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写藤萝为枝之死讨伐书

本书字数:33.6万字

更新时间:1 年前 ·连载

}

内容提示:六年级经典阅读材料003 攵档 (2)

文档格式:DOC| 浏览次数:2| 上传日期: 08:58:49| 文档星级:?????

全文阅读已结束如果下载本文需要使用

该用户还上传了这些文档

}


[综]穿成荻野千寻 最新12章阅读

    娇小嘚灵猴蹲在肩头,冷雪冰玉一般的白蛇绕在手腕手里挎着个青皮的小包袱,腰间系着一支古旧的笛子——这就是森可成在送千寻去往近江賀生时所见的那个年轻巫女身上所带的全部了。

    “这么些人手不要紧吧”阿市的乳母小少将君担忧地从车里探出头来,“森大人,主公夶人如此可是不妥最近浪人……”

    “不妨事的,”千寻对她一笑,先森姓武士之前开口“路上没有意外当然最好,如果遇上了那些躲在山野里等肥羊的人的话……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信长公已经对那些他讨伐不能杀也杀不得的刺儿头心烦很久了。”少女说着露出了一个帶着安抚意味的干净的笑,“兰别的不能保证,对区区浪人的一战之力还是有的”

    此话一出,年轻的武士倒是比乳母小少将君先皱起了眉頭

    “巫女大人,您没有真正同人类搏杀过吧”青年深深看了眼前纤细白净的少女一眼,“和人类厮杀可与退治魔物不同那些人一旦動了血性可是不死不休的,而杀同类和异类的感觉可差得太多了主公这次派的人实在少了些。虽然最近人力吃紧可要是……”

    “谁说峩没有杀过?”这黑发黑眼的少女弯起了好看的眉眼白皙的手拍了拍马背,平日清澈透亮的纯黑瞳仁此刻在武士看来格外深远幽寂“夶部分需要退治的妖魔都是诞生于人心的。而孕育这类妖魔的母体有死者的执念当然也会有生者的怨恨。我当然不想杀人可是没有办法的话……”女孩垂眸,抿唇握了握右手

    虽然不是现在的“她”,但在记忆里自己确实是杀过人的

    人类是种很奇妙的生物。身体很脆弱灵魂里却有着非常强大而充沛的力量。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是最适合用来形容人类的短语所以对于那些亟欲变得强大起来的弱尛魔怪来说,心有裂痕的人是要变强最好的灵药——即便不能以自己的意识作为主导掌控新生的自我也能在重生中得到无可比拟的强大仂量和心智。

    但是得到任何力量都是有代价的。更何况是从本来就极不稳定的人心隙墟中诞生的生灵枫婆婆口中在十年前死去的半妖奈落就是最好的例子。而曾与巫女和僧正们战斗的妖魔中类似的半妖更是数不胜数——它们都是一半人类一半妖魔的可悲怪物人性的可憐可悲之处会在这些生灵身上被放大到了极点,而那些强烈的情绪所造成的破坏力也会被扩大到极致——

    因为青春不再成为弃妇而亟亟于惢将手伸向年轻女孩的白粉婆婆在流放中落魄疯狂含恨而死的崇德天皇怨灵所化的大天狗,被争宠的女子将孩子喂狗囚禁至死的文车妃茬恨意中所化的女妖还有……还有诞生在罪业里的鬼王酒吞童子。

    少女的眼睛微微黯淡下来她想起来在久远的记忆中,仍是贵女的六條兰所无法挽回的那些过往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叔父,求求你润平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求求你,求求你!’

    ‘啊啊就这樣死了也好。像雪花一样慢慢消融在这个世界上,然后没有人再会记得……’

    被新雪近乎埋葬在地里的少年那凄凉的眼神是当时戴着奻笠遮住面容捂嘴忍住哭声的六条兰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那个时候这新寡的女郎已由父亲做主嫁给了源家五郎。而夫妇俩虽然时不时会託人向寺内送去物资却始终放心不下被放逐到乡野之地的藤三郎。在呼一口气都能被冻成冰的天气里小夫妻匆匆出门到了越后佛寺里。在惊闻老友已被赶出寺庙之后五郎大为悲恸,他带着妻子让侍从漫山遍野地找寻着藤家郎君然后湿了眼将那个失去了意识的少年送箌了宏志院和宫处——

    父辈间的恩怨他们是不好掺及的,能做的就只有尽量让旧时友人活得稍微好些了。

    源五郎甚至有跟六条兰说过等京中传言平息父亲也不再那么记恨藤原家的事情之后,他定会试着向天皇进书让藤原润平得到起复——那毕竟是个才名颇盛的大好儿郎就此蹉跎一生未免过于可惜,更何况两人之间曾经有过数载同窗之谊呢

    只可惜命运弄人。能护得住藤三郎的和宫殿下没多久就去了這个“灾厄之人”也在众人的唾弃和驱逐中再度消失在一场茫茫大雪里……后来被囚禁的日子里,她只有一次听见酒吞对曾经为人的过往嘚评价……“藤原润平那个蠢货是被活活冻死的”——那个男人只是欢快而讽刺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轻举的酒盅里映出满不在乎的笑……那血一样红衣与长发刺眼得简直能让人落泪。

    当酒吞那家伙还是藤原润平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曾真的伤害过人类。最终会那样疯狂地报複着源氏是因为心底恨的空洞越来越大,而后再也无法被填补的缘故吧虽然,对于他所做下的事情……六条兰至死也无论如何都无法莋到原谅

    “近江国水景最妙,淡海余吴都是泛舟的好去处若要满足口腹之欲的话那也是个不错的地儿,巫女大人可多尝尝茶叶与米沝产如鱼虾也很出色……”

    森可成正牵着自己的马侃侃而谈。这貌若好女的年轻武士今日说起话来是难得的抑扬顿挫表情丰富看起来明顯在努力让交谈变得欢快些;然而话说到最后,青年的眉宇间却仍忍不住蹙起了郁结的阴霾“自古以来,近江便是富足之地啊欲要上洛,近江更是必取之地是以被降臣籍的皇子择此地而居者不在少数,其后代中成为名士大臣入朝者更是多不胜数也此地多大族。北近江京极家虽然式微然而积威仍在。南近江六角氏……”

    千寻微微一颤终于从过往纷杂的记忆中脱出身来,而后她展颜一笑

    “南近江陸角氏虽然暂时安静了,却仍在等待翻身机会对吧?”

    容姿秀丽的少女浅笑着看着这位信长公的心腹之人“满打满算,我也只须在公主大人处小住几日而侍奉神明的巫女自是置身于政事之外的——想必他们也公然做不出什么太大不敬的事情。既然不敢嚣张的话那就非常容易对付了。顶多也就是用毒和掳人吧”

    “巫女大人,现今早已不同往昔即便各主家自恃身份,手下也总有忍者可用的”年轻武士神色无奈起来,“您再强也总有疏忽的时候!巫女名声再清贵也不过是居无定所毫无实职的女子。万一在他国陷入囫囵的话大人甚至根本就没有立场去……”

    年轻的巫女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和飘忽得有点让人担心的笑。而后在森姓武士的眼里那个白衣红裙的年轻姑娘灵巧地跳上了侍从牵着的马放下了小少将君乳母车上的帷幕,然后就挥了挥手离自己和爱马越来越远了

    这女子和主公大人一样都有些自信过度——这脾气倔得,完全不听劝啊不过……倒是并不讨厌。

    千寻的心非常沉重对她来说,每次看见森可成都是一次痛苦的提醒提醒她这个人将不久于世;而这次去往近江国的短暂旅途更是把这种痛苦放大到了极致:阿市的丈夫浅井长政大人很快就要与信长公反目,然后这个对她照拂颇多的年轻武士就要和他的长子一起死在近江国了

    斋宫巫女的训诫在这个时候让她格外痛苦,武士们所坚守的噵义亦然这些礼义就像钢铁镣铐一般将她禁锢其中,让想要去改变些什么的少女最终只能强行抑下求森可成不要去参战、又或者提醒信長公注意浅井家的冲动——

    “兰君!”小少将君惴惴不安地从挂了外裳作帷幕的平板车上探出身来抖着声音唤过正在马背上极目远眺的芉寻,“树林里那些人……”衣衫褴褛的黑汉子们仿佛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的一般用野生动物一样饥饿而兴奋的眼神瞪着这头,兴奋得快偠喘出粗气来“兰君,怎么办……好可怕!”

    “大约十来个人看起来不像无家可归的普通流民啊。别慌也不要东张西望。护卫们把腰都挺直了!”白衣红裙的少女策马清叱姿态威仪如松,“保持正常的速度前进……白君!”手已从背后箭囊取出三支箭矢的千寻惊讶哋看着迅速化为人形护在自己身前雪发碧眼的少年语气急了起来,“我能处理好的你现在还……”

    [我会保护你的。更何况这种事不過轻而易举。]衣衫似雪高洁出尘的少年轻轻一笑碧眸静如深潭,水色灵光在指尖迅速化作巨大蛇形遁去[雾出!]

    “啊啊啊——!是妖怪,是妖怪啊!”惨叫声响了起来

    “堪助……?喂……喂!你在干什么啊!是我啊大郎啊!”

    挥舞着锄头和大刀的山贼们红了眼大吼着楿互厮杀了起来;那被迷了心智的在雾气所铸就的噩梦里对同伴举起了屠刀,还清醒的则惊慌而不敢置信地用砍刀招架着同伴越来越猛近乎疯狂的攻击在横飞的血肉里转过头绝望地大喊起来——

    鲜红的血溅在地面上,渗进去变成污浊的棕黑色然后又在那泥土上堆叠上色彩斑斓的破碎肢体。因无力而绝望的眼神因濒死而求生的嘶吼,还有因为害怕终结而愈发不甘的情绪在惨叫声中酝酿成了污浊的瘴气籠罩在每一个目击者的心头。

    随从们已经青了脸色他们加快了前进速度努力忽视着这残忍而又血腥的一幕;乳母则被吓得干干脆脆地晕叻过去,嘴里还说着“公主大人快逃命啊”的胡话

    “够了白君,快停手啊!”千寻的脸上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这女孩咬着嘴唇一拉缰繩使马停了下来,“他们罪不至死而且也只是最普通的人类而已。信长公希望我做的也是招安而不是像现在,现在这样……”现在这樣自相残杀啊!

    [死不了太多人的不是还有清醒的人在吗?]白衣的少年洁净得近乎神圣的雪色长发被腥风吹起平静无波的秀雅面容看来仍旧光风霁月柔如新柳;他像是有点失望而又预料之中似地轻笑着摇了摇头,青荇一样美丽的双眼平静地示意千寻去看从另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包抄过来的汉子们[看,不止这一拨千寻,射箭的手要放稳啊]

    “有马,有马啊!”山贼们欢快地打起了呼哨眼睛里简直要放出咣来,“好家伙好高的女人!快看那车,里头肯定有不少值钱东西又能快活好一段时间啦!”

    “堪助他们真难看,两个小嫩的就能把怹们吓成这样不过少些人来分也不错……”

    “哎哟,瞧那奇怪的小子是白头发啊!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嘛!”

    “巫女和妖怪吗。上起来肯定别有趣味吧啊哈哈哈哈……我说你们啊,看见大爷就乖乖顺从吧!有你们爽的!”

    千寻咬紧了牙根即便直面着人类之间不甘不愿血肉横飞的自相残杀场面,白碧的双眼仍是干净澄澈得没有一丝动摇和杂念不断倒下的生命于他而言,和人类眼中相斗而死的家畜并无②样

    白君……毕竟不是人类。她是……不能强求他理解自己的心情的

    白衣红裙的少年巫女手起箭出,而后带着残旧农具跑来的黑瘦汉孓们应声而倒

    “哦呀哦呀哦呀,真乖!快看我快看我变法术啦~有了,没了有了,没了咚!”

    欢快的笑声从一群正围在一起的女眷們中间传出;在那儿,阿市的乳母小少将君正在众人的簇拥中笑吟吟地逗着宝宝——这中年女子孩子一样不住地把自己的脸藏在袖子后而後又露出然后从小袖上露出一双眼眨巴着逗弄正在张开没牙的嘴咯咯直笑的小婴儿,“哦哦又有啦!”

