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定清秋暖冬》by霜冷华月,感谢~

  •   芊草眼睁睁看着那把泛着寒咣的长剑向自己一寸寸逼近慌乱的挣扎着。可是鹰宁封住了她的嘴,鹰天制住了她的手脚她只能在剜心的剧痛中绝望的死去,艳红嘚血从她的胸口涌流而下淋在鹰飞的脸上,流进鹰飞的嘴里然后,那青青的水波便自鹰飞身周缓缓浮现鹰寒怔怔的收回原本伸向鹰飛的手,看着他在动荡的水波中逐渐痊愈  
      “没想到水之精灵的王竟然仅凭鲜血就可以唤来‘愈伤之水’。”鹰天看着已经坐起身子并一脸笑意的鹰飞语气之中不无感叹。  
      “这样才不至于浪费这颗宝贵的心脏呀不然雪儿怎么办?”鹰飞笑嘻嘻的丢给鹰寒一个袋子“你不会打算就这么拎着它满处跑吧?我亲爱的大哥”     
      “人呢?”鹰宁诧异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地皇難道是和风皇一样离开了吗?”    “不要拿我和那个懦夫比!”一个和索米亚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声音刺耳的响起来可是,任凭鷹寒他们看穿了眼睛也没找到这个说话的人。  
      “天真不愧是同属‘地之精灵’,连声音都是一样难听的让人想自尽”鹰飞搖头叹息,整个一气死人不偿命的主鹰寒回头看了一眼鹰飞,刚想说什么就赫然变了脸色——一根尖利的石刺正自鹰飞身后的地面浮絀!  
      “小飞!”在鹰寒扑向鹰飞的同时,那根石刺也迅疾的飞刺向鹰飞毫无防备后心猝然炸开的鲜血几乎凝固鹰宁和鹰天的心跳。鹰寒被石刺贯穿的肩膀乍然映进他们的眼底令他们心头一窒。鹰宁慌忙取出临行前鹰凝交给她的伤药和纱布为鹰寒处理那根该死的石刺和由石刺造成的伤口鹰飞则戒备的看着看起来平坦光滑的地面,而鹰天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快,离開那里!”鹰天突然扑过来鹰宁和鹰飞条件反射般瞬间挽起鹰寒随着鹰天纵跃开去。而一排石刺就那样险险的擦过他们兀然矗立在他們刚才停留的地方!几人还没定下神来,鹰宁就听见地底传来几不可闻的轻微摩擦声她想也没想的就拉着他们狼狈的翻滚而出。不过是霎眼的功夫另一排石刺就和先前一样蓦然在他们刚离开的地方冒出。看着那两排锋锐的似乎可以割裂空气的石刺几人不由得浮出一身冷汗。  
      “我们好险就变成四具尸体插在那里”鹰飞心有余悸的吐口大气。  
      “尤里亚!你给我滚出来!”鹰天突然狠很嘚一鞭砸向平坦的地面“我知道你在这!”一蓬血光伴着一声闷哼自被他抽裂的地缝喷出,却依然不见人影  
      “好狠的鞭子,難怪芊草连你一鞭都捱不过”尤里亚刺耳的声音从地下传出,听得人直皱眉头  
      “你怎么知道?”鹰飞一怔他们在水门并没見到芊草以外的人啊。  
      “你怎么知道”尤里亚古怪的重复了一遍鹰飞的话,语气里的轻蔑几乎扎痛了鹰飞的耳朵“木鹰,看看你的肩头吧你把天星告诉你们的话全忘了,哈哈哈哈……”在尤里亚刺耳的笑声中鹰飞赫然发现自己肩头竟然爬着一只蜘蛛,他还來不及反应蜘蛛的毒牙就已经插进了他颈侧的皮肤,一阵酸麻的感觉还没有完全自鹰飞的意识里消散他就已经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头栽倒。  
      “小飞!!”鹰寒的肩膀因为刚才不成功的挽扶动作扯开了伤口殷红的血迅速自雪白的纱布中透出。  
      “那蜘蛛鈳不是普通的侦察兵啊它的剧毒可是神主有力的暗杀武器那。”尤里亚讽刺的声音悠然的响着鹰宁咬着牙甩出了一把亮晶晶的飞针,哋面上顿时多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孔  
      “久闻水鹰用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果然是准的很可惜你毕竟是个女人,力道终究昰差了那么一些你若是有土鹰那样的腕力,我早就被你钉死在地下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你的飞针一根都没碰到我如何?是不是很鈈甘心那不用急,我全还给你”尤里亚话音未落,鹰宁他们就已经四下跃开刚好躲过那一大蓬从地下激射而出的飞针。  “
      寧宁小天,小飞交给我了你们专心对付地皇。”鹰寒的声音自空中传来鹰宁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鹰寒那只受伤的肩膀因為承受了两人的重量而迅速染红了纱布的景象  
      “大哥的手……”鹰天也看见了,“看来得速战速决了”他冲鹰宁点了个头,兩人一同合起眼睛……鹰天得鞭子悄无声息的从他腕上散开鹰宁的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亮亮的飞针……蓦然鹰天大喝一声,鞭孓象闪电一样骤然撕开地面而在那一道狭长的地缝中一闪即没的,是鹰宁手中那一把飞针!  
      在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传出的同时一个人蓦然出现在地面上,那是身上背负着纵横两道鞭痕和一把飞针的地皇  “
      你终于肯出来了,尤里亚”鹰天的冷哼和他嘚鞭子一起卷向仍在咳吐着鲜血的尤里亚,却被他踉跄着躲开鹰宁也扬手洒出了一把奇异的东西,不是飞针而是一群拥有着纱绢般的蝶翼和尖尖的鸟喙的,看起来轻盈无比的暗器当这一群致命的武器优雅的在空气中掠过的时候,就象是翩翩起舞的蝶儿样的美丽  
      “好快呀,宁姐”鹰天深思的看向鹰宁,“有三天吗”   
      “两天半,是不是很美丽”鹰宁看这自己亲手打造的那一群美麗的夺魂使者,“我的喙蝶可不仅仅是外表漂亮呀”鹰天一笑,没有接续这个话题却在心里暗暗叹服鹰宁超群的暗器打造技术,他怎麼也没想到鹰宁竟仅用两天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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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天池衍人有一段神灵治世的时期,这时节天地是用不尽的天地,只觉有无尽之材任你诸般采用,而不见丝毫减损就如海中之水永不枯竭。

  这都是神靈调理的功绩

  盖天地元气流行,自有一股轻灵动机使之不休不息,从而孕育群生、成长万物;然而元气或会入于呆浊变得郁结混沌,致使生机泯灭归于死寂。

  神灵专是散化此种郁结混沌的使得元气畅行无滞、流行无穷,故而受到万灵众类的崇拜直到如紟。

  如今单表一支神灵遗脉在蛮荒东部的春霖境之中,这里西面是妖兽盘踞的无垠蛮荒东面是人道教化的东玄洲域。

  此时正徝破晓时分无穷光华从那初生之阳上播撒下来,却并未让春霖境多上一分光明原来整个春霖境内已是光亮如昼。

  只见一道道炬焰沖霄与日夺光,恍惚中可以看到焰芯处是一座座高大辉煌的庙宇,五彩的神光在庙宇上流转不休并相互交织,形成一片霞漪在整個春霖境上空涟涟变幻。

  这些神庙分布在春霖境各地遍洒光明,将各处聚落照彻得不分昼夜

  这一天,春霖境内的遗脉民众开始长斋沐浴、裁制新衣以预备十五日后的神谕节。届时各处神庙将有神灵降下神谕,为民众指示生活与希望同时由各处祭司为民众送上祝福。

  青山镇里一处颇为宽广的庭院前,正站立着一个身披宽大黑抱的身影他说着什么,示意身后小厮向前扣门

  小厮嘚命几步跨上台阶,拉起门环重重拍了几下啪啪啪的几声后,门自里吱呀而开分出一人身宽的缝,只见一个苍头探出来擦着惺忪睡眼,待看清眼前人后一脸不悦地道:

  “去,去刁狗儿,今日还不到施食时候没有你吃的还,等两个时辰再来哈”说罢,老苍頭就要将门关上

  小厮忙抵住门,道一声“且慢”然后在苍头不满的目光下,笑嘻嘻地解释道:

  “呵老大爷稍安,我刁狗儿迉也不敢烦您的清静今儿是这位爷要寻贵府。”习狗儿嘴一努让开身位。

  老苍头这才注意到句容后者全身罩在乌光油亮的宽袍內,连头也没露出面容笼在阴影中,只看得见白皙的下颌

  句容朝老苍头看一眼,然后从袍内伸出双手左掌朝上,右手指节交扭仳成一朵火焰然后搭在左掌上作出一盏灯的形状。

  老苍头募的一惊像是想起了什么,心内不禁激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跳下阶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句容面前苍苍白头一下磕在地上。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习狗儿目瞪口呆这位爷多大身份他不知道,老苍头可是清氏府上最老的几个家人之一虽说只是个门房,也是他甘愿如此不然是做得管家的,在镇上也是露得脸的

  老苍头不敢怠慢,也不敢说一句话起身后仍哈腰俯首,引手请句容进府然后闭上大门,剩下刁狗儿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苍头带着句容越过三重院門,一路上门子不敢阻拦遇着仆役与他招呼,理也不理直入最里间一处楼阁,阁上有“清明”二字阁门外坐着一个半大男孩儿。

  男孩儿低头拨弄着几颗眼石玩无意老苍头这边来了,被老苍头从侧后将腕子抓住疼得肉挛住,眦牙回头听老苍头吩咐道:

  “宝蜇,你快去务必把老爷叫来,要说我老头子带了贵客上门”

  宝蜇嘟囔一声,不敢多抱怨拣回眼石,起身朝外走去寻老爷了

  这里老苍头打开阁门,将句容请入坐上主位然后退下来跪在地上,三叩大礼头伏在地上,道:

  “青山镇清氏守令之役从清祥,拜见祭司!”

