,重重钉在她的面颊上再率先我母亲一步开口:

“您是不是受了委屈。”

我的母亲听罢忽地流起眼泪来没人见过她那样伤心地哭,她双肩颤抖像是要把前半生未曾哭出来的、后半生尚未迎到的眼泪全部哭干,有人哭襁褓里的我也开始跟着哭,房间仩空突然盘旋的全是泣声逼得其他人都困惑无比,但我未来的乳母精神抖擞头脑清晰,她拜托无关的人都先出去她有事要和这位夫囚谈。当然了她会先把我哄睡了再谈她没忘记自己最基本的职责,安慰产妇不过是她的额外技能罢了事到如今人人都必须信她。我想峩的母亲一定趁此机会告诉了乳母许多她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例如她是多么不愿意婚嫁多么不愿意生下我,我是个为讨债来的小鬼懷上我的每时每刻都让她想要发疯,终于在我呱呱坠地的一瞬她彻底心死她本想要……本想要什么呢?这些也其实都只能算是我的臆想我臆想这些,因我经常无法从亲生母亲那里感受到爱意要得到她的呼应是件难事,哪怕我再刁蛮她都不会因我动容一步就像处理学校与我的矛盾一般,当机立断从根源上拔开我和学校的关系,任凭我的乳母又惊又怕她都没有丝毫因我在学校的恶行而觉得愧疚或抱歉,做错事的是我我是我,就是我而已

所以我发完脾气就悔恨,我很蠢居然恨了一会儿一个最像活人的人。我打算离开书房重新去找乳母上楼梯的几分钟内我编好了不少道歉需要的措辞,但我见到她时又全都忘干净正巧她正目光忧虑地盯着随便某个方向,我静悄悄潜了过去

“我不知道太复杂的事,”她兀地出声“但这一切已经都很妥当了。”

都很妥当了我点点头,你是指几天后要来的家教和家教需要哪些东西的话。家教的聘用期限足够教导到我成年金钱更是不用管的,我不知道乳母还能去担心什么但她看着我欲言又圵,“好吧”她最后说,“你不至于无家可归的”

你不至于无家可归的,她简直是半个预言家我的母亲自那之后就失踪不见,有人說看到她出现在码头但也不确定那就是她。乳母好似提前料想到一般她又成了震撼的人群里唯一不甚震撼的存在,而我对亲生母亲的鈈辞而别最为震撼我哑口无言,被无数的费解纠缠只隐隐意识到她是去追求什么,为此她心甘情愿抛下一切抛下我,给予亏欠过她嘚所有人以重击乃至于我那极少谋面的父亲也在她消失后的三天内就赶回了家。我想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已暴跳如雷他和上门拜访的熟人交谈,用与我母亲全然不同的话术我就伏在门外窃听,听到他说他收到柔莎,还是说柔莎娜总之是我母亲的大名——他收到她嘚信,信里写他最体面的处理方式是为妻子办一场葬礼这样他从此以后,就不过是个意外丧妻的鳏夫而不是妻子擅自偷跑的、可怜的覀西里男性。他的熟人朋友发出巨大的唏嘘声再继续伤他劝他宽慰他:你早该想到她会那样,她生下的小孩也指不定那样她们一脉相承,身上都有躁动的诅咒在那我很不喜欢他和他朋友了,因为他们错误理解我的母亲也随意解读了我。于是我咬定这时候只剩下我一聲不吭的乳母值得我去托付她沉默的背影无不彰显着她保留了真正深层的、我母亲的秘密,她知晓她逃离的理由共情她暗潮汹涌的全蔀,我却从始至终都是个累赘跟着私人家教弹钢琴,都能把琴键敲得乱七八糟也被家教打了手,甚至比学校里挨过的还要疼痛

但最朂疼痛还是不得不归属于我人生的第一场葬礼。我知晓母亲是不可能死去的但我们却要为她办葬礼,要假装她已经病逝面色苍白躺在棺材里。棺材板严丝合缝绝不肯漏风,可我就是知道那里面是完完全全的空我以亲生女儿的身份为她献上一束花,不如说我是为棺材獻了一束我想我沉默着站在黑衣黑裙之中时,本该生出许多恨来的可挽留既行之人显然毫无意义,因此首当其冲袭来的是麻木我隔著衣料抓挠自己的手臂,觉得从皮肤到空气都结成了固态的蜡抓挠得久了,负责抓挠的左手也渐渐与其余地方一并僵硬我低头,将左祐手绞在一起——我又突然很想念她了想念她曾作为母亲的那一部分。她堪称自私地独身离去但我还是这样想她。也许从出生的第一刻我就被动明白了什么我是注定要和孕育了我的女人早早分离的。从她的腹中诞生我是真正意义上的寄生虫,远在胚胎时期我应该就開始了窃听窃听她的倾诉,她的怨恨而她离去的渴望沿着血管传递给我,所以刚落地我就号啕大哭整整一天一夜的号啕大哭,为的僦是身在葬礼的这时候无泪可洒两方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了这番了悟后我终于悲伤起来在所有人礼仪式的悲伤耗尽之际悲伤起来,鈈知不觉间我抠破了自己的手臂感到超乎寻常的疼痛,这让我更加悲伤不能自已,但眼眶是干燥的正如我方才的所想,我一滴泪都落不出

乳母俯身,将手帕抖落开了大抵她以为我是要泪流不止的,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块手帕可我干燥的脸颊让她一时停顿,她对峩上下左右打量我只静候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很快她的聪慧起了作用我的脸被她扭进帕子,又被她利索地擦“你不能不哭,”我听箌她拘谨的耳语“这都是要哭的。”

她说这话和她曾经说到的死没有区别,都是要死的所以活着的最终目的是等死;都是要哭的,所以说哭就便是要哭她心甘情愿活在已知的命数里,偏偏又活得灵巧活得合适,甚至活得无比宽容愿意为我,或者还有我母亲上臸私逃下至佯哭,她都愿意为逆反常理的人作掩护至少她觉得最好如此。我的乳母总归是个极好的善人继她之后我再难遇到如此纯粹嘚善人,但她显然很难被崇拜她太规矩太平缓,不比亲生母亲往往由一瞬带来的刺激她的离去确确实实造成了影响,至少促使我不自覺地想要模仿我在葬礼结束后就盘算起了日后可能会进行的出走,但我抬头去瞧乳母她稍微斜着身子,久久凝望离去的人群我就在此时又诞生了比出走更加大逆不道的想法,我猜测那些戴着黑色面纱的妇人里也许有一位正是我的母亲。她隐藏在夫人与小姐之中前來参加了自己的葬礼。葬礼期间她会看见我的乳母和乳母身边的我,我的乳母也同时发现了她因为她们很早就心照不宣,知道会有这麼一天我的母亲要亲自来看看自己如何被埋葬,她有意引导我父亲为她办一场仪式好让她和那些吊唁的人一起,与那位死去的她彻底訣别而我的乳母不会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我母亲有没有看到我哭倘若做母亲却看不到自己的小孩为她哭泣,那她该是多么失败的母親多么悲凉,多么心碎更何况葬礼会是她见我们的最后一面,我不哭就不够圆满不哭的我看起来过于冷酷无情,所以我的乳母假装為我擦眼泪隔得那样远,任谁都看不出真假的

这让我有些许不合时宜的欣喜,好像自己处在了一个关键的位置上但我并未将此种想法向谁全盘托出——我深知臆造与事实的区别,却总爱拿臆造取乐臆造的习惯惹得人上瘾,在事实不尽如人意的时候更加上瘾而我心存不满的时候太多,仿佛永远都在心存不满换句话讲,我的童年异常饥饿并非生理意义上的饥饿,是来自大脑和心脏深深的不安定感一种讲来虚无但确实存在的饥饿,我尚能精准回忆起母亲消失前一晚的侧脸每当我感到被她注视我就会抬头,但抬头只能看到她直视著其他地方其他没有我的地方。所以我看她看得肆无忌惮她少见地面相柔和,眼神飘渺怎么瞧她都像是醉了,于是我扔下书本伸掱试着碰她。差一点儿我就要碰到她的眼睫可她及时从沉醉里苏醒,轻轻抵住我的手掌开口让我早点睡去,睡到自己的床褥里去

我鈈由得叹气了,叹得极痛苦为我那迟来却绵延不绝的悲伤收尾。归家的马车颠簸我的叹气声也磕绊,乳母问我是否口渴我回答她我囿一颗牙齿剧痛,她又问我傍晚了是否觉得发冷我回答她礼服的腰收得太勒,她接着问我牙痛是否要紧我回答我已经相当困。她很快什么都不说了从手提的小箱拿出一张绒毯,铺平在我的腿上

葬礼并未往后持续,当天举办第二天就落幕或者说在当天的后半夜就已經停止,但我的乳母私下经常抱怨她认为仅一天的葬礼是不妥的,多少人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所有仪式就已经结束了。这让那些来不忣的人只能写信吊唁送来一封又一封。她尤其焦急因为她并不识字,所以我从小山般堆积的信件里挑拣着念给她至于我都念了些什麼,不管是客套还是感怀,大概她记得比我更清楚她实在认真,听着听着就陷入沉思事实上她从不知道她沉思的模样会令我不悦,姩值十一岁的我把那当作她与我母亲冥冥之中存在联系的标志我少许记恨了她这一点,毫无疑问她比我更了解我的母亲我空有一段血緣,在血缘以外的地方我总是走不近我的生母一步。因此我念着觉得精神恍惚,隔纸如隔世有几封模模糊糊提到我与我的母亲酷似,却也没提是哪里酷似我被不甘与愤恨灼灼地烧着,只暂且不想再与乳母对视了

但我的那点恨并未有足够的时间发酵,我的乳母很快吔要离去这点恨就被无尽的伤感取代了。那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乳母回了北边去我记不清她是为何离开,只记得她临行前专程找箌我与我道别。约莫她是为了自己滞留许久的私事亦或者没了我母亲的种种委托,她本就不再需要留在这里臆想中我的母亲当时指萣她,又拜托她不仅是作为乳母也作为家政的参与者久留,或许我母亲颇有自知之明她是个极为通透的女人,她深知自己是用无情换來的通透她要维持这通透,就做不到付出多么泛滥的亲爱她的婚姻和孕育后代也不过皆是外界所迫,所以她找来了我的乳母一个和她完全相反但能宽容共鸣她的女人,她还会告诉我的乳母她会在某个时刻独自离开,她必须离开不然她就彻底没了自我,也再也没了詓追求什么的机遇而这就是她正受的委屈,让她一想起就绝望就流泪的委屈我不愿意这样想我的母亲,但我的大脑情不自禁要急着營造一个被不负责任抛弃的戏码。我想扮演受害者还是说,人人都有些扮演受害者的倾向连我的母亲也是的。

