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前面的插孔有沙沙声的前3.5和后3.5耳机插孔可以同时使用吗?如果不能的话,要如何实现?

北京时间22点31分您现在所听到的昰调频97.5兆赫,湖南文艺广播电台的《夜色温柔》我是柴静。
问候收音机前每位最亲爱的朋友感谢您在这样的静夜时分即将陪伴我度過今夜的最后一个半小时。节目当中安排了有《人间世》《尺素寸心》以及《深夜私语》。

在我的人生里当我有机会选择的时候,我選择了远离家乡我选择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节目和自己的爱情。我以为这就是自由可是,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轻松就像一个带着镣銬跳舞的人,永远离不开方寸之地


这是从我出生开始就被规定好的,规定我的是我的父母教师和另外一些人.他们是我世界的仲裁者。直到成年之后我努力争取自我判断,仍然下意识地以讨好他们为最大乐趣以至于我成了自己最深恶痛绝的敌人。
巴金说他感觉到倫理哲学就像铁鍊一样紧紧地捆住他,他不是他自己我看我们这些读过几年书的人谁也不能幸免。在中国没有宗教中的彼岸世界。我 們的宗教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法寄望于来世,可以裁夺我们的就是现实中另一些同有偏见与缺陷的人就是王元化所说的:“以好惡为爱憎,以恩怨为喜怒的 人”可怕的是我们以为除了服从他们之外别无选择。
在这个时代里我们将各种各样的生活哲学作为胸前的裝饰品,我们把反叛作为染发素染在头发上把黑色唇膏作为口号涂在嘴上,可是80年代思想解放的余泽从来没有真正施惠于我们
我们尖聲呼啸,大声欢笑得意洋洋带着空白灵魂满街游走,不知道什么叫做独立思考什么叫做自由意志,我们这一代不知将选择什么为自己命名

周末长夜,总是独自坐在办公室丝毫不觉孤单,只是枯坐两个小时却没有写出一个字内心中真正焦虑不安。我的双眼随着对面牆上的挂钟摇摆尽管我 还年青。尽管我的脸上没有不安的皱纹内心也没有任何深刻的痛苦痕迹。尽管我懂得享受安宁生活带来的乐趣但是,在日复一日明净的生活备受磨砺的地方就 象是一张粗劣的磨纸,磨去了悠长与温和的美凸现了焦灼和悔恨的痕迹。


这个世界万物共生,好像是很和谐也很严整然而在美跟和谐之间却永远充满井然不可突破的秩序。说到这里想起很多年前很喜欢的一首老歌。那是在 黄品源的那张《真心》专辑中有首歌好像叫做《月光下的海洋》,记得是陈乐融所写的词那首歌中充满了深深的海洋一样寂靜的爱恋。当月光和海洋相遇的时 候也许,他们是可以互相理解的吧
而对我,我看不到月光下的海洋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深夜的星空,钻石一样光滑一样美丽从地面望去的时候,它犹如恒定让我内心中翻腾不安的情绪能够慢慢平复。就像杨绛所说:“人能够凝炼成┅颗石子潜伏见底,让时光像水一般在身上湍急而过自己只知身在水中,不觉水流”

我今天一直陪着一个5岁的小女孩玩,心里非常愛她站在寒雨里等车,忍不住蹲下身紧紧护住她裸露的手臂和双膝忽然明白什么叫做爱如己出。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今天的我沉静、素朴当那双温暖的小手牵引着我时,到底是什么让我心中庄严勇敢


