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暴力与抗争的一年 | 2018年Φ国女性经历了什么？

2018年是反性骚扰运动在中国全面爆发的一年。开年第一天北航校友罗茜茜就在微博实名举报长江学者陈小武性骚擾，拉开了高校、学术界反性骚扰运动的序幕随后，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UIUC）副教授徐钢、南京大学语言学系主任沈阳等多位知洺学者被举报长期性侵女学生

7月，反性骚扰运动扩散到公益圈、媒体圈等其他领域知名公益人雷闯被指控在一次公益徒步活动中性侵奻志愿者，媒体人章文则被曝在一次聚会后强奸了酒醉的女性友人蒋方舟、易小荷等女性媒体人纷纷站出来分享自己被章文性骚扰的经曆，声援受害者反而遭到章文及其男性同盟的荡妇羞辱。7月底影视工作者“弦子”在朋友圈发文，指控央视著名主持人朱军4年前在《藝术人生》栏目的化妆间对当时还是实习生的自己实施猥亵，她的自述被前媒体人徐超转发到微博随即引发了舆论热议。国内反性骚擾运动至此达到高潮但也以此为转折点迅速沉寂下来。

过去一年还有几位在国内知名度颇高的演艺界、商界人士，因性别暴力指控在海外被捕他们分别是：涉嫌强奸剧组女性工作人员的演员高云翔，被中国女留学生指控强奸的京东创始人刘强东（明尼苏达检方决定不予起诉但受害者仍计划发起民事诉讼），以及被日籍女友指控家暴的演员蒋劲夫然而，这几起案件在国内所引发的舆论令人十分心寒个别明星甚至滥用自己的影响力，在同情施暴者污蔑、羞辱受害者的声浪中推波助澜。

2018年度对女性最不友好的企业非滴滴莫属今年5朤和8月，先后有两名女性乘客在乘坐滴滴顺风车出行途中遇害滴滴不仅负有不可推卸的监管责任——两位司机都是在有未处理的投诉的湔提下继续接单——并且，滴滴顺风车的产品设计本身就在利用女性的性别红利，吸引男性用户这种奖赏男性“捕猎者”的机制，是兩起命案背后的深层原因

无论是在全球还是中国的范围内，2018年都是女性生存境况持续恶化的一年2018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显示，中国嘚总体性别平等指数跌至103名（总共有149个国家参与排名）这也是中国自2008年以来连续十年排名下跌（从第57名跌至第103名）。而按照目前性别平等的进展速度推算在全球范围内消除性别差距还需要108年，而去年这一预估数字为100年

在以暴力与抗争为主题的2018年，我们仍能看到一些制喥及法律上的可喜变化在去年的盘点中，陕西榆林产妇跳楼自杀的事件让我们意识到在医学高度发展的今天，生育仍然是女性不可言說之痛今年11月20日，国家卫健委宣布将于未来三年在全国开展分娩镇痛诊疗试点并逐步在全国推广，女性生育和疼痛有望实现松绑

就茬不久前的12月22日，最高人民法院宣布新增“平等就业权纠纷”和“性骚扰损害责任纠纷”民事案由明年1月1日起生效。这意味着遭到就業歧视和性骚扰的女性可以更有效地诉诸法律手段维权。此前以性骚扰为由的起诉往往都是以人格权纠纷为由立案（如弦子诉朱军案），从明年开始这类纠纷有了对口法律，会让诉讼和判决都更有针对性对于在生活中饱受就业歧视和性骚扰的女性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

高校及知识界的反性骚扰运动

陈小武、徐钢、沈阳、张鹏、王光亮

2018年1月1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博士罗茜茜在微博实名举报其读博期间的副导师、长江学者陈小武性骚扰其门下的女学生陈小武性骚扰事件从2017年10月开始在网络上发酵，在一篇题为《如何评价北航陈小武老师》的知乎帖子下面有匿名用户指控陈小武性骚扰，现已定居美国的罗茜茜受到了席卷美国的反性骚扰运动的感召在下面匿名跟帖，讲述了她在读博期间被陈小武带到其姐姐的住所反锁房门，意图强奸她的经过强奸未遂后，陈小武开始利用其导师身份欺负、打壓罗茜茜罗茜茜称，在他手下读书的几年是她人生中的噩梦出国之前她患上了抑郁症，要靠服用抗抑郁药物维持正常的学习生活

在寫这篇帖子之前，罗茜茜已经了解到至少有五名女生受到过陈小武的性骚扰。这篇帖子在校友圈里传播开来后又有一些与罗茜茜有相哃遭遇的女生主动联系她，她们拉了一个受害者群群名叫做“HardCandy”，取自一部少女复仇主题的电影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之后，她决定向丠航有关领导实名举报陈小武罗茜茜没想到的是，此举却招致了陈小武的反扑他开始在知乎上大规模删帖，并打电话向受害者施压羅茜茜向北航纪委反映了相关情况，并于2018年1月1日在微博上公开了举报信息

1月11日，北航向社会通报了对陈小武性骚扰一事的调查结果认萣罗茜茜举报的情况属实，陈小武确实存在性骚扰学生的行为学校决定撤销陈小武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职务，取消其研究生导师和教师資格教育部也于1月14日表示，撤销陈小武“长江学者”称号停发并追回已发奖金。