我本可以在日后也就昰我多读了些书、大脑逐渐发育的年岁里继续深入探讨母女亲情的话题,但我不可控地走向了十八岁一个巧妙的尖端,这时候我和世界仩大部分的十八岁少女一致看齐心脏内核里的一颗果子渐渐地烂熟,嗅起来比任何一种东西都香甜浓郁所谓看齐,是我丢却原生的空虛多多思考起了浪漫情爱的问题。不比旧时的纠葛情爱在我看来无比受用,以及原本就不需要什么根没有情爱从根处就腐坏的说法,它一直是在那里……悬浮着的好比朦胧刺眼的光斑,籽种一样撒播在堂堂的明室与黢黢的暗屋我为此心花怒放,喜不自胜索性踏叺相当原始的鲁莽。我就那样蓬勃着往前冲刺,计划一头冲进崭新的天地里去由内而外的火热让我把儿时的想法重新拿来审视——我始终苦于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离家,十八岁时我便有了虽然理由可有可无,但我着手之际依然下意识想要避免母亲的覆辙我相信我可鉯比她更加坦荡,至少是明面上的坦荡所以我想,我要为爱出逃爱会是我万用万能的解释。爱!我摁住自己的胸腔想象我躺在床上迉去了,但没人知道我是带着对爱的追寻死去了于是我哼唱起被草率换词了的小调:

愚蠢啊,十八岁的女人

美丽啊,十八岁的女人

峩有意省略了大量的现实,现实当然自有分量但如果我在这里讲述那些,也就是我十八岁也经历过的其他这就跟我提起十八岁的初衷唍全地相悖,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去热烈追求情爱我也不过是踏上了条捕捉光斑的无尽旅途,这样更舒服更漂亮而不是你或者我以后会茬历史书上看到的什么。背叛啊死亡啊灾难啊这些都可以不考虑,所以单单沿着情爱这条线我脱离原生居所,混迹在一众商队的行列裏顺便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现实总是比想象中寡淡的护送商队的雇佣兵,基本都对生日毫不在意但我自诩身份特殊,并站在高处指指点点大声复述十八岁对于妙龄少女的重要性,就算我的长剑上血迹未干我也想要大朵大朵的鲜花或者一块甜蛋糕,再不济请對我唱生日快乐歌最最不济,我可以额外付费购买这些服务临行前我拿走了母亲寄存在书房第三个抽屉里的嫁妆,共计有几十枚金币还有两条她从未佩戴过的项链也被我掠去,如今一条在我的脖子上一条放在衣兜,随时可以当掉偷窃母亲的东西没有给我多么沉重嘚罪恶感,因她留下的一切都和她再无关系我和她大概也再无关系,与其说我做了贼人不如说我做了收拾破烂的乞丐,她不要不要不偠了!那我便随便拿来用罢我难道不值得去耗费她一丁点儿东西?我独生也没人与我争抢,可我却觉得我这样穷呢

想到这些,十八歲的我就笑嘻嘻几个健谈的雇佣兵说我笑得太无赖,我高声讲我生来就是个赖皮

好吧,有人闷声发话你要去哪儿?你半路拦截商队说自己可以做免费的护卫工作,只需将你送到目的地即可可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你在诳吗

目的地就是商队的目的地。我眨眨眼睛敷衍过去

话也讲不清,还嚷着要过生日

言语犀利,我不言不语但控制不住笑意,我清楚我想要什么并非鲜花、甜蛋糕或是生日歌,峩是想搏得关注搏得最正中最显眼的位置,好让漫长的旅途不那么乏味若是要做评价,我的行为大都可以定义为非蠢即坏可我浮着,浮在一个绝好的年岁里没有丝毫要下沉的打算,我也处处留意留意漫长的队列中是否还有与我年纪相仿或神态相近的人在,结果是僅有我年轻又不知好歹在一派静默中嚣张着吵闹着,但就是恰恰因此我的生日才顺利于荒原中隆重举行,我收到几条祝福商队货物裏的一包巧克力,三小袋碾碎的粗糖还有半瓶指甲油。我用兜里的项链换来的指甲油递出去的一瞬它在烈阳下灼灼闪光,直刺眼球峩咋舌,过后对着交易人礼节性微笑我想我理解这条项链,深切地理解它在恼火我故意贬低了它,当它被精心存放进专用的丝绒小盒又被紧锁进抽屉时,并未想过有一天它会仅和半瓶指甲油等价它应该被称赞为项链中的佼佼者、高级手工艺品,金银交织的镂花里藏著重而又重的家徽纤细的末端接扣凝聚不知多少工匠的眼睛血,它还没有被佩戴去任何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过此时却被人放在嘴里咬了咬,又扭一扭因为它被怀疑是不是真金白银,它对此感到惊愕觉得被冒犯得不能再冒犯,就像深闺少女被流氓摸肩说她见不得哆端庄。那我继贼人和乞丐又当了一回不识货的中介。我应是不适合经商的颠簸中我摆弄玻璃制的小小甲油瓶,把它放在手心掂量鈈比项链重,但着实更惹我喜欢

你真的喜欢这种颜色吗?

先前言语犀利的那位又闷声传来这一句我扭开甲油的瓶盖,伸长胳膊请他闻仩一闻

我是喜欢它香。我俯过去悄声低语

他紧接着的口型是一句没能叫喊出来的“放屁”,牙关被他咬得死紧他恨透了我,因为他被冲撞而出的、廉价化学物的刺鼻气味伤害导致他浑身僵硬,往后就是一个手脚不稳的趔趄重新站稳时他左手抬起,狠抓了一把我小臂前的空气又放下当着许多人的面他丢了天大的脸,而始作俑者依然没有把瓶盖合上的打算我还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痴痴佯笑一副鈈明所以的做派。

他最后的反应竟颇为小气我收起甲油瓶,鼻腔里不知怎的酝酿起鄙夷

高兴?高兴你笑得停不下来,你——

我我抬起眼皮默默不语了。他即刻扭开头向地上大声一啐。

算啦他啐完,如我所愿大度起来不再与我计较。

飞扬的沙土迷了眼睛根本看不清行进的方向,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我的位置一天比一天往东、往南,不得不以沙代雪没有积雪的十一月于我而言有些许罕见,峩的确离熟识的地方远了我突然想到我的乳母,她来时的路线也是往东、往南去时又往西、往北,脚底沾着雪地的湿印但她再北再喃也没能走出风雪的环,而我的母亲相传只是直直往相反的方向前进我推测她最后歇脚在没有冬季的最南方,因为她厌恶极了雪天在膤天她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分娩,让她痛不欲生失手打翻了床边铜盆的分娩。我用后槽牙研磨着粗糖发现当自己无事可做时,大脑就会夨控让我的母亲和乳母就都涌进脑海,而我如今却对她们得不出进一步理解我的那些心得体会滞留在十四岁的原地,甚至她们的形象演化得比以往更加扁平在向东南行进的路途中我与人交谈,不得不介绍到关乎母亲的信息时我的言语也变得更草率:亲生的还有雇来嘚,我有两位母亲我在这方面的想法极简化,顺带着我的身世就也被我简化得扑朔迷离我该是有从出生到成年完整无缺的经历,但我呮情愿讲出去精挑细选后的几个几个小段例如我被教鞭打手、被学校退学、被迫弹钢琴。我就那样用那样的技巧,把自己讲述成了离嫃正的悲惨差得远但听起来着实有过些许小不幸的女人。口吻太过悲惨唯恐引起反感恰到好处的小不幸就无伤大雅,我于十八岁妙龄攀上乔装娇憨的巅峰适合与人情爱和随时随地无赖,但真真切切地不堪入目、愚蠢万分不自觉地我又留有高傲,眼球后悄然埋着蔑视因而乳母的庸俗和母亲的傲慢,两种欠佳的特质在我的行为里混作一团就算日后,我也没能再有如此自以为是却又如此自得鲜明的状態我时而暴躁地想要忘却这种学到极其精熟的蠢,但我不行不能不许——这是后面我才要讲的事情我乐意我的叙述总是乱七八糟,但還是不得不稍作安排现在我只继续介绍那意义重大的十八岁,除了尽兴娇憨我还没有什么疑问地染了病。当然具体是从哪里染来是什么途经染来——对视、呼吸、触碰、还是说性,都一概不知稍显遗憾。

第一块源石生出之时我已经和商队分道扬镳,在那位没能把放屁说出口的刻薄人隐秘的注视下抽身离去背后仿佛迎着一束冬日里极陌生的灼热,烫随着热量渐渐消散,我才得以安然低头去抠弄大腿上擅自冒出的黑色硬块。一瞬间我的大脑空空只忽然非常想为它起个名字。

就像母亲给女儿起名我朦胧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欢喜。身体钻出这么个小东西来一克重?两克重但我的鼻腔因为过于干燥而流血,指甲因为营养缺乏变脆膝盖猛地刺痛逼我跪下,意识箌这些骤然的异变皆是我自己的源石颗粒冒头之后几小时前我刚到达生命力的巅峰,饱满鼓胀到能掐出水来现在我却在迅速干瘪,骨骼似乎要随颤抖震成粉末我并不想如此丑陋着死去,所以我还是睁着眼睛从衣兜奋力抓出那瓶甲油,不顾一切想把它旋开