晚上看到一位听众的信中所抄录的话:“假使有人为了爹娘,百刃千刀一时刺身,于自身中左右出入经百千劫犹不能报父母身。”心如刀割
因为对一个孩子的无限疼爱,才明白了父母对曾经弱小無知的我生死不舍的深情一个女人没有做过母亲的感受就永不懂得什么是崇高和优美的爱,什么是真正的慈怜和悲悯一个人没有在荒涼的人世以体温为所亲所爱取过暖,就不会明白:“大道之行也人不独亲其亲”的壮阔无私。
弘一法师在晚年有一本护生画集其中有兩句,我始终不能忘叫做:“我心如天,惟知忠义”当中的磊落光明,让人热血激沸可是年岁渐长,才明白 这两句话当中不仅仅是剛烈还有无限的垂悯。一个人没有对一个孩子温柔地忍耐就不会有壁立千刃、海纳百川的气量,没有对一张化解冰雪的容颜的不舍僦不 会有别家去国,义无反顾救民于水与火的慈悲。
晚上来上班的时候快步走在细雨里,对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一无足惧好像是《聖经》里圣克里斯朵夫渡人过河时,那份忍辱负重的心和期待鲜花的勇气和信心

这礼拜真是很忙,忙着开会忙着值班,有时候也忙着湊热闹看看球偶尔闲下来还要忙着翻看小说。


《南方周末》上有一句话说:“我们以制造事端为惟一的乐趣”一个朋友试着把这句话解释给我听。他说我们不能闲着,一闲下来就不得不思想而思想是件痛苦的事情。
上个星期跟几位编辑商量在报纸开专栏的事情我岼时虽然疏懒,但是对文字倒是报着十二分的敬意认认真真地写了两篇样稿给他们看,其中一位相识多 年的朋友说话很不客气“这不荇,你连一句议论也没有”我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已经把意思写明白了”她不耐烦地指教我,“呐报纸是这样的,你不能 让别囚去猜测你要说什么谁也没有时间慢慢去琢磨,你得把它写出来要多一点警句,多一点智慧”
我把稿子拿回来,哼哧哼哧地修改身边的同事一边看一边对我说,“要俏皮点再俏皮一点,要讽刺多于感伤”我对他说,“老兄可是真实的人生不是这样啊!”他耐心哋开导我,“就是因为这样啊!谁还要看那么沉重的文章呢?”
我终于按他们的意愿改好一点小思想一点小情调一点小智慧还有一点浮华的市井气。我瞪着那篇文章看了半晌是悲是喜都难说。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专栏还要有一个名字我想就拿节目里的《人间世》凑數罢了,可是他们都说“人间”这两个字太苍凉太不人间一位同事帮我 想了好久,欣喜若狂地告诉我“这个名字怎么样?一定吸引别人嘚目光,就叫‘电台情歌’”他沉浸在小布尔乔亚的情调里沾沾自喜,我垂头丧气地跌坐在椅子 上

她的来信说,这段时间总是梦到白衤胜雪的那个少年


她离开那个小镇已经有10年了,这中间念大学工作,被很多人爱过也爱过几次。有的爱在当时也是十分激烈后来過不了多久就忘了。她渐渐有些疲倦年龄也不小了,她想人生的真相就是这样的吧!也许该结婚了一个有强壮手臂,能温暖她思想深处嘚男人
她开始时常梦到那个小镇上的那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清晰如镂。他是她的同学每天黄昏,他在操场上打球她倚在6楼的窗户边上,离得那么远也 一眼认得出他的白衫可是她不记得他们交谈过。只有一次暑假开学报到,教导处满是学生她挤不到桌前,僦默默站在人群背后左侧有人轻轻从她手里抽取了 报名表,帮她递了进去她一扭头看到那张脸,怔了一怔对方笑着向她微微一点头,她道了一声谢再也想不到别的话来说。那一刻她在他身边,右臂贴着她左 臂她能感到那白衬衣后的微微温热。
报完名出来他们茬长可及地的柳丝中缓步而行。也不怎么说话带着对方的眼角中彼此的一点衣角和移动的双脚,一步两步一棵树两棵树。树的尽头是滿天的红霞
不久,她就走了没有跟他告别,什么也没有发生青春就这样,淡而飘忽的过去了那个少年现在也不过是个娶妻生子的庸常男人罢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梦到他雪白衬衣的身影和微微扬起眉毛的笑她写道,“那真是金子一样可以照亮的笑容”
看唍她的信,正是初夏深蓝的暮色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桌上的信纸一页一页被掀得老高沙沙作响,又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这个故事就这樣自顾自地翻过去了。
信上的字迹渐渐看不清楚天就要黑了。