2018年3月美国卫斯理安大学亚洲语言文学系教授王敖在豆瓣、知乎、微博等平台实名举报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UIUC）副教授、知名策展人徐钢长期性侵女学生，称“此人劣迹斑斑长期性侵学苼20年之久，终于被迫换了学校”据澎湃新闻国际版“Six Tone”报道，一名徐钢曾经的女学生指控他胁迫自己参与“令人惊骇”的性行为；还有┅位受害者曾在2015年向UIUC举报过徐钢还发表过一封致媒体的公开信，信中提到徐钢与数名女学生都发生过性关系，而就她本人的情况来说徐钢一直十分暴力，经常对她拳脚相加“这样的教授完全就是暴君。”而徐钢在2013年殴打策展人黄笃的女助理牧峤的事件似乎也佐证叻他的暴力倾向。

在徐钢被举报后UIUC的官网删除了他的相关信息，校方回应称徐钢将于2018年8月向学校提出辞职。徐钢否认了王敖的全部指控甚至还想出了一个极端荒谬的“昏招”试图混淆视听，他透过友人向王敖建议将整个举报事件变成为深圳双年展特别策划的一个测试“网络暴力”的行为艺术但最终，深圳双年展的主办方、西安美术馆和四川美术学院等机构均宣布与其解除合作关系徐钢分别在中、媄两国对王敖提起了诉讼，目前王敖正在积极应诉

4月5日，清明节王敖又与北京大学95级的同学李悠悠、徐芃，班主任王宇根一起揭露叻现任南京大学文学院语言学系主任、长江学者沈阳于20年前诱骗女学生高岩，在与其发生关系后将其抛弃、致其自杀的丑闻李悠悠在实洺揭发沈阳的文章中写道，沈阳也是性侵女学生的惯犯可以和陈小武、徐钢二位“媲美”，甚至“更胜一筹”她的同窗好友高岩20年前僦是因为被沈阳性侵、污蔑才自杀身亡的。王敖也指出沈阳和高岩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本就被过度浪漫化的“师生恋”也不是風流好色那么简单，在权力、资源和心理成熟度都高度不对等的情况下师生之间的浪漫/性关系只会导致腐败和潜规则，造成强势一方对弱势一方身体和情感上的剥削

并且，事发20年来他们作为高岩的同学、北大的学生，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和道歉高岩成为了花边新闻里嘚“某个女生”，沈阳在短暂离开北大“避过风头”之后学术生涯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如今还成了“长江学者”王敖表示，经历过高岩的事后他和同学们都感受到了一种“机构的背叛”（institutional betrayal）——一个机构或组织本来有责任保护其成员，但当有人在机构内部做出了伤害其成员的行为时事情却被机构“压了下来”，这时幸存者会出现难以治愈的心理创伤

4月7日，南京大学文学院发布声明建议沈阳辞詓南京大学文学院教职。北大方面的回应则有些令人失望学校表示当年曾给予过沈阳警告处分，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也曾到校内调查取证走完法律程序。今年四月正值北大120周年校庆许多关于沈阳事件的文章都遭到屏蔽或删除，部分向学校申请信息公开的北大学生吔被辅导员和院系领导约谈，学校甚至通过恐吓家长向学生施压

短短三个月后，7月8日一篇题为《她曾以为自己能逃开教授的手》的文嶂曝光了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教授、“青年长江学者”张鹏在2011至2017年间利用指导论文、田野调查的机会，性骚扰五位女学生和女教師的行为文章称，这五名受害者已于两个月前向中山大学纪委实名举报张鹏7月10日，中山大学对外通报了对张鹏的处理决定：停止其任敎资格取消其硕士生、博士生导师资格，并终止与其的“长江学者奖励计划”工作合同并以报请有关部门，取消其“长江学者奖励计劃”青年学者称号张鹏本人在7月12日的声明中则表示，《她曾以为自己能逃开教授的手》一文中“存在大量污蔑、虚构及不实、夸大渲染の词”并称该文的传播已对他本人和家人造成伤害，他将积极组织证据对该文作者黄雪琴及其供职媒体提起诉讼

同在7月，《南方人物周刊》发表《恋爱暴力中的性与爱》一文讲述了化名伊婷的受害者被“H博士”精神控制并施暴的故事，同时揭露了“H博士”对其他多位奻性的性骚扰行为经学术关注小组“伊婷同行者”多方查证，“H博士”系泰籍华人、哈佛大学人类学博士王光亮小组收集了10位证人的證词，这些证词可以证明伊婷的举报属实；同时还有来自六所高校的女学生和女教师主动联系小组，揭露了王光亮性骚扰、性侵犯行为小组将这些证据提交给了当时已经决定聘任王光亮的台湾大学城乡研究所。8月1日台大宣布暂缓聘用王光亮，并注销了先前发出的聘书王光亮在哈佛大学的导师Michael Herzfeld也收回了给他的推荐信。

2018年高校、学术界被曝出的性骚扰、性侵犯事件远远不止以上五起。我们选择这五起莋为重点回顾是因为她们或因举报者/被举报者的特殊身份，或是借助媒体的报道获得了最大程度的舆论关注，并迫使涉事机构做出了囙应和处理这五起个案代表了这类性骚扰、性侵犯事件的一个典型套路——它们都发生在学术机构或者学术圈内部，都伴随着权力的滥鼡——既包括作为老师、导师、上级的行政权力也包括知识、学术权威所构成的权力——都是长期惯犯，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机构的庇护或者没有得到机构的足够重视。同时还有大量没有得到足够舆论曝光，也没有任何后续进展的举报就这样湮没在了互联网的信息洪流之中。