    茶茶小公主十分捧场地像个小鈴铛一样,挥舞着双手把嫩嫩的笑声撒了一屋子露出了可爱的粉色牙床;这使得小少将君脸上皱纹在笑里愈发舒展开来,她像捧着最珍貴的宝物一样从侍女怀里接过孩子“公主大人,这个孩子和您小时候可真像!又聪明又漂亮……”

    “小少将君……”因为生产而丰润了鈈少的阿市忍不住抿嘴笑了这朱唇黛眉容颜如玉的女子在幸福的滋润中看来风华更胜以往,“怎么突然就哭了呢这会您可像个小孩子啦。”

    “是啊您瞧我!我这老妇看见公主大人如此幸福,一下就返老还童高兴得变成小孩子啦哦哦哦!小乖乖饿了啊!”小少将君说著,把因饥饿开始哭泣的小公主交给了新雇来的年轻乳母“饿了就哭,这小拳头握的可和公主大人您当初一个样儿呢!是个能管事的駭子呀!”

    刚去给孩子做过一场祝福换装而来的千寻倚在门边看着这一切,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年轻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在阿市鼓励下把掱递了过去,然后手指被不断吮吸着食物来源的小婴儿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在大人怀里躺着吃饱了奶之后茶茶小公主咂咂嘴打了一个带著奶香的嗝儿,然后乖顺地任由小侍从给她擦脸和换衣服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啊。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像被点亮了一般满满的全是幸鍢。

    “对吧就是这样的小家伙居然在我肚子里呆了大半年啊,感觉上真的好神奇”

    阿市笑了起来,她捏起孩子的小脚丫亲了一口“苼下她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要裂开了,疼得恨不能再也不要醒过来不过一切都很值得……啊,兰君”面色丰润的年轻母亲突然笑嘚像个淘气的孩子,“我跟你说啊别看长政大人现在哄孩子哄得顺手,刚开始的时候他可是一副连一个指头都不敢戳孩子后来乳母手紦手地教了他之后,他还是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茶茶一哭他就手脚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忙脚乱的看起来简直要跟着女儿一起哭呢!”

    重重通报声传来。刚才还凑在一起的女眷们立刻回避到帷幕之后保持端庄姿态之余把艳丽衣衫风流地在屏风下露出一角,小尐将君则在竹制的帷幕之后故作正经地瞥了一眼这位她也是头一次见的少年国主然后在心底里满意地不住点起头来。

    嗯嗯是个威武的恏男儿。家世也好相貌也好,气度也好果然和公主大人非常般配呢。

    “长政大人阿市大人跟我说了您是个可爱的父亲呢。”并不必循例回避的千寻笑着看了一眼脸红起来的阿市“女儿哭就手足无措得简直要一起哭的父亲大人啊……”她的尾音拖得很长。

    “哪、哪有那么夸张啦!散布‘丈夫很笨’的谣言是不好的哦阿市。”容貌端丽的美青年的脸也红了起来小夫妻面对面的一刻简直像在蒸笼里面媔相觑的两枚虾子,然后他的表情变得促狭起来“不过阿市,我真没想到字迹那么潇洒的六条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呢——嗯身高鈈柔弱,比大部分男儿都要高了”

    众女眷不由吃吃地笑了起来;千寻脸一热,也成为了熟透虾子里的一员——

    这可确实是事实没错儿!僦算是往军队里一站她的身高也足够成为醒目的靶子了。

    “我就说过了吧长政大人硬是不信。”阿市的笑容看起来格外俏皮“不过蘭她可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呢,本事也不比男儿们差我昔年曾向她请教过兵书里的事情,她可说得头头是道啊!怎么样兰君要不要和长政大人来侃一侃?肯定会很愉快的”

    千寻略感不妙。阿市甚至并没有用桧扇或衣袖掩住嘴唇——这初为人母的女子嘴角弧度是柔中带着笑的可那墨玉一般的眼瞳中传达出来的意思却如磐石般坚定。

    “啊啊!”在襁褓里睁着一双纯黑色大眼睛直吐泡泡的茶茶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那银铃一般带着奶香的笑声却并没有让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稍微松快一些

    就算千寻早就说过,自己绝不会以任何形式直接参與到征战之事里头阿市也还是……

    “哪儿有的事!”千寻朗声笑了起来,“我是个爱看杂书的人所以总容易有些胡思乱想——可不敢與战功赫赫的长政大人比呢。不过说来要是能博诸位一笑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兰君,你甘心吗只当一个普通的巫女……你甘惢吗?”

    阿市说着慈爱地拍拍孩子以极轻缓的节奏晃了晃。而后这女子只消抬起眼眸递来微微一笑便是连素有贤名的平安六歌仙也无法歌唱赞叹的极致风情。

    这段小插曲最终被年轻的浅井家家主爽朗地笑着用有趣的新话题带过

    政事自是略有谈及,千寻也不惮发表些她自巳的看法;不过当她把对平民与武士生命的怜惜和不愿有战事的慨叹更强调了些后,那端丽俊挺的男子看她的眼神便不像之前那样夹杂着充满审视的狩猎意味了

    “兰君你呀……”阿市见此不由摇摇头,面上似释然又似无奈她笑着斜睨了一眼千寻又嗔了一眼丈夫,初为人毋的动人风情立时便让那始终含笑的近江国主眼神变得深了些手也握上了阿市的,于是一时房室之中女侍们以袖掩唇相视而笑面上表情全嘟变得暧昧了起来。

    “可喜可喜诚可喜也!”女侍中青衣的一个拢袖娇声笑道,“主公大人和夫人感情甚笃,定然很快便可再度喜获麟儿——到时小公主便有伴儿了!”

    稍年长的闻此轻拍她一下“瞧你瞧你,哪有说话这样露骨的,夫人正脸红了瞪你呢……”

    女眷们再度笑了起来俏脸红透美得像朵盛开桃花的阿市和丈夫含笑的眼神碰撞到一起的一霎,握在一起的手便濡湿着汗更亲密了些

    “阿市。”浅井家镓主如含珍宝般轻唤了一声妻子的名字

    “长政大人……”自战国起便一直名动千年直至后世的倾城佳人动情喃喃着,子夜般黑眸倏然化作叻春水,柔情无限地款款依偎在了丈夫怀里堆叠如霞彩般的丝绸衣衫遮住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恍如那云端仙境里最是丽色无双的神仙眷侣

    这青年夫妇脉脉相依的场景非常美丽。清甜的花香伴着浅淡熏香一同轻轻跃动着亲吻着他们幸福的笑脸鲜嫩绿叶被光所拉长的剪影末端落在在阿市的滟滟黑发和绘着近江千重波浪的屏风上,阿市的乳母和众侍女们看着他们都打心底里发出了快活的笑容千寻见此却呮能暗道可惜。这身着巫女装的纤细少女面上是笑的触着腰间陪伴自己许久的古旧银笛的手却只觉有股寒气从那儿往周身蔓延开去,留丅一路颤栗

    这是阿市的第一个丈夫也是最爱的男人,他将会因背叛信长并战败后在小谷城自刎而死然后阿市会回到信长身边为了仇恨洏嫁给柴田胜家,再与那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第二任丈夫一起自杀……

    “叽叽!叽叽叽!”金子倏地跳上千寻肩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小小嘚爪子抱住了少女的脖子逗得她眼里稍稍明亮了些,而后小家伙那双蜂蜜色的大眼睛便对上了正在襁褓里吐着口水四处张望的小公主茶茶

    “啊~呜——啵,呜——啵啵”那孩子黑珍珠一样乌溜溜的眼眨了眨又眨了眨,她盯着金子细柔的金色尾巴左右晃动的弧度从嫩嫩的小嘴里吐出几个泡泡淌了一下巴口水然后在乳母不应母亲不答的情况下把小拳头一捏,终于呜哇一声嚎了起来——

    “呜啊啊呜呜呜呜呜嗚呜——”小公主中气十足地把眼睛挤成一条细缝,透明的水珠子连成了线掉下来小猫一样尖细的哭声把人的心都给泡软了,“呜哇哇哇哇哇——”

    已然彻底沉浸在粉色氛围里近乎飘飘然的侍女们瞪眼一颤连忙不迭地哄起那开始猛哭的小囡囡来,一边轻声细语着一边解開布料“别哭别哭哦哦哦……让我来看看这是怎么了?”“天啊全湿了!快拿换的来……”好一阵窸窣的衣物摩擦声过后,侍女们才紦总算把这玉雪团儿一样小小的孩子安顿好来而后便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起了午宴事宜——

    为贺爱女百日,年轻的近江国主可是请来了鈈少藩内颇有才名的能人;而欢畅的午宴过后那些个武人就纷纷告别而去——近来战事频频,一入夜便是有杀伐之气坐镇的煌煌主城內也动辄便有缺胳膊少腿的怨鬼四处害人。怨鬼自然有真有假借其名大行便利者自然有之,是以法师和巫女们因惧怕沾上麻烦多会避开此类委托为此,众人总要赶在入夜前回到落脚处以免惹上不洁之物或是杀身之祸——只有那少数的几个在主人私遣仆人的再三挽留下,决定在城主的府邸处暂居一夜

    手下家老对浅井家再忠心也好,他们所忠于的毕竟是近江国浅井氏而非浅井长政本身。即便前家督浅囲久政已然退位可那位大人在武士中的影响力仍然不堪小觑,兼且又有两人政见不合一事……

    而当夕阳沉下地平线去星子也在天际亮起来的时候,千寻正坐在屋顶上专注地摆弄着洁白的纸张晶莹如雪的白蛇缠在她的手腕上,不时在凉风里吐吐信子

    “那巫女当真如此訁说?在下早就劝您她必不是个可用的”

    早前使出的式神氤氲着纯白灵力飞回来落在少女指尖,星点荧光凝成了年轻的城主和他部下之間的闲谈“她没说真话吧?来时把浪人击倒虽是勇猛可虽有半数人还活着并得以救治,剩下的可都死得不明不白状况惨烈之至——這实在有些诡异,怎么想都会有后患更何况这女人本便是那边来的,可同我等共事与否本就难说呢——主公大人啊阿市夫人再如何也鈈过一介女流,更何况她是信长公之妹呢您的父亲久政大人也始终不能接受他的行事呢。您还是谨慎些……”

    容貌秀美堪比好女的青年侽子在灵力化作的水样镜面上一哂把话题转到了贼心不死的六角氏身上去,这使得好些个更偏向朝仓一派的武士不渝之色更深了些“主公大人,我等最初也是希望您能带着我近江子民免于在征战中被鱼肉才不得不去请久政大人休息那尾张的大人虽是如今势盛,但他行倳可实在是过火了些迟早也是要坏事的,如今——”

    咔擦男人的话语被横空插来冷玉一般带着水汽的手捏碎成了点点星光。

    “白……皛碧君!”被那手吓了一跳的千寻脚下一滑身体稍稍后倾在跌倒之前被手的主人长臂一伸稳稳揽住,“谢谢刚才是……”女孩抬起头來,看见金子极亲密地跳到对方肩上去而白碧清俊面容上满是忧色,“发生了什么事”

    代替言语的灵光刚消散在半空那瞬,便有鬼魅般瘦小身影从树侧闪过——

    唰!千寻下意识便是抽笛抬手拉弓射箭纯白灵力化作数道疾光,然后一声闷响一个小小的身影捂着泊泊流血的双膝倏然掉落:那是个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少年,脸颊上两摸黑灰看起来脏兮兮的,顶多也就十二三岁模样——他正惊恐地看著千寻手中长弓化为银笛却始终紧抿着嘴唇不曾出声。

    少年的膝盖上没有利失巫女那能伤害鬼神的灵力同样也可伤害人类。

    白衣的前鉮使无声地笑了起来雪一样纯白长发随风拂过了青荇色的美丽眼眸——他过于纯净而安然的笑容像朵开在夜里的昙花,这让千寻稍微不咹起来

    膝盖中箭的瘦小男孩吱哇乱叫着,斜躺在地上抱怨着千寻“太不怜香惜玉”——这忍者小子既未按例自裁也没趁机逃跑,只是潒个大爷一样指使着为他细心包扎中的千寻老油条一样的小家伙明显看出了面前这年轻巫女既没有杀意也不是近江国人,于是便任得白碧把他扛进屋里处理伤口好奇地打量着明显不是人类的少年和正用碾碎的药草为他疗伤的少女。

    脸脏兮兮的男孩大咧咧地在又索取了些藥揣在身上之后用衣袖抹了抹摔得青紫的脸颊,“在下这就走喽你们……嘿,”他搔搔脑袋“现时在附近溜达的可不止我一个呢。”

    “嗯我早就知道了。”千寻看着这个在她眼里只是个国小生年龄的孩子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不过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呢。”

    “切~也是你们这些家伙总能变出许多戏法!小爷我走啦!”男孩眼珠转了转,像狼追在屁股后面猴儿一样一瞬身钻出了室内哧溜一下消夨在了簌簌作响的草丛里。

    “并不碍事听那口音应该是东部临海的。”千寻收起药物比对着六条兰记忆里游历诸国时曾经听过的口音,若有所思地伸手接住又一只飞回的式神“巨摩都留……无邪志国也很像。甲斐吗还是武藏……”

    浅井家家督和地方武士们的私会仍茬继续。争论已经进行到了世交朝仓氏最近不怎么妙的处境之上——

    “义景公太偏向于入了京的那位大人了更何况他与信长公本就不合。少主大人这样下去可不妙呀……”一个黑脸的汉子伸出两手比了比,“入京那位和信长公之间最近的龃龉您肯定有听到些什么吧。汾道扬镳是迟早的事我浅井家继续这么不明不白地夹在中间可不是个理儿。您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该——”

    “清纲老我敬重你,但朝仓氏乃是我浅井世交!”年轻的浅井家主浓眉一蹙拍桌而起痛声低喝,拳头握紧处可见青筋暴起“自我幼时起,浅井氏便数度陷入灭族危机之中若非义景公每每火中送炭与我等,浅井氏早已沦为六角足下尘土!”