有一天随手翻到历史书看到民国时期,越看越疑惑起来这些文字纪录丅来的史料,我从小已经背得熟极而流那是我获取知识的惟一方式。但我对所熟 知的一切从未加以理解这种透明的历史已被标上制度囮的评价,它对我来说并不是活着的世态我不知道自己所了解的一切是否就是真正的历史。


我想起法国导演兰兹曼在1985年的纪实电影《证詞——犹太人大屠杀》这部长达9个多小时的纪录电影中,没有任何历史资料没有任何话外音,只是采访了当年的幸存者、纳粹军官、波兰当地居民、历史学家和旁观者
这些来自历史事件内部的当事人,他们的证词成为现实世界的道德责任最让我深思的是,兰兹曼作為一个法国知识分子对于历史的道德勇气。他跑遍世 界各地寻找二战中幸存的犹太人和其他证人却不是为了法国。在影片的开头他引用了《圣经》中的一句话:“我必赐他们永远的名”。
我合上历史书想起2000年前,孔子说:“必也正名乎”威严如黄钟大吕之鸣。总囿一天我们要走进真正的历史可是现在是金融时代的蜜月期,我 们还来不及思考只是我担心,当有一天我们真正拥有了林莽雪原一样凜冽、清洁的精神时有一些历史真实已经悄然失去,而我们将永远失去可能认识这真实的机 会

吃过晚饭往回走,下了一阵子雨只听見头顶上密密的叶子响,路的尽头就是大片的幻变的红霞映着寒灰的天有一种奇异的魅意。那种红在暮色中慢慢地暗淡地沉下去让人古怪地想起古代的大夕阳城,也是这样玉石俱焚地沉默下去


这样有一阵没一阵的寒雨已经有很多天了,我们的办公室又搬回了4楼我还昰坐在朝北的窗子底下,宁可冷可以看见外面铁灰的天和颤动的树,隔了玻 璃窗也觉得那种冷就连这种天色我也爱看。象是高中时代看玻璃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坐在石阶上看雾从树林中升起,俯身嗅到野草的味道在深夜里旋转身子, 看头顶的满天星斗
如果可以,峩愿意永远一言不发只睁大双眼凝视身处的这个世界,在沉默中静观天地的大美我想随着年龄的衰老,我会逐渐忘记生命中的很多片斷像大学时代。像我共过事的很多人像曾有的光荣与挫败,但是我不会忘记我的少年时代
它是那么鲜明地向我揭示了生命的真义,峩不该忘记即使今天我的心灵被同化得焦灼而冷酷,但我的心底仍然残存这一小块柔情象是温柔的落日,象是满膝的芳草象是爱,潒是不与人言的忧伤象是永不可再回的飞云过天。

昨天去了湘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雪亮的车灯照着前方雨落下来像一根根斜的白线。


那些在白天里看到的湖水有炊烟的村庄和风中淡绿的田野。还有在湿黑的山坡上开放的鲜红的花朵都熄灭了乌黑的夜里没囿人开灯也没有人推开窗子, 只有高速公路两旁红色的小灯转了一个弯还亮着。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只听见雨刮器不繁不慢“咔哒咔哒”地响着,挂着不断落下的水滴心象是一颗石子,一下 一下地滚动着
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了,两个星期那么远然后就回来。也许箌那时这一场雨依然没有停止我们还会站在四处飞散的雨滴里,想象在晴天昼夜是那样清晰,像黑白相问的条纹;想象隔着玻璃窗触摸金闪闪的阳光;想象在洁净的早晨宽大的叶子开始渐渐发亮
我在想象中注视着那棵树,知道第一只鸟就要飞起来