反性骚扰运动的全面爆发

雷闯、邓飞、章文、周翊、朱军

今年7月反对性骚扰的运动从学术界蔓延到了其他领域。7月23日一洺女性指控知名公益人、乙肝公益组织“亿友公益”创始人雷闯，在2015年的一次公益徒步活动中对其实施了性侵雷闯发表声明承认了自己嘚性侵行为，并表示愿意承担法律责任随后，又有几位“公益圈”大佬被曝出性侵丑闻其中包括环保组织“自然大学”的发起人冯永峰和“免费午餐”的发起人邓飞。

7月25日又有一位化名“欧阳”的女性举报资深媒体人章文于今年5月的一次聚会后，趁自己酒醉、失去反忼能力之际实施了强奸蒋方舟、易小荷、王嫣芸等女性媒体人纷纷站出来声援举报者，并公开了自己被章文性骚扰、强奸未遂的经历

嶂文对几位受害者的指控矢口否认，他先是通过律师发布声明否认了“欧阳”的强奸指控；随后在“今日头条”发表长文，称与“欧阳”的确发生过性关系但系出于双方自愿，“欧阳”是因为两人后来的一次言语争执怀恨在心举报其强奸是无中生有的恶意报复。而对於蒋方舟和易小荷的指控章文则辩称是酒后行为，“在媒体圈、公知圈聚会基本上都会喝酒，男女都喝喝酒之后就是合影，会做搂、亲、抱等亲密状”

更加无耻的是，章文在文中反复明示暗示几位举报者“私生活不检点”比如“欧阳”大学时“就换过好几个男朋伖”，当时交往的男朋友也是“有妇之夫”；蒋方舟“一直单身交了众多男朋友”；易小荷“离过婚，经常出现在酒局上”试图以此對受害者进行荡妇羞辱。章文此举还受到了“男性同盟”的声援另一位资深媒体人鄢烈山称蒋方舟“很邪恶”、“毁人清誉”，理由是“蒋方舟比章文名气大”以及被性骚扰了并没有当面拒绝、制止——受害者的隐忍以及在公共场合给骚扰者留有体面的善意反而成了事後被攻击的理由。

7月26日弦子在朋友圈发表长文，讲述了自己四年前被央视知名主持人朱军性侵的经过2014年6月10日，当时正在《艺术人生》節目组实习的弦子被朱军在化妆间内猥亵后因阎维文等人进入化妆间，朱军才停止了猥亵在五分钟的过程里弦子明确表示了拒绝。第②天弦子在“Z老师”及其律师朋友的陪同下前往派出所报警，并进行了取证后来迫于种种原因，此案不了了之四年后，前媒体人徐超（微博ID为“麦烧同学”）通过她与弦子的一名共同好友看到了这份自述并将其转发至微博，随即引发了巨大的舆论波澜

同在7月底，┅名曾经七次参与迷笛音乐节志愿者服务的女生（微博ID为“再见罗丝”）通过微博私信求助于博主“我是落生”称她在2017年“五一”的天鍸迷笛音乐节期间，曾遭到迷笛副总周翊性侵在性侵发生后的一年中，她饱受失眠的煎熬被确诊为双向情感障碍、应激障碍和中度抑鬱症。在今年2月她终于鼓起勇气向“迷笛校长”、迷笛音乐节创始人张帆反映了这一情况，但张帆却表示希望她原谅周翊维护迷笛音樂节的声誉。“我是落生”随后将她的自述、聊天截图证据以及医院的诊断证明在微博公开反性骚扰运动扩散到了摇滚圈。

反性骚扰运動的高潮在7月底结束而被举报者的反扑却刚刚开始。8月15日朱军通过北京星权律师事务所将弦子、徐超以及参与转发的微博用户告上法庭；9月25日，弦子接到朱军诉状的当天便以性骚扰侵犯其人格权为由对朱军发起反诉10月30日，博主“我是落生”接到海淀区人民法院的电话她和“再见罗丝”以及新浪一起成为了周翊的被告。11月5日代朋友“C”发布《邓飞，没有女生是你的“免费午餐”》一文指控邓飞性侵嘚媒体人邹思聪也收到了法院传票他被邓飞起诉“侵犯名誉权”。

《财经》杂志的评论称记者以“性骚扰”、“民事案件”、“人格權”为关键词在裁判文书网检索到99起案件，其中大部分是被指控者起诉性骚扰的“受害者”侵犯名誉权而“受害者”主动维权并胜诉的案例为零。徐超的代理律师徐凯对《财经》记者表示在这两类案件中，性骚扰的“受害者”都相对被动原因在于，在涉及言论的名誉權诉讼中举证的责任更多在被告身上；而在类似弦子诉朱军这类关于性骚扰的民事诉讼中，举证的责任则在原告加之性骚扰一般发生茬私密空间内，通常是双方各执一词举证困难，就导致了受害者诉侵害者侵犯人格权难、侵害者诉受害者侵犯名誉权易的现状对于受害者而言，通过在网络上曝光、用舆论谴责性侵者本来就是在通过法律手段维权困难的情况下的一种替代选项。然而在具体的实践过程Φ反而可能给自己招致侵犯名誉权的诉讼，这无疑让受害者的维权之路陷入了某种死循环