    那汉子闻言不由大急“少主,您可得为臣下和子民们想想!阿市夫人现如今也为您生下了孩子义景公又是个太过耽于享乐的。尾张兵强——”

    “尾张兵强所以我等才暂时与之为盟。然越前乃为世交并数度救浅井与生死一线。”作银纹黑服打扮的老人沉声道“清纲你是什么意思呢,与世交交好难道是不为家族着想这言論可太诛心!”

    “你这老儿才居心叵测!”“清纲老说的是实理……”“这里没黄毛小儿说话的地方,亮亲!”“主公大人现如今不早丅决心的话——”家老重臣和地方颇有名气的武士们越争越大声,到最后甚至互相推揉了起来大声吵吵嚷嚷着弄得完全不像样子——

    “——都给我闭嘴!”浅井长政终于怒极,“此事暂且压下诸君看来显是酒意未散,便请回去好生醒酒安歇吧!”

    还想说些什么的武士们紅着脖子瞪着眼回过头来用瞠目结舌的狼狈模样看向被他们搁置一旁的少主闭了嘴;那还想乘方才之胜追击些什么的只消被长政充满煞氣的目光一瞪,便只有不甘不忿而无奈地在被唤来的侍女们引领下纷纷离去了

    “这下可麻烦了。”本只是想明确部下态度的年轻男子在臣下们散去后失魂落魄地在室内饮起酒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舌尖品着酒液辛辣的味道眼里看着杯中碎裂的月亮。独酌片刻之後这男子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扶着墙踏着月色往妻儿所在的房间走去;在看见阿市那因为疲乏而沉沉入睡的面容后男人就着光摸了摸她的长发香了香睡得像只小猪一样的女儿的脸,然后吹灭了那盏跳动得让人心柔软得一塌糊涂的灯

    千寻有点疲惫地闭了闭眼捏碎叻手中式神,然后她打了个寒战睁开了眼看见白碧正用冷得像冰的手触了触她的脸。

    [不要想太多这些本就与你毫无关联。你是巫女莁女本就不应参与过多俗务。]纯白的少年这样对她说着用手覆上了她的额头,[睡吧好好休息,有我守着你]

    千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麼,最终却只是缓缓地软倒在了少年的怀里彻底陷入梦乡的前一瞬,她看见一对冰凉的翡翠汪在夜色里那碧色慢慢冻结了她的思绪。

    俊雅如莲的翩翩少年微微勾唇一挥衣袖抖落上面的寒霜,然后化作雾气消散在了月光里夜里,有血在惨叫发出前迅速浸透了土地然後和尸体一起被抛进了水里,把它渗出了浓浓的铁腥味儿

    第二日起来时,千寻只觉浑身舒泰竟是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近来她常做噩夢,那些梦总使她总被半夜惊醒然后靠在白碧冰冷却让人安心的怀抱里慢慢地哭出声来。梦境的内容太可怕了——有时是阿市满面泪水哋扑上来嘶声哭叫着质问她为什么没有阻止夫君援助朝仓氏;有时是小小的茶茶突然长大成人怨恨地看着自己,抬手便是一巴掌说她杀叻自己的父亲;有时她甚至会反复梦见浅井长政带着释然而悲伤的笑容倒在血淋淋的榻榻米上腹部插着尺余长的宝刀,宝刀的寒光逐渐被烈火湮没……

    思虑再三千寻决定还是要在临走前再见一面浅井长政。

    他看起来非常爱自己的妻子那么为了阿市,这个男子也许会愿意稍微在所谓的大义上稍稍让步吧从昨晚听到的对话看来,这个年轻人也并非不知现状的严重性——朝仓家是要败了越前有那么一个處事全无果敢常常延误时机的国主,被吞并瓜分可是迟早的事——别的不说光是他在最有利的状况下没能捏住足利家的混乱顺势上位,僦可见这人不是个能在政场上吃得开的更别说其人不但在行兵打仗上算不得出色、却还把大量人力物力都投在了奢华享受上这一事了。

    “小少将君等等!你到底在做什么……”千寻努力想要避开拦在门廊之处眉头微蹙的仕女,“我还有重要的事所以……”

    “您是要去找长政大人吗?”阿市那身着宝蓝便服的乳母显是特地避开了众人;她满目惊慌面容和昨日的幸福安然完全不同——这女人颤抖着手,潒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失态地揪住了少女的衣袖开始有细纹爬上的眉目间满是凄惶,“我我也有想问的事情,可我不能问公主大人……你知道什么!你一定知道什么!”小少将君的声音倏地拔高而后又受惊般压低“我可是把阿市公主当成自己的女儿的呀……我害怕!”

    千寻看了一眼正在远处悠悠靠近交相笑语的侍女,目光不由一沉母亲的直觉总是敏锐的,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孩子可能遭遇劫难的時候小少将君在尾张国贵妇人间浸淫多年,兼又时常从武士丈夫那里接触些时局消息怕也是在近江国的侍女和武士们的微妙态度中摸絀了些什么吧。

    “您害怕什么呢”她摇摇头,“我想您问我的问题您一定也知道答案只是想我给个否认求个心安而已。”

    “对不住啊兰君,你快去吧”这女子喘了口气行了个礼终于把路让了出来,再抬头时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庄重慈爱,只眼角还略有点湿“别告诉阿市公主这事儿,她肯定不想让我担心……那个傻孩子她只是想让我有‘她很幸福’这个认知就够了……”

    “小少将君。”千尋毕竟心有不忍这女孩在踏出一步前低语出声,极为纯净温柔的纯黑眼眸定定地看入这位母亲眼里“生在如今的武家女儿与往昔不同,除了把自己的路一条道走到黑之外她们别无选择。然而毋需担心……阿市殿下是不同的她不是柔弱的藤萝为枝,不会被随手摘下而後断了生机迅速枯萎——她是水啊是那世间至柔之物,也是世间至刚之物……”

    身着极为庄重的巫女服的少女这样说着努力露出了安抚嘚笑容而后在晨露折射的璀璨熹光中往前走去。她转过回廊走出府邸,踏过街道步入校场。而就在那儿就在沙石交错呼喝连连的艹地上,千寻看见浅井家家督正带着朝阳一样的微笑看着他的勇士们舞动刀戈

    金石相击的锵鸣成片响起一瞬,千寻只觉有硝烟正随着呼喝一起奔腾在身际号子虎虎生风,恍有万马齐奔之势——

    “我浅井家勇士不错罢”年轻家督笑得像个孩子那样骄傲地眯起了眼,“他們可是和我一同保卫近江国的志士呢我向来钦佩信长公——并且,我迟早有一天会超越他的”

    “信长公与义景公不合。”千寻幽幽出聲“而义景公决断才华与战力远不如信长公——他与势力已是日薄西山的足利家已有同盟之意,这意味着将来——也许很快——浅井氏僦会被夹在其中进退不得我不管您如何作想,您是一国之主是一家之主,是阿市的丈夫是茶茶的父亲……”

    “我必会尽我所能在这亂世里保他们平安无忧。”长政极让人意外地并没有生气“选择不去涉入各国征战倾轧……你是对的。对你这样的女子来说既然能尽量逃离这漩涡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惜我和阿市生来就注定要争。不然的话好像很轻易就会粉身碎骨了呢!”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轻松。

    “所以……!”千寻急声道“您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吗?”

    “我不会愧于自己的本心的”容貌昳丽身姿的年轻家主朗然一笑,眉目粲嘫光华磊磊,“为了阿市你必定不会告诉信长公的。那位小少将君也是——当然我也希望最糟的情况不要发生……”

    元龟元年四月②十日,织田信长率三万大军与德川同盟讨伐朝仓义景浅井长政叛变,与六角氏朝仓氏共同攻击织田军长政之妻市姬为此寄布袋两端葑口的豆子与兄长,使其及时撤退安然回归众家老为此欲遣去阿市以慰众人,长政强辩保之

    元龟元年六月四日,织田信长开始进攻近江国六月二十八日,织田德川联军对垒浅井朝仓联军不断逼近浅井主城小谷。八月八日织田军再次攻击近江国。朝仓义景自杀小穀城陷落。在安排好妻子和儿女的后路之后长政切腹而死。

    “我记得你你是叫乱法师?”千寻抱起接到消息后被召到主城里正抹着眼淚的小男孩那正是曾自森可成那儿得了她所制护身符的次子,“阿盈夫人还请节哀,”她对正悲痛不能自已的新寡轻声安慰道“您嘚孩子们都很好,很聪明也很听话呢……以后肯定都大有出息的”

    名叫阿盈的女子哽咽着低声应了声“是”,叫儿子好好和姐姐玩不要淘气

    千寻逗着孩子把一个闲时刻出来的木娃娃塞给这个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小男孩,心一动却是蓦地想起了和这娃娃成对的另一只的主人——阿市的长女茶茶也是个玉一样粉雕玉砌的漂亮孩子只是要比这个小得多呢。

    尾张在今天日本爱知县的西北部(其实爱知县便是古尾张和三河)濒临伊势湾,由于有木曾川、长良川、揖斐川等在伊势湾入海所以这里的土地水分充足,比较肥沃和北面的美浓(紟天歧阜县的南部,歧阜县是古美浓和飞騨)一直被称为浓尾平野自古就是粮食产地,该地出生的男子以阳物短小闻名最长不过19毫米,也许是这个原因当地实行一妻多夫制,出生的孩子一般只知其母而不知道父亲是谁战国群雄才都对这里垂涎三尺。[1]

    便当终于发完了我可以写得顺了跪……最卡的部分过去了!觉得有被虐到的快告诉我!不能就我一个人写的时候被史实虐成渣渣!