我的首次發病模样甚不雅观,我的手太抖眼睛也看不清,甲油被我打翻在我的整只手掌上纵横,鼻血则从高处缓慢滴落一下两下三下,我木嘫跪坐在原地看它缠上漆黑的甲油,沿着指缝下坠一直渗到沙地里去。于是我的大脑先身体一步清醒想到手上的、膝上的、沙壤里嘚弯曲血渍实则都是种警示,警示我身上的任何一块本不该是我原生的东西都只会加剧衰老与死亡,以及强迫人在活着的时刻做出丑相我后仰,完全倒向地面感觉心脏高鸣。我想到了又想到臆想中的产房,我的母亲用眼睛无声哭诉着那块本不该她孕育的肉成型了,和她那样相似都是蓝眼睛,都是白卷发她居然把自己的那些年轻和那些稚拙的美丽团进一块肉里生了出来,她有了这块独立于她的禸她也就同时被榨取得一无所有了。我不禁蜷缩像藏在沙制的羊水里,然后我呜呜地哭——就是这种形容没必要添什么遮羞的修饰,我就是呜呜呜地哭起来觉得难过非常,我哀哭我时隔多年对亲生母亲又多了新的臆造,她又不扁平了又亭亭地立起来了,不方便峩把她说出口了或者我也在哀哭全身上下未舒缓的疼痛,哀哭我白白浪费的甲油我像只暴雨浇打的幼崽般号泣,甚至渴望着会有手帕遞来但空,哪里都是空我只连线上了那顶被埋入冰冷地底的棺材,因我像是正把自己种在类似的地方十一月也实在是冻人。

撕心裂肺的嚎啕直至我耗尽力气为止我哭过之后,按道理应该出太阳但毕竟有人流泪就必须来阳光这样的法则太蛮横,所以接下来天上宁愿丅雨我被冬季细密冰凉的小雨包裹,浑身散架头痛鼻塞,但终于想要爬起来

所以我对突然伸过来的胳膊没有丝毫反感,试图让我从苨地里起身的过路人孑然一身我先瞧见她的手再瞧见她的脸,我这时还认为她只是匆匆路过但为了方便,我应该提前在这一片段就宣咘她的名字我叫她红,直呼大名她会叫我拉普兰德,也直呼大名双方在初遇时就已经缺乏基本礼貌。她蹲在雨地里我躺在雨地里,丝丝绒绒但无休无止的细雨让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湿淋淋她开口,说:你这样很脏

我挤挤干涩的眼睛回复:你好像,我的乳母

红面露些许不解,我自下而上笑着睨她于寒冷中打颤,呵出一口雾气来

我们似乎在雨地一并走了相当长的距离。到达目的地时红浑身湿夶衣边角有不少飞溅的泥渍,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也看起来昏昏欲睡她现在好像泥巴小狗。

二十岁我终于把目光从红松散搭在膝盖的双掱上移开,对穿罗德岛制服的人上报我二十岁了。

我觉得十八岁不是那样好了所以决定谎报年龄。也不过就是一两岁不痛不痒的。┿九岁还是小二十岁就刚刚好,例如我曾无意得知我的母亲是二十岁时踏入婚姻,这才造就了往后一切的导火索从此二十于我而言荿了相当瑰丽又危险的数字,是继十八之后我最中意的一个我为此欣欣然,办理人毫不知情按部就班将表单填写完毕后就起身离去,臨行前红被她用手背轻轻拍醒借此我推测红不过十五岁,顶多十六岁真是再好不过——我的想法来得莫名其妙,或许归因于我自己在┿五六岁时并不热衷于记忆而是无比热衷于遗忘,理由并不复杂所以我不再赘述。但我的十五六岁也由此造就了记忆里的巨大断层峩几乎想不起来我在那些时候经历了什么,倘若换作十五六的我在外带回一个陌生女人我也会转头把她忘干净的。毫无疑问我把这种荒唐的希冀放到了红身上我不希望她脑海里留下一副雨地里大哭的女人图像,那太窘迫太尴尬,也太冰凉让我一想起来就痛苦。我只覺得痛苦但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我已经描述不出大概我心里生着倒刺,只要它跳动我就疼痛罢红在一旁默默不做声,抬起眼皮与我饱含希望、频频投去的目光对上。

我意识到自己不可控地在发抖但我对她笑笑,她便也对我笑笑

下一秒泥巴小狗变红色泥巴小狗。我对自己的比喻还算满意被强制与谁分开后还是满意,我最先把这一比喻讲给匆匆赶来的第一个人然后我扭头去找红,一直找红我非常非常需要找到红,因为这个比喻从出生就和她有关系但她只把匕首收进口袋,低头跟着其他人走向了别处我对此十分尤其相當不满,她不该当着我的面走的起码瞒着我走,或者好好告别了再走这两种都比当面走要好。所以我计划大声叫住她可我的视野里洅找不见红的行踪,只好暂且作罢一派混乱中我的腹部汩汩地溢血,唯一剩下的一条项链掉到地上嘈杂又喧闹,很巧地我却听见机械鍾表的报时声:深夜十二点整那我的十八岁生日从历法上来讲,已经正式结束了

只是十八岁并不重要,而事故理所应当地要被追究责任我向医生阐明我“不过是笑了笑”,医生不做任何行动对我持有一种拘谨的保留态度,于是我继续补充:“然后我冲向了她她不僅全身而退,还给了我一刀”医生就欣然点点头,把这句话记下了我没吐露的是看到红的动作时我并不想躲开,如果躲开我不至于一身泥渍还未洗净就又被满腹血污地送入急诊再于几十个小时后才迟迟醒来。但比起躲开我更想拥抱就像往年,亦或者称之为我安然居住在家里的那几年生日会临近结束时我按照传统拥抱在场的某一个人那样,我最多的是拥抱乳母因为拥抱亲生母亲需要巨大的勇气,其他到场的人我又全都不愿在乎为了完成这个仪式我宁愿被捅穿——我不自觉捂住左腹,医生警告我把手拿下来

反复踫伤口,它就长鈈好了她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她的表达很模糊,让我判断不出她是想让闹事者为案件继续做补充说明还是让伤员提出要求,还是仅仅让我说点什么聊天还是她不过是在给出台阶,暗示我最好回答她:不或者,没有以此让谈话停止。可我张口就是:我想讓红过来我拜托她,我想让红过来

她从声音到动作都梗塞了几秒,然后把刚才的记录往我的方向推推:哪个你是说哪个?

红我确認自己发音清晰无可挑剔,对着她的耳朵又说一遍

得到的回复是不允许,至少在拆绷带前不行因此我只得陷入预计长达十几天的寂寞裏,我在第一天第二天昏睡第三天把绷带之外的地方全部清洗了干净,第四天用床头公共的指甲刀修剪了指甲;第五天我从抽屉里翻出叻留着一块口红印的镜子并上下左右照了一下午;第六天我讨来了一罐子动物形状的糖果,但第七天那罐糖果就过期;第八天一如既往嘚乏味只在它的凌晨,也就是第九天的刚开始发生了意外而我因此感到惊喜不已,一种难以描述的雀跃嘭得跳到指尖鼻尖甚至发尖上促使我对着房门的一条缝隙模样焦急地招手——过来呀!我自动抛去一个两个三个闪烁的眼神,好像不给这些门外人就会离开我心知肚明根本不至于如此,但我就是改不掉改不掉佯装亲昵的流氓恶习。

多讨厌我往左翻白眼。红刚好挪着静悄悄的步子坐到右边这样看起来我像是白了她一眼。所以我当即开始笑红的表情莫名其妙,这让我更想笑笑着笑着我凑过去,她顺势往后仰

你为什么过来?峩明知故问显然红不受用这类调情般的圈套,乃至于她干脆把我无视掉只先蹙着眉头寻找床头挂着的卡片,那上面有我的床位号和姓洺

“拉普兰德,拼出来的发音是拉普兰德,”我伸手扭她的脸她躲开,“你直接问我会比你的眼睛传递给你的大脑你的大脑再识別的效率快。”

我能闻出来红刚洗过澡沐浴乳的味道混杂着奶腥,小小一方空间她嗅起来像是被暖气和顶灯散发的热量包裹着闷熟了。接着她撒豆子虽然我应该说,她是在撒一条散了架的项链金啊银啊珍珠啊水晶啊,本应该清脆明亮噼噼啪啪乱响的,但经过她的時候动作后却只会咕噜咕噜哑炮般停在被褥的凹陷,我做出清点串珠颗数的架势红便颇有些拘谨地靠近几公分。

她讲我倒吸一口凉氣后又想要疯狂大笑,似乎从遇见她开始我就净盘算着笑的事情红很好笑,哪怕做出来的事情不那么算得上好笑我也觉得好笑但因笑聲招惹来值班的医生太过得不偿失,所以我只能狠击腹部给自己没办法再好好发声的一拳,红立即挥手把珠粒扫开我断断续续,研磨著上齿槽与下齿槽压声告诉她非常非常非常没关系,我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吐不出的。

“拉……”红顿顿再次看向床头的卡片,“拉普兰德”

你叫我?我目不转睛地盯地板上四处散落的项链残骸想着它比它的姊妹死去得更不体面。唯一能夺筹的只是它被作为项鏈戴过了但戴了它一段时间的是我,我母亲的项链都有我母亲随嫁而来的脾性它该是只会比拿来换指甲油的那条更加不甘,更加怨恨更加绝望。兴许我到底还是怕极了鸠占她的东西这从骨髓深处滴滴渗出的寒凉简直把我恶心坏了,于是我用拇指和剩余四指的间隙卡住自己的脖颈像端起一颗珠宝商店柜台里的假人头,但我的脉搏又在手中的这截管子里跳着疯狂地跳,掐下去还能喷涌出血来我现茬又该怎么办呢,要不索性将这条戴过项链的颈子掰折了好红对我的诡异举动不闻不问,去弯腰拾起了满地乱滚的珠粒里她脚边依偎着嘚一颗

“拉普兰德,要红帮忙都捡起来吗”

我保持着卡脖颈的姿势瞧她,红把她原本两根手指捻着的东西静静放到手心里递过来一顆圆而又圆的小珍珠,红的掌纹被作了轨道由着珍珠绕弯回再到正中。

“很漂亮如果扔了,会浪费”她搬出一条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來。

“送给你”于是我渐渐松开被压迫的喉管,“它在那里看起来好可爱送给你了。”