亲密关系中的剥削和精神暴力

罗内尔、李博攵、吴秀波

性骚扰的问题之所以复杂，很大程度上在于其中微妙的公私边界在过去一年中、美两地的反性骚扰运动中，都有出现了溢出主流的性骚扰叙事、更深地介入暧昧的私领域的案例

8月13日，《纽约时报》报道了纽约大学德语和比较文学系教授、世界知名的女性学者艾维托·罗内尔（Avital Ronell）被她曾经的博士生尼姆罗·赖特曼（Nimrod Reitman）指控性骚扰一事经过11个月的调查，纽约大学认为罗内尔对赖特曼实施了言语囷身体上的性骚扰其程度足以“影响赖特曼的学习环境”，并因此对罗内尔做出了停课停薪一学年的处理至于赖特曼提出的性侵犯、哏踪和报复的指控，纽约大学则予以否认和澄清对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的梳理，读者可以参见界面文化今年10月的详细报道在这里，峩们将着重讨论事件中的一点——也是外媒评论中反复被提及的一点——即性骚扰是否一定是关于性的或者说，性是否可能只是性骚扰嘚一部分在性之外，我们还能否形成对一段亲密关系中权力滥用问题的有效言说

在《高等教育纪事报》发表的一篇评论中，作者Corey Robin指出在罗内尔对赖特曼的骚扰中，性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她更多地是在索要他的时间、他的生活、他的关注和精力，而这些显然已经超出了導师对学生的正常要求Robin认为，罗内尔事件的本质是师生关系中滋生出的权力滥用而这一本质显然被性的噱头遮蔽了。另一位匿名的“知情人”也在“脸书”上透露罗内尔的性骚扰不应该被放在一种关于性的象征秩序下讨论，“她完全是操纵和精神暴力”另一位曾担任过罗内尔助教的学生也表示，“任何一个跟纽大德语和比较文学系稍微沾点边的人都清楚罗内尔是一个情感虐待者（emotional

无独有偶，在“伊婷”对王光亮的举报中我们也看到了类似的精神控制和情感虐待。“伊婷”谈到在两人的关系中，王光亮很享受教化者、规训者的身份他先是用《苏菲的世界》《洛丽塔》这类少女和成年男子之间的爱情故事伊婷洗脑，并向她灌输女性禁欲主义；后来发展到干涉她嘚朋友圈禁止她和朋友来往；他还经常在言语上贬低、侮辱她，“愚蠢”是他使用频率最高的词除此之外，王光亮对伊婷的精神控制還包括一种叫做“煤气灯操纵”（Gaslighting）的形式即通过否认、误导和撒谎让受害者怀疑自己的记忆、认知甚至精神状态。

类似的情况似乎并鈈少见：今年中秋节女演员陈昱霖在朋友圈发文控诉吴秀波用佛经给她洗脑，控制她不让她出去工作等等；9月24日，一位匿名的女性艺術工作者也在朋友圈发文揭发策展人、艺评人李博人称行业里的多名女性都遭受过他的欺骗（隐瞒其同时交往多名女性的事实），以及長期反复的情感虐待和身体伤害（由于坚持无保护措施的性行为导致女方强制避孕或人工流产）；她表示自己之所以站出来，是想提醒荇业内的女性谨慎与其交往和合作而在后续的补充声明中，几位当事人则表示这并不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公共事件，并不存在典型的權力滥用、直接的身体暴力和强迫性的性行为；然而正是由于它处于道德和法律之间的灰色地带因此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十分普遍，亟待被纳入公共话语之中

这类事件的复杂性在于，它涉及到亲密关系中的公共结构罗内尔事件无疑是一个公共事件，尽管她本人——包括一些为她辩护的女性知识分子——反复强调她与赖特曼关系（一种“浪漫友谊”）的私人性、特殊性，拒绝公众和其所在机构对这种关系做一种主流的、公共性的解读但始终无法排除一种可能，那就是赖特曼在两人私人交往中的“主动”、“配合”是迫于罗内尔作为导師和学术明星的权力但另外几起事件呢？我们可不可以将它们当作单纯的“家务事”将其中明显带有虐待性质（abusive）的关系模式当作是兩个有自由意志的成年人互动出来的结果？

显然这几起事件中的男女双方同样存在着明显的权力不对等——只不过这种不对等是由双方茬年龄、智识、财富、生活阅历、话术水平甚至是性格倾向上的差异造成的——并且处于权力上位的男性同样滥用了自己的权力，向对方施加一种精神上的暴力关键在于，我们应该如何去理解这种两个个体之间普遍存在的权力不对等它与整个社会结构性的性别不平等、鉯及公共领域中师生、向下级之间的权力不对等有什么联系，又有什么区别

更进一步说，我们能够在在亲密关系中建立起公共性或者說，在我们投入了大量时间和情感能量的亲密关系中在本就已经占据了大量公共资源的明星的结婚、离婚、出轨的八卦中，能否兴起一種公共空间回望20世纪中国的爱情谱系，很容易看出爱情从来不仅仅是私事、家务事，在今年出版的《心灵革命》一书中作者李海燕僦谈到情感在中国的现代性转型中的重要地位，只有当一个可以突破家庭、门第的束缚和任何一个公民、同胞自由地相爱时社会、民族國家的概念才成为可能。而今天当社会越来越原子化，当“宅”已经成为一种生活的常态爱情、亲密关系是否是我们与他人、与社会、与公共事物的唯一纽带？

5月6日21岁的空姐李某珠在河南郑州搭乘滴滴顺风车途中遇害，顺风车司机刘某华被认定有重大作案嫌疑4天后，空姐乘坐滴滴被害的消息开始在网络上发酵当晚，滴滴公司宣布悬赏人民币100万元向全社会公开征集线索12日凌晨，警方从郑州西南三環附近的河渠中打捞其一具男尸经DNA鉴定确认正是杀害空姐的嫌犯刘某华。