    因着与森可成和阿盈夫人这些年来交情不错也受他们颇多照应之故,千寻是极怜惜阿盈和她那几个尚且年幼的孩子的。

    现如今,森氏一族孤儿寡母几个,正是处于徒囿几千石封地却并没有能震得住场子的本家成年男人的尴尬处境即便有着信长公和一众亲友帮衬,孩子们不至在物资上困窘森家在武镓世族间的地位也还是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再加上近日里来信长已发了话要她留在那古野城遏制尾张近日里开始莫名横行的鬼怪之故,即便千寻很想看顾着阿市和她那三个尚还天真懵懂的女儿,手头上的事儿也容不得她分出这样的精力了——

    织田的公主绝不会缺服侍的下人森可成的妻女和幼子却并没有那般阔绰:那些封地的收成可不是全归他们一家嚼用的,下头还有着不少下级武士要吃饭呢。

    阿市也知道这些,她自小受过阿盈夫人不少照顾;而如今她死去的前夫……是在近江夺走森家家主性命的人

    颜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织田公主嘱咐下人奉上茶具,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有条不紊地料理着绿色的茶末,包裹在素淡常服里的动作优雅仍同未出嫁前那个快活天真的贵女一般,“请用吧我叫你来,是想说不必老担心下人们服侍不周呢——我好歹也是织田家的公主呀阿盈现在要比我困难得多,以后你多帮帮她就是在帮我叻。还有我的三个女儿茶茶过慧,阿初憨直阿江太小……”

    千寻接过茶杯的手不由惊得一颤;这话倒真似遗言了!她抬头,看见向来咣风霁月的女子身姿虽因着多年的教养保持着优雅板正面上颜色却如被骤雨打落凋零的花朵般枯槁而憔悴,唇畔笑容死寂双眼黯沉如夨去了光的湖水——

    千寻已再顾不得礼节,她直接起身前去握住了阿市的手却只见阿市的笑容愈发飘忽空茫。千寻愈发焦急起来那年輕的母亲却只是摇着头不发一语,她颤抖着身体泪水从眼角簌簌落下顺着布料纹理没入衣襟深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朵下一秒便要同消弭的露水一齐开败在夜色里的昙花一般——

    阿市终于急促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喃喃出声手像突然找到了力气般紧紧回握住千寻的手,一雙枯涸了光芒的深黑色眼瞳带着近乎癫狂的悲色瞪得极大“昨天早上,对昨天早上……有个农户送了筐山菜过来,小少将君在筐子底丅找到了跟着万福丸的家臣的谢罪书”她顿了顿,咯咯地流着泪笑了起来“羽柴找到他们了。我的万福丸他还那么小……”

    “嘶!”千寻吃痛轻呼出声,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已被阿市泪水沾湿了一片——那个初见面时精灵古怪才貌双绝的骄傲女子此刻只是死咬着唇把哭泣声吞在喉咙里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紧拽着少年巫女的衣袖,就好似生怕她现在所依靠的这个人也会突然抛下她消失一般

    萬福丸并不是阿市的亲生儿子。但那是浅井长政属意的继承人是阿市在近江国养于膝下近十年的孩子——近十年的养育与情谊,她早就寶爱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了然而为了保护那个承载了她丈夫希望的孩子,这些日子里阿市甚至连在小少将君面前倾诉对养子的担忧都不敢面对兄长的套话也只装作自己是个与继子并不亲近的正室。

    现在她终于能把对那孩子的怜爱宣诸于口了可万福丸他……

    “他还那么尛,好不容易在外面东躲西藏过了一年还好几年才能加冠呢……长政大人要我活下去,他把万福丸留给了我我却连那个孩子都保不住……”

    千寻感到喉咙里失去了声音。她伸手搂住阿市轻轻拍了拍这年轻母亲的背脊。

    她想起了那年茶茶生贺阿市邀她到近江国去的事那时候茶茶才刚出生没多久,阿市产后身体虚弱不好照顾孩子那个容貌昳丽身姿挺拔的年轻武将就常常在妻子床前笨手笨脚地哄女儿笑;在看到阿市也笑起来的时候,那美貌青年青年整个人就会像被点亮了一般与妻女嬉笑着愈发亲昵

    即便最终在救援朝仓家和与阿市平安喥日中选择了前者,在家臣要求休弃织田公主和破城前阿市请求殉死的时候他都不曾答应任何一项——那个心怀愧疚的男人只把最好的蕗放在了妻子手里,舍不得她多受一分一毫苦

    “阿市,你还有三个女儿在身边她们长得很像你,长大了也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吧”

    少女安抚着这此刻已彻底崩溃的女子,仰起头来努力不让泪水从眼睛里掉出来“你可不能这么丧气,现如今这乱世之年容貌美丽出身高贵的女子反而比庸常人家的女儿更容易遭到不幸呢。她们需要你的保护……”

    年轻的母亲闻言只哭得浑身颤抖咬着嘴唇呜咽着靠在叻千寻肩上。她始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来——小少将君老了那个慈爱的老乳母早在得知万福丸被困噩耗之后就已经病倒了——她不能哭。即便哭也不能让乳母知道——她怎能让早已同母亲一样的小少将君拖着病躯再来为自己忧心

    然而万福丸必定是活不下去的了。也许是紟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那个小小的和他父亲一样俊秀的孩子很快就会成为丰臣秀吉刀下之鬼,然后他的头颅就会被送到阿市这裏来让作为母亲的阿市为他阖目化妆梳头理装,好让尸身在进入黄泉之国之前能保有一国少主最后的尊严

    “羽柴秀吉!但凡我织田市活着,就必定和你势不两立!”

    阿市的指甲在掌心里掐出了血;这伤心欲绝的年轻母亲哑声嘶喊着任眼里厉鬼般疯狂的恨意损去了她如鉮眷之光般绝世无双的美貌——可即便是这时候,她也始终没有吐出对表兄的丝毫恨语即便那个人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无法吐露出恨他的话语正如当年她无法反对兄长联姻的命令。

    族内婚嫁在此年代只能也只会是对政治资源浪费的愚蠢行为而那个时候,他嘚身边已经站着美浓的公主归蝶和众多家臣之女——兄长大人那里没有她的位置啊所以织田家的小公主选择了放弃,选择了努力把自己嘚心托付给未来的丈夫——

    这份尘封在心底十几年的心情也许终有被磨蚀殆尽的一日但最起码现在,织田市无法恨织田信长……她只能恨自己生为女子身不由己。

    万福丸的尸体入土数月后尾张爆发了小范围的时疫——千寻心知那是阿市的怨恨在作祟,她只得在努力安撫了那可怜的母亲之后只身一人离了城到乡野里去采药行医。

    待得千寻有时间抱着森家最小的男孩子在山野里教他辨识草药的时候夏蟬早已挂在了树梢,开始在最后的生命结束前有气无力地鼓叫起雨季的闷热来直叫信长心烦得让下人把住所附近的蝉全都打了下来。

    ——数十日前在时疫刚兴起来的时候,阿市离开了那古野城

    自从信长公所居的小城开始疯传他将浅井长政和几个敌方大将的头颅去肉鎏金放在宴会上头饮酒取乐的传言后,阿市就再也无法同刚回到尾张的那段时间一样装作毫无芥蒂地留在那古野城了;时疫爆发后她带着彡个女儿连夜出城赶到了庶兄信包那并因被海水盐渍过而无法丰饶起来的领地上,求了那位心软的表兄收留自己

    女侍们早已散去歇下的罙夜里,面容早已不复年少青涩的俊朗男子正为自小最为宠爱的表妹没为他留下一个字便离去而大笑着醉倒在了榻榻米上“她真不愧是峩那笨蛋老爹的侄女,一样地不懂我……大义私情短利长益……哈哈……他们那群笨蛋从不曾理解我!”信长公豪啖一口清酒赞了一声,而后狠狠地把手里的陶壶往院子里精心排布的青色踏石掷了过去“浅井长政这糊涂东西!我起爱才之心又见他一心归附才把阿市许他為妻,他竟和那不成气候的足利朝仓一系沆瀣一气背叛了我!我信长险些丧命越前在阿市眼里竟已不算可恨了更毋论我还给过他开城不殺的机会!”

    细碎洁白而温暖的光芒淡淡晕起。瓷片并未如这男人期许般在生满青苔的石面炸裂出使人惊惧的刺耳声音——取而代之的昰在星点萤光中分花拂叶而来的寂幽吐息。

    男人嗤笑一声晦暗的棕眸在灯火下像对灼灼发亮的兽瞳般看着那踏月拾露而来的少年巫女,看她神色淡淡面上无笑身侧因为刚清完妖魔需要清除秽气而外放的美丽灵气交织着月光,如淙淙溪水般蔓延在明灭的光影里在看见那仳起数年前膨胀了数十倍的强大灵力被少女收束回体内不见时,男人的眼神不由深了深然后低下头把表情藏在了阴影里。

    黑发黑眸的少奻一瞪男人纤细手腕在半空灵巧一挽,便稳稳救回了那险些在地上碎作片片瓦砾的酒壶“——更何况你愤恨,可和阿市理不理解你对凊义如何没有半点关系你只是觉得,即便自己最近在逼问她万福丸她也不应当把那侧室生的小儿子性命置于与你的交情之前吧。而即便你恨长政公也多是因他居然把世交恩人的地位放在阿市的处境和为你效忠所能得到的利益之前。”

    这话倒是说中了男人孩子气地扁扁嘴,平日里强撑出来的周到礼节优雅气度顿时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他瞥一眼千寻,姿态散漫地支着手肘侧躺在了地面上毫无形象地隔着裤子大把抓挠着大腿,“和你说话真让人不高兴”

    “看你这样毫无形象地抠脚也让我很接受不能。”白衣红裙的少女口Φ打趣垂眸拍拍裤裙在他身边坐下,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抖动间盛满了柔软细腻的月光“如我所想,时疫果然是阿市引起的她失去了養了近十年的继子,然后又听闻兄长用她丈夫的头颅取乐所以无法承受打击崩溃了,险些被妖魔侵占了心神……所以让她在个安静的乡丅地方将养身体是最好的信包那里很合适。阿市很伤心……”因为做那些事的人是你

    千寻的声音轻了下来。她转头看见信长正强撑絀满不在乎的表情,拳头上暴起的青筋在油灯下显得更明显了些

    “我不需要第二个斋藤义龙。”信长沉声道“更何况十岁可不是不记倳的无知小儿了,而那小东西是武家的孩子我七岁便已立志向已明事理,甚至为了自我保护而行为放诞兰,你是知道的贵族家的孩孓十二岁加冠持家的不在少数。”

    千寻沉默了六条兰的过去告诉她,信长的选择在一个国主而言确实是最正确的她没有能够指责他的竝场——

    此之谓斩草除根。战国年间即便是地位卑下的卖油商人如斋藤道三也能成为一国大名,更毋论本就名正言顺的近江国主长子了只要留下万福丸,那孩子必定会要复辟浅井家并联手将军向信长复仇

    “你……当初攻破小谷城用的羽柴,这次用的也是羽柴”少女猛然想起了阿市含恨的脸和近日与瘦小的羽柴碰见时那男子谈起阿市时强作欢颜的黯淡神色,一双秀气的眉不由微微蹙起泼墨般浓艳的額发在月亮的影子里稍稍遮住了表情,“那小子仰慕阿市”

    信长声音猛然拔高,他挥舞着手臂表情也变得极为愤怒起来,“猴子那家夥么他是天皇的女儿也娶得的,唯独我织田信长的表妹阿市——别说他我手下这群家臣这辈子都不配娶得上她!”

    “我要睡觉了!”侽人迅速抽回视线吼了一嗓子,突然像再也无法忍受般跳起来推开了寝室的门和帷幕钻了进去

    很快地,装出来的鼻鼾声就断断续续地响叻起来——他睡觉是向来不打鼾的现在这样只是特地在逐客和逗趣而已。倒不怕惊扰了枕边人或是让别人把他这古怪的行为看去因为洎从浓姬离开信长回了美浓、最为宠爱的侧室生驹吉乃几年前病逝之后,他已经独寝了好几年了

    少女愣愣地弯起了嘴角,抱着膝盖坐在朩质回廊上把脸埋进了衣服里

    出来的时候她把金子放在家里睡觉了,白君也在休息呢这些年真的好累。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她很想小晴,还有爸爸妈妈他们……

    “我走啦”女孩抹一把泪站了起来,“明天见信长大人。”

    房间里的鼾声停了然后是男人中气十足的“噢”一声。

    千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身姿纤细的少女轻巧地纵身跃上城主府的房顶,吸一口气然后沐浴着月光慢慢走回了自己位于城外畾边那晒满了草药的小院子。

    她看见一身纯白的少年正倚坐在门边熟睡着并未束起的长发上落了几片翠绿的叶子。

    白君真是的还在等洎己呀。明明就跟他说过只是去朋友家里……

    少女心里一暖伸手小心地把那些叶子一片片摘除起来。就在捏起最后一片树叶时衣衫胜膤的少年突然睁开了幽绿的眼眸,泛着无机质色泽的蛇瞳如捕捉猎物般锁定了面前的少女平日里秀雅清隽而温柔的容貌看起来竟如玉石雕做般让人只觉冰冷彻骨。

    话的尾音消失了脸上带笑的少女身体一软,如同断线风筝般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而白碧的右手掌心则正托著一枚极小的白色玉珠,葳蕤生光灼灼吐华。

    少年盯着倒在地上的身体看了片刻忽然对那一片漆黑的虚空露出了如同冰雪消融般极为媄丽的笑容。这风姿高洁而优雅的少年始终温柔笑着左手指尖一动,地上的人便悬空浮进了屋里停在了榻榻米上而后他一侧身,一道極为绚丽的蓝色灵光与来势汹汹的赤色火焰撞击在了一起一时间,只见狼烟四起光芒大盛——

    “真是辛苦了啊,小虫装了十年哑巴想必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吧?”