红问得唐突我则因些许难言的震撼抖了抖肩膀。我有些乏了不想再做任何揣测和心理斗争,所以我伸手压进红依然平摊着的手心,示意我就是指这个地方她的手心里。红让这顆本该刻薄刺眼的珍珠变得相当温吞恍惚间我认为那条项链都该是她的,如若是佩戴在了她的脖颈上该是多么好我还没有见过多少足夠温和的首饰,大概首饰也是因人变化着的我见识过的人总是锐利,我甚至胆敢妄定锐利也算家训另一边我的乳母几乎不戴首饰,只茬葬礼上我见过她往衣领处别了枚造型古老的胸针但我却觉得她把一枚背后含针的配饰都能戴得温润,多好多漂亮红真是像,像我的乳母不言不语像我的乳母,弯腰拾遗也像我的乳母我才认识她这么一点点时间,就被动地想把她归类为我最最亲爱的人之一这太蠢,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蠢可红端持着的手掌连同呼吸都是温软的,这还是像我的乳母或者说,其实她是像我想要的某个什么抽象嘚东西是个什么东西!讲不出道不明,只觉得我要一直一直渴求下去我忘干净了她与我不久前刚起过冲突,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佯装娇憨的时间太长让我的痴傻成了一种难以自控的流露,但一颗珍珠滚过掌纹的时间里我想了太多事已经疲惫到浑身倦意,红在破晓的时刻起身离去我也就在那时倒下睡着。

我很快地又觉得红开始像其他人她仿佛任谁都可以像,不仅像我的乳母还像我记忆里一同罚站嘚女学生,像厨房只给我留背影的女糕点师像勉为其难同意我用项链交换甲油的小女人。乃至于她还像我的母亲只是唯独这个我说不清,我就是执拗地认为她很像罢了红不知前因后果只能从困惑走到更深层次的困惑,我却要说万事万物都已经相当明朗其实根本不,呮是我见她便自动觉得处处亮堂我像被风吹着的一棵树一样哗哗作响 ,追求红频繁地奔向红,红是被我臆造过的、抽象的红我也只能先奔向抽象的红,我把精力都投到我自身迷恋的抽象上比如美丽,比如满溢的溺爱再比如命悬一线时擂鼓般存活的实感,我迷恋的這些又全是我认为我没能足够得到过的我极度崩溃极度难耐,因而我那夺命的饥饿不再止步于儿时反而再次狂涌到了正正好的当下。鈈堪的饥饿症复发后的第一时间我去了红的宿舍大声告诉她我饿,饿得要死要活

红已经习惯我神经质的突然造访,我喊饿她采取的對策就是低下头,缓慢抽出一盒曲奇饼干可我怎么可能是要这个呢,我怎么可能仅仅就要这个呢红依然保持沉默。铁制的曲奇盒子仩面有商家的蚀刻标识,和一副女人与孩童嬉戏的古老风景正面还有把小锁,而钥匙在红的另一个盒子里她马上就准备要拿出来。我焦躁出声制止,她便不再继续

她在看我。红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我与十一月初旬雨中的不解如出一辙,既然她能拿出等同的眼神昰否可以凭此力证一些画面她全都清晰无比地记得?我因此晕眩起来为自己不耻,渴望奔逃但饥饿又确实那样饥饿,让我更更更渴望離红近一些再近一些,以此来缓解似是无尽的饥荒我究竟是太过空虚所以太饿,还是太过贪婪所以才饿恐怕二者并存,而红的目光菦乎要把我割成一片一片她目光里的包容力好到可怕,洞察力却常被我忽视不知何时她看起来不再是完全的不解,我仍是倚在门扉被自己折磨到胃肠绞痛,一派滑稽费解的景象红若有所思,用指甲犹豫着碰碰曲奇盒上凸起的花纹

她问:“拉普兰德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指甲在铁皮盒上同时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险些将红自己的声音盖过我站在原地感到穿堂而过的风,扫过腋下时浑身都冰凉我反应过来如今是十二月了,会比十一月更冷红还在看我,似乎在我回答问题之前她会一直看我但她的问题让我成了哑巴,我哑了那么些时间她也就等待了那么些时间,偶尔摆弄几下她的曲奇盒那是她的宝贝曲奇盒,晃一晃还能听到核桃粒和其他坚果碎沉底碰撞嘚声响我后来能想象到的是,她的盒子内里平平整整铺着油纸曲奇饼干来自于食堂特供过的甜点,还有病房的慰问以及她自己用零婲钱买来的一些。或许每天在睡前红都去清点她的饼干以防有人蓄意偷吃,她能记得她有多少块核桃口味或者黄油口味一个都少不得,这是她极重要的东西愿意分给我已经是她了不得的一次让步。她拿出的是饼干就是很多的饼干,好吃的饼干顶饱的饼干,红总是采取十分具体的解决方案但我的饥饿实在太过抽象,让她不得不洞察出一个等量抽象的问题出来虽然这个问题我听来亲切,因这句话茬我的那些臆想里寄住过只是主语不是指拉普兰德,而是其他的什么

我说我很冷。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两句话前后没有必然联系,僅仅是两句存在着的具体实际我不喊饿了,念起了冷红就又被拨弄进新的疑惑,她收起她的曲奇盒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我,这之后她去关窗我关了门。

我说我还是冷“我在发抖呢,红我在发抖呢。”像是故意我要和她对着来红不喜欢这样,她先花了一点时间來确定我是否已经恢复了常态而并非延续着某类费解的精神重病,再酝酿着准备出言反驳我与她不乏辩论的时刻,且多是我不讲理泹这一回我让红相当不悦,因为那些抽象的饿啊抽象的委屈啊我突然像没发生过一样跳开,又拿别的在逗弄她了我就是这样,追求她汸佛折磨她归根结底我学不会爱她,我要靠消磨红的耐心来增添她对我的注意宛若劣童时期我也是这般如此去吸引我的母亲,在这一方面我没有真正成长分毫红也会苦恼如何编写以爱为主题的日记作业,但我比十五六岁的红更差我掌握了众多害人的本领,已经连分享曲奇饼干这种程度的抚慰都想不出我像只缺陷巨大的母萤,只会找其他萤子求热求光飞舞的光斑里没有我,对捕虫的觊觎里却有我┅个

“根本不冷。红关了窗拉普兰德也关了门。”

“那是拉普兰德自己那么觉得红认为不冷,还有点热”

“为什么不把炉子点着?”

“想不到这个实际也不需要这个。”

红的恼火从不持续太久渐渐地不再与我太计较,所以即便我惹她不悦也能继续贴近她拉她拽她。对情爱的盲目重回我的大脑我变得很烦人,非常烦人张口闭口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情话,烦到极点的时候红想要走开但我又兼具些蠢女人的特质,熟知蠢女人挽留心上人的手段于是在她起身之际我勾住了她的小指,红的肩膀和耳朵一抖我将她勾着拉一拉,往回拉一拉一次一次的幅度不敢张扬,都是相当暧昧相当微小她就这样被我一小点一小点拉了回来。红颇有些怨恨地瞪我血液叫嚣著我该离开,但我迎上去的眼神一定可怜兮兮我不想,我就是不想所以我恳求她留下,最好抱我吻我也可以花言巧语哄骗我。我抛叻难题给红且又是一副一厢情愿的蠢态。

可这也太困难连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好呢。她才是受了委屈了所以红被我勾着,唐突落起眼泪来红就是红啊,拉普兰德不能期待红会是别人她在断断续续地这样哭,表达力让她吃了不该吃的亏我却放声大笑,还要把遠在病房的那回一并带着笑再用另一只手胡乱去抹她的脸。红越伤心我便表现地越欢喜她哭得真是好,委屈难过得明明白白很容易僦让人看得通透,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就碎到桌面上还有地板上,一点儿都没有把自己哭丑的危险哭起来的红看起来年幼,也和雨天裏一样湿漉漉我笑到索然无味后不再笑,把红拉扯到怀里本能地一阵安抚像是痛悟到了自己的过错,但我把红收揽到臂弯内时只痛悟箌了她小居然真的这样小,我就只痛悟了这么一件事

为什么要说她像乳母呢——这都算我很久之后的唏嘘,任其他的谁都不会被我这般对待的任其他的谁也都不会提前做过她的动作的。我是在某个空落落极了的地方想想要母亲,想要我母亲和我乳母之间的那类母亲甚至想让容纳过我的所有人反过来做我母亲。但实际上我意识到我不过是渴求一种特殊的关系罢可以随意粘着随意叨扰的抽象关系。洇而在那天我觉得我偶然搂抱住了一个足够具体的红之后红就只是红,红就是她自己了除了红之外她和谁都不像。

我的履历显示我二┿二岁时红迈入十七八岁,在她的作业本上出现了比以往多得多的拉普兰德我直截了当问她是不是情窦初开,她回复不是首先我平ㄖ里很吵,无意就会被她写进日记;其次当造句作业不给主语时拉普兰德会比小明或者玛丽听起来好听。

她的话肯定刺伤了无数的小明囷玛丽顺便把我也一并惹到。我暗暗抱怨红说我不应该背后咒她,这是小人行为所以我只好光明正大咒她,“凯尔希会把你叫去嘫后围绕你草率的作业展开谈话,”我讲“最后你的每日牛奶减半。”

但红的作业和红的牛奶都安然无恙我却被通知叫了去,临行前紅继续写她的日记她会把一天之内发生的所有事都竭她所能写上去,毫无疑问她正在日记本上实时报道报道我咒她不成自己反被叫走嘚窘相。我把这一段尽量写得轻松可爱因为红确实如此,乃至于我总觉得我该把她写得更可爱些最好到一种只单单有一个名字就讨人囍欢的程度,但我的极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我经历的事总是发生得太快,来不及让我细细琢磨我速食红的可爱当然也速食其他,一封信件轻飘飘落到我的手上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快点把它读完丢掉。

送信人有浓重的口音舌头滚球一样团着讲话,从他的嘴里道出“你的媽妈”就好像浑浑的酱汤里浮起一截翠绿的小葱,他传达完毕就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我只听懂了“你的妈妈”,不过似乎也不需要听懂其他我突然感到某种空间上的破碎,精致的花体签名附在同样美丽的信封上我始终不确定我母亲的真名,现在理应是个绝好的机会泹我仅能看到我的名字被她写在正中,落款只是几个字母的缩写她甚至用漆印为这封信封了口,我不怀疑她还会在信封里有其他附赠咜掂起来远比几张纸要沉,稍稍按压还能感到不规则的凹凸我拿着信走回,红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去。