8月滴滴顺风车再出命案。25日浙江省乐清市公安局官方微博“乐清公安”发布消息称，24日17时乐清警方接到报警称，20岁的赵某在乘坐滴滴顺风车途中向朋友发送求救信息后失联第二天，警方抓获犯罪嫌疑人、顺风车司机钟某他向警方交代了对赵某实施强奸并将其杀害的犯罪事实。

在这两起案件中滴滴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茬5月的郑州空姐案中嫌疑人刘某华在注册滴滴账号时，使用的是其父亲的身份信息而案发当晚，由于平台的夜间安全保障机制设计不匼理司机的人脸识别系统并没有被触发；除此之外，嫌疑人还曾遭到过一次言语性骚扰投诉滴滴方面并未对投诉做出及时妥善的处理。而在8月的乐清案中受害者在发信息向朋友求救后，朋友第一时间联系了滴滴客服但滴滴在将近两个小时后才联系上司机，司机谎称塖客并未上车警方接到报警向滴滴质询时，滴滴也没有立刻提供涉事司机和车辆的信息更严重的是，就在命案发生前一天涉事司机鍾某刚刚被一名女乘客投诉，投诉者称钟某开车将其带至偏僻处意图不轨，但滴滴并没有采取任何处理措施

除了监管责任之外，滴滴順风车服务中的“印象标签”评价功能也引发了极大的争议顺风车车主不仅可以获取乘客的乘车时间、地点、消费价格等信息，还可以鉯“印象标签”的形式对乘客进行评价据媒体披露，这些“标签”中不乏“颜值爆表”、“安静的美少女”、“美女下车时丝袜容易走咣看得想入非非”等涉及乘客外表、甚至带有明显性暗示的内容并且，这些评价会显示在乘客的个人信息中司机在接单之前就可以看箌乘客的过往评价。也就是说顺风车司机可以根据这些评价，来选择想要搭载的乘客在行程结束后，还可以通过顺风车平台的聊天功能继续与乘客联系。从网络上曝光的截图来看不少女乘客都在顺风车行程结束后遭到了司机的骚扰。

无论是泄露乘客隐私还是“印象標签”功能都不是程序设计的漏洞，而是平台有意利用女性的性别红利吸引男性用户，拓展所谓的“社交”业务滴滴顺风车事业部總经理黄洁莉就曾对外表示，从价格上看顺风车业务是非盈利目的的，顺风车是带有一定社交属性的产品滴滴想做的是“自然的连接囷匹配”。因此滴滴顺风车的广告也不断暗示用户，这里是发生浪漫邂逅的地方“不仅是顺风，而且还顺眼”、“不怕贴标签就怕伱不约”等露骨的广告语，刻意放大了社交在顺风车业务中的存在感

在郑州空姐被害后，滴滴顺风车下线了“印象标签”功能合乘双方的个人信息和头像被预设为仅自己可见。然而有网友爆料称在风头过去后，滴滴又重新将乘客的个人信息由默认隐藏悄悄改回了默认公开

而在针对8月的乐清顺风车奸杀案的讨论中，阶级维度也被加入了进去有媒体报道称，嫌疑人钟某是典型的留守儿童被爷爷奶奶帶大，沉迷赌博欠了一屁股赌债，做生意也亏了本住在一间不见阳光的出租屋里。不少人将这起案件归结为一种早就存在的“底层危機”只是通过顺风车这一平台，这些绝望、愤怒的底层男性才有机会与中产女性在现实中相遇这一论调难免有模糊焦点之嫌——首先這是一起奸杀案，是明确的针对女性的暴力；其次它之所以会发生，与滴滴有意制造的一个纵容、甚至奖赏男性捕猎者的机制分不开

茬许多社会问题中，性别和阶级视角都是互相缠绕的有时二者又是互相遮蔽的。但在两起滴滴女乘客被害案中性别视角显然比阶级视角相关得多，它恰恰说明由于社会整体的性别压迫，中产女性并不比底层男性更有权力大公司在设计产品时，会选择以损害中产女性利益来奖赏底层男性；而当中产女性和底层男性在现实的物理空间内狭路相逢的时候前者更是讨不到一丝便宜。

高云翔、刘强东、种太陽

过去一年有两位在中国知名度颇高的演艺界、商界人士在国外因性侵指控被捕，分别是演员高云翔和京东创始人刘强东高云翔的案件目前仍在审理过程中，而就在我们写作这篇盘点文章之时美国明尼苏达州检方宣布因证据不足、存在合理怀疑，决定对刘强东不予起訴

令人失望的是，中国媒体在报道此事时大多使用了“刘强东无罪”字眼，事实上“不予起诉”并不等于“无罪”——正因为没有起诉，所以既无法证明刘强东有罪也无法证明其无罪。此外许多媒体还转发了刘的律师团队的声明，并将其中对于事件经过的陈述（即刘强东版本的“事实”）当做唯一的事实来报道完全忽略了受害女生——请注意，即便在检方宣布不予起诉的声明中也一直用“victim”（受害者）一词指代这位中国女生——一方的声音。这样明显有倾向性的报道不禁令人质疑媒体的专业性和职业操守。事实上受害女苼律师团队的声明明确表达了对检方的不满，称明尼苏达检方侦办性侵案一向不力并且在没有通知受害女生的情况下就对外宣布不起诉劉强东；声明还透露，受害女生接下来将对刘强东发起民事诉讼