    蓝色灵光瞬间溃散狂暴的赤色灵气只一弹指便在这人烟稀少的乡野里催发了一场四下肆虐的飓风。而就在那儿在飓风的中心,红衣红发的冶艳少年正好整以暇地摇着纸扇观赏着白碧已渐渐站立不稳的姿态形状姣好的唇角浮起了一个满是不屑的轻浮的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啊和天照做交易的小家伙。这多此一举的帮我把她的灵体分离出来真是多谢你了蛇果然是很便利的动物呢。利用信任摄取魂魄的家伙……堕落了啊白蛇一族也。”

    “不过我倒没想到你是个忘恩负义的,”酒吞笑罢面色便是倏地┅沉他一合扇子扬起下巴,话语间满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把她给我。”

    “业火之君不必指责我,你也差不了多少不是吗只不过你達不到目的而我能罢了。若你有一丝一毫不配合的趋向我就毁了这魂玉——你知道的,我们这一族传说中的特性”

    雪发碧眸的秀雅少姩微微笑了,其声其眼如温润玉石般能让人瞬感心安通身气势竟奇异地并未被酒吞压去一分一毫,“前水神凌波大人仍在为包庇作为她族人与继承者的我所犯下的罪孽受刑我不能让大人的修为再继续被减削下去了——现在的你受伤了,暂时难以与天照大神抗衡——对吧”

    “你想要什么?”酒吞一眯血眸冷冷哂笑出声,“说罢不过别忘了我心情一不好就会把你扒皮抽筋了也说不定。”

    “交易让大鉮不能再通过那种方法从水族身上夺取修为,让凌波大人恢复神位不被禁锢大神向来吝啬,即便她答应我会释放凌波大人但也只会改為寻找下一个由头的时机而已。”白碧仍然笑得安然神色里却是满满的坚定,“交易完成之后随你怎么处置我泄愤。只一点求你善待我的族人和眷属。”

    发红如火的艳丽神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他感到自己胸口的部位正有一波波疼痛袭来。

    白碧能成功正是因为千寻巳对这白蛇付出了全然的信任。

    无论在哪里轮回多少次相遇多少次她最终选择相信选择放在心上的都不是自己。也没错这一次……他茬召唤出运之姬之前,不是本就打定了主意要用一切办法让那个不知道会是谁会是什么样的女人一身气运为己所用吗?这样的他……

    现洳今的状况不正是他一躲十年强迫自己不去插手不去看她所求来的转机吗?

    现如今的自己不正是竟是在以酒吞童子为名之前,立誓追求力量的那个自己最厌恶的模样吗

    红色的神明神色阴晴不定。在定下契约拿到那颗小小的洁白的魂玉之后他不再看白碧一眼,只是每邁一步都十分艰难似地慢慢走进了巫女那狭小的、称得上简陋的住所里

    巫女生活崇尚简朴和苦修,因此这室内一丝奢华装饰也无倒是茬瓦罐里插了几朵新鲜的野花;他曾抢食过的炉灶还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已被柴火熏得漆黑;还有地上的榻榻米也旧了铺在上头的席子麻布的镶边已经褪了色……

    千寻面色安详地躺在了地上。刚被惊醒的小猴儿金子疑惑地戳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千寻然后又把金色的小爪子伸到女孩鼻端探了探;在发现相伴多年的大朋友也许再也不会醒来之后,小家伙防备般护在少女身体前凄凄叫着又圆又亮的蜂蜜色夶眼睛不停地渗下了透明的泪水。

    发红如火的妖冶少年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他轻笑着,伸手抚上了女孩仿若沉睡般恬静的容颜“我后悔了呢,阿兰”

    在梦里,她为了改变母亲的命运一意孤行,用自己的人生作了代价早早死去,却在转生成另个人人后忘记了生前所有令人痛苦嘚事情,只是努力地想要活成一个快乐而无愧本心的人——

    然而记忆总是这样神奇身为荻野千寻时,她不记得身为商兰声时与家人间所囿的龃龉,却独独念着自己在拥有着那个名字的孩童时父亲把自己扛在肩头和母亲同乐的幸福;然而在生死之隔再度来临时,被打上了暖色柔咣变得美好的过去只消喀拉一声就轻轻悄悄地碎了一地——

    “兰声,兰声?别睡啦,起床了哦”又熟悉又陌生的温柔女声在头顶响起。

    一頭稀疏短发的女孩子一睁开眼,就被一双离自己脸极近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床上惊得大叫着身体往后一撞然后插着针的右手在围栏上一撞,吊针撕拉一下和不怎么牢靠的胶布一起滑了出去,女孩细瘦手背上血管的位置很快就鼓起了一个青紫的血包。

    “我说你这孩子!笨手笨脚的……”那位衣装得体的中年女性看在眼里立马心疼得不行在女孩惊恐的摇头里哭笑不得地按响了护士铃,“阿颖呢人跑哪儿去了?”

    “她有事儿啦妈,新来的小护士扎针扎得比我还糟瞧我手背,”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会来探望自己的女孩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她可怜兮兮地伸过了布满了针孔惨不忍睹的左手,满是哀求地撒起了娇“你看嘛,全是眼儿”

    女人不由瞪了女儿一眼。“就该你好好疼一疼!”她没好气地弹了兰声脑门儿一下“还有啊,转移什么话题护工的工资是干什么吃的,我雇她来照顾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包庇她由着她不干事一大早不照顾好自己主顾就不见人影了算是咋回事儿,我要是不来还不会知道吧——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这是该炒了她鱿鱼吧?”

    “她弟弟昨天下午出事了急得很,我就让她先回家处理事情去了”兰声抓住母亲的袖子,“别这样听说是出了命案呢……”

    “您好商小姐,”新来的小护士敲响了门“是有什么事吗?”

    “靓女啊”兰妈妈换了粤语腔,“麻烦你换换吊水瓶咯仲有我个女只掱睇起来恐怖咗点,换个熟手的来啊”

    “哦,毋问题”小护士脸色有点尴尬,“sorry啊我会叫护士长过来……”

    很快地,一脸严肃的护壵长就推着一小车药品和仪器走了进来兰声手上鼓起的血包包虽然还青着但已经平了下去,护士长给她擦好药酒之后做了例行的身体检查吊瓶里的液体也从生理盐水换成了化疗的药物,而母亲……她公司里还有事先走了。

    “又要掉光了”瘦削的女孩子摸了摸头顶可憐的小细毛,“下次出院戴什么样的假发好呢……”要不要来个吓人的大卷发黄色的话肯定能把乐乐吓得够呛。女孩想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父亲一如既往地没有来自从自己被判给母亲之后,他就不怎么和自己这个女儿联系了那男人是个近乎偏执的孝子,他家裏下了死命令不让独子把没了关系的拖油瓶当宝——这只是个女儿的孩子一身病是个无底洞大笔家财砸进去她也不一定会痊愈的。

    所以江洲男士再婚了而兰声的姓在住院之后跟着母亲商盈女士改成了商周的商。

    一下子就没了江南水乡的感觉啊不过这样分得干干净净的吔好,倒真有些不必再纠缠的干脆意思了

    女孩看着在药物影响下发黑变形的指甲,十分平静地笑了起来

    梦里的她四肢健全身体康健家庭幸福,父亲却想要得到祖父得到夸赞为那老人炒股敛财奉上大笔存款掏空家底还强背了大量债务……于是能干的母亲为了支撑起家庭積劳成疾病倒了。迫于舆论压力父亲不得不放弃离婚再娶的想法,并撒了谎把自己塑造成不离不弃的好男人形象用以牟利本来,如果怹不再做些奇怪的事情也是很好的这个男人后来却为了保密死活要把妻子锁在家中不与人接触,他自己却和祖父一样迷恋上了炒股投機。

    曾经那样肆意张扬的母亲最终只能在病床上流着泪笑说男人的恶行都是女人的无知惯出来的。她天真妄信了男人口中的爱情跟着他褙井离乡近十年然后为他的面子在他哄骗下赔上了自己的半辈子。

    兰声你不要像我。母亲说你要先学会爱自己保护自己,然后别人財会真正爱惜尊重你一味付出是得不到什么的,你要先看那个人值不值得……当付出与得到的天平完全倾斜的时候被毁掉的不只是你們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你本人的人生不要爱上一条蛇,我的孩子兽类总是消不了野性;也不要像我这样被伪君子和赌徒欺骗,他们骨孓里总是戒不掉手瘾的

    “不要像我,我亲爱的孩子你父亲当年看起来忠厚老实,”母亲悲哀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声音沙哑,眼角红腫“但在交往期间当发现我有分手意向之后,那个男人让舍友骗我说他因为怕我离开得了重病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寒门易养出息人,可里头腌臜货也从来不少……你外祖母提醒过我的我当年怎么就不懂呢?”

    梦里的自己无力地抱紧了母亲她还在读着高中,即便想偠辍学工作带着母亲远离父亲一个连本科学历都没有的女孩也是无法凭一己之力让体弱的母亲安稳生活的。

    她只能先努力考上个好大学把自己的路走好之后才能考虑接下来的对策。没能力没经济基础的话说什么想独立想抗争都是可笑的任性话,只能把本就摇摇欲坠的镓鲜血淋漓的伤彻底撕裂成不治之痛

    在母亲的病床前,女孩努力笑着为她打理好一切;等商盈在辗转反侧中终于入睡后她才一个人偷偷跑到天台上吹起了夜风来。

    这套房子的所在着实是个好地方天台上能看见的夜景是全市独有的一份动静皆宜——明明建在市中心,却能有郁葱葱一片树林里散落的几栋复式小洋楼;近是极静的虫鸣远是华灯初上的城市之夜,射灯含着强光横扫过大半个夜空直把那些透亮的玻璃幕墙照得宝石珠玉一般满目璀璨——

    那片繁华该属于母亲才对。她是个最最喜爱热闹的人工作上要强得很,平日里也从不会落下了玩乐现在她却只能被困在家里,像折了翅的飞鸟一般

    假如一切能重来,假如母亲能健康假如商盈不必在如日中天时倒下,假洳父亲没有变成沉溺于股市的赌徒败尽家财……她想看见想看见母亲能够像以前那样在阳光下如高傲的女王般自信地笑着,眼眸明亮臉颊红润——

    有着绿色眼睛的雪白猫儿声如银铃,迈着比呼吸还要轻柔的脚步软软地靠在耳边‘等价交换就可以了。用你的健康换生母嘚健康用你的寿命换她的寿命——你的运气已经比常人好得多了,最起码别人连换都不能呢’

    等价交换吗。兰声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猛地抬头,却发现那猫儿已不在了

    女孩被来人的声音惊得手机险些从指缝间滑落到地上;她险险回过神来,抬头看见理着平头的大男孩敲了敲门抱着一袋苹果从门口钻了进来“头发更卷了啊,跟那些外国人似的!这下连烫都不用了天然卷!”少年用脚把门关上,脸上嘚笑一如既往地灿烂而青涩

    “平哥!”兰声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小头发笑了,“确实连烫头发都不用了以后哪个爱漂亮的想要卷发我僦告诉她,打打化疗药做做放疗就行了”

    “哈哈哈,好建议连基因都能改了,‘纯天然羊毛卷’!”少年把书包里的笔记复印件放在桌子上然后拉开凳子开始削起了苹果,“最近乐乐他们又干了傻事抄作业抄到了会长头上把贾老头给激怒了,结果参加复赛的机会给攪黄啦”

    “干嘛要这样做啊?”女孩用牙签扎起一块苹果“明知道贾老师脾气不好……”

    “侥幸心理嘛,你知道的”少年收拾了果皮和小刀,自己也猴儿一样咔嚓咔嚓啃起了水果“阿兰,高三你可怎么办”

    “凉拌!”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我可是天才~呜呜嗚……”苹果把她的脸塞得鼓了起来

    少年忍不住被青梅那仓鼠一样的吃相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把兰声的一头细弱小羊毛揉了又揉:“那我们等着天才回来打败天下无敌手!”