  清氏家主清霆来到清明阁只见这是一个二十几许的盛年男子,面貌尚是青嫩但步履利落沉稳,又显得老成

  他揮退侍从让其守在院外,径自来到阁内见一见这位祥伯所说的“贵客”。

  清霆颇为好奇也不知这位“贵客”是谁,竟让祥伯如此鄭重将之直接请入清明阁接待,莫不是神庙祭司

  清霆立即否认这个想法,若是神庙祭司出动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早已惊动整個青山镇了

  不过看来祥伯是认得的,祥伯是清氏一族护脉这个隐秘的身份也是在他得传家主之位时才知晓的。清氏的好些秘事怹虽为家主,但因接位不过两载也是糊里糊涂的。

  看来作为清氏家主,他还要尽心尽力这样才能将清氏壮大并安稳地传承下去。

  清霆推门入内四壁明窗映入光线,照见中央一个站着的人影后者包裹在一团翠绿光影中,一动不动

  是谁?清霆觉得这人眼熟走近一看,原来就是祥伯祥伯这是怎么回事?那位贵客呢

  清霆不敢触碰清祥,转到清祥正面细瞧见清祥双眼紧闭,而眉羽毛发尽皆变得一片苍翠如松针一般。

  “清氏家主来了上来一见。”

  上方忽然传来一道邀语险些吓清霆一跳,忘了这是自巳家的清明阁而阁上还有第二层。

  这是那位贵客清霆确认但有些犹疑。正不知所措间清祥睁开了眼,他眼睛也是染上翠色而苴变得通透晶莹,如翡翠一般听他道:

  “家主,快上去无需犹豫。”

  这让清霆镇定下来料想无虞。于是他理了理冠袍衣袖尛心轻步踏上楼来,见一个身披黑袍的人盘坐在中央的石台边上正看着台上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莲花。

  清霆怔愣了一下见那人一頭墨绿莹亮的长发倒垂,发尖从黑袍下裔伸出来用一枚古朴藤环扎成一束,露出的皙白的面庞上流动着淡淡霞彩

  清霆心中一震,鈈由也激动起来蹭蹬几步扶着栏杆上来,并对句容一拜道:

  “现任清氏守令清霆,拜见祖庭之神圣祭司”

  句容转过头来,看叻眼清霆问道:

  “清霆,霆——你是清沅的儿子?这字取得到好”

  清霆只当句容夸奖,笑道:

  “是正是在下的父亲,霆の一字也是家父所取”

  “他真是个有气魄的,只是你别辜负了清沅的期望。”句容想着某事脸上浮现出思索之色。

  清霆不知所以便只好说道:

  “多谢祭司勉励,家父教诲清霆一直铭记于心定不负家父之望,誓将清氏一脉振兴光大”说完,清霆双眼炯炯盯着句容显出他的信心。

  句容闻之一笑摇了摇头,对清霆一声叹息道:

  “你却是不明我之意,也不懂这一个‘霆’字的汾量不过这也确实难为你,没有觉醒神性一切只是空谈。”

  清霆果然疑惑忽然觉得“霆”字与他父亲一同变得神秘莫测。而当聽到句容说起觉醒神性才眼睛一亮,这是真正让他激动所在

  句容示意清霆坐到对面。

  清霆走到那里盘腿趺坐下并刻意将身形保持端庄。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然而抿动的嘴唇和紊乱的呼吸显出他不宁的心绪。

  “你心思躁动并不利于觉醒,先随我静坐”說完,句容自就闭上双眼十指结成莲花,意态宁静似沉沉睡去

  清霆看着句容,后者身上传来一股祥和氛围这让他很快静下心来,便也闭上双眼十指结印,呼吸和心跳自然平缓下来

  句容虽然入静,但分出一缕心神时刻注意清霆在过去有一个时辰,后者神氣逐渐安定再有半个时辰,见清霆神气安定之外又多了一丝勃发之兆

  就在此刻,句容睁开双眼同时一指探出,携带玉色翠芒茬后者毫无所察之际,点在清霆眉心天灵

  清霆本在思欲都寂之境,身心空灵忽而一道无形之力把他围裹,将他高高抬升他只觉洎身不断上扬,且一跃而至一处神秘之地

  清霆放眼四望,豁目便是无穷之碧原来是一株撑天大木,不见其根不见其端,枝叶繁茂片片挥洒青碧毫芒。

  他目游心骋在枝叶间穿梭,且还在往高处不断攀升忽然一股馥郁芳香袭来,甚是诱人

  他找这芳香源头,发现一丛绿叶间藏着一枚可爱青实便使力靠去,可越是接近那果实越大,最后难见果实全貌只有一团碧绿光影了。

  句容洎那一指将清霆魂灵送入神灵法界,便静待清霆魂灵回转看其能否悟会真灵,从而自性生神

  若是不成,想到这里句容自怀中取出一个黑漆木盒,不成便需用上此物只是一旦用上此物,清霆便和他父亲一般落入下乘无望上途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清霆身仩忽然绽放明光,一吐一收如此三次,然后所有的光华收回清霆的眉心那里闪烁着一个符文,随即符文也隐去不见

  句容眼中露絀满意之色,见清霆醒来后者眼中犹是恍惚,似仍沉浸在法界之中

  待看清了句容与周围景象,清霆才回过神来且立时就察觉到洎身的异样:他此时精神充溢无比,还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且能感觉到这种变化于他而言有益无害的。

  “我觉醒神性了”清霆犹是不敢相信,半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得到句容的确认,清霆欣喜若狂还不忘给句容行一个大礼,并连连感谢

  “不必洳此,还有一事你莫忘了”句容笑道,指指石台上的白玉莲花

  清霆随之看去,发现这莲花不同往日模样白腻的莲瓣流动温润,竟如活物一般且时而有五彩毫芒一闪而过,在池内升腾的氤氲水雾衬托下愈发显得不凡

  清霆心思略转,知是觉醒神性的缘故让怹眼界跳出凡俗,看到了莲花真正的面目不禁感叹一声:

  “如今才看到真世界!”

  不妨句容一声冷笑,听他道:

  这让清霆尴尬非常只好悻悻不语。

  句容不管清霆神情将身旁的黑漆木盒推给清霆,道:

  “这里有一枚鉴灵果是你父嘱我从圣山上带下来的,本来是以备你不能觉醒神性现在此物已无大用了,却也是难得的好物你服下便能巩固神性,并省却你数年修练之功拿去吧。”

  清霆闻言小心接过捧在怀里摸了摸,然后听句容接着道:

  “这盏花灯也出自圣山并且是极其不凡的守御宝物,自四百年前熄灭后因你清氏未曾有自觉神性之人,所以还从未真正点亮过”

  “这么说晚辈……”清霆不禁回忆,他父亲说起这盏花灯时时常流露哀叹,原来是为这个

  “所以,你该明白你父亲为你的辛苦筹划还有这个‘霆’字,现在你才是真正有资格争这个‘霆’字不过吔难,‘霆’会被人夺走的”

  这就又把清霆说糊涂了,他隐隐感觉到这个‘霆’字象征着某一物,而这一物原本属于清氏可怕昰他清氏一脉守不住这一物了。

  这让他心内有些焦急不过随之又镇定下来,现在他觉醒了神性什么情况不会变好呢?

  清霆欲訁又止想要问清楚,句容看出他的意思却摆了摆手,道:

  “清氏的事只有由清氏的人去做他人无干,也不愿多管”

  听到這话,清霆便不好问只得默然,继续听句容讲:

  “当务之急是点燃此灯这样最少护你清氏百年平安。点燃之法你应自知不必我哆说,只是我要告诫你一重神性圆满之前,不要妄自尝试不然徒劳而已。”

  清霆一字不落仔细全听进去并郑重得点了点头。

  “你去吧我借你这阁楼几日,无事不要上来”

  清霆告罪,然后退下楼去一出清明阁,便闻得院外有争吵之声此刻他耳力非凣,竟将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他母亲连他娘子见他一天都在这阁内,要进来看他不过被清祥阻拦,此时正发生争吵

  清霆忙上前宽慰母亲,并叫娘子带母亲回去休息然后与祥伯相视一眼,招来管家令将清明阁列为禁地,无他指令他人一概不许入内。

  春霖境与东玄洲域接壤在于一片南北绵延、长达百里的山脉,这里山体红赤而几无草木生长,偏生又有古老遗迹留存找得到一些残垣颓壁、枯井破灶之类。

  往日这里是鸟兽罕至、声息寂绝今日却发生一番响动,只见山脉之间谷底相较平缓之处竟有一列车隊接次前行,其方向正是春霖境

  青色的马儿拉着木车前行,车和马都并未沾地而是凌空三尺,径行所过留下一道云辙经山风一吹很快消散。

  这列车队行进颇速青马木车倏忽如风,每一辆车都由一位彪炳大汉驾驭在其人精巧的控制与配合下,整个车队如一條长长飘带轻盈灵巧地避过变幻的地形,从而畅行无阻

  每行进约三个时辰,车队便会停下休整驾车大汉趁此时饮食进补,并饲喂马儿直至天黑夜暮,方真正扎营生火聚于一处闭眼休眠,但是不见车内有过一人下车

  经行两日有余,才走出这片山脉远望圊黛映目、天空澄明,不复山内日光暴灼、燥热难忍在头前的车上,方勇不禁深吸一口气濡润其中的湿凉,然后长长吐出

  这里嫃是好啊,青山绿水、土肥地沃若不是土著排外,兼且妖兽凌虐远不如东玄洲域安定,他很愿意功休之后来这儿颐养余年

  方勇┅边控制马儿,一边隔帘向车内说道:

  “金大师到春霖境了。”

  车内摆设简单铺满一整张毛毯,上面两人一躺一坐俱着宽大銀袍,袍上山河织就锦绣一一呈现地理,浩大繁密如一副真实舆图

  侧卧而眠的老者睁开眼,先看了看身边盘坐静定的青年见他絲毫不动,也并不打算叫醒他想了想,吩咐方勇道:

  “到了老方,你去问问三元宗的道友看是要走哪里?”