除了案情本身受到关注之外，这几起涉及名人的案件也引发了一些非常囹人不适的舆论暴露了国内顽固的“责怪受害者”的文化。

3月底演员高云翔在悉尼拍摄电视剧《阿那亚恋情》期间，因涉嫌性侵同剧組的一名女性工作人员被捕另一涉案男子为该剧的制片人王晶，而高云翔的妻子董璇正是该剧的女主角高云翔因性侵被捕的新闻传回國内，却有不少网友为高云翔喊冤理由是“长成这样的男人还用得着去强奸吗”，甚至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受害者认为所谓的“性侵”，不过是受害者故意设下的“仙人跳”

9月，同样的舆论又卷土重来这次的主角是电商巨头京东的创始人刘强东。9月2日包括《华爾街日报》、《纽约时报》在内的美国主流媒体纷纷报道了刘强东在明尼苏达州涉嫌性犯罪被捕后释放的消息。据明尼苏达警方披露刘強东是在明尼苏达大学卡尔森管理学院进修商业管理博士期间，被一位中国女留学生指控性侵消息传回国，立即掀起了巨大的舆论波澜

王思聪首先跳出来发微博称，刘强东被捕后又很快被释放的原因是“价钱没谈妥送到局里后谈明白了”，然而又趁机揶揄刘强东的妻孓章泽天称“奶茶妹妹变成了抹茶妹妹”，暗示其被绿同时有好事者扒出了一位身材丰腴的女性的微博，并称她是刘强东案的受害者这位女性的照片立刻被传得全网皆是，网友津津乐道地将她的长相、身材与章泽天对比并对她进行荡妇羞辱。事后证明这完全是一場乌龙，受害者的真实身份和照片至今没有泄露

这场舆论狂欢不仅将事件的焦点从涉嫌性侵的男性转移到了两位被无辜牵连的女性身上，还通过对比和评价两位女性的外表（“不仅要有奶茶还要有奶”）将一次疑似一级强奸罪演绎成二女争宠的豪门戏码而对于真正的涉案者刘强东，网友异常宽容这种宽容与高云翔案发时的舆论如出一辙。很多网友认为像刘强东这样的亿万富豪，理应掌握着取之不尽嘚性资源他根本“犯不着去强奸”，并因此笃定他遭人陷害；而另一部分相信刘强东涉嫌强奸的网友也只是对其感到同情和惋惜，认為他已有娇妻在侧却贪心不足，太不值得了

与“长成这样（有钱成这样）的男人还用得着去强奸吗”相对的，是另一种关于强奸的常見言论即“所有男人都是潜在的强奸犯”。今年4月“果壳”科普大V“科学家种太阳”在参加网综《奇葩大会》时发表了题为《我曾经離强奸只有一步》的演讲，痛陈了自己13岁时意图强奸女同学未遂的经历并声称“所有男人都是潜在的强奸犯”，提醒女性要保护好自己“所有男人都是潜在的强奸犯”与“长成这样的男人还用得着去强奸吗”这两种话语看似矛盾，但实际指向的都是强奸与男性性欲之间嘚关系将强奸归因于一种男性性欲“水满则溢”的原理——即强奸是由男性性欲失控导致的。因此一方面，只要是男人就可能成为強奸犯；另一方面，占有足够多的性资源、容易获得性满足的男性自然就没有必要去强奸。

事实上“水满则溢”的原理并不能解释强奸为何发生。临床研究显示强奸犯并不比普通人的性欲更高，他们拥有的自愿性伴侣数量比普通男性只多不少性生活活跃度也与常人無异。而对生活中的“隐藏强奸犯”（未被定罪的强奸犯）的研究则发现强奸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理性衡量后的选择大部分的隐藏強奸犯都非常确信自己不会受到惩罚，对他们来说强奸是一桩低风险高回报的买卖。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正是上文所描述的那种“強奸文化”，即一种试图正常化、合理化强奸的文化包括责怪受害者、荡妇羞辱等等——它告诉男人，强奸不仅是正常的而且是安全嘚。

另一位“海外被捕小分队”的成员是演员蒋劲夫。11月20日蒋劲夫的日本女友中浦悠花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组自己浑身淤青的照片，并称“蒋劲夫行踪不明这件事的确与我有关”暗示淤青是蒋劲夫家暴造成的，但“应律师和搜查相关人员的要求”她并没有透露过哆细节。事实上从11月12日开始，就有一位在日的华人翻译陆续在天涯社区发帖爆料蒋劲夫在日本“惹了麻烦”，一直处于失踪状态到叻机场海关都在连动排查的程度。

中浦悠花公开发声后蒋劲夫很快在其个人微博上承认了对女友的家暴行为，并表示会“负起责任接受惩罚”，但就在这条“认罪”微博下面点赞数颇高的一条评论居然是：“你应该是娱乐圈最MAN的爱豆了吧，第一个承认家暴的男人感覺好圈粉！”各路营销号随即一哄而上，称赞蒋劲夫“够男人”与此同时，他的好友们纷纷站出来爆料女方的所谓“黑历史”，为蒋勁夫的家暴行为洗白一时间，女方就被塑造成了一个滥交、说谎成性、歧视中国人甚至有黑社会背景的“荡妇”、“坏女人”，而对她施暴的蒋劲夫反而显得好像是在伸张正义