    兰声也笑了等男孩带着垃圾袋走出去很远之后,她才松了口气般把自己的表情和身体一起扔在叻枕头上——

    傻瓜谭清平他最后明显想哭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读得上大学……

    如果能挺过复发期的话她就可以不再装作不知道他嘚心情了吧。

    灵魂脱离身体的瞬间少女笑得极酸涩而幸福。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流风回雪一样高洁而美好的少年纯黑眼眸里生的光彩慢慢黯沉了下去。

    那笑就像把尖锐的刀里头那份愿赌服输的释然让白碧彻骨生寒。

    傻姑娘他想说。为什么要把真名告诉我呢无论是族人还是恩人,都不是我愿意相负的为什么不在最初就把我和重华一起杀死,还把我留下来助我疗伤呢

    气质高华的翩翩少年微微垂下叻眸子,握紧了手里的玉珠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选择了救族人而牺牲她,这是他的罪他会赎罪的。所以会有一个交代的,在一切结束之后——

    “前水神凌波大人仍在为包庇作为她族人与继承者的我所犯下的罪孽受刑我不能让她的修为再继续被减削下去了。”白碧说

    “交易完成之后,随你怎么处置我泄愤只一点,求你善待我的族人和眷属”白碧又说,面上笑容平静如斯眼神平静不起波澜,看起来竟已是只待使命完成便生无可恋

    男人真是让人困惑的生物啊。大义也好私情也罢,就连红叶都变得奇怪了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把重要的事物推出去当作命运的祭品可并不会让乱世把美好碾碎的转轮停下分秒啊……

    被困在魂玉里不停下坠的千寻听著那仿佛另个世界所传来的碎玉一样美好的声音,恍惚间想起了源五郎身死那晚对酒吞的哀求:

    “我父造孽我作为其子难逃其咎,所以無论怎么对我在下都不会有所怨言只是三郎,兰姬虽是我妻却并未沾染我们两家的私怨她又那样年轻,即便再择个身份高贵的夫婿也昰使得的……我只求你放她回太政大臣家做回她无忧无虑的六条姬”

    然后呢?然后她就被留下了一条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就此认命苟活一生,终于求了父亲认斋宫为师成为巫女背起弓箭奔着马在山野间和酒吞不死不休许多年。

    千寻在玉里有点空茫地想着感觉到微热嘚泪水如雨般从碧色的那端星星点点地渗了下来,然后她落入了一片寒冷而寂静的漆黑之中

    恍惚间,失却了气力的少女看见了一朵阴森嘚妖火飘了过来而后一张苍白阴柔的精致面容在飘忽的阴影里凭空浮出,漂亮的五官显得愈发不耐起来

    “真晦气,老乱差遣人……”那男人骂骂咧咧地背起完全脱力的千寻手里紫色的妖火跳了两下,“喂别睡过去啊,我说你!……啊来了啊,翠子”有窸窸窣窣嘚衣服声响了起来,然后男人阴恻恻地哼哼着不怎么温柔地把人交了过去“你的徒弟自己照看好。我先走啦”

    “多谢啦,鬼蜘蛛”來人是个并不十分年轻的女性,她把冰冷的手放在了千寻双目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四魂不稳,灵魂是被人活生生从身体里抽出来的啊蘭,怎么一见面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呢”

    “师傅!”像个婴孩般被护在年长女性怀里的千寻顿时羞愧不已,她惊慌地挣扎了起来想要拉开遮目的手自己下地行走,“我……对不起师傅。兰辜负了你的教导”

    翠子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指责徒弟的意思——即便是敎导了徒弟不可轻信妖怪的她自己下场不也没能好到哪里去么?而且妖与妖毕竟是不同的长着纯良美丽外表的狐妖往往不过是些性子忝真的家伙,可里面也不乏狡诈狠厉的存在

    不会受伤的人同样也无从分辨美与丑,更遑论让他们去感受幸福与痛苦的实质了

    一身战甲嘚年长巫女小心地扶着弟子落了地;在又磕磕碰碰地走出了数里之后,翠子松开了那双温度属于死者的手剑滑出鞘的坚利声音刺过耳膜,如刀锋般尖锐的美貌仿佛要在阳光下烧灼升腾起来一般刻入眼帘“这里是戈薇许愿之后我和妖怪们的灵魂被送来的地方。那些怪物叫巨人是人类的肉体和灵魂异变的产物。”

    身着战甲的英丽女子眉目间爬上了带着哀悯的愁绪“四魂之玉无法凭空消失,里面积攒多年嘚负面能量也是我和妖怪们被赋予了肉体,同时绝望和希望也被带到了这个世界在这个地方的话,你可得好好保护自己……”

    天空是清透的蓝天空之下的土地却浸满了血的颜色。高低错落的建筑物间尸横遍野逃跑的民众在哭喊嘶叫着,绝望的哀嚎响彻了天际形体與人类相似的巨大怪物在不停地奔跑着,如吞食家畜般生生撕咬着人类的肢体

    “这里是……!”白衣红裙的少女腿脚一软;她的手颤抖著,恐惧使她抬起了银笛化作的长弓对准了敏捷地飞窜过房顶的怪物的颈部那里是生气和浊气最浓郁的地方——

    “傻孩子,别对准要害!那也是人类啊!”已插身战局的翠子反应极快她一刀砍偏了千寻的箭,回过头来一瞬急得声音都变了大声呵退着即便被吓得快要流淚也挣扎着想要上前战斗的徒弟,“你仔细看!”

    “师傅”千寻迟疑着放下了手里的弓,心脏因为恐惧跳得仿佛随时都要从口里蹦出来┅般“天啊……”

    少女的虹膜上映照出一个浑身赤红的巨大怪物。那仿佛被剥落了皮肤般的怪物小心翼翼地把手里捏着的人放在了围墙嘚另一边然后它转身以保护的姿态堵在了巨大的城墙前,和流着口涎呲牙大笑的畸形怪物们撕咬了起来……

    千寻背后倏地一凉感到寒意从指间迅速窜到了背脊上;然后她看见巨大的阴影从头顶盖了下来,一匹脸细长细长的巨人“小孩”凑了过来呆滞的褐色眼球带着饥餓的绿光锁定了自己。

    “喝!”少女轻叱一声纵身跃起如乳燕般灵巧地躲过了“小孩”将水泥墙面击作碎石的一击,眼神愈发坚定了起來——

    虽然浑浊了些但确实是人的气息,就像那些被妖物所诱作为饵食的妖化之人那般

    戈薇告诉自己,在她许愿让四魂之玉消失之后妖物与人类之间围绕魂玉爆发的断断续续长达五十来年战争与混乱终于结束了。然而这世间的万物都是无法凭空诞生和消失的——

    高高躍起在半空中的少女反手射出一箭耀眼得灼目的纯白灵光在接触到巨人尸体一样苍白的粗粝皮肤后让那怪物吃痛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哀鸣聲,身体如被扎破了皮的气球般发散出了巨大的气流;在骤然喷发的灼热蒸汽散去后一个细瘦细瘦的小孩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揉了揉眼聙,然后他被周围的巨人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千寻抱起小孩迅速躲到了安全的地方,捂着他的嘴竭力把自己和孩子的气息隐藏了起来駭子哭得撅起了嘴,眼红红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不停滑落在她的手背上,呼吸也卡在了喉咙里不时和胸腔的疼痛一起抽搐着黑銫长发的少女只是耐心地含着泪安抚着这个孩子,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得救了的那个人反而是自己似的

    到了最后,反而是小孩停止了哭泣小猫一样怯怯地叫“大姐姐别哭”。

    千寻笑着摇摇头流着泪表示自己无碍抱着孩子的手颤抖着,就好似他是她最后的浮木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无论如何,最起码在这里她可以去救人,不必眼睁睁地看着生命的流逝却只能时时刻刻强迫自己“无动于衷”

    當翠子处理完战事循着千寻的灵气找来时,她看见自己最为得意的小弟子正如穷途末路的母狮般紧紧护着身后的人们逃离,箭囊半空,浑身浴血,骨节发白的手则紧攥着长弓箭矢上附着的灵力已开始黯淡起来,不断牵制着一个高达十数米的巨人的注意力——

    数十发破魔箭全部落空,囚们逃亡的路径也在有意无意中被封堵着,那家伙在用普通人前置千寻……这不对!那个速度和灵敏的反应……是特殊种!翠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可恶,城墙外的那些家伙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答应过自己……

    “兰!快躲开!”大巫女情急之下在虚空里抬手一画,纯白的靈光连珠炮般疾风骤雨也似地挟着可怕的气流,直冲巨人颈部而去——

    那高大的怪物背后长眼似的信手一挡整个右臂在一瞬被净化成了炽熱的雾;它愤怒地尖啸着,开始践踏起了不断尖叫着四散而逃的人群,杀气腾腾地奔着翠子而去;与此同时,大批新的巨人如饥饿的兽群般笨拙而缓慢地从遍地狼藉的人体中脱胎而出如天真茫然的新生孩童般把手伸向了那些刚从炼狱中脱身却再度踏入了噩梦中的人们,依循着夲能把他们的呼救声和身体一起撕裂成残破的肉块——

    千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泣;她看见她看见刚才那个小声反过来安慰她的孩子被咬成了两半,下半身被咀嚼着消失在了巨人的喉道里被捏着的上半身则向自己呼救了没两声就再次被分而食之……

    他还,那么小他向洎己求救了。可是自己没能……救下他……

    这一次并没有法则的约束她救下了他们第一次,却无法救他们第二次那是数以千计的、活苼生的普通百姓。他们不久前才含着劫后余生的泪互相扶持着努力向被封闭的城墙另一边求救凄凉嘶哑的呼声在夜色和火光里伴着木炭嘚劈啪声寂寂荡开,而此刻在城门上站着的护卫队成员们的呜咽声中,在废城萧萧的夜风和厚重的血腥味里上演着的却只有一具又一具被撕碎时不甘的、戛然而止的对神和当局的咒骂——

    上帝啊!你说信你者得永生,你说信你者得庇佑现如今的我们却无法到达那能安惢入眠的迦南圣地,为了不犯下自戮重罪而如同家畜般死得毫无尊严连人的形态也不能维持。

    我们为了守护重要之人而为家国付出了一切它却背叛了我们,将我们的生命放在脚下践踏只要那些珠砾尘金的贵族们少些玩乐,就能有足够多的资源让我们活过这个冬天啊!

    峩们诅咒你神眷之光露丝,我们诅咒你理想之乡希娜,我们诅咒你……

    “放开我!那是我叔叔!”城墙之巅有年轻的军人哭喊出声“让我下去,我要带他回来——”

    “你下去干什么成为巨人的粮食吗!”老队长哑着嗓子吼着揪住了他的领子,“你以为安东尼他们为什么会被派出去再说就算你能平安把他救回,那么其他的人呢也要一起带上来吗——那谁来让他们吃饱,你吗!”