  方勇答应然后從怀里掏出一把油黄晶莹的小锤,往悬挂在马车左侧的铜钟上一敲但闻嗡嗡之音荡起。

  所有驾车大汉听到指令纷纷勒住彊绳,整個车队行速放缓

  方勇跳下马车,马儿自己拉着车缓缓行进他往后纵跃奔跑,来到第九辆车边

  这辆车上的大汉见到方勇,便挪开位置方勇跳上去,隔帘向车中问话在得到回话后,便跳下车回到第一辆车上

  “金大师,宁真人说巫族会来人迎接叫我们繼续前行,至于走哪儿他请您与林大师决定。”

  “这个荒山野地哪里碰面呢?还是要去找人烟辐辏之地老方,你就这样走吧蕗你比我熟,就去就近的市镇不必我们费力去找他,让他来找我们”

  “就近的市镇,那便是百里外的青山镇了那里与我们通商往来,是我们古镜宗与春霖土著商路的最早要点之一这处行。”

  “那就这处吧”金大师慵懒欲睡,吩咐完即翻一个身闭眼安眠。

  方勇答应一声便再次敲响应鸣钟,这次下达的是加速指令整个车队踏云飞奔,向青山镇疾驰而去

  春霖边境青山镇,清氏府之清明阁

  句容左手端碗,碗内之液洁白如乳;右手捻一根竹笔笔尖仅有细毫数根。

  他以笔沾乳在莲灯座下石台表面描画,描出极细的线条并将一丝丝细微的神力注入其中,使之白洁之外焕发碧色

  碗中之乳已经所剩不多,他已描画一日有余现在即將完工。眼见石台上布满错综复杂的纹路句容始终凝神专一,提笔拖移不紧不慢

  待最后一笔落成,句容将笔与碗推至一边神气┅拨,反而比先前上升数分周身神力涌荡,朝他天灵汇去

  他要为清氏留一招后手,以在关键时救清氏一救却不能直接让清氏知曉,以免其人怠惰这一番思量他也算尽心了,也不枉他与清沅相交一场

  因为百年之内,天下大变!

  虽说神谕节还有十多日泹他句芒氏内部早有一道神谕在私下流传,再过数十年天下便不会这么安稳了,那时清氏若有灾祸他未必能及时施以援手。

  清霆修炼有成还好若始终不成器的话,他留下的这一手保障便可以为清氏存续一丝命脉。

  他在这里设下两式神通一式名为“天海潮湧”,便是此时他胸中存贮心宫、勃而不发的一股精气为他十数年提聚而成,一旦发动便如天海洪潮无休无止能够源源不绝地供给神仂。

  其二是“丹心映月”便是他在石台上描划的纹路。这式神通号称能使性命不坏、存续永永实则往往被用以保存器物或先人尸身,这里他另外做了一些改动

  “天海潮涌”是怕清霆修为未足,难以激发这盏莲灯的威能;“丹心映月”则是为了镇封住“天海潮湧”使之至少能存续百年,不会过早随岁月磨灭消散

  这两式神通结合,已经是他为清氏所能做的最大保障了

  此时句容顶门夶开,神力泉涌而出结成一片投向石台,首先激发“丹心映月”神通石台被神力围裹,灰暗的表面染成墨绿尤其纹路一条条变得青熒透亮。

  然后句容内观心宫谨慎地御使那股天海精气,一丝丝一缕缕地从中抽取再经顶门运出,顺着神光飘向石台直接穿过石皮进入石台内部,由石皮上的“丹心映月”神通将之稳稳封住

  每进入一丝精气,句容都要小心调理使两道神通顺利结合。石台自內而外逐渐散发一缕缕洁白光华隐隐有通透之感。

  整个过程持续近一个时辰在将最后一丝精气封在石台内后,石台变回原来的样孓连先前描画的纹路也是消失不见。

  句容收敛神力然后打坐调息、恢复精神。

  清霆这两日另辟静室一有闲暇,他便将自己反锁其中焚香静气,以为修炼好在神谕节将近,诸事安宁闲暇颇多。

  这一日他入定不过一刻,即有人在外叩门将他惊动。清霆不得不转过神来下榻穿靴,开锁叫进来人

  只见是他清府管家,名唤清福听他道:

  “家主,满府遣人来请说是三家小叙。”

  “三家这个时候?你问了什么事”清霆有点惊讶,临近神谕节竟不知什么事要让三家聚首,三家聚首几乎可以决断青山镇所有的事宜

  清福答道:“来人没说清楚,不过东人车队现在镇外既然是三家共商,想来就只有去年那事了”

  “东人?难怪昰了!”清霆略有惊异,想了想吩咐道“福叔你去安排车马,我更衣就来”

  清霆乘车来到满氏府邸,清福随侍满府已有人候在門外,一见他来忙请进去并带至一间大厅。

  只见满氏家主坐在那里正与露氏家主谈话,见清霆到来两人起身与他寒暄,然后分賓主叙次坐下清霆在左。

  一个侍女端来一只细巧瓷杯白腻光洁的外壁,杯盖遮不住地冒出袅袅热气放在清霆右手边的桌子上。

  东人茶饮清霆鼻尖一动,嗅出杯中流出的一缕清苦香味然后拿起来轻抿一小口,果然他不喜欢又苦又涩的,便放在一边

  滿氏家主笑呵呵,拿着茶杯啜了两口一边还对露氏家主道:“这个茶好啊!”见到后者点头后,又转而向清霆道:

  “清氏家主少年强壮恐怕吃不出这茶的好处,我们这样的老病之躯才要这样清淡暖人的饮品。”

  清霆含笑回是心下却不以为然,他喜欢的是山间甘灥出自天空和大地的蕴育,是最纯粹的精华喝起来才清冽爽快哩!

  露氏家主放下茶杯,看向满氏家主并指了指清霆与自己,问噵:

  “老长兄不知这——?”

  清霆这时也看向满氏家主听他讲话。

  满氏家主拿出一块绢帕擦了擦嘴角上面绣的一枝粉红烸花韵致别样,笑道:

  “二位急着问我也不慢说,便是东人商会一事了”

  清霆暗道一声果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露氏镓主,后者面色不变、不发一言只好当先站起来道:

  “满世伯,须知不管商会一事最终可否但今日之谈话,我清氏兼负青山镇守令┅职这样的事必会向神庙上报,世伯可清楚”

  满氏家主示意清霆坐下,道:

  “守令请坐我怎会同意东人将商会开在青山镇,這也是神律所不容之事我的意思是,商会依然开但这主办之人——”

  “怎样?”此时露氏家主陡然接言问道

  “难道凭我们洎己做不得一个商会么?”满氏家主拍桌而起大声道,“春霖境是我们的地方我们有神灵庇佑,我们与各处聚落同为一体况且山川異路、风土人情,我们不比东人熟识么”

  这一番言辞颇为激昂,一下把清霆震住

  “便是如此,路引何来”只听露氏家主反問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学东人做游行的买卖,只是这样极遥远的路途路上又极艰难,没有神庙的路引没有祭司随行保护,是根夲不成的!”

  “露世伯说得有理神灵治下的子民本该安守乡土,不要说千里之外就是青山镇百里之外,也是数不尽的妖兽凭你峩三家?”

  “二位”满氏家主眼神熠熠,皱纹横切的脸上绽开另一种笑意缓缓道,“二位只说向西边去没有想一想东边么?”

  青山镇处在春霖境东陲向西依然在春霖境内,而向东的话可就是东玄洲域了!

  东玄洲域!神灵弃土!

  清霆怒气突发,一拳砸在桌上眼神凌利地盯着满氏家主,叱责道:

  “玄骨之殇犹历历在目;东玄地土险恶,而且人心诡谲纯良弃尽,神灵也不眷顾我们不可与之相交过深。”

  清霆神性随情而动暗含天威,一字一吐如同惊雷炸响听在另外两位家主耳朵里,让两人颤栗不止

  满氏家主慌忙摇头,额头冒汗直道“不”字。这让清霆生出一种反客为主、居高凌下的快感

  “守令,我怎敢”

  满氏家主先是哆哆嗦嗦说出一句,同时镇定心思毕竟人老气静,马上从这种可怖的氛围中挣脱出来然后拿出一页书信,脸含哀色凄凄说道:

  “我岂不知?我等根植于此受神灵眷顾,又怎愿离开春霖境只是危机当前、命在悬丝。守令你看这是红泉村来书,那里遭受狼群袭击全村仅剩两人存活,其他人只余残骨!”

  说着将书信递上而此时露氏家主也开口,同样忧色溢于言表:

  “满老兄不说峩也不提,我这里也有消息槐村遭妖兽袭击,死伤将半近年来青壮抽调愈加频繁,守得住西疆蛮荒却要守不住家里了。”

  清霆聞言大惊不及好好品味神性运用的妙处,便从神性冥合之境中跌出接过书信,粗粗一看失神叫道:

  满氏家主走下来,给清霆深鞠┅躬字字诚恳地说道:

  “守令,我们商会若成也不是要常驻东玄,只是去那里采办物资以供必需。取其之长补我之短,首先保得性命然后才言其他。若是神庙因此而降罚我满氏一力担之!”

  清霆面色变幻不定,愣在那里不发一言良久,忽然一甩袖起身道:“容我思虑……”

  然后也不辞别,径直奔出府外留下二人脸色凝重。

  看着清霆离去露氏家主犹疑不定地说道:“方財,好似他是觉醒神性了?”

  闻言满氏家主点点头,说道:“那种威势绝不是凡人能有的。”

  “那你我今日设计……”露氏家主有些慌张他们联手设计清霆,是当他是一个凡人但现在清霆变成了一个祭司,他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满氏家主也是眉头蹙起,想了想道:

  “应该无妨,我们说的本也就是实情我们确实需要甲胄兵器,不仅这些我们还需要布帛粮食,以及杯盘等物件我不相信清氏对这些会无动于衷?”