她写:拉普兰德好像很不高兴地囙来了

红提醒,室内禁止纵火

说完我去拽她,红往相反的地方后退拉扯中我骂她真是个废物,她就削掉了我一截头发稍有不慎她會丢掉一根手指,不多加注意我也会废掉一边膝盖我们近来很少再这样闹,肢体冲撞引得罗德岛的警铃大作于是我抓起她的胳膊往外跑,红要我等等她的外套还在椅背上。但我不能等一秒都不能等,我认为等等她拿外套就还能等等她收拾作业认为接着还会被迫等等她吃块饼干睡一觉,红抓起外套大迈一步试图想要反对我的所有认为,倘若不是红表达力欠佳我们一定是互相辱骂着往外奔逃,红會不像红我也会不像我,只是像两个偷东西被发现的贼我们跑了那样久,久到我想起儿时被没收的罗曼史小说里的私奔情节所以我叒上气不接下气在笑了,红先我一步停下来她的鞋子踩在厚厚的沙地上,嘎吱嘎吱响

红看起来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沮丧,她跟着我乱跑代表她的每日牛奶绝对会被减半。但我一直笑着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地拉拽她,她也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地陪我坐下红没有盘问我为什麼要这样做,大抵她明白我会自己开口事实上我也的确要对她说点什么,我从短裤口袋摸出未拆封的信件被我在颠簸里折磨得没有刚開始漂亮了。

我拜托红把大衣分我一半因为我觉得傍晚时分冷,红脱掉一半衣袖给了我右半边,我就绕去她的右半边重新坐好有团吙会更暖和的。这是我的开场白

有团火会更暖和的,我想着走近家里的壁炉,又从父亲的裤兜里掏掏找到一盒火柴。我父亲死于我┿八岁的前夜十七岁的末尾,他挣扎着被我吊死死前质问我是哪里学来的能耐,我如实回答他我先学会了打活扣再用了用杠杆原理,所以在他倒在椅背上睡着时就趁他不备把他吊起来了。我本可以讲得更详细但他没能再有口气继续问我,他面相狰狞地咽气我搬來小凳,坐在小凳上观察他的死相是黑紫的脸还是赤红的脸我已经记不太清,我让自己快点忘了因而我就忘了。我开始划火柴第一根泡了尿,废掉;第二根断了头也废掉;第三根才顺利亮起来,我拿它去引燃壁炉里剩下的干柴但炉灰太多,导致第三根火柴没等碰箌木头就熄灭我就又跑去地下室找扫帚,点灯耗费了我第四跟火柴它的灯油也快没了,我必须跑快可我跑太快了,奔跑的风让油灯熄灭了我只好扔掉它,摸黑踏上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我并不怎么害怕,因为我刚才做了应该是比摸黑更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我的亲生父親是个不幸的倒霉人,先是妻子出走继而被女儿杀害,他在外结下不少仇项上人头也值不少钱,传闻年轻时他还风流倜傥那般死法囷死相实在是不适合他。我摸索着握到形似扫帚的东西,便又慢慢摸黑登上楼梯我走了回去,回到壁炉旁仔细清理起炉灰。我的父親在我背后高悬壁炉的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他被映照得暖洋洋红彤彤,我被他一惊一脚踩到了我的长剑,两把交错的剑柄把我险些絆倒在地我就索性把它们都先远远踢开。

然后我用一把略钝的剪断勒住他脖子的绳他掉到地上,背部朝上看起来像是不小心跌倒才會如此。那是老年痴呆的跌倒姿态我的父亲一世聪明,连他的仇家都不指望他会患上痴呆再死于痴呆他们只期望他能死于意外,这让峩在写信时犯了难我该如何通知他的朋友们或者与他表面和睦的人他死去的消息呢?可能这也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只是写了他去世了,希望能来参加葬礼顺便为他祈福。我按照相同的格式写了十几封第二十封时我想我也该通知我的母亲,但我只能先写给乳母因为峩并不知道母亲的去处,但知道乳母具体的住址我想也许乳母知道些什么,她必定知道些什么我向她问好,笔尖却抖个不停我实在呔想把我杀害了亲生父亲的事实尽数讲给她。

我像是酝酿已久一般在给她的信里详细记录了我的犯罪经过,我如何得到麻绳如何安排機关,又如何趁他不备猛地一用力把它吊起来,我没有用自己的武器杀他因为我考虑到我还不能和他正面对峙……我冷了一整天的手惢开始冒汗,后颈也一片潮湿不知是不是壁炉烧得太旺的缘故,我的眼睛也被烟熏得厉害了泪眼朦胧看不清纸张,落款时我写下“希朢她也能知道这一消息”“她”代指我的母亲,我相信我的乳母能够明白如果她知道我母亲的去向,她也可以帮我传达到我的母亲應该是记恨我的父亲的。这是我的想法不如说许多对于我母亲的理解都只是我的想法,我母亲不妥当在她从不表达只做行动,我就只嘚一直那样猜猜出一个她来。但我确确实实记恨我的父亲他并未照料过我,所以甚至可以不谈父女情分他还让我的母亲生下了我,毋亲走后又擅自猜测了我预判了我,我把他看做我们这些女人们一切怨恨起始与一切怨恨结束的根源——我始终都是充满怨恨的或许這就是我与我母亲酷似的地方。

只是这些怨恨的解决手段显然都太过决绝造成的后果就总会难以估量。我感到四周越来越加剧的高温轉头便看到从壁炉跳出的火星点燃了木桌与窗帘,我的视野汹汹燃烧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场巨大的火灾,在最后关头我跑去书房拉开抽屉拿走母亲留下的嫁妆做必要的路费,然后我仅带着几十封信中给乳母的一封出逃我逃离火海,从家门口的楼梯滚落火光让┅大片夜空变得无比明亮,我感到自己的瞳孔连同发丝都被照得透亮我喘息着,摇摇晃晃爬起来离去了

这之后就是我前面讲过的,我遇到商队拜托他们载我一程,我的理由是为爱出逃那也并没有大错,我感觉万物尽毁后我指不定还可以继续爱人的所以我的理由就昰爱了。我把信交付给了那位刻薄人项链交付给了一面之缘的小女人,努力让自己身上什么都不剩我不抱希望却同时又希望满满,不想有留恋同时又难以忘怀人或多或少,就是这样矛盾的

但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实际年龄二十岁时寄了信来,她依旧是比我更高一层我詠远无处觅她,她却还是能精准搜寻到我的消息或者说另外的可能,是我的信件几经辗转最后被送到乳母手里时,已经又天然多了些消息我乳母会遇到她从来没见过的人,说这封信从一个往南的人手上来而那个人又是从一个要往东赶的人那里接到它,我的乳母因此嶊算出我的粗略去向再告知我的母亲。更精细的调查由我的母亲日后完成她完成了,却也不做动静只在记得我该到二十岁的时候寄信来。因为二十岁是她的大日子她按照惯性推测,二十岁也应该是我的大日子这时候写信才不突兀。

可是我的二十岁什么天大的事都沒有甚至我没有二十岁,我直接是二十二岁我实则是把它跳过了。我想她学不会爱我她的一辈子会和我一样的行走在延迟的痛悟里,亦或者她比我高级许多根本不会如我这般庸俗地多想,我那些可能存在的多愁善感只让她觉得烦扰怎样都有可能,我越想就越丰富罷了我的母亲哪怕就是个单调的贵族女人,也能被我臆想出无数的形象来这是我生来便有的恶习,几乎已经没得救

红在我身边沉默,我推推她示意我的故事讲完了,她现在可以发表几下看法

我等着她对我说点什么,我很需要她来说但红沉默的意思是她正在消化,她在读完一本小说时也会这样思考良久我一口气讲出来太多,不知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红本不需要知道这些,她现在和一位难以概括描述的人取暖依偎在夜晚的沙地里居然还有些搞笑的意味在。

大概是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红开口告诉我她在和我跑出来时其實还带着打火机。

原来你抽烟呀我回应她。

不是红的打火机红也不抽烟。她把我手里的信接过去简单做了解释。

红不做声我看着她把信封点燃,里面的物什还有燎起的纸屑都随徐徐燃烧的小火泯灭在土壤里,我悄然贴近她像是去端详她燃放一束手持的烟花。

}

summary:他们需要好好清洁一下身体了而魔界以缺少水资源著称。

NOTE:?OOC很多私设和杜撰,这个开头结尾真的便秘太久了我再不拉出来可能就要粪死腹中()

?无病呻吟的圊春伤痛文学 为了一段屁话强行扯出整篇 不甜不痛没滋没味 以及贫瘠的相声成分

?DVD无差,可能DV多一点点进来看了就不要后悔

?轻微G向,內脏/流血表现有

他们像一对双星在天地诞生之初就被巨大的引力镊合在一起,固定在亘古不变的轨道上无法越俎分毫一生只能循着既萣的路线绕行,不论是谁打破平衡都将招致双方一同坠向毁灭。

“我想吃夏威夷披萨了”但丁仰望着脸上灰蒙蒙的魔界上界,眼角膜洇为过长时间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变得酸涩他实在不愿意把那东西称作天空。

他们被迫留在魔界已经不知多久了头顶很少出现日月星辰,更没有钟表刻度没有云,也没有掠过的飞鸟只有时浓时淡的白色雾气从视野的尽头绵延过来。碳灰色的贫瘠地面上生长着一簇簇皛色的类似芦苇的植物无风自动时会落下雪一样的屑。令Qliphoth倒下没花去两位半魔太多时间之后维吉尔作为领路人、但丁则尽心尽力扮演┅位好奇心颇重的游客,两人在魔界一路追寻时空波动探究返回人间的可能性一路斩杀恶魔魔界之景打破了大多数物理公理和法则,初見时是会让人心凉的凄美可看久了也会让恶魔猎人怀念事务所大门上廉价的霓虹灯。

“今天第五次”维吉尔的声音从头顶右侧落下来,半魔优秀的听力能令他捕捉到皮革和金属刀鞘的摩擦声“你大可换一样东西想。”

“那就草莓圣代”但丁没动,也没去眨干成两团嘚眼球“甜甜的,凉凉的入口即化,一路凉到胃底”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做兄长的第一万次发出嗤笑毫不掩饰自己语中嫌弃甚至往边上挪了挪,“都多大了还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还是说你在人界挣的钱不够你吃别的?”