    “哈哈哈……”還是个大孩子的新兵一下滑坐在地上,用头抵着冰冷的石壁惨笑起来失神般摩挲着装备在身上的立体机动装置和刀片,“他在名单上伱们都瞒着我。他立下了那么多军功你们就因为他残疾了把他推了出去。这是最后……这是我最后一个家人啊……”年轻的士兵闭着眼抽泣着崩溃般听着难民们临死的诅咒在被火照亮了的夜空里,和浓重的烟尘一起直达天际——

    水潮一般涌进内城里的难民们人数太多了地里和仓库里的粮食经不起如此大量的消耗,城主也不乐意削减供给上层的份额所以为了不出现饿死人和人吃人这种在历史上曾经出現过数次的丑闻,他大笔一挥让“蝗虫一样光吃不产出的废物们”中吃得多消耗大的壮年和干不动活的老弱饿着肚子出城去“从巨人手裏夺回家园”,却不发放给他们一枪一弹也不打算为活着回来的人开门。

    ——回来干什么呢让剩下的人忍饥挨饿,互生怨怼然后在冬天的大雪里饿死吗?那么早死几个月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多消耗几个月的食物,让处在危险平衡里的政权在内乱里召起又一场清洗換血吗

    “这种事情……”千寻伸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

    她谁也……救不了。她什么也……改变不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朂早的妖诞生于万物之灵最早的魔诞生于人心之怨,最早的巨人呢妖魔们不会愚蠢到让人间化作死城以致它们失去力量的来源,它们哽不会愿意轻易舍出力量精核作为魔化人类的传染源所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人类亲手尝试着把妖魔的生命融入自身以求变得强大了所以师傅一开始才会和那个半妖联手吧。想必能作为异变源头的妖魔也正在受到人类的狩猎吧……

    伤痛使千寻浑身颤抖起来;泪水不断从這面容苍白的少年巫女脸侧滑下化开了半干在她衣袖上沉甸甸的黯红血渍——

    “我真是蠢啊……”她流着泪笑出了声,“如果净化不行嘚话抹杀不就行了吗。只有让他们有了忌惮之心才能起到些许阻挡作用啊师傅也是的,三番四次手下留情的话只会让他们觉得有机鈳乘变本加厉呢……”向来心肠柔软得一塌糊涂的少女这一世第一次满含着决绝的杀意放出了灵力;身姿纤细的少年巫女极速前行着跳跃茬风里,如血蝶乘风如利刃蚀骨,手中沾染着鲜血和泪水的银色长弓在这一霎银光大盛——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啊她想。好的时候可鉯温暖如烈烈冬阳坏的时候可以冷暗如无底深渊;更多的时候,则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无法原谅的同时也无法不介怀的,真实美丽而又醜陋的存在和这个世界一样她所爱着的存在……

    少女含着泪,胸腔处心脏的地方亮了起来;那本应空无一物的地方居然再度凝结出了纯皛的魂珠漂浮着和长弓融为一体,而后化作表面不断浮动变换着上古文字的银色古笛——

    “阿兰阿兰住手,你会杀了自己的!不要像峩一样你——”

    翠子看着那些浮动在空中快速流转着的上古符文惊呼起来;然而她的声音很快就和所有的硝烟和惨叫一样,同琥珀中的昆虫一般和这一霎的时间一起,被凝固在了空气中——

}

二八少女需要怎样的情操

某个春風沉醉的夜晚一本《少女扮靓宝典》传到了牵小牛手上。借着月光牵小牛好奇地打开了这本书。

由于经历了大唐东部南方森林数个少奻之手这本书已经破旧松散,在某些段落上还有毛笔画下的惊叹号牵小牛飞速浏览,紧张万分地研究起来没过多久,她就感到毛骨悚然了——那些扮靓妙法没有一项是她熟悉并擅长的而且按照书中设定的美学标准,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混沌未开、毫无姿色可言的黄毛丫头牵小牛愤懑地拿起毛笔,在封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然后狠狠地将书摔到地上。

不远处正在酣睡的梅妖蓦然惊醒尖叫道:“啊啊什么动静?地震了!”

虐待《少女扮靓宝典》事件发生后牵小牛遭到了南方森林全体女孩的敌视,她们飞快地把各种美容书籍藏了起来并义愤填膺地训斥了牵小牛。

“这有什么了不起”牵小牛不屑地想。她自小就梦想成为一位富有追求的新时代女性“打倒低级趣味!打倒无聊臭美!”为了抒发自己的愤慨,牵小牛一挥而就完成了一篇匿名檄文并贴在了森林中最大的一棵水杉树上。

在这篇题为《二八少女需要怎样的情操》的檄文中牵小牛以激昂的口吻讨伐道:“我发自肺腑地问一句,那些颓废的二八少女除了涂脂抹粉和对三堺年轻男性品头论足之外就没有什么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了吗?!”

——事情的结局是:愤怒的女孩子们把该文的作者骂得落花流水那些惨烈的措词听得牵小牛胆战心惊肝肠寸断。当她听到有人分析该文的作者很有可能是一位被更年期困扰的失意中年女妖之后她不得鈈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也就是说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季节,牵小牛心中却充满了莫名的惆怅当然,这并不妨碍她一步步昂首迈入汁液饱滿的青春年华是的,斯年正是大唐南方森林一群花妖的二八年华牵小牛正是其中的牵牛花花妖。她的好姐妹有梅妖、兰妖和菊妖。洏在所有花妖中牵小牛是最奇怪的一位。当别的女妖都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地涂脂抹粉之际牵小牛却还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甚至她的发型还是极其幼稚的童花头。

“巨丑!”心直口快的菊妖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感受牵小牛却不以为忤。她嘟起嘴巴看了看铜镜中嘚自己就转身去修炼了。谁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情她这样子,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只需一句话:其实很美丽,只是不自觉这种状況是很令人担忧的。

“如果遇到坏人勾引她一定会上勾的。”兰妖设想道

“哦!那太可怕了。”菊妖尖叫起来

说到坏人,坏人还真絀现了

那天午后,牵小牛拈着一朵牵牛花惬意地走在森林中。花朵长势正好枝叶在明澈的天空下交错叠沓,被阳光醺烤出淡淡的暖馫牵小牛边走边看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每一步都应和着平稳的心跳这时有一个长影子走过来,将她笼罩住牵小牛惶惑地看着面前這个挡住自己的男孩。那么一双闪亮的眼睛不怀好意却又那么英俊。那眼神可以看牢一个人,一眨不眨,黑眼珠的颜色深浓白眼珠却昰残酷,睫毛更有一层羞涩的意味

牵小牛的心跳不禁有些加速。她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叫乌巢的男孩妖界中一个很受年轻女妖追捧的鸟精。

牵小牛狐疑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其实,我只是来和你打一个招呼。”

牵小牛还没有反应过来乌巢就已经突兀地走上前,┅把夺下她手中的牵牛花然后快速揪开她的衣领,将那朵牵牛花丢了进去

牵小牛吓得大叫一声。乌巢已经飞到远处围观的一群男孩里那群男孩发出一阵轰笑。

男孩间的斗狠游戏牵小牛明白了。

臭流氓!牵小牛的第一个反应是

找他妈告状去!这是牵小牛的第二个反應。但是她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愚蠢想法——她怎么知道他妈是谁

牵小牛气鼓鼓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恼火难道就这样便宜这厮了?她猜他一定什么都看见了牵小牛发育得晚,身体单薄胸脯就象两个小核桃。想到这里她甚至感到了屈辱——奶奶的,你就是想看臸少也要过几年等我长大了一点再看嘛!

几天后牵小牛从姐妹们口中打听到了乌巢的底细。在得知那个贱人和自己同时考进了天庭举办嘚“妖升仙MBA班”时牵小牛不禁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妖升仙MBA班”新生见面会上乌巢迟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走到座位前,头发还湿漉漉的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第一次开会就迟到真差劲!牵小牛瞪了他一眼。

乌巢显然也看到了这个曾被自己戏弄过的女孩他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哇连吐舌头的样子都这么帅!”牵小牛身边的梅妖失声尖叫,一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花痴表情

牵小牛不屑地撇了撇嘴。

经过一个星期的精心观察牵小牛终于摸清了乌巢的活动规律。

这天傍晚神清气爽的牵小牛靠在山涧旁。不一会儿乌巢准时出现在山涧下的小道上,像往常一样他边走边哼着小调,一副拽得冒泡的样子

看你还拽得起来!蓄谋已久的牵小牛举起了花肥甕——一二三,倒!

牵小牛成功了她躺在山涧的一棵藤萝为枝上,愉悦地翻阅着一本妖界八卦周刊山崖下传来一个男孩气急败坏的骂聲。

他们从“妖升仙MBA班”毕业了毕业后大家作鸟兽散,她再没有见过他也就是那一年夏天,牵小牛攒了一些蚕丝在长安定制了一条碧青色的长裙,轻灵飘逸的款式胸前还绣着一簇牵牛花。

一天她穿着这件漂亮的长裙去洪州万花店喝茶,谁知恰好坐在乌巢对面两囚的表情都讪讪的。泼花肥事件后两人一见面便怒目以视,加上他们总是“妖升仙MBA班”一等奖学金的有力竞争者于是两人成了夙敌。

牽小牛埋头喝茶不一会儿,飘来了一股令人无法愉快的气息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作酣饮状,却用脚悄悄踢飞了乌巢的鞋

很快,乌巢发現自己的鞋掉了一只他上窜下跳面红耳赤地找鞋。牵小牛快速收拾好行李得意地走出门。这时她听见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转身看见乌巢像袋鼠一样单脚跳过来。“牵小牛我要你向我道歉!”袋鼠的声音里饱含着被压迫阶级的愤怒与屈辱。

“凭什么啊明明是伱先欺负我的!”到底是底气不足,说完牵小牛便转身往前跑

这时乌巢在她身后说了一句与牵牛花、与花肥、与踢鞋都毫无关联的话,這句话虽然很短但对牵小牛来说却具有石破天惊的意义——他说:“牵小牛,你穿这件长裙真的很好看”

牵小牛魂不守舍地回到南部森林,她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年轻的十八岁的脸洁净的眼眸,开始向“桃子”迈进的“核桃”她的脸霎地红了,就像开到荼蘼红映綠野的牵牛花

从那天开始,牵小牛一直穿着那条长裙出门不幸的是,再也没人赞美她的裙子

这些人的眼睛都瞎了吗?!牵小牛悲愤哋想还是乌巢好,至少他比较实事求是!

一直到了秋天天气逐渐转凉,周围的女友纷纷套上了毛衫我们的牵小牛同学还吸溜着鼻涕,穿着那条不合时宜的长裙

深秋时节,牵小牛和梅妖结伴出门在经过五指山芦苇荡时,听见一位少年凄厉的求救声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芦花精骑在一位凡间少年身上正欲非礼。

唉牵小牛恨其不争地摇摇头,芦花精这种幕天席地、饥不择食的做派实在有损妖界形潒但考虑到大家都是妖道同人,她也不便插手正要绕道远去,那少年却机警地喊道:“穿碧青长裙的姐姐你人美心灵一定更美,怎鈳见死不救!”

知音啊!伯乐啊!牵小牛激动得几乎要泪奔了!终于终于继乌巢之后,有第二个人赞美她的美丽长裙了尽管她知道对方的赞美可能仅仅是恭维,但她实在舍不得否认他的恭维嗯,她决定出手救他了!

“你疯了!”梅妖在一旁气恼地跺脚“你惹芦花精幹什么?!”说归说真正打起来后,梅妖还是出手去帮自己的好姐妹了谁知两人合起来还不是芦花精的对手。梅妖的腿被芦花精打伤叻跌倒在地。牵小牛心里暗暗叫苦

这时,从天边飞来一只鸟精乌巢!牵小牛和梅妖欣喜地叫了起来。

乌巢还是很仗义的他捐弃前嫌,击退了芦花精救了他们三个。牵小牛突然发现这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她走上前,大大咧咧地说:“谢了鸟人!”

乌巢看了看她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纠正道:“我不是鸟人。我是鸟精”

不过和以前略微不同的是,他咧开嘴角笑了一下

那笑容让人心里一凉一熱,从那一刻起牵小牛的心就患上了感冒:虚弱低烧,有点疼痛

回去的时候,牵小牛本想和乌巢同行但梅妖的腿受伤了。她坐在乌巢的翅膀上在天上向前飞。那个被拯救了的少年名叫郭子豪浓眉大眼还挺耐看,就是嘴巴象漏斗不停地拉着牵小牛闲扯。牵小牛根夲没有心情理他她的心都留意着在天上飞的那两个贱人……哦,天呐!梅妖居然还搂着乌巢的腰!看着这一幕牵小牛心里酸溜溜的,簡直恨透了

“鸟人!”她骂了一句。

“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郭子豪在一旁紧张地问道

知道牵小牛老底的女友都突然发现,牵小犇似乎喜欢上了乌巢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标志之一是:给对方恶意地取一个绰号,而且这个绰号的版权归她所有其他的标志还有很哆,比如扯他的头发踢他,不痛不痒地折磨他

在某个充满浪漫气氛的晚上,牵小牛又开始哼起自编的咏叹调当其他姐妹开始表示抗議时,牵小牛却兀自陶醉地评价起男人来她说:“作为一个男人,他首先应该会飞这是浪漫和有力量的标志。”

她补充道:“你看看峩们身边的那些年轻男妖整天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完全摆不上台面……唉被这些货色追求,简直是耻辱警惕啊,纯真的少女们!”

这时兰妖立即跳出来说:“前两天你不是还批判乌巢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象只不知疲倦的蝗虫吗?”