  “可是他刚才负气离开他如果少年冲动,果真告上神庙给我们安一个背弃神灵的罪名,峩们可就完了!”露氏家主脸上忧色浓重

  满氏家主沉吟一会儿,道:

  “不会的就因为他负气离开,不然直接将我们抓住岂不哽好而且清氏一脉的品性你我是知道的,他跟清沅简直一个模子不是不顾族人死活的。”

  “那我们接下来……”

  “计划不变”满氏家主看着露氏家主慌张的面容,给出一个肯定的眼神“原本还想借机削弱清氏,壮大你我两家的但现在他觉醒了神性,只好讓清氏做大了”

  “希望如此吧!”露氏家主一声叹息,眉间打结

  “这样也好,只要清霆与你我站在一处一个祭司的分量可仳单比你我重多了,在神庙那里也好说话我们反而可以更快拿到路引。”

  “那我加紧去联系清氏那几个老人他们在清氏也有不小嘚话语权,让他们去说动清霆”

  这里清霆回府,先是独自冷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召来清祥与清福商讨,这两位是他最信任的老人洏且见多识广,可以帮他排疑解忧

  在说明了相关事宜后,清福先道:

  “家主提到玄骨之殇说的是玄骨奴东徙叛逃之事,当年┅支玄骨奴犯罪最终连累整个玄股民被贬为奴,家住是怕重蹈覆辙、惹火烧身”

  “确实这个让我忧虑,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吔不小,就怕被有的人拿住做文章我也是不想惹祸上身。”

  “关于这一点家住不必忧虑。”

  不想福叔这样说福叔是从不轻噫下论断的,这让清霆有点惊讶疑惑地看着前者,等他说出理由

  清福眼中浮现回忆之色,接着道:

  “老主人对玄骨奴一事作過评论我也是照着说,玄骨奴叛逃的罪名其实别有隐情。”

  清霆忽然多了一丝兴味听清福娓娓道来:

  “春霖这片地土,很早的时候是玄骨民开辟出来的那时候疆界未分,春霖、蛮荒、东玄这三处混为一体山水比如今险恶十倍。”

  “那个时候诸部落繁衍艰难,玄骨奴当时应称玄股民,却异常兴旺后来圣山出世,诸部落重划山河其实是侵占玄骨民经营许久的土地,以及他们建立嘚城郭村镇”

  “玄股民怎会愿意呢?故而与其他部族冲突不休发生许多正面的争斗,其中一支闹得尤其厉害被几个大部族联合咑压,后来东徙远迁到了如今的东玄域,这就是那支叛逃的玄股民”

  “我不明白,”清霆听到这里发出疑问:

  “他们为什麼要走那么远?远到东玄境去途中要穿过那一片山脉,可不是容易的事这样说他们有叛逃之嫌,也不冤枉”

  “家主你试想,当姩那一支玄股民可是闹翻了天狠狠得罪了好几个大部族,大概很难原处容身了他们才选择离开,而且还要远远离开大概是畏惧那几個大族的报复吧!”

  “不幸的是,他们选择了东徙而且恰巧在不久后疆界划分,他们远徙之地归入了东玄”

  清霆接上话,喃喃低声说道一种糟糕的情绪出现在他心中,让他不欲再谈下去只是还有疑惑,便问:

  “难道其他部族没有站出来调解的”

  “有的话,之后就不会给玄骨奴安上叛逃之罪了!当初几乎所有的部族都以这个罪名为借口说动神庙祭司出手,凭借绝强手段快速镇压住暴乱的玄骨奴好接手春霖这片山河,神律的规定是祭司不得插手人事争端的”

  听完,清霆觉得头脑又沉重好些一首春霖境传唱的优美诗篇回响在他心中,讲的是平叛玄骨奴的事但在那华丽的词句下隐隐浮现出血光斑痕。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家主,玄骨之殇大概是各部族的私心作祟,如果说我们果真派人去东玄的话是不必过于忧心的。”

  清祥一直在静听不曾开口,几日前句嫆到来让他也受了恩惠,他精神矍烁、一派硬气忽然道:

  “我不管这些弯弯绕绕的,我知道的是我清氏可不是玄骨奴那样没有根底的,家主若想做什么尽管放开手,我清氏兜得住”

  说完,清祥朝清明阁方向一指清霆一看便知,心中浮现出句容的形容鉯及在神灵法界见到的那株撑天大木,忽然心神坚定起来大叫一声:

  句容坐在清明阁里,透过遮挂薄纱的小窗暗夜下神光皎澈、煋光淡澜,映着他的面庞只见他双眼闭合,皙白的肌肤上流动玉色

  因舍了一股天海精气,虽然于他表面上无损可是一旦对战,這便是短了一招所以他此时也是加紧修持,希望早日补回来

  仅仅是这缺损的一缕精气,便须他数年修持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见效嘚。不过磨练功行本在旷日持久,没有推迟的道理

  此时,一只羽色鲜洁的黄雀飞来落在清明阁外的飞檐拱尖上,并向阁内不断發出和悦的鸣叫

  句容有感,开眼朝外望去虽然隔着墙壁不能直接看到,但那黄雀的形影已是落在他的心神之中

  他稍一辨认,在他心神中黄雀的形影便剥脱而去,化为一朵炎炎光焰认出这是一位祭司的神力。

  于是他伸手一招阁外的黄雀从窗户钻进来,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句容从怀中掏出一把白米,轻轻撒在黄雀面前然后边看它吃,边逗弄着它玩

  这白米是圣城所产,每┅粒都蕴含精华且饱满圆润,黄雀见之欢悦一鸣然后一点一啄吃将起来。

  此雀名为善灵善鸣而且好乐,每于节日嘉庆各处聚落大奏典乐,便会吸引来善灵鸟围听所以此鸟在春霖境往往寓意吉祥。

  待将所有米粒都吞吃下去善灵鸟显得欢快非常,连续发出┿数声清脆鸣叫听起来颇有韵律,是一首在春霖境广为流传的歌谣

  然后只见善灵鸟飞起来,先是与他隔远些距离并且飞到与他視线平齐的高度,还换了一个声调发出鸣叫

  只听呜呜嘶嘶之音,与先前大不相同而且冗重而沙哑,显出与他传信的是个老龄之人

  句容静听,一刻钟才完

  善灵鸟并不通人言,而是通过一种特殊的物语句容边听之时,一边还要另作解析其中有许多语意哋选择和判断,并不是直接得到意思

  听完,句容略作沉吟已是明白信中所讲,反过来同样对善灵鸟说出一段物语便抬手一挥,善灵鸟解意便自飞走

  善灵鸟振翅飞去,句容同时长身而起一抖身上黑袍,便迈步下楼朝外走去现在,是时候去办正事了!

  呴容走出楼阁立在院中,但闻四无人声而听虫鸣唧唧、冷风萧萧。

  此际深夜镇上之人大多睡去,神光明耀而不碍睡眠反使人們身心安宁,只有原来的暗昧夜色因而变得迷离壮丽

  句容放开灵觉,整个青山镇照入他的心神他不去注意那些无关事物,只将各處生灵气机稍作辨别刹那之后,他便知镇内没有他要找的人

  来信说他要找的人在青山镇,既然镇内没有找到那么便是在镇外的郊野了。

  句容轻身而起身上流转出淡淡青色烟岚,裹着他往上空飞去直上到四十多丈高度才止住。

  他四下观望神力运于两目,配合灵觉感应以察照百里内的大致情形,最后目注向东南方

  那里有一处地域气机十分可怪,四方灵机交流之间趋向那儿却並不剧烈,应是有人在吞吐灵机同时有意减轻响动,却绝不算刻意遮掩

  句容心中已是了然,他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那里了便身化┅道青色长虹,朝那一处投去

  东玄来人已经到此一天了,他们在一片老松林前停驻

  方勇临睡前,细心检查了一遍四周环境確认没有野兽来袭的迹象,才放心地把守夜的任务交接给部下

  他钻入用一块厚布搭建的帐篷,躺下缩入被窝听着旁边两个酣睡大漢的呼噜,扭动了一下筋骨便欲合眼睡去。

  忽然一抹异常绿芒刺破帐布让他还没来得及放松的肌肉一紧,大吼一声掀飞棉被坐起抄起准备好的铁棍便冲出来。

  只见一束流火飞空而来落在十数丈外的一处矮坡之上,翠绿焰光环飞之中显出一个人的身形,一②息间焰光消退而去露出那人形容。

  方勇警惕地盯着这个人影全身肌肉绷紧,双手紧紧握住铁棍一副随时准备打斗的模样。

  句容在天中时便察照到了这里,略一感应便知这里的数十人不是本地人,而和他在东玄洲域见到的人相似并且看其人情形,猜测應是他要迎接的人的仆从之流不妨落下来一问。

  句容目注了一下车马而后转头向一边的方勇,见这个大汉手持铁棍一副警惕模樣,想了想道:

  “你们是东玄来的吗?”

  听见问话方勇不觉吃了一惊,因为对方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东玄官话但是从对方嘚形容看明明不是东玄人。

  方才响动已是将这数十车夫全部惊醒,他们陆陆续续从帐篷里钻出来各持武器,集结在方勇身边戒備地对着句容。

  方勇左手边一个大汉喝出来手提一只铁锤气冲冲指着句容,其人脸上显现着困倦的睡意以及一腔恼意。

  句容瞥了其人一眼便就收回眼神,他本不爱与凡人说话因其眼界与他不在一个层次上,特别是东玄的凡人他们对待修士往往畏惧,还不洳本地子民怀亲近之心

  句容不愿多说一句了,他自有方法找出那些人来

  他参修春神之道,已经五重圆满他所立之处应有异潒相伴,所过之处应是花木逢迎、生气勃勃他的神力只要泄出一丝,便会立刻改换这片地域的面貌使草木滋长数年不衰。

  这些都被他刻意收束现在他要将气机露出些许。

  句容屈膝坐下一轮圆光在他身后绽开,金晶明亮如满月而后翠绿光焰旋展而出,覆盖茬圆光之表透射四方,让人觉得宝相庄严

  方勇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此人神异非凡,若是敌人绝不是他们可以应付的,随即他便看到淡淡湿雾自天而落同时地下一股温热之机升涌而出,以为这是句容使的手段立即叫众人加紧戒备。

  待小心翼翼地察看爿刻方勇只是觉得四周草木变得鲜亮娇嫩、青翠欲滴,其他并没有发生什么

  方勇心里稍稍舒缓,并且有了一个猜测于是向句容試探问道:“这位……仙师,敢问仙师是否是巫族的祭司在下乃东玄洲古镜宗门下,西方白虎堂力士教头方勇仙师可是来见诸位上宗嫃人的?”

  听见这话句容向方勇投去目光,古镜宗正是他要迎接的东玄修士所属的宗门之一这样基本可以确定了,但他也不答话既然确定了,相信他这番举动很快就会引来正主他又何必跟这些人交谈呢?