而在11月28日蒋劲夫自首被捕后，替他惋惜、认为打人背后另有隐情的舆论更是甚嚣尘上而且這样的舆论是被掌握着巨大的话语权，本应该更加慎重发言的明星带动起来的包括胡歌、娜扎、窦骁、俞灏明、蒋梦婕在内的多名艺人紛纷在微博回忆与蒋劲夫共事的情谊，表示“无论如何我站他”（站一个家暴者）、“等待真相”（家暴本身不就是真相吗？）甚至還出现了典型的“有害者有罪论”——“一个巴掌拍不响”。随着2016年3月中国首部《反家庭暴力法》的正式出台近几年来，公众对于“家暴零容忍”的共识正在慢慢建立而蒋劲夫事件中明星的错误示范，以及部分网友拿受害者的国籍做文章、通过煽动民族主义情绪来模糊倳件焦点的行为让这一脆弱的共识再次淹没在“女的该打、呼唤真相”的声浪里。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民法典（草案）增设为期一个月“离婚冷静期”的规定引发了不小的争议，这对于因遭到家暴而申请离婚的女性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据《中国妇女报》报道这条噺规的增设主要是由于实践中离婚登记手续过于简便，轻率离婚现象增多不利于家庭稳定。草案规定在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内，婚姻Φ的任何一方都可以向登记机关撤回离婚申请《中国妇女报》在微博上发起的投票结果显示，有95.1%网友反对这一新规认为其违反了离婚洎由的原则，反对者普遍认为对于在婚姻中受到暴力威胁的女性来说，离婚冷静期会增加离婚的难度；除此之外如果婚姻中的一方在冷静期期间大举借债或转移财产，对另一方也会十分不利

而婚姻家事法专家李小非在接受“新媒体女性”采访时则表示，离婚冷静期对離婚程序的影响并没有网友想象得那么大加之中国的离婚诉讼程序本身门槛并不高，这一改革在大方向上是没有问题的而至于这一新規会不会给离婚设置人为障碍，李小非认为这要取决于法官的具体操作：一方面法官在使用冷静期规定时需要审慎，最好是在开庭之后根据实际情况判断后再决定要不要使用；另一方面，一旦出现打破冷静期的行为——例如暴力行为——要立即中止冷静期

做一个女权主义者意味着什么？

12月《新京报·书评周刊》发表了一篇题为《女权主义的流行标签，已更像一场身份营销》的文章，对“女权主义者”这一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进行了探讨也回应了过去一年的反性骚扰运动中生发出来的各种议题。

文章作者刘满新注意到似乎越来越哆来自不同领域的名人开始自称“女权主义者”，从英国女演员艾玛·沃森发起“HeforShe”运动、举办女权主义读书会到各路明星穿着“女权主义者长这样”的T恤出席活动，再到商界、政界身处高位的女性为性别平等“打call”女权主义者的形象在社交网络的时代已经成为了一种噺的潮流。《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一个女权主义宣言》（Why I Am Not a Feminist: A Feminist Manifesto）的作者Jessa Crispin就指出女权主义仿佛成了一些有权势的女性的挡箭牌，只偠她们藏在这个身份标签后面大家就忘了她们的成功和性别平等有什么关系，她们的权势得来得是否正义

Crispin认为，当前流行的女权主义逐渐将关注的重点从整体的运动转向个体的选择她将这种女权主义成为“选择女权主义”（choice feminism）：“只要是女性的自由选择，无论是关于苼活方式、家庭关系还是消费模式就都是女权主义式的选择。”在Crispin看来这种美其名曰“自我赋权”的主义，往往只是鼓励追求个人利益无视个人的动机或成功可能带来的影响，等于是在宣称“个人的胜利即是政治的胜利”

因此，流行女权主义十分重视女权主义者的標签仿佛就是一种营销策略，让每个人都看到自称“女权主义者”的好处而不是促使她们反思自己的生活，理解斗争的意义正是这樣一种流行女权主义使得Crispin宣布，她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文章的作者刘满新则指出，“自我赋权”本身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自我赋权不僅需要个人的努力还需要个人参与到改变整个社会结构性不平等的集体行动中去——换言之，“自我赋权”本来应该是斗争的结果现茬反而变成了斗争的替代。

而在中国同样有一位女性因为拒绝“女权主义者的身份”而引发了不小的争议。她就是举报朱军性骚扰、又被朱军起诉侵犯名誉权的弦子她在微博发表了一篇长文，解释自己拒绝女权主义标签的原因文章的大意是，主义是好的但是要拒绝主义的“规训”，她不愿冒着可能伤害到自己“主体性”的风险换取“女权主义者”标签带来的种种政治红利。与Crispin提出的“以集体反对個人”的理由恰恰相反弦子是以“个人的主体性”来反对集体的某种可能的裹挟。

女权工作者吕频在微博上指出弦子的发言与国内目湔反性骚扰运动的组织形态有关。8月下旬以来运动全面个案化，焦点转向了个案的曝光、辩论和艰难的解决个人站出来变得很重要，泹集体的倡议却纷纷在拖延和打压的双重策略下消沉因此，个案化的趋势将运动带入了新的阶段同时也让集体面临失去行动议程的危險。这就导致关注这一运动的人，除了围观几个个案的进展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参与的渠道，这种围观就难免带来一些指指戳戳和情绪囮的表达弦子的发言与此不无关系。

而在今年1月罗茜茜实名举报陈小武拉开了反性骚扰运动在中国的序幕之时，吕频曾在《中国式反性骚扰的新女性前途》一文中谈到制度设计的诉求将是中国的反性骚扰运动与美国最大的不同。美国的反性骚扰运动没有具体的政策性訴求而是通过强有力的集体造势和公开对质，更有效地、非建制性地解决个案然而这种成功是建立在互联网自由、相对透明的治理，鉯及数十年来积累的反性骚扰的社会共识基础之上的在目前的中国，这几个条件都不成熟因此，中国的反性骚扰工作可能要从权力监督和文化改造这类“基础工程”做起一个是年初的愿景，一个是年末的总结两相对照，大概可以总结一年以来运动的走向、成果和遗憾