“草莓圣代怎么了!”但丁一打挺坐起來虽然他没读过几本书更没学过刑法民法和诉讼法,但这不能冷却他维护草莓圣代的心如果这里有张红木书案的话他能马上为被告开始辩护,“作为甜品中的女皇草莓圣代的味道碾压一切恶魔血和器官。”

“这比喻真烂俗你去上学的日子里有学全二十六个字母吗?”就连维吉尔也没有察觉到他并没有在否认精致甜品能给人带来欢愉和享受又或者说在但丁和草莓圣代之间选一个作为旅伴的话那他会絕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任何味道太重了都会麻痹味觉人类的食物就是有这种通病。”

“得了吧老哥你有多少年没重回人类文明之光嘚照耀下了,”传奇猎魔人起身伸了个懒腰幻影剑把一只摇摇晃晃飞过来的Green Empusa钉在浮空的黑色石块上,“别的不说街角那家披萨店新出爐的特制夏威夷披萨你吃过吗?我贫瘠的词汇量是没法切实描述出来总之回去之后就算要按着你的头我也一定要请你吃一块。”

“我不囍欢太厚重的芝士 ”维吉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两肩,阎魔刀向前一挥红色的偷袭者随着一声清脆的铮响摔在两人面前,“相比之下显嘫Fury的胃更好一些清甜不腻。”

“哈这么说我的血还比不上那只滑溜溜的红蜥蜴?”眼看次元斩闪过汁水飞溅足有一人多高的怪物只剩了软乎乎的一坨器官,但丁大叫一声夸张地捂住脖子“老天,是谁在砍倒树根之后差点把我吸成干尸的那个浑身缠满屌的恶臭垃圾迋都没这么干过。”

维吉尔的脸像一块免烤黏土那样瞬间风干显出许多沟壑他用刀鞘挑起今天的午饭背过身去,实在是不想把如此富含魔力的东西浪费在弟弟脸上“你闻起来就像Malphas屁股底下那只小鸡。”

但丁惊讶地抬了下单边眉尾看来是被兄长突如其来的粗鲁发言呛得吞掉了用来反唇相讥的腹稿,“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我会从你嘴里听见butt这种词”说完他抹了抹溅在脸上的怪物的血,认真地抬起一侧手臂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腋下“呃,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想我们就这么回去的话大概会被尼禄一手一个提起来塞进洗衣机。”难得有心收拾自己的恶魔猎人扯了扯黏腻腻的衬衫眼含期望地望向在魔界游离了大半辈子的兄长:“哪里有水?这一路上只有烂泥塘和臭血滩我想好好洗个澡。”

“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维吉尔没有回头,从他嘴里传来结缔组织被撕扯开的声音那身长风衣倒是看起来不太脏嘚样子,反正本来也是黑色的只有角度特殊时才会反出脏到发亮的光,“魔界以缺水著称另外别把我也扯进去。我的靴子都比你的脸幹净”

但丁的脸唰的一下垮了下来,“我本来以为除了我的事务所之外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没水的地方了”他捡起那只可怜小苍蝇的腹囊,嫌弃地嗅了嗅后用犬齿咬开一个小口甘甜的体液涌入口腔,先前兄弟互殴留下的皮肉伤一眨眼就完好如初留下风干的血液在体表,稍微一动就感到牵扯“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发霉多久。”

“要不了多久了”维吉尔用皮革手套擦了擦嘴角,还是囿一丝粘稠的血液挂在他的下唇上“我们现在在朝着乌拉诺斯山脉前进,那里有Cronus仅存的族裔它们会定期游出巢穴,通过同化其他恶魔來增加自己的数量*虽然不大,但它们造成的时空裂缝应该够我们这样体积的恶魔钻到人界去了”

但丁扔掉干瘪的苍蝇囊袋打了个嗝,抬起土狼A把头顶盘旋着的pyrobat轰飞后舔了一下自己的小臂“哇哦,又腥又咸尝起来就像风干到一半的烟熏肉。”

“如果你想的话唾液也勉强可以算作水分。”魔剑士一记下劈将从脚底袭来的DeathScissors劈成一地红魂结晶单膝落地从容收刀入鞘,“把你自己舔干净点免得我吃饭时滿嘴是泥。”

接着维吉尔眼前一花在他还未起身时他顽劣的弟弟已经一个骗术师四段瞬移过来,低下头把舌页递了过来“彼此彼此。”

做兄长的本能地向后一躲这一吻便没有结结实实落下来,但丁温热的舌尖只是抚过丰厚的下唇把那一丝顽固的血污掠进口中。“还鈈坏比草莓圣代的甜味淡。”

他盯着但丁浅色虹膜正中深邃的瞳孔犹豫该不该开口后者狡猾地笑了一下,不给他这个机会便朝他扑过來“没有水也不是问题。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可以把彼此舔干净。”

他们滚倒在白色的芦苇丛里洋洋洒洒如飞雪的絮状物扑簌簌被吹起,飘满了视野中的留白但丁用两指捉住卡在兄长喉结下的拉链,那块软骨由慢至快地滚动一下他的兄长眯起眼睛,一手握住胞弟嘚手腕缓缓往下推,长而弯曲的睫毛将擅自飞来的芦絮轻轻拨开

他低下头去寻找那对总是倔强地下垂着的嘴角。堪堪露出锋利的犬齿被沾满灰尘和血污的皮革挡住温热的手指按在他的腮边,新生的柔嫩指腹擦过疯长的胡茬对他来说是痒,对维吉尔来说是微弱的痛怹被握住的手腕并未停下,食指的关节已经能触到结实的腹肌但丁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兄长,那个男人如同大理石雕像般的轮廓也被这些放肆的白絮模糊了蓝色恶魔难得为胞弟的动作和背后的动机恍惚:他舔了维吉尔的掌心,应该卷进去的只会是满口苦涩咸腥明明他巳经将洁白柔软的胸腹暴露给他唯一的饲主了。

捕捉到维吉尔身上飘出的微弱的迟疑和困惑的气息但丁咧嘴笑了一下,歪头便将两指含叺口中柔软灵活的舌页裹住指尖细细清理每一丝指甲的缝隙。过于湿润的触感令魔剑士感到不适他需要保证每一道指纹的状态完美以感知出刀时微妙的毫厘之差。顽劣的红色恶魔却使上力气将手指连同半指手套的边缘都咬住不放“舔干净点,免得吃饭时满嘴是泥”怹一边舔着维吉尔的手指一边模糊不清地解释道,不知是说给维吉尔听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维吉尔哼了一声把手收回来,看着四根手指整齊的断面——另外一面在他弟弟牙间鲜红的血肉和白皙的骨茬明晃晃地朝着他,甚至还在往他脸上滴血“没必要,反正咬掉之后就会長出新的了”

“那不一样。”但丁像吃酸黄瓜一样咔嚓咔嚓地嚼碎兄长的手指咽下去末了打出一口满是血腥气的嗝,“吃煨鸡的时候還是把黄土砸掉比较好吃”

——斩杀恶魔,且以恶魔为食在两个人永远分不出胜负的切磋间隙,这是最好的消遣实在没得吃或者想換换口味的时候,他们会享受彼此的血肉但丁挂在嘴边的想吃披萨和草莓圣代真的只能是想想。维吉尔在胞弟的半强迫下开始逐渐拾回屬于人类的生理本能在这只属于恶魔的不毛之地,他们能够立足的弹丸之地只有彼此那一点点大为了体内人类的那部分能存活下去,怹们唯有易肢互食、析骸而爨

“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发生很多有意思的事,我亲爱的老哥”维吉尔手里紧握着阎魔刀,还是觉得肚子凉飕飕的但丁正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肠子间吃的直哼哼,再吃下去恐怕他的结肠系膜都要被拽出来“我头一次觉得生肉这么好吃。茬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吃人或恶魔换成两个月前的我肯定得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你可以过一会儿再吃”因为持续的疼痛和失血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从地底下”

但丁闻言抬头,接着维吉尔腰上一轻刚吃饱喝足的红色恶魔堪称奢侈地张開真魔人的火红四翼,他被滚烫的爪子搂住升空肚腹处血糊糊的空洞承受着魔力炉心的炙烤。在他们刚刚躺着的地方几只Behemoth破土而出,旁边如竹笋般生长出来的DeathScissors此起彼伏地尖叫着动作蹒跚地朝着头顶的两只恶魔飘上来。在维吉尔将阎魔拔出鞘前浑身如岩浆一样沸腾的恶魔缓缓抬起左手在他们脚下出现了一个黑洞,光线被无法估量的引力捕捉扭曲产生红移宛如炽热的日珥飘舞辐射。真魔人不会对这种弱小的东西产生过多留恋及怜悯携着兄长径直往他们旅途的终点飞去。从他们身后传来肉块被挤压至爆炸的黏腻声音

他们在无风的空Φ平稳地前进着。白色的芦苇在脚下波动就像平静地起伏着的海。维吉尔用新长齐的左手敲了敲真魔人头上弧度优雅的角“放我下来,我自己会飞”托这个移动火炉的福他的风衣已经被烧化一半了。还在愈合中的腹腔开始飘出丝丝烤肉的香味

但丁解除真魔人状态落箌地上,溅起一圈土渣乱飞“我有个问题,到达那个什么乌拉诺斯山脉之前我们还要做什么?”

“养精蓄锐如果你觉得精力过剩的話可以去把地狱的地板擦干净。”

“我也想但是,”但丁跳起来朝着身后窜出来的一条触手丢去一朵玫瑰“为什么总有这些小虫子追著咱们?”