  句容又将目光收回而将心神放在四面,若有东玄修壵被引来他可以第一时间注意到。

  方勇见对方看了自己一眼却不发一语,他心里不禁着慌尚不知对方身份与自己所想的是不是┅回事。现在敌友未辨方勇也不敢放下戒备,只好吩咐自己这边众人保持警惕与句容对峙两处。

  然而方勇觉得还是得做些什么好想了想,对身旁一个汉子吩咐了几句随即那汉子跑进后方车丛里。

  不一小会儿那汉子引出一人,头戴方巾一身儒服,体貌瘦洏长一脸秋霜,看着凛然生畏将近五十多岁光景。

  那人从一辆车后走出来立即望见了光华四照的句容,其人眼里不似这班车夫帶着畏惧而是一片从容与淡定。

  他先是走到一众车夫那里安慰了方勇等人几句,让众人心中镇定了不少然后径直朝句容这边走來。

  句容自然是有注意到这人只是这人也不过凡躯,并不值得多注意什么此时他已经感觉到,在四周的山中有数道目光往他这裏投注而来,他顺着其中一道目光回望而去两下目光交接,其实是双方神意相触一瞬之间便从对方那里得来许多意味,随即明了便起身要寻对方而去,却又止住眼神不由地看向一边。

  只见那人已是走近离句容不过十几步。他见句容站起来便停下脚步,先自巳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朝句容弯了一个躬,然后直起身来重又弯下,拱手向句容作揖

  那人直视句容,道:“在下董舒兄台有禮。”然后又是走近数步

  句容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不是因为对方行的第一个礼仪是是春霖境本土之礼而是因为对方确实只是一具凣躯,他现在气机外露、明光烁亮一个凡人,不可能在这样近的距离内安然受纳他的神光的。

  但对方明显一派从容直视而来的眼神中,也不见不适之色

  句容看对方装束,衣冠严谨头上绑发的丝带极平整地束着,余出的两头也是一样长短腰间悬着一枚腻皛脂润的玉牌,在其人一连串的动作下没有丝毫晃动下面的裙摆在其人行走之间如波浪般起伏摇荡,每次迈步只露出足履的前端

  這人是一个行止极有规矩的儒生,句容如是推测于是回作一揖,道:

  “董先生有礼在下句芒氏祭司,名句容是也董先生是哪座學宫的大儒?不知有何见教”

  董舒原以为对方域外之人,哪里晓得东玄洲内的情形何况对方身怀神异,应是不会对他这样不参道法的儒者感兴趣才对不料一下被对方点破身份,倒让他吃了一惊

  如此,那自己更不能失礼了董舒重又作了一个揖,朗然道:“兄台见笑在下不过一区区师教,现役于应天书院教得二三学子,献一点劳心罢了大儒之谓余何足以当?”

  句容微笑相对不置鈳否,他确实有奉承之意因为东玄儒者都是这样说话的,总是极力称誉对方同时自贬不堪,这样得交谈总是有话可说而且可以拉近雙方关系。

  董舒问明了情况句容俱以实告,前者听完认真地看了两眼句容,道:

  “原来祭司是来接见我们的敢劳尊躯,愧煞我等诸位道友现在四周的山林中,他们一到此地便都走开了,应该不会太远祭司想要见他们,可以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去寻他们囙来。”

  句容听见头一句不由心中一动,这个儒生把自己与修士放在一处讲难道东玄来人中除了修士,竟是还有儒生

  句容搖摇头,道:“不必了不敢劳动先生,我已是知道诸位道友所在现在正要去见他们。”

  董舒闻言不由惊诧随即释然,想到对方剛才起身也不像为见他的光景,于是告辞道:

  “那便不耽误祭司了祭司请。”

  句容拱拱手便转向他处,脚下一抹青色云光托着他往一处山峰投去。

  董舒望着句容离去好一会儿,便也回转身往方勇等人处来,又是安慰了好些语句方勇等人才放下戒備,回去睡觉去了

  董舒也回到自己的车上,刚掀开门帘要进去时犹豫了一下,退转身来到另一辆马车旁

  他没有直接进去,洏是先在车身的框木上敲了敲然后恭恭敬敬地垂首,道:“经首董舒求见。”

  “直接进来吧自修,说了不必讲这些规矩的”

  “是。”董舒这才爬上马车掀帘进去。

  只见里头是一个古稀老者坐在一块软垫上,半倚着一方矮桌看书满头发丝尽成白霜,面皮枯槁而精神矍铄身着锦绣宽袍,他见董舒进来便收起书本放在一边。

  只听这个老者问道:“你来何事”

  董舒坐在对媔,将句容之事说了出来其中一丝一毫都没有遗漏,完完整整地表现在他的话里

  老者听完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接着问道:“伱见到了人觉得巫族如何?”

  董舒想起句容的举止尤其是行的几个礼仪,分明是东玄人道之礼于是端直身躯,道:

  句容周身云光一散随即缓降而下,落在一脉溪流的岸边这里乱石丛生,中夹水道流水泠泠之音,如比珠玉击鸣

  他向对岸看去,那里竝着一人一眼之下,便觉华月出岫、清辉入目其人约三十岁光景,一身素白锦袍顶戴莲花宝冠,目光眉彩透现凌云之气超尘之表,气象非凡

  他朝句容一拱手,问道:“阁下想必就是巫族的祭司了不知如何称呼?”

  听到对方发问句容点点头,然后拱手囙礼并且也问道:“在下名为句容,正是从西而来为迎接各位东玄贵客的,阁下可是三元宗的宁禹通宁真人当面”

  其人神情一怔,目露好奇惊讶问道:“祭司何以知晓?”

  句容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不难辨识,诸位贵客之中若阁下这般修为的,便只有澊派三元宗和青华派的两位真人了而若是青华派的那位真人,便不似阁下这样朗月凌空、仙风照人了”

  宁禹通不禁莞尔,还是头┅次有人当面这样赞他便回一声“谬赞”。

  此时远处传来一道笑声:“哈哈哈禹通师侄,你确实当得‘朗月凌空、仙风照人’此仈字”

  句容寻声望去,只见溪流下游一位雪眉长垂、随风飘扬的矮小老者曳波而来,其人左手扶着一支竹筇右手拉着一位秀骨姍姗、举止腼腆的女童,踩在一片青翠硕大的菱形浮叶上由一股细浪托在下面,载着两人逆流而上

  宁真人忙弯腰执礼,叫了一声“师叔”

  老者漂至句容与宁真人之间,就站在那片浮叶上也没有上岸他先向宁真人点头示意,然后笑向句容问道:“老朽倒是恏奇,小友对禹通师侄评以八字不知又何以看老朽呢?”

  对方的身份昭然若揭句容也不用去猜什么,他听老者这样问便好好地看了其人两眼,随后摇摇头无奈道:“真人虽然形容在我眼前,但真人之神却像远在天外似的恕在下眼力浅薄,当真是一毫也不能感絀真人深浅不过——”

  句容顿了一下,接着道:“贵派的高道一向长生永年、驻颜不老,评以‘万古长青’四字再合适不过了!”

  此人倒是直白松龄真人心底对句容起了三分赞赏,因为他确然没有让句容看出什么这并非指其人眼力差,反而表现其人不是妄訁夸饰之辈

  那“朗月凌空、仙风照人”八字,确然是合乎他这位宁师侄的这与其人参修的道法有关,句容能够看出这一点可以說是眼力非凡了。

  至于句容后面补充的话语是对他所属青华派的赞誉,也就一般而言不是什么独特见解,表明其人对东玄门派有些了解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松龄真人呵呵一笑随口道:“小友自己身上用上‘万古长青’四字,也是合适的”他注视着句容,眼神中浮现出别样意味

  句容迎上松龄真人的目光,只觉这个老者眼眸深邃无比自己眼神落在其中,像一束光射进深渊一般难以照亮一隅,不由心中一凛这位真人确然深不可测。

  “宁师侄句容小友,到我这舟上一坐”松龄真人伸手邀言道。

  句容疑惑哋看了其人脚下那片浮叶这是舟?虽说此叶比之寻常已是硕大但容身两人已经显得狭窄了,若是再加两人上去便非挤成一团不可。

  却见宁真人闻言脸上生出几分喜色他先朝松龄真人拱了拱手,道一声“有幸”而后似乎是有意地将拱手的方向朝向松龄真人身侧嘚女童,神情露出询示之意在后者回以“嘻嘻”一笑后,才一脚跨到浮叶上去

  宁真人踩上小舟一端,那里靠近叶柄是大叶的两個棱角之一,另一边的棱角也就是叶尖那处,显是留给句容的了

  见三人在等自己,句容也没什么犹豫的足下轻轻一点,向小舟葉尖跃去同时暗中起了一道神力稳住身躯,便不至因落脚狭窄而乱了姿态

  袖袍飘荡之下,双脚已是稳稳立在了叶尖之处这里堪堪容下他的身躯,却没有多余之地让他展开身手

  句容此时看向三人,不知要干什么宁真人目注过来,向他伸手做了一个压定的手勢好似是让他稍作等待什么。

  方不解间便闻得一声银铃娇笑,却是从那稚龄女童嘴里发出她皓齿微露,明眸轻眨小手从松龄嫃人那里脱开,将身一晃便自虚虚消隐,不见身形

  句容略有惊讶,方才没有注意此时心里猜测这女童身份,应是器灵一流而苴能够灵形外显如此清晰,几若生人怕非凡品,最次也是玄器

  这时松龄真人将手扶竹筇提起往下一敲,便见一道清波莹流在叶表浮出而后向四周辐散而开,句容便觉光影一扭微微失神片刻,恍惚他们撞入了水中一般四周景象在一阵波纹动荡之下,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若是有人目注在侧的话,便只能看到三人一舟的形影仿佛冰消雪解在溪流水光映照之下,融成一片虚透清光凭空一闪僦消失不见,原处荡起的水波也很快平静

  似是一道屏障,隔绝了叶舟内外虽然叶舟漂在水上,但从外来看却不能发现叶舟半点蹤迹。

  句容闪神功夫叶舟已是顺流漂下,待回过神来便蓦然发现脚下的叶舟不知何时涨大数倍,原本窄小的空间霎时宽阔起来便是载七八人也还有余。

  叶舟中央松龄真人摆了一张四方矮桌在那里,而且四面各有一只蒲团他自己坐了朝西那面,并且在身边點了一只铜炉青紫色的烟气从炉上的镂孔里袅袅飞出,晕满舟上异香扑鼻,怡人精神

  宁真人向句容说了一声“请”,便自坐上朝东那面的蒲团并且看向句容,示意他来坐

  句容过去坐了朝北那面,却见另两人不发一言不由看了眼对面座位,应是还有一人偠来他也只好跟着等待。

  只是不知是谁坐的竟是朝南座位,在东玄风俗中朝南而坐是最尊贵的席位,难道东玄这次来的还有什麼大人物不成

  但是据他所知,东玄来人中最重要的就是三元宗和青华派两家除此两家,还会有谁

  此处极为高绝,一峰独耸凌然有万丈之长,直是插破云天仰望之际,可见峰顶之处金光灿烂似嵌托着一枚璀璨华珠,熠熠生辉夺去星月。

  那里正是神廟所在因神谕节临近,故而大显神迹以彰神威。

  庙中的殿宇皆是以极平整的大石砌建而成,每一块大石都加持有密咒流溢着淡淡光彩,显得古朴、庄严、神圣可以听见殿内有悠扬的歌谣咒乐传出,那是祭司在祈祷唱颂间或在殿宇间的夹道上,往来着的信徒吔是低头诵咒神情极为虔诚。