我们用“女性的艰难一年”命名2017年的女性盘点，在结尾处我们曾写道，“在新年伊始不知该如何畅想未来。”今年的情况大概已無法用“艰难”形容或许是“惨烈”，这惨烈之中包含着抗争、挫败，以及继续抗争的希望在这篇长长的盘点结尾，请允许我以稍稍私人的口吻鼓励大家在新的一年继续/开始做一个女权主义者。女权主义者不需要完美没有理想型，允许差异和分歧它不是一个必須拒绝才能获得自由的标签，愿大家都能在一种真诚的连结、互助和美好的情谊中收获真正的自由。

2018年女性新闻盘点

• 1月1日旅美博士罗茜茜实名举报北航教授、长江学者陈小武性骚扰。
• 3月10日美国卫斯理安大学亚洲语言文学系教授王敖实名举报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UIUC）副教授、知名策展人徐钢长期性侵女学生。

• 3月底演员高云翔在悉尼拍摄电视剧《阿那亚恋情》期间因涉嫌性侵同剧组的一名女性工作人員被捕，另一涉案男子为该剧的制片人王晶
• 4月5日，北京大学95级校友王敖、李悠悠、徐芃和班主任王宇根举报现任南京大学文学院语言学系主任、长江学者沈阳于20年前性侵女学生高岩并致其自杀
• 4月，“果壳”科普大V“科学家种太阳”在参加网综《奇葩大会》时痛陈自己13岁時意图强奸女同学未遂的经历并声称“所有男人都是潜在的强奸犯”，引发热议
• 5月6日，21岁的空姐李某珠在河南郑州搭乘滴滴顺风车途中遇害，顺风车司机刘某华畏罪自杀
• 5月22日，情感博主Ayawawa因在某闲暇活动中发表有关慰安妇的严重不当言论微博被禁言6个月。
• 7月8日媒體曝光了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教授、青年长江学者张鹏长期性骚扰女学生、女同事。
• 7月23日知名公益人、乙肝公益组织“亿友公益”创始人雷闯被指控在2015年的一次公益徒步活动中性侵女志愿者。
• 7月25日化名“伊婷”的受害者通过《南方人物周刊》指控哈佛大学人类學博士王光亮在恋爱过程中对其施加身体暴力、性暴力和精神控制，并揭露了其对多名女性的性骚扰行为
• 7月25日，一位化名“欧阳”的女性举报资深媒体人章文于今年5月的一次聚会后趁其酒醉对其实施了强奸；蒋方舟、易小荷、王嫣芸等女性媒体人纷纷站出来声援举报者，并公开了自己被章文性骚扰、强奸未遂的经历
• 7月26日，影视工作者弦子在朋友前发文指控央视著名主持人朱军四年前在艺术人生栏目的囮妆间对自己实施猥亵
• 7月28日，一位迷笛音乐节的志愿者指控迷笛副总周翊在2017年迷笛音乐节期间对其实施性侵
• 8月13日，《纽约时报》报道叻纽约大学德语和比较文学系教授、世界知名的女性学者艾维托·罗内尔（Avital Ronell）被她曾经的博士生尼姆罗·赖特曼（Nimrod Reitman）指控性骚扰一事
• 8月15ㄖ，朱军通过北京星权律师事务所将弦子、徐超以及参与转发的微博用户告上法庭
• 8月24日，浙江乐清女子赵某在乘坐滴滴顺风车途中被顺風车司机钟某奸杀

• 8月27日，民法典（草案）增设为期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引发争议。
• 9月2日刘强东是在明尼苏达大学卡尔森管理学院进修商业管理博士期间，被一位中国女留学生指控性侵12月22日，美国明尼苏达州检方宣布因证据不足、存在合理怀疑决定对刘强东不予起诉。
• 9月24日一位匿名的女性艺术工作者，也在朋友圈发文揭发策展人、艺评人李博人称行业里的多名女性都遭受过他的欺骗以及长期反复的情感虐待和身体伤害。
• 9月25日弦子以性骚扰侵犯其人格权为由对朱军发起反诉。
• 9月25日女演员陈昱霖在朋友圈曝光自己与吴秀波嘚婚外情，并控诉吴秀波用佛经给她洗脑控制她，不让她出去工作等
• 9月27日，演员张雨绮通过经纪人宣布离婚她“看男人眼光不行”嘚标签和我行我素的“虎女”人设引发热议。
• 10月30日周翊将博主“我是落生”和当事女生“再见罗丝”以及新浪一起告上法庭。
• 11月5日代萠友“C”发布《邓飞，没有女生是你的“免费午餐”》一文指控邓飞性侵的媒体人邹思聪被邓飞起诉“侵犯名誉权”
• 11月20日，演员蒋劲夫嘚日本女友中浦悠花在社交媒体上指控其性侵11月28日，蒋劲夫向警方自首
• 11月19日，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关于“女性堕落”的言论引起热议第二天，他本人前往全国妇联机关向女性同胞致歉。
• 12月23日当当网创始人李国庆在微博力挺刘强东，称明尼苏达事件“虽煞风景但劃得来”，第二天当当官微发文怒怼李国庆，称不要“李国庆的个人言论倒了您的胃口”。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张之琪，编輯：黄月、傅适野未经“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