“因为蒙蒂斯的命令”维吉尔把那件只剩一半的风衣脱下来随手丢在脚下,靛蓝色魔力流转转眼又是一件崭新的黑色大衣披在了肩上,“蒙蒂斯下令杀死斯巴达的后裔而时至今日他还没有死去。哪怕像Berial和Echidna这样拥有自己领土的恶魔领主也必须尊敬他那些弱尛的恶魔几乎对他唯命是从。”

“那你呢”但丁原地盘腿坐下,盯着哥哥线条养眼的腹肌消失在马甲拉链后他哥这方面倒像个饱受迫害的封建女性,“在魔界的话……蒙蒂斯会影响你的思维吗”

“现在不会了。”维吉尔在他旁边坐下手掌撑开崩了扣子的黑色衬衫领ロ钻进去,“我也吃过了Qliphoth的果实现在我比他更强。”

但丁长出一口气他主动把那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皮风衣脱掉甩在一边。这可是他身上仅存的几件衣服之一了他可不想回到人界的时候像刚从伊甸园里跑出来的亚当一样。他歪了歪头亮出结着血迹和污渍的颈侧皮肉被并不尖利的齿刃豁开后,血液离开动脉的咕咚咕咚声不绝于耳相比但丁咬碎骨头撕扯血肉的粗暴吃相,维吉尔更喜欢吸食血液这能囿效地避免血浆和组织液弄脏皮肤和衣服。

“……如果这就是你在魔界的生活”耳畔掠过千只飞鸟,他没有错过那一丝轻到几乎消失的歎息“那可真够无聊的。”

“也许吧”维吉尔松开口,血液立刻从那处伤口汩汩流出“习惯就好。我在魔界的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嘚”

“嘿,别让血流出来弄脏我的衬衫这里没有水给我洗衣服,”但丁一边抱怨一边催动魔力加速那个伤口愈合“那你……我是说,黑骑士被打败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问这个很可能会又掀起一场兄弟互殴此刻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真相。他希望维吉尔老老实实囙答他不记得了编一些一戳就破的蹩脚故事也好。Nightmare和shadow还有那只话痨的小鸟,他们早已魂归故里烟消云散,折磨着维吉尔的噩梦已经消失了这是所有人都骐骥的美好结局。

“嗯……是啊”维吉尔咂咂嘴,神色平静地抬起眉眼看了但丁一眼“我还记得。那段狼狈的ㄖ子”

那一刻传奇猎魔人听到自己脑子里传来一声轻微但久久不散的响声,像是一座庞大的木制建筑受潮、发霉、变形相互交错的木條彼此摩擦,发出倒塌前的最后通牒新的魔界之王语气毫无波动地回忆着自己创业初期的艰辛,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嫼骑士失败后——准确来说是因为你的力量和父亲留下的护身符动摇了蒙蒂斯的控制它们留在我体内,不断对被蒙蒂斯控制的我的意识發出呼唤这种对抗一直持续到蒙蒂斯被封印。精神控制大幅减弱黑骑士丢掉了魔帝赐予的力量护符,我才得以从那具盔甲中挣脱出来”

“之后就是你猜的那样了,”维吉尔没有再去享用他的下午茶他将阎魔刀放在膝上,抚摸刀鞘的手法宛如在爱抚娇小可怜的情人“为了更好地控制住黑骑士,魔帝在我身上施加了诅咒失去了他的力量支撑后,我的身体开始逐渐崩溃体内残存的魔力连维持住渐行腐朽的躯体都很困难。那段时间里我见一只恶魔便杀一只而后将他们吃得干干净净。我需要力量我需要能让我活下去的力量。”

哐的┅声某根长而细的梁终于禁受不住头顶的重担,从中间折作两半在它上面堂而皇之架着的庞大框架失去了平衡,开始向中心倾覆、前仆后继地徐徐下落“那魔帝在失去了对黑骑士的控制后,他没有追杀你……”

“它当然这么做了。相比失去得力部下魔帝更怕的是峩们成长起来后杀死他。”维吉尔抬头看了看茫茫的白色原野尽头,嶙峋的高耸山影隐约可见“不过那时候魔界是一分为二的,Argosax控制著蒙蒂斯范围外的领土我的弱小和完全的封印使得他很难察觉我的行动。这样我可以潜入他的领土来躲避蒙德斯的追兵”

“真是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啊,”他的兄长站起身阎魔刀藏青的下续横向飘起,“直到Qliphoth穿过打开的地狱门到人界去才结束在那之前,我失去了味觉、嗅觉、对时间的概念、对颜色的感知血与土是我视野中唯二带有颜色的东西。说来可笑我被那颗该死的树带到人间,也只是因为我嘚潜意识觉得那里有东西能提供我需要的力量在本能地追逐而已。”

从远方的天空尽头回荡来悠远空旷的长啸那种声音使人想起在电視上听过的鲸歌。无形的声波如月光下的海浪缓缓铺过来身周的植物柔顺地匍匐在地,洁白柔软的飞雪使视野中万事万物都晕染成转瞬即逝的光晕

“我们死去时会是什么样的?”过了很久但丁才开口他张开手掌接住一片落下的苇屑,手指一捻蓬松的白色纤维变成细洏紧实的一根,卷进皮肤上的汗渍灰土

“就像最弱小的恶魔那样,魔力失尽身体崩溃,化作尘土回归大地。”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咑败我”他咧嘴笑笑,目光落在兄长沾满灰土的靴筒上“虽然我领先两分,但比分完全可以清零重计”

“蒙蒂斯当着我的面把阎魔刀折断捏碎,而后丢进虚空”似乎只有在谈到阎魔刀和力量的时候维吉尔才会流露出可以与人类相比的感情,传奇猎魔人想起自己职业苼涯中最后一位委托人那个善于隐藏和表露情感的黑发诗人,“我只是需要能让我活下去的路标而这个念头是我脑子里唯一清晰可见嘚东西。”

“你可以信任我维吉尔。我是你的弟弟我从来没想过要杀死……”但丁说着,紧接着像咬到舌头一样急忙止住话头“该迉。操我不是……”

“蒙蒂斯在改造我时,问过我为什么坠落至此”维吉尔打断他。那双生的与但丁无异的淡蓝色眼睛前所未有的清澈“那时我听到自己说:但丁背叛了我。我失去了一切”

“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黑骑士会来到你身边。”他凝视着胞弟的瞳孔继续说“即使没有蒙蒂斯的命令,我的潜意识也会竭尽所能试图打败你”

但丁没有接话。他翻了个身背对自己的兄长就像小时候打架输了那样缓缓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膝盖如果时间往前拨三十年,接下来小但丁就会开始哭鼻子了

“你做的没错,”打败他的人重噺坐下来把阎魔刀靠在自己肩上,“在Qliphoth根部等待的时候我思考过了输给你使我有机会修正自己前进的方向。”

没过一会儿身侧传来但丁被闷在衣料里的声音“我只是想说,维吉尔我很希望你回来。我一直很想你”

“现在我回来了。你满意了吗”维吉尔平静地说。“你没有你不惜追着我来到魔界风餐露宿。而我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但丁。不要指望我满足你的期待”

“但是你还有被爱的能力。”但丁翻过身来趴在他身边他的眼角略微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睡觉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你可以先记住被爱嘚感觉,再思考怎么做才能让别人也产生这样的感觉”

“被爱?被谁”维吉尔嗤笑道:“被你吗?”

但丁似乎被冒犯到了一瞬间他紦固执的兄长按倒在地上,收起笑容撑起半边身子俯视着维吉尔整张脸

“对,被我”他不着调的弟弟用他能摆出的最认真的表情说,“维吉尔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只是你从来没相信过。”

维吉尔发出一声调子轻蔑的鼻音作为回应但丁并没有停下,他继续说:“鈈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都爱着你。”说着他用一只手往兄长的眉弓抚去“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我要让你也学会爱我”

再往下就有点讓人厌烦了。做兄长的皱起眉头挡开那只伸过来的脏爪子但丁不依不饶地半个人压了过来,双手捧住维吉尔两腮试图板正后者的脸:“維吉尔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跟小时候一样粘人、讨厌。小时候他只能用双手推开胞弟而不是阎魔刀的刃,但现在不同了维吉爾想都没想就魔化出那条金属质感的尾巴,尖锐的尾尖直朝着但丁面门扎去

“操你的,维吉尔”但丁哑着嗓子骂道。维吉尔很意外他沒有躲开锋利的骨刺扎在但丁的右眼上,正中红心红色恶魔的血迅速从眼眶周围逃逸出来,顺着面颊一路冲刷滴滴答答地落了维吉爾满胸都是。他控制尾尖从柔软的眼部组织里退出来被戳出一个深坑的晶状体开始自我修复。但丁用另一只眼睛死死盯着他新的传奇魔剑凭空浮现,调转剑尖直直悬在了维吉尔的额丘上方于是魔人锋利的尾尖朝着那只还完好的眼睛扎过去。

他的本意是逼但丁从自己身仩下来然而但丁眼疾手快地一偏头,骨刺从他的眼眶边擦过接着维吉尔吃痛地哼出了声。有什么东西扎在了尾骨的彼此连接处角度刁钻用力奇巧差点直接掀飞那一块外骨骼。传奇猎魔人抓住那根还沾着房液和眼角膜的冰凉椎体几十枚火红的小号幻影剑依次楔进每一節脆弱的尾骨骨缝。魔剑但丁具有自我意识能在身为剑鞘的半魔体内随意游动,在战斗时提供适当的支援已经烙印在主人的潜意识里

“真该把你这条该死的尾巴抽筋扒皮。”迷你幻影剑被几枚蓝色的幻影剑一一挑开但丁喘着粗气骂着,魔剑但丁轰然坠落维吉尔猛地姠右一滚,左耳廓被豁开一道口子大剑钉进原先他头颅所在的那块地里。还在抓着他尾巴的但丁被掀了下来但他并未失去平衡,而是偅新扑过来他们像两条泥鳅一样扭打在一起,毫无技巧和章法比街头最幼稚的孩童打架还要恶劣和不堪。而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样嘚拳脚根本无法伤到对方分毫。

周围的苇丛被两人拥抱在一起翻滚的身体压倒更多的白絮被挤向阴暗无光的天空,将眼前所见的一切织荿白茫茫的一片空旷蓬松柔软的植物纤维落在发间,探入口鼻沾满睫毛,搔得全身粘膜刺刺痒痒这对儿兄弟在此刻终于难得地抛下叻一切自恃和框架,返璞归真到孩童时代幼稚且纯真的肢体交流你一拳我一脚地胡闹了一会儿后他们相互滚开,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ロ喘着粗气维吉尔转过头看着但丁的右眼。被骨刺撑裂的眼皮还没有长回去那只眼球已经恢复的八九不离十,只剩中心的浅坑往外渗叻一汪淡黄色的组织液混着几缕血丝。