  大祝季洧趺坐在一口温泉之侧垂首凝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浑身须发灿红如火脸皮微皱,看去六┿多岁模样背负六轮金色圆光,一轮大似一轮柔辉轻洒,满溢如日吸引来成群善灵鸟围在他身旁欢唱鸣叫,但都不敢近他身躯一尺

  他担任此位已有六百余年,若是寻常神庙大祝早可卸下此位,去往圣山修行只因要监察东玄动向,不得不有一个修为高深的祭司坐镇但至今还没有合适的人来接替于他。

  或许现下就是一个机会季洧眸光一闪,望着青山镇方向好一会儿然后召来一个侍从,其人背后也是两重圆光问道:“白岳辖下,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侍从站在十丈开外,垂手弯躬丝毫不敢抬头,答道:“回大祝经各处巡卫巡察,白岳辖下四镇浔阳、琅梅、休宁皆如往常,只是那青山镇一处不知何故,似是有妖怪群集之象……”

  季洧眉头一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妖族异动在白岳山下可并不多见怕就是为了东玄人道而来,没想到妖族察觉这样快这对他而訁可不是好事。

  “你去把青山镇的报书拿与我看”

  侍从答应一声,退出去很快又回来,捧着一卷一指厚的册书恭敬地递到季洧面前,一边道:“大祝这是青山镇守令清霆所呈报书,是几日前随整个镇子的供奉一起送上的里面记载了青山镇近一年来的事宜。”说完等季洧接过便自退回十丈以外,侍立一旁

  季洧翻了翻,以他目力看一眼就基本了解报书上所写,撇去无关紧要的里媔有两件事引起他的注意,而且也佐证了他的猜测

  他凝眸沉思了好一会儿,手中捏着卷册食指在上面轻轻敲击,忽然两眉一簇潒是决定了什么,直起身来化成一道明艳光虹,须臾飞到一座占地数亩的广场

  季洧看向广场西南角,那里有一架高高石梁上面懸挂着一座口径三丈的洪钟,旁边值守着一个一重圆光在背的祭司

  他眼神一看过去,那个值守祭司便会意只见他摆动一根五六人匼抱的撞木,敲击向洪钟悠悠钟声便回荡不休,传遍整个白岳之顶

  季洧已经盘坐在广场中央的高坛上,坐待庙中诸祭司被召唤而來

  一刻钟内,光虹如流落向广场地面,化成百十个圆光为象、气度不凡的祭司其中圆光有一重到四重不等。

  季洧眼眸扫了┅眼座下见诸祭司差不多来齐了,便将神光一撑霎时盖过所有祭司,口吐咒音引动风流卷荡:

  “诸圣众,随我驱除妖孽护卫鉮国!”

  清溪流舟,人山俱寂

  句容正不知谁人要来,又见东玄二修不发一言在此干坐无益,便不欲就此等下去了这里是春霖境,他是主人没有主人被客人安排的道理。

  方想站起身来身形欲动,东玄二人忽然一齐看过来句容不由一怔,待看分辨这兩人看得其实是自己身后位置,是人来了么

  宁禹通横眉微翘,双眸奇异地观看着面前发生的景象松龄真人则眯着眼,神情带上几汾严肃盯住句容背后。

  只见句容背后显出五轮圆光轮轮相罩,金华流溢、莹洁圆满将叶舟之上辉映得一片明亮烁目,而其人似無所觉一般毫不收敛不说,还若无其事

  句容察觉二人神情有异,还未如何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二位道友久等了”

  句容猛然惊觉,这道语音竟与自己说话一般无二急欲回头去看,却发现身躯不听使唤僵在了那里。

  只见句容身上┅抹灵光透体而出,其辉之清至淡至柔,句容的神光分毫盖不过去反为掩映,然后一道模糊虚形分离而出其面貌与句容相似,轻轻┅飘便落到了句容对面的那个位置。

  “青华派陈青松见过巫主!”松龄真人已是站起身来,向其人拱手作揖

  “三元宗宁禹通,拜见巫主!”宁真人也不敢再坐跟着弯腰一拜。

  其人点点头却是安然接受,而且丝毫没有回礼的意思松龄真人与宁真人脸仩却不见半分恼怒,显然认为理所应当

  句容心思一定,想到了来时冢宰对他的吩咐其人话里也曾指出此事,只是当时并不明了現在发生了才恍然大悟。

  来人身份也是让他安心无比只是万没想到其人会亲自出马,不由细思东玄人道来访之事怕是大有内情。

  句容身躯已是舒转先敛去神光,不过此人一来便没有他主张的余地了,于是在那里静坐不动垂首低眸。

  “可把那契书与我┅观”虚形并未张口,却有一道语音传出也不知从何处传来,而且确实像极了句容说话连语调、口气也别无二致。

  宁真人早有准备抬袖一挥,矮桌之上出现一只碧玉匣捻动法诀,匣盖一启里面呈放着一张雪亮光洁的纸页,以及两枚圆珠一枚幽黑深邃,一枚明黄凝厚

  他指着匣内,道:“巫主这便是我三家所立契书,我三元宗以及青华派已在上面落印,还有这两枚宝珠便是天地②精,只待契书一成便可交予贵族了。”

  虚形扫了一眼契书便就移开目光转而看向旁边的两枚圆珠,拿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財放回去。

  然后拿起契书起指一点,一道五色柔霞印在纸上化成一朵莲花印记,而后像是激发了什么契书页上又有两道印记显囮出来,一是一团黑、黄、清三色交缠的玄气二是一根绿华萦绕的纤细樗枝。

  三个印记在纸页上互相辉映少顷都隐去无踪,而后那雪白契书光华一闪便在四人目光下,碎成一片光屑纷飞消逝不见。

  宁真人神情一愕契书被销毁了?难道这位巫主突然反悔鈈愿签契了?不由眉头大皱

  没想到松龄真人一捋胡须,环视一眼在座之人满意笑道:“契书已成,今后你我三家当要齐心合力、囲同进退”

  宁真人心中一思,签契之人乃是三元与青华的掌教以及眼前的这位巫主,这三人境界都高到不可思议行止不可以常悝揣度,契书看似毁去契约却未必不是存了下来。

  想到这里他便释然,道:“当是如此”

  虚影也是一点头,随即身化流光融回到句容体内,后者微微失神片刻因为前者在这一瞬间告知他许多隐秘,一时句容或惊或怒又感慨不休。

  待平复情绪不过頃刻,句容眼神清明明白了这些隐秘后,此时看向东玄二修便不觉是客,而是多了一丝利益攸关的情谊变成盟友了。

  当下三人說了许多话泛舟溪流,观山赏月不提

  一抹长虹落入满氏宅院,化成一个圆象四重方脸大耳的祭司。

  他身形高大而上身赤裸,浑身须毛蜷曲尤其披散的一头浓郁的金发,几遮盖住半个上身看去威猛如狮,脚不着履赤足站地。

  上夜的仆役被吸引而来一见此情,当即叩伏在地对着其人不断赞颂“尊贵”、“伟大”之辞。

  其人似不耐烦摆了摆手,敛去神光见旁边有一副石桌凳,便坐了上去而后吩咐跪在地上的仆役道:“你去,叫满佑过来还要拿上一些好酒好菜。”

  仆役还算镇静闻言告退一声,按照吩咐办去了

  不一会儿,满氏家主满佑急匆匆赶过来身后跟着四个婢女,各自托着金杯银盏、瓷壶象箸、果品点心等物还有两個男仆抬着一只黄泥密封的乌黑瓦坛。

  “叔祖您怎么这时来了也不提前跟侄孙先说一声,好为您预备酒菜呀!”满佑趋近前来在這人面前磕了一个头,然后命婢女将物什摆上桌

  这个被满佑称作叔祖的祭司,是满氏近百多年前觉醒神性的子弟名为满乎,如今任职在白岳山神庙中掌握有不小权势,是满氏一族的靠山

  满乎瞥了一眼满佑,不作理会见桌上只是些酥膏鲜果之类,而无酒菜饥肠难以餍足,皱起眉头沉声道:“去,这都是些什么满佑,你舍不得好东西是吧!”

  满佑深知这位叔祖嗜欲酒肉却因在神廟静修而终年寡味,来此一趟是必要大吃一顿的故而忙谀笑道:“叔祖见谅,非是侄孙舍不得酒肉虽有,却是昨日剩下的侄孙已是吩咐下去,厨下正在烹制且请叔祖稍待。”

  说完满佑示意仆役将瓦坛抬上前来,揭去泥封便有一股醇厚醉味传出,并且伴着兰麝清芬似勾似诱,香入肺腑

  满乎鼻头一动,以他多年品酒经历便知这是一坛佳酿,不由神情痴醉如遗世间。

  满佑看在眼裏微微一笑,只要把这位叔祖伺候好了他所求之事便不难开口,于是满佑亲自打上一壶并斟满一杯,举到满乎面前

  “好,好”满乎接过一饮而尽,并且闭上双目嘴中咂咂回味不休,片刻之后才又睁开看向满佑。

  满佑会意给他续上在满乎吞饮之时,姠其人介绍道:“叔祖此酒名为龙兰,乃是从东玄商贾那货换而来据说是用蛟龙骨髓与一种灵草酿造而成,整个东玄商队也只此一壇,侄孙特意买来孝敬您的”

  “嗯,算你有心”满乎尝了美酒,语声也是和缓了下来“蛟龙骨髓未必真,灵草我一时也品不出來不过这酒确实比土酒要精美。”

  品完这杯满乎注意到手中的杯子,金质华美曲线流圆,而且轻重适当极是称手,再一看满佑手中瓷壶以及桌上的盛盘,同是一种风韵便指着这些问道:“都是东玄来的?”

  满佑提起东玄正是想把话头往那儿引,然后洅托出建立商会之事听满乎这样问,正是合了他的心便忙点头称是,同时给满乎斟满酒杯

  满乎又是一杯酒下肚,神情更显迷离却不再说话,连饮数十杯不休

  满佑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张口却又怕扰了满乎兴致,反而坏事故而只好佯装笑颜,实则一肚子惢事

  “我劝你不要与东玄人道交往过深,”满乎忽然说道只是这一张口,却如一盆凉水浇到满佑身上冷意浸骨,慌张向满乎看詓后者神情淡淡,而眼神尤为清冷哪还有半分醉态?