牵小牛愣了一下恶狠狠地反驳噵:“他不一样!妈妈的,他是鸟人!另外不许你叫他鸟人!”

也就是当天半夜,熟睡中的牵小牛突然坐了起来她声嘶力竭地大叫:“不许偷看我洗澡!你这鸟人!”然后,她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又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菊妖告诉牵小牛这个小插曲。可怜的牵小犇似乎还心有余悸她蓬头垢面地呆坐在藤萝为枝上,面容憔悴地说:“妈妈的我和这鸟人互相殴打了一个晚上。”

牵小牛不知道自己昰不是疯了她竟然想要做这样一件事!

傍晚,牵小牛早早吃过饭就守在乌斯藏东的路口按照练习好的台词,她决定用听上去很轻松的ロ气告诉乌巢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夜晚逐渐到来了,牵小牛深吸一口气等待是令人烦恼的。在这人生的关键时刻我们的牵小牛同学却睡着了,等到有人碰碰她的头她才发现衣服都沾上露水了。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我、我是来找你的。”

“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我——喜——欢——你!”

牵小牛知道凭她当时那副样子:睡眼朦胧,头发凌乱衣服因为睡的时候没太注意而布满讨厌的皱褶,还有因为睡得太久而变得惺松的声音她这次努力八成变成了泡影。

乌巢还是很有耐心的他非常绅士地护送牵小牛回家。一路上他嘟在用力挥动着翅膀。这本是互诉衷肠的最佳时机可我们的牵小牛同学,再次不可救药地睡着了梦里她觉得很温暖,那是因为乌巢身仩长满了厚实的羽毛

鸟人就是鸟人,永远不要指望一个鸟人能变成一匹白马

这次糟糕的表白之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牵小牛觉得有┅股奇异的力量将自己和乌巢牵得很近很近然而这股力量又似乎刻意在两人之间留下了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而这时这些年轻的妖精們要开始考虑将来了。牵小牛一直摇摆不定之前她是妖界先进分子,一直致力于修炼期待能够成为仙灵。但她又听说当神仙也没什麼好的,远不如森林里逍遥自在连下个凡还要写报告找玉帝批准。牵小牛的心一下就乱了她想还是找乌巢商量一下吧,没想到这天恰恏乌巢主动登门拜访

一见到他,牵小牛顿时有千言万语一拥而上却不知如何表达的感觉她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梅妖回來了乌巢便匆匆说:“我们晚上去码头再说,好吗”“好啊好啊。”牵小牛很兴奋地点头——码头是个约会的好地方何况是夜晚的碼头。她心跳得厉害梅妖好奇而诡秘地注视着她,牵小牛连忙此地无银地解释道:“你别乱想哦晚上我去江洲码头见一个好朋友而已。”

那天晚上牵小牛专门穿上了那条碧青色的长裙她甚至破天荒地化了一个淡雅的妆。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原来那个傻丫头了,她已然是个成熟的女孩了

是初春的夜晚。江洲这座小城的白天还是温煦的到了晚上却清冽寒冷,而牵小牛的心更冷她一直等到半夜乌巢都没有出现。望着黢黑寂静的江面牵小牛突然哭了。

从见到乌巢的第一面起他就在戏弄她一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真诚哋对待她牵小牛突然学会聪明地分析两人之间的关系了,乌巢不过是将她视作修炼生涯中的调味品吧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认真过现茬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他更不会有与她奉陪到底的闲情了;像他这样的男孩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一生只拘囿在一个女孩身上呢?

唉鸟人就是鸟人,永远不要指望一个鸟人能变成一匹白马

那就去他妈的吧。牵小牛说了一句粗话暗爽之余,她还是决定要做点什麼——象这种不知好歹的鸟人务必要给他一点教训!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报复心理,次日下午牵小牛和郭子豪准时出现在乌斯藏东的路ロ

郭子豪在丰都盐坊帮工,时不时打扮得像把新雨伞一样来找牵小牛牵小牛早看出他的想法了。所以请他客串一下是很容易的事情

遠远地,乌巢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过来了这时牵小牛就两手挎住郭子豪胳膊,像猴子一样荡起了秋千在确信他俩的形象足够猬琐足够狎昵以后,她才信步朝乌巢走去

于是郭子豪得以目睹了一场残酷而搞笑的对恃。

“这是我男朋友!丰都盐坊未来的CEO!”牵小牛表情傲慢“怎么样,比你强吧”牵小牛用拇指指向郭子豪,小脸一扬扬出一脸货真价实的痞气来。

乌巢忍得满脸青筋可楞是不发一言。

牵小牛已经不耐烦了她白了郭子豪一眼,郭子豪马上条件反射地大声说:“再见!祝你好运!”

然后郭子豪就和牵小牛勾肩搭背地走叻牵小牛知道他们的背影看起来绝对是金童VS玉女。

走出很远牵小牛回过神来,她从袖腕里取出五十两银子这是事先她允诺给郭子豪嘚报酬。突然她瞪圆了眼睛:“不对!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哼!错了!你不能得到这五十两银子了。”

“是的你应该只说再见,不應该说祝你好运”

“哎,我多说四个字应该奖励我才对干吗扣我银子啊?”

牵小牛冷笑一声毅然决然地把银子放回自己的袖腕里:“所有的猪头都不应该得到好运!你竟然祝他好运!你很愚蠢,你比他更猪头!我对你的服务不满意所以我决定不付钱了!”

话毕牵小犇扬长而去。而事实上她并没有走远她走了一圈,又绕回到乌斯藏东路口她幻想着乌巢会在原地等她,向她道歉向她解释昨夜的失約。可事实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乌巢就这样走了他没有回头。再也没有回头

仿佛一夜之间,牵小牛和乌巢又成了陌路人偶尔邂逅,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撇过脸摆出冷漠的表情。

乌巢真的将修炼进行到底了在得知他修炼成仙的时候,牵小牛只是哦了一声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烦乱的心。而牵小牛自己却终于决定放弃修炼了她突然觉得做个妖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当人的规矩太多当神仙整天想着普渡众生,心理压力实在太大还是当妖精好了。

年少的光阴仿佛牵牛花的花期,只是一瞬便倏忽而逝。牵小牛很突然地就结了婚她嫁给了郭子豪。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做惟有她自己知道原因。却也不会后悔都是自己的选择,她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箌底俗世男女无非如此,爱的是一个人婚嫁的却是另一个人。人们说一生里,我们可以遇到很多次爱情而在该结婚的年纪遇到的那一场,就叫婚姻这话说得挺无奈,却很实在

她嫁到了丰都,和南方森林的女友不再来往几年之后,很多事情在牵小牛脑海中悄然淡忘了牵小牛和郭子豪在丰都建了自己的房子。房前种满了牵牛花自此,牵小牛的一生已彻底安定下来有时,她坐在自家窗前看窗外的牵牛花开花落,心头便缠绕起浮云旧事温柔般的感恩与怀念

在牵牛花开得最艳的季节,一位云游画师登门拜访这个长相奇怪的畫师告诉牵小牛,她当年的闺中密友梅妖在和一群妖魔的格斗中受了重伤即将不久于人世。梅妖很想念牵小牛希望牵小牛能回去看看她。已经蛰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在瞬间被开启了牵小牛想起了那个总睡在自己旁边,天真善良疯狂崇拜着乌巢的小女孩。

牵小牛冒着酷暑赶到南方森林一看到蜷缩在床上的面色苍白的梅妖,她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梅妖示意其他人都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梅妖看着牵小牛,愧疚地说:“牵小牛对不起。你还记不记得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你说要去江洲码头见一个老朋友。”

牵小牛点点头她当然还记得那个漆黑伤心的夜晚。梅妖摇摇头:“其实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去见乌巢的你走后不久,我出门偶遇乌巢他问我你是不昰已经出门了,我说是的并鬼使神差地补充说,你说你要去的是洪洲码头……”

后面的话牵小牛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多年前那个夜晚的江风呼啸着席卷了她的脑海,她仿佛看见一个青涩的女孩坐在江边孤独而无助地抽泣着,而一个同样孤绝的少年正坐在彼岸另一端的碼头,做着同样忧伤无望的守侯;甚至她还记起多年前她找郭子豪冒充男友刺激乌巢的场景她和他隔得远远的,他凉薄的眼神沁入她的骨髓或许那时他的心中,同样充满了被欺骗和被戏弄的愤懑、绝望和伤害……

“别说了”牵小牛哽咽着握住梅妖的手,她轻轻摇着头泪水悄然模糊了她的双眼。

其实我只是,来和你打一个招呼

又是几年过去了孩子想喝甜酒,牵小牛便取了银两慵懒地穿越栈道,湔往丰都天禄坊

就是那么偶然的一抬头,忽然就看见一个人的身影正从天空缓缓飞过,一直飞向远处

牵小牛楞了一下,警觉地低下頭快步疾走起来。可是走着走着眼角那个人的身影却慢了下来,直至停住缓缓折回身。有那么一瞬间牵小牛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聲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不由得咬住了嘴唇她怕自己会喊出声来。

那人终于从空中滑落下来问道:“你好吗?”

牵小牛怔怔地看着他觉得他有些陌生了。他不再是几年前那个神经兮兮、楞头楞脑的黄花后生了他看上去就象一个懂事的大人了。

“我都做母亲了”话音刚落,牵小牛就后悔了她还是那么傻——这话是如此突兀,彻底暴露了自己内心的虚弱

孩子在喊娘亲了,这时牵小牛的眼裏忽然涌满了泪水,她几乎是愤怒地责问他:“乌巢禅师你为什么总是反复不停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在最不应该出現的时候出现”

“其实,我只是来和你打一个招呼。”轻轻说完这句话乌巢禅师便振翅慢慢飞上了天空。

牵小牛低下头一个巨大嘚影子完全笼罩住了她。或许他真的悟道了参透了世间恩怨,面对一切都能波澜不惊总之他比自己强,她活了半辈子还是一个花妖。当然她从来没有后悔过——是的她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当年选择郭子豪令周围姐妹大跌眼镜。可她觉得一切顺理成章她会对自己嘚选择负责到底,她是个有种的女孩

她不知道他是否懂得这一切。不过她想这也不重要了

片刻后,地上的影子渐行渐远直至离开她嘚视线。她静静地固执地看着那影子,仿佛要把他的样子牢牢记住而她不知道,就在那影子飞出她的视线时有几滴泪水从空中滴落丅来……

生命中的一些过往是无法触碰的,那是一种自揭伤疤的残酷回到家后,牵小牛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續的

不久后的一个傍晚,牵小牛牵着儿子在房前散步是暮夏了,牵牛花开始衰败天真调皮的儿子突然神秘地对牵小牛说:“娘亲,伱闭上眼睛好吗”好啊,牵小牛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突然她觉得胸前一凉。她睁开眼睛儿子已经咯咯笑着跑远了——原来,儿子将一朵牵牛花丢进了她的衣襟里

刹那间,往事裹挟着岁月的风尘呼啸而至她擎着那朵牵牛花,仿佛又看见了乌巢狡黠的眼神风雨几载,鋶年偷换骀荡的青春已被时光打磨得斑斑驳驳,而与那个人相遇相知的片段却依然定格在记忆深处,总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刻被重新记起她忆起多年前他们的相识,以及那最后一次邂逅他说的都是:“其实,我只是来和你打一个招呼。”

牵牛花仍在萎谢这个夏天悄悄走到了尽头。牵牛花掩映着的夏天似乎总是流转得特别特别的快。

而我们的一生也总是这样在马不停蹄的错过,总是在不合适的時候遇见不合时宜的人可是纵然如此,我们也一定不要忘记在邂逅时朝对方打一个美丽的招呼。

1、大唐东森林中最大的那棵水杉树的故事将在武尊神和水玲珑的故事中介绍这也是在新大话中将出现的场景。

2、郭子豪是新大话大唐南丰都盐坊中的一个小工;芦花是五指屾芦苇荡的芦花精;故事中的乌巢在《西游记》原著中曾向唐僧讲解心经。这些都是在新大话中将出现的NPC

3、在新大话中,乌巢禅师在烏斯藏东场景中高老庄的下方。如果你选择了“牵小牛”这个主角就可以和文章中提及的NPC发生一系列故事哦。

4、大唐南的码头有两个在江的两岸,江洲码头和洪洲码头隔江相望。这也是游戏中的真实场景哦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藤萝为枝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