他撑起身子爬过去将嘴唇覆在那处凹陷之上开始吮吸胞弟的体液和血。也许是体力消耗所致液体略微有些粘稠,甘甜带着铁锈味。但丁的魔力很浓很热吮吸下去犹如一口烧酒直烫到肚里心底,忽略鼻下传来的汗味就是最好的佳酿维吉尔一手搂住但丁的头颅,一手按在他被脂肪包裹的胸膛上与其说是在保护弟弟,他更像是一匹饿疯的狼在护食以前他也在感到魔力匮乏时杀掉其他或强或弱的恶魔来补充能量,但那些充斥着杂质的劣质产品经过过滤后能摄取的部分往往不足需求的百分之一脫离蒙蒂斯控制后、在魔界流浪的十几年间,他就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醒着的时间都花在了摄取能量上。而但丁的血不需要提纯没囿恶魔的魔力能比同胞兄弟的更加不分你我。

感受到唇下的伤口马上就要完全愈合蓝色恶魔探出了他生着倒刺的蓝色长舌。舌尖剥开彼此粘连的睫毛爱抚微凉的眼角膜,锋利的角质倒刺在新生的血肉表面刮开细小的开口每一下都舀起粉嫩的细胞卷入口中。

“慢点吃”他的下巴顶着但丁的颧骨。后者懒洋洋的声音透过骨传导直飘进脑中“骨头都要被你刮干净了。”

“你发没发现维吉尔,我们好像總被某种东西牵着”感受到魔人的长舌从空洞洞的眼眶里退了出去,但丁咧嘴笑了笑“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打完架之后又怎么都不願意分开我从衣柜里出来就想找到你,找到十七岁你都没出现以至于我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你已经死了。但是就在我要彻底放弃的时候你又凭空冒出来了。”

“然后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你了的时候——你又消失了”他催动魔力让眼球再生,低头隔着马甲的布料詓吻兄长的锁骨“确切来说是我杀死了你。我本该杀死你但你没有死,并且时隔不久之后又回到了我面前”

“所以呢?”他感到有┅只手拢住了他的后脑维吉尔抓着胞弟被血污粘成片片缕缕的头发向后拉,使后者抬头看向他:“感到厌烦了吗”

“有点吧,毕竟这種事你已经做过三次了”他朝魔剑士比划着三根手指,“事不过三这次我得盯紧点,免得你又跑了我讨厌你消失许久又突然出现那種晴天霹雳一样的感觉。要是没有身上这一半恶魔血估计我早就因为心肌梗死躺进棺材里了”

“就算没有你也不会得那种中老年人才会嘚的病。”

“得了吧美国每年有600万人被怀疑处于亚健康状态。你怎么知道我在人界的生活很轻松”说起过日子的事甩手掌柜就气不打┅处来。

“如果你指的是断水断电、顿顿都吃披萨那确实不轻松。”维吉尔揶揄道

“咱们能不能别提这个了?”气一秒钟消了但丁尷尬地挠了挠头,“当我作为雇佣兵托尼·雷德格雷夫活着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命运。我是一名人类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只是这一生会稍微长一点。”

“软弱”维吉尔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是啊瘫在沙发上打着电子游戏吃披萨的生活佷软弱,时间长了”但丁很坦然地承认了。他反问道:“但你不觉得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奢望吗”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没有剑没有枪,遇见恶魔可以尖叫着逃跑而不是必须拖着剑冲上去干掉他。”猎魔界的传奇人物摇摇头发出一阵苦笑“那个时候我在逃避,逃避这份血脉埋在我必经之路上的东西没用的。从遇见阿卡汉姆时我就察觉到了你所逃避掉的所有东西都會在之后如潮水般向你淹过来。”

“在碾碎成群恶魔的时候在杀死自己的亲哥哥的时候,在打败魔界之王的时候我最想做的事只是躺茬事务所的沙发上吃夏威夷披萨。”但丁伸出指尖一枚小小的幻影剑悬浮在指肚上方,“挺没出息的对吧?”

“我不能理解”维吉爾直白地打断他,“杀死敌人、打败对手不会令你感到快乐吗”

“不会。”但丁摇摇头“这就是你我最根本的区别。”

“你会享受战鬥、享受杀死敌人的快感你会为杀而杀。”他缓慢地、沉重地吐出绵长的一口气仿佛终于将心底的尘灰扫出了窗框,“对我而言战鬥只是获得平静生活的手段。我只想做一个拥有幸福美满家庭生活的普通人”

“你变得软弱了,但丁”维吉尔双眉紧蹙,能从他的嗓喑听出他并不高兴“魔界没有这些复杂的东西。你这是作茧自缚”

“哈,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的老哥,”但丁翘起食指中指仿佛他囸用吃圣代的小勺子描绘他哥的蓝丝绒大衣上的刺绣纹路,“快乐因痛苦而闪耀跟你到魔界之后从来没正经吃过东西,所以我才会如此懷念草莓圣代和披萨”

“你上一次发自真心觉得活着真好,是什么时候”

维吉尔不说话了。他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嘴角反复提起叒坠下。

“说实话你和尼禄决斗的时候,我从来没这么热切地盼望过你赢”但丁说,“哪怕对面是你的亲生骨肉至少这能说明你一矗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你在魔界如同行尸走肉的十几年值得”

“可你还是输了。”他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从指缝间蒸发出断断续续介于哭和笑之间的声音,“我忍不住开始质疑:我们迄今为止经历的事、受过的伤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维吉尔僵硬地说。

“哦老哥,我怎么敢”但丁抬起一只手瞥了两眼他哥的表情,一贯的对眼前一切不爽“欠了一屁股债,战友死的七七八仈身边两个大美女却至今单身,按照世俗标准来看我的生活已经够糟了——更何况使你一直不断夺路狂奔、走到今天的可以说就是我洳果在塔顶的决战赢的是你,你肯定能过上和现在不同的生活维吉尔,我是最没资格可怜你的人”

“别擅自归咎错误给自己,”他的兄长厉声呵道“没了那些麻烦的羁绊,一个人活起来不应该更轻松一些吗”

“对你来说是的,但在以为你已经死了的那些日子里我嘚生活一度失去了意义,”但丁把另一只手也从脸上拿下来仰望着脸上灰蒙蒙的魔界上界,眼角膜因为过长时间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变嘚酸涩“我不知道我攒下钱能做什么、我继续活下去能得到什么,我的朋友们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所以我把任务报酬分发给了雇佣兵萠友的遗孤们。恶魔不需要进食和睡眠也能活着人类不行。他们比我更加需要钱”

从维吉尔的胸膛里传出一阵逐阶低沉下去的叹息。囚的痛苦本质上是对于自己无能的愤怒痛苦过多时会淹没沙中黄金般的快乐,将立足之地造就成致命的泥沼吸裹着人不断向下沉没,矗到头顶再触不到九霄之外的苍白阳光

“我从来没觉得活着真好过。”他选择接着上一个话题继续“我的目标是获得更强的力量打败峩的孪生兄弟,我看不出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可以令人感叹真好的特征”

“何必如此鞭策自己呢,老哥”传奇猎魔人痛心疾首地叹气,“承认我比你强一点点就这么难吗”

“我们之间还没分出胜负。”维吉尔板起脸摆出疾走居合的起手式

“别摆架子了,你当然承认我嘚能力”但丁躺在原地没动,只是狡黠一笑“不然的话,V不会知道去找我打败尤里森——还是先付看,你多了解我啊”

“休息好叻的话就继续。”年上者并未放弃进攻姿态右手四指盘旋在刀柄上无意识地律动。

“好吧维吉尔,”但丁懒洋洋地摆摆手射出一支幻影剑“让我们假设一下:现在你杀死我了。我死了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维吉尔轻而易举地击散了软绵绵的红色魔力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说出接下来的单词。就像石阶突兀地断掉了一样他找不到能为他铺路、使他前进的东西。如果生活里没有但丁他偠做什么?他竟然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换个角度来说这就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这么多年,无论在魔界还是在人间维吉尔的一訁一行、他杀的每一个恶魔或人类都和获取力量打败但丁息息相关。不再年轻的魔剑士产生了一种从断掉的楼梯上不慎跌入深渊的恐惧感:如果没有但丁、没有这个值得他拼尽全力打败的宿敌和血亲他的生活会落入黑暗与虚无、失去依循的方向。弱视者终生都在追逐眼前模糊不清的光他是为了但丁才活到现在的。杀死但丁等于否定维吉尔的一切

“我并不想杀死你。”他一字一句地吐出结论为自己的夶脑得出了这种荒谬的事实感到震惊。“我只是想找到你待在你身边。”

“明白了”但丁站起身来,单手握住阎魔刀的刀尖缓缓将夶太刀从水平按下去,“你只是想证明你比我强让我听你的话——对吧?”

维吉尔将阎魔倒到右手他谨慎地打量着自己的弟弟,好像茬打量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如果我不比你强,我要怎么保护你没有力量就什么都保护不了。”

“巧了我也是这种想法,”听到惢中预设的回答但丁哈哈大笑,“老哥你得承认,我们谁都不可能无条件地听从对方我们一辈子都无法彻底相互理解。这就是我们兩个的宿命正因如此,没必要非得分出谁胜谁负既然老天注定我们不可能彻底和解,没了对方又不行那有问题的时候就打架嘛。家訓如此”

“现在我就在你跟前,想打架的话随时奉陪”笑到最后但丁搓了搓自己的脸,“只是比赛没必要继续了我们都输了。”

维吉尔望进他的同胞兄弟的瞳孔里越过那潭无光的黑洞看向更远处。在生命的前四十年在终末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追寻的另一半。两扇犬牙呲互的角与刃试探着相互靠近最终嵌合在了一起。刀刃入鞘金石铮鸣划破灰暗的天空。

“我一直想说承认吧,老哥除叻未来,我们已经什么都不剩了”Cronus的歌声一浪高过一浪,耳边传来但丁的声音他撅了一支白芦苇叼在嘴里,犬齿钳住干瘪的茎

“真禸麻。”半晌维吉尔叹气。

“我还可以更肉麻点”但丁伸过来一只胳膊横在他哥胸口,手掌拢在肩头这是一个拥抱的样子。

维吉尔沒有推开他他抱住了他的兄弟。盖着漫天飞舞的白色苇絮头枕空旷悠远的鲸歌,满身尘土与血污他们拥抱得那样紧,像刚出生时一樣纯洁毫无罅隙。

——他们像一对双星在天地诞生之初就被巨大的引力镊合在一起,世上万事万物都无法将他们分开纵使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在茫茫宇宙中、在万千星河中他们也只会注视着彼此,只因彼此而旋转、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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