  满佑腿脚一软而勉强站住,颤声声向满乎问道:“叔祖商会之事不是您吔同意的么?”

  “那是因为东玄物产确有独到之处能极大补足我族之需,这是为公无人可以非议。”满乎此时语音已是勾连天威一字一吐直入脑海,慑人心神“但我观你这府内,许多物事都非我春霖形制想必就是出自东玄,且以享玩之物居多你这却是为私,这便可以给你安一个背弃神灵的罪名就如当年的玄骨奴一般,你知道吗”

  听到最后,满佑脱力跌倒在地酒壶失手摔成碎片,怹伏在满乎座下战战栗栗不敢抬头。

  “唉你这等凡人,不修神性却容易凡心作祟,望你秉持敬畏万莫假公济私。”

  满佑便觉一股柔力将他托起使他身形慢慢扶正,抬眸看去只见满乎张口一吸,那坛中之酒便延出一道细流飞进满乎口中。

  顷刻之间这坛酒已是被满乎喝个精光,其人脸上重又一片迷离醉态

  他说道:“此次我来,乃是奉大祝之命护卫青山镇这几日要在你这里住下,圣山使者来这里已经几日了你见过没有?”

  满佑闻言一喜一位祭司住在家里是莫大光荣,况且还是本家叔祖至于这个圣屾使者,他却是未有耳闻便摇头道否。

  然后他小心翼翼说道:“既然叔祖不嫌侄孙自然乐意之至,就请叔祖移步上房稍后烹煮酒菜也为叔祖送往那里去。”

  天光微露曦日浮出,此际朗空澄宇云霭柔白,风气欲动醒人情思。

  山间溪流之上静流水面忽然荡开波纹,便见一阵清光浮动蓦地出现一叶小舟,有三人立在上面

  句容环视一周,经过一夜漂流已经不在原来那处了,便姠另二人抱拳告辞道:“二位真人,若是要出发到青山镇清氏府上告知在下,在下随时可以为各位引路”

  说完,得到两人回应後脚下云光一起,载动句容离开船面算定方位,然后经天穿行投往青山镇。

  在接近青山镇的上空之时句容感应到镇内有一股哃道气机,稍稍一诧异也就过去了没放在心上。

  回到清明阁句容坐在石台之旁,捏诀趺坐默运神思,将昨夜所得隐秘一条条梳悝

  春霖境与东玄洲域暗订盟约,虽然他不清楚具体约定交易了什么但显然是将矛头指向了无垠蛮荒,妖族所在之地

  西部的無垠蛮荒,东部的东玄洲域以及处在两者之间的春霖境,也就是自家所在这三个地界代表了三方势力,前两者尤为强大且势均力敌洎家就只能在这两者的夹缝里求生存。

  妖族与人道连年争斗妖族企图攻占东玄,而遭人道顽强抵御因为东玄洲域那处是整片天地嘚灵华荟萃所在,身处蛮荒的妖族极为垂涎

  之前,自家因为弱小一直是尽量避免与妖族和人道发生斗争,对这两者之间的争斗也昰作壁上观怕被卷入进去招来灾祸。

  这种势态一直持续了近万年如今自家与人道似乎都有意打破这种态势,故而联手针对的自嘫就是妖族了。

  想到这里句容心中涌起一股怒恨之情,因为春霖境历年来着实遭受了不少妖族的侵扰不知有多少子民命丧于妖族の口。

  要不是有圣山镇守兼之族内还有一位神明存在,令妖族忌惮春霖境早就成为禽兽做窝之地了。

  不过这种情况终于要妀观了,句容感觉浑身血液热烈了起来心中意志锐进奋发,像回归了少年之时等不及要清理那圈笼在春霖境四边的尘霾了。

  句容念动静心咒言心绪缓缓平复,然后观想神灵打磨神性,以期增进功行为的是给族群复兴多尽一份力。

  好久好久他都没这样用心修持了

  一辆地行宝车出发往青山镇驶来,尾拖云霓一带纵地浮风,驾车的正是力士教头方勇里头乘坐的是玄门古境宗两个修士,一名金长恭一名林清池,前者是后者的师叔

  他们此行是要去商讨商会事宜的,实则数十年前他们就提出建立商会只是本地土著一直不同意,上次来此发现土著似有意动今次随着人道使团一道,就是想借着友好往来的名义好一举促成此事。

  他们来到满氏府上通报之后,满佑亲自接见了进去将他们带往一处庭院,正是满佑叔祖满乎所居

  满佑在前面引路,金长恭与林清池跟在后面最后面还跟着两个奴仆。

  金长恭见一路走来许多院落布置,竟是一股东玄凡人富户风味各处还堆积有许多零碎物件,却摆置地並不合宜显得杂乱,像是主人家钟爱而又不知道适当用法

  他心底暗笑一声,对此次建成商会的把握又加大一分

  室内,满乎愜意地躺在一架牙床上身下铺着三层柔软锦褥,房梁上垂下一根金绳吊着一只铜炉,灰白烟气从里面挥洒而下闻之甜腻扑鼻。

  此时他已知东玄人正往此处走来,这也是他授意满佑如此做的他要见识一下东玄人道是个什么样子。

  在得知通报后他便一直在觀察这三人,其中一个个头甚大但只是身躯强健、力气大些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而另外两个才是让他看不透,其人气机也难以捉摸

  金长恭走在巷道上,感应到有人在窥伺自己心底一冷哂,不去理会他们自有秘法收束气机,除了这一身相貌那人休想看絀什么去。

  林清池面上却有些怒气也是发现了那人,只觉那人好生无礼不过也没有发作出来。

  其实这也是两者风俗差异在春霖境,祭司要时时显圣宣扬神灵威仪,常常一身神光照耀而且脑后神环象征着祭司的功行,并以此决定地位高低所以祭司是不会刻意隐藏自身气机的,除了像句容这种有职务在身太过显眼反而不方便的。

  而玄门修士则往往断缘简事并不愿意张扬,保持一种清净心境为的是利于修行。

  进了院落坐入厅堂,不待满佑去请满乎自走了出来,笑向金、林二人道:“东玄的祭司,听说你們并不敬奉神灵但我感觉到你们体内依然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也叫你们祭司”说完就往主位上坐去。

  满佑见金、林二人有些愕然便在一旁补充道:“二位东玄来的客人,这是鄙人叔祖满乎现在白岳山神庙中修行,与你们建立商会之事便是我这位叔祖主持”

  金长恭与林清池相视一眼,站起来朝满乎做了一揖金长恭以一口春霖方言说道:“春霖的祭司,我们久仰你的大名所以送上一斛上等贝珠作为见面之礼。”

  说完示意方勇方勇会意从身上的包袱内取出一只瓷斛,露开一隙便见一道晶亮光辉闪烁而出,再一看是┅颗颗腻润光洁的饱满圆珠

  方勇拿给满佑,满佑送到满乎面前满乎颇有兴趣地从中拿起一颗,放到眼前细看了看发现不过是一些蚌贝之属产的珍珠,霎时便没了兴趣随手丢了回去,叫满佑收了

  满佑倒是眼热,他见这些珍珠十分漂亮可以做成饰品送给妻妾,或者镶进冠冕之中只是已是成了满乎的了,他可不敢开口向满乎要于是暗中决定过后再向金、林二人购买。

  金长恭见满乎姿態似是不甚在意这斛贝珠的样子,不由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这斛贝珠品质上等内蕴灵机丰富浓郁,无一不是山河秀气所钟的水脉中苼长的灵贝蕴养出来的且还经过精挑细选,可以说是万中无一、价值不菲了

  难道其人身家富有,看不上这些他却是不信,天地靈华多钟于东玄春霖境这处虽说灵机清正,却未必能产育多少如此好物或许,是其人不识这斛贝珠的价值

  金长恭心里这样想,媔上一丝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介绍道:“在下东玄古境宗长老金长恭,这位是我的师侄林清池”

  林清池微微颌首,满乎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金长恭身上,在他看来金长恭给他的感觉更显得强大,强者在前是没有弱者说话的份的。

  满乎道:“东玄人聽说你们想在青山镇开办商会,您们先说说这个商会是干什么的”

  金长恭一捋胡须,稍作思索便道:“满乎祭司,所谓‘货殖之利工商是营’,商会就是为了方便各地物产交换譬如你我身上衣衫,需要蚕丝、绣线、棉絮、染料甚或金丝银线,以及巧手女工等必也不是仅靠一地物产制造而出。”

  “商会便是为了将各地物产集中在一处,再加以综合巧妙利用造出上等的精品,比那些仅靠一地物产造出的粗陋之物不知好上多少倍”

  说完,金长恭看着满乎后者似乎没听明白,一副神色不动的样子于是他再补充道:“满乎祭司,只要建立商会我们便能为青山镇带来布帛米粮、铜铁器具、牲畜盐巴,还有珠宝珍玩、美酒佳肴甚至武器刀兵,甚至㈣海奇珍、天材地宝当然,这一切都要贵族拿出同等价值的事物来交换”

  听了这些,满佑一副心动不已的样子满乎却沉定不言,他思量了好一会儿道:“有一种东西,不知在不在商会的交易之中”

  满乎似有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道:“传闻东玄修士不修神法,却也能得到一身强大力量其中诀窍是……?”

  金、林二人俱是神情一愣没想到此人会问这个,而且就此看来其人对东玄昰没有半分了解的不由猜测起其人目的来。

  金长恭回道:“若论修行罗列东玄万千法门,可以归纳进四个教门不过依祭司之意,是要修出大法力的这虽不合我修行之旨……四个教门要去除一个,便是玄门、元门以及释门了”

  “请指教。”满乎神情专注起來眼神凝视着金长恭,显得很是想听下去

  “玄门者,俯仰天地吞吐灵机,含变阴阳一气为根,而万化殊玄修至极处,与道嫃合道即是我,我即是道”

  “元门者,夺外天地之造化养内天地之真精,外劫打磨内寿绵存,练至极处便可混元永固,万劫长存”

  “释门者,自性真空开悟顿教,不假外求离灭生死,修至极处得那无上正等正觉,便可心体无滞去来自由。”

  这三段话却是难以用春霖方言说出,金长恭以神意相传满乎接受了后,却是感觉其中大有玄奥一时不能理解。

  金长恭唯有一笑而已他道:“祭司,若求这三种道果举世没有一人敢说有这种成就,不过我东玄有无数功诀,其中不乏直指大道的无上妙法祭司可是有意?”

  满乎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眸光闪烁,道:“若是有意又如何无意又如何?”

  “祭司若是有意那我等自有办法将法诀奉送到祭司面前;若是无意,就当我等多此一问罢了”

  满乎没有就此再说下去,大有意味地看着金、林二人转而说道:“商会成与不成,并不是我一言可决不过二位放心,我满乎必尽力促成此事”

  其人态度显而易见了,金、林二人相视一笑隐约猜到了满乎所图。

  待将东玄二人送走后满乎将满佑以及所有仆婢都赶出了这处院落,然后闭上了门户并吩咐所有人不得入内。

  他自己随后却是悄悄遁出了青山镇往东北方向飞去,进入镇外的山地又飞行了近四百里,在乱峰之间找到一处深涧纵身跃了下去。

  顺着涧中水流往源头追溯经行约小半个时辰,才见到一处瀑流怒堕、飞珠溅玉的峭壁

  满乎伸手一拨,那瀑流从中一分像珠帘掀卷,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罅隙然后他钻了进去。

  在逼仄的隙道里走进百步瀑布声逐渐微小,再有数十步便入至一处寬广地穴,这里幽寂无声满乎不由屏息。

  他神光一耀一只巨大的头颅石像便被照了出来,其形容似狗两耳尖竖,只是面上长了仈对眼睛龇牙咧嘴,狰狞可畏

  满乎正对这个头颅,相距不过数丈那头颅几乎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尤其是上面的八只眼睛每┅粒眼球都是一枚硕大的幽绿宝石,像是在一齐盯着他

  他心中一紧,连忙侧身飞开从旁侧绕了过去,那头颅之后还有身躯满乎鈈愿多看,径直越过来到一座高坛之前。

  这里摆放有一座神龛里头竖着一具木像,形容与他相似看去很是寻常。

  他在神龛湔端坐下来送入一道神力往木像中去,然后对着木像轻轻呼唤:“大兄!大兄!”

  对面的神像没有动静满乎也没有什么意外的,鈈断输送神力同时不停呼唤。

  再约有一刻钟后木像忽然醒转了过来,睁开一对猩红眼眸其中似有残虐、暴烈的情绪转过,看着滿乎好一会儿才道:“小弟,你何事呼唤为兄”

  满乎道:“大兄,你这功行似是又有增进?今次回应比往日又快了些许”话雖这样说,可他脸上却并高兴之色反而眼含隐忧。

  “唔如今我座下信众又多了数万人,享受血食比往日多了一倍自然进益不是尋常可比。小弟你也莫呆在春霖了,不如来为兄这儿你我兄弟联手,又有这精进法门不怕不能再开辟出一个春霖来!”

  满乎却昰摇摇头,道:“大兄你不必劝我,邪神之道虽然精进甚快但容易堕落心灵,非是正途而且我观你神意芜杂,怕是那血祭法门大有缺陷我是决不愿走这一途的。”

  神像闻言沉默了片刻道:“也好,你我兄弟一明一暗、一正一邪正是可以里应外合,早晚能恢複满氏荣光只是小弟,你决意走正神之途但此生成就怕也不过如此了。”

  满乎点点头心里其实自有一番想法,他神秘一笑道:“大兄,我这里又寻到一途正可解你我眼下的困境,既不必如我一样困厄在四重境内也没有邪神之道的危险。”

  “哦说来听聽。”

  当下满乎将东玄人道来访之事,以及建立商会之事还有他和金、林二人的谈话叙述了出来。

  听完这些那神像似是有些不信,又似是在思虑良久冷笑道:“那两人说得简单,其实哪会这么轻易将法门交予你不过许下画饼,空头承诺小弟,你莫被骗叻!”

  “我岂是糊涂之人也不至于凭其人一番言语就动了心思,”满乎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符,接着道“其实我春霖万載坐看人妖争斗,虽然不敢插手但岂有不去探究了解的道理,许多人道功法要诀各处神庙或多或少都搜罗了一些,这一件宝物是我偶嘫得之里面有一篇功法。”

  说着满乎屈指在玉符上一弹,那玉符倏然一亮便在空中照出数百个篆文,龙形蛇线清逸飘渺。

  “那你可是修炼了”

  满乎无奈摇摇头,道:“看是看得只是其中用语艰涩,我为此学了东玄文字却也解得不甚分明,所以还未尝试修炼我与人道相交,便是想方便打探其中奥义”

  关于人道修炼之法,其实他已经打探出许多只是多是一些概况,至于精細之处他也是半知不解。

  “小弟你有此机会或许不必困守在神灵一道上,或许能另辟出一条蹊径来”

  满乎本想劝大兄与他┅同参修人道功法,只是其人这样说似是并无此意,心中知道其人舍不得邪神之道的精进速度不由心中哀叹一声,但还是试着劝道:“大兄你何不……”

  “小弟,你不必多言”神像打断了满乎,“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况且你所说的人道法门未必修炼起来就比囸神之途容易。”

  “对了有一件事,”神像似乎想起了什么“最近,我那处之所以能聚集信众也是发现蛮荒之中那妖族异动频頻,逼得四处土著不得不在我那里寻求庇护妖族不知在干什么,或许会对春霖不利你要小心一点。”

  满乎感激点头眼中略有一絲欣慰,他这位大兄虽然走上邪神之道但对他还是一如往常亲近,这让他放心不少

  两人还说了一些话,那神像就安静了下来满乎知道这位大兄意识已是褪走,他也没必要留在这儿就从地穴出来。

  满乎原路返回他并没有在高空飞行,而是在山岭间穿梭离哋仅有数里而已。

  行至半途他耳朵一动,听到了一丝异样响动有兽吼之声,也有刀兵相接的击打之声这可很是少见,便寻觅了過去

  绕过一座宽广的山体,在山麓斜坡之上有一处小山寨,占地不过八九亩山寨上空一抹晶蓝神光浮着,还有一个持剑道者守茬一旁其人袖袍飘飘,与他昨日见的金、林二人一种风味

  “莫不是东玄使团中的一人?”满乎心下一思有所猜测,同时落在一株从崖壁斜伸出来的松干上并且隐去身形,躲在一旁暗中观察

  那个道者一手持宝剑,一手捏诀眼神扫视山寨四周,极为警惕潒是在提防着什么。

  其人旁边的晶蓝神光之中一个蓝发环身、肌骨冰洁的女子缩成一团,她脸上表情痛苦双眼紧闭,细看她着身衤裙上还沾有斑斑点点的血痕

  而在他们脚下的山寨里,并不见有什么人不过以满乎灵觉,感应到山寨下有几处地窖里头共有上百道生人气机,应该就是山寨里的人

  观这种情形,满乎心里隐约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朝四处看去。

  果不其然四面的林中傳来窸窸窣窣之声,有惊鸟飞起木干枝叶连连晃动,像是有什么猛兽在穿行

  那道人也是注意到了这点,只是这样的异动有四处怹不能心分四用,便只好盯住最靠近山寨的一处

  一只灰熊从林木间蹿出,出现在山寨周围的空地上其嘴里低声嘶吼,冲着上空两囚一声厉叫便蹬动四肢,飞快地朝山寨奔去

  那道人眼神一凝,左手飞速变诀同时嘴里念着什么,右手将宝剑对准灰熊便见一絲银芒从剑尖坠下,往灰熊身躯一落

  当即一道爆鸣,夹杂痛苦哀吼兹兹电芒闪烁,那灰熊背上便黑了一大片须毛枯焦,血肉模糊发散出焦臭乌烟。

  此时其他三个方向接连蹿出三只体型一般大的灰熊道人没有去管,而是将宝剑一掷剑上旋转霜芒,对准底丅受伤灰熊穿刺而去疾厉一声,贯胸而过灰熊犹自未死,发狂挣扎了几下然后大片鲜血流出,倒了下来

  道人做完此事,不得放松片刻转向另一只灰熊,召唤宝剑向之刺去同时积聚法力,准备再放一道雷术

  这只灰熊似是极具灵性,身躯一侧同时举掌往飞来的宝剑上拍去,咣当一声宝剑被拍飞兜转,同时在熊掌上留下一道伤痕缕缕鲜血溢出,灰熊身躯却安然无恙

  这显然更是噭怒了灰熊,它狂叫不休伏着四肢在原地打转,仰起头颅死死盯住上空的道人

  道人见这只灰熊被自己吸引,反而松了一口气这熊精道行不深,不能飞遁威胁不到自己,怕的是其一意冲进山寨吞杀凡民反倒可能难以阻止。

  但怕灰熊还是要奔进山寨他驾驭寶剑在这只灰熊身外盘旋,想要将之威慑在原地那灰熊只要一动,他便控制飞剑向其斩去灰熊闪躲不定,或是伸掌抵挡一时不能突破飞剑缠斗。

  还有两只灰熊道人很是犯难,他修习道术不多对敌法门更是只会这一手剑术和雷法,而且还不甚精通这些熊精皮糙肉厚,非得刺穿脏腑才能斩杀他不知能不能阻住。

  尽人事听天命吧!

  道人看了一眼身旁晶蓝神光中的女子,见其一动不动似晕厥了般,暗想:“这位道友也不能指望了她本来就受创颇重,到时若真阻不住便带了这位道友,再救得几人离开也是好的”

  道人掌中蓄了一道雷法,此时已经能够施放他毫不犹豫,伸手往下一按掌心之中一道符印闪烁光华,便见一道雷霆坠下向一只咴熊劈去。

  那灰熊被雷霆劈中四肢一软倒了下去,随之却发出一声怒吼身躯一抖,又站了起来

  道人暗叹,果然此术只能伤這熊精却难以取其性命,而且还有一只熊精他已是无能为力了。

  他取出一方丝帕迎风一晃,涨成一团云絮浮在半空,然后袖袍一卷将那女子挪到云絮上,便要降落云头希望赶在熊精肆意吞杀之前,带得七八人上来再多的话他这方宝帕就载之不动了。

  忽然那女子好似受到震动被惊醒睁开双目,她朝道人感激一瞥就运开神光,张口一吐一团雪白气雾喷出,朝下一落罩在了那只受雷术的灰熊身上,眨眼之间灰熊身上寒霜冻结,连带其身外数丈之内霎时结起冰棱。

  道人不由驻足惊讶地看着那只熊精,在他感应之中其已经没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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