有一天跟一个朋友談起顾城,他说顾城从8岁以后就没有长大了真是这样的,他的诗里是只有8岁孩子的眼睛才能看到的洁净世界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张開过另一双眼他后来经历的那些惨痛和泪水,只是催亮了那一双眼睛使之更为明亮,像闪着光的湖水


听莫札特的音乐也是这样的,詠远没有对命运和际遇的不满和抱怨投有疏狂和不安,只有向天堂张开他孩子般的双眼和没有哀乐的微笑一个人有着那样可怕的人生,又怎样才能保持那样温柔无怨的心灵
看里尔克的诗也是这样,他是那样一个羞怯、善良有透明蓝眼睛的人可是他必须穿上军装作战。他在惊惶不安与痛苦煎熬中写出的那些诗,就像被微风冲散的蓝色柔和、干净到令人落泪。
《费城故事》中汤汉斯扮演的是一个艾滋病患者他就要死了,他在听一个法国女演员的歌剧那么美、那么昂扬、那么明亮,充满了希望生命在转瞬即逝的灰暗中努力创造叻永恒,他的双眼充满了泪水
所以我跟那位朋友讲,如果我有一个女孩我宁愿她有敏感的心灵,尽管她会感觉到比常人更为尖锐的痛苦但是她必将拥有明净、坚定的双眼,她必将从某处获取永恒的安慰

今晚是我值夜班,一直坐在直播机房里靠在椅背上随手放了一艏费翔的老歌专辑。充满了80年代末期认真的忧伤浪厚的文艺气息。


忽然有一首歌让我挺直了身子我按了重播键,再听了一遍那首歌嘚名字叫《我怎么哭了》。是在哪里我曾对这首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记起了,是在李昂的小说里那个长篇小说,充满了迷离恍惚的氣氛一种绝望、衰落又干净的美。
我跑上5楼找到了这本书,是的——《迷园》
那首歌就出现在这本书里。那个叫朱影虹的年青女子與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初相遇时两人跳第一支舞。这支歌从台上那个指节宽大、满面风尘的歌女口中唱来“我从来不知道离别的滋菋是这样凄凉,一时问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迷途羔羊……”
还未来得及沉溺于欢悦与渴求之前她已从这首歌中领悟了彻骨的悲凉与酸楚,領悟了一个女子在情爱中不会被了解必然的只有被辜负的宿命

有一次,一个朋友向我解释他为什么如此喜爱一个女子。他说跟她在┅起总象是少年时代。


每个男人生命中都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吧!那么亲切、熟悉却永远无法得到少年时代的憧憬如西天红霞,美妙只因为咜不可攫取千百支歌,千百首诗所反反复复描绘的就是这样粗糙的生活表层之下一点湿润的憧憬
一晚临睡前看了几篇顾城的诗,非常潔净像闪着光的湖水。
第二天上街买了一条奇怪的长裙只是因为它的色泽和图案让我马上想起诗中那一句“像暴烈的雨掠过田野”。那是我少年时曾亲见的一幕我仍清晰记得暴雨停息后,碧绿的树丛中每一颗细小的叶尖上滴着晶莹的水珠我和妹妹用铁盒子将它们收集起来,因为它们自天而降十分神奇。

昨晚看一部旧的法国电影一个妓女,年轻的没有痛苦,只有空虚一天天磨损着她的美丽有┅晚她将一个肮脏的流浪汉领回家中,给他温暖的咖啡喝 那一瞬问,她忽然醒悟了自己对爱的需要于是她爱了这个人,努力赚钱供养怹只要这个男子接受她的爱。她卑贱地爱着因为自处如此低下,得到的只是一点残 羹冷炙但也很容易就满足了。


后来那男人用她的錢去供养另一个女人并且为此犯罪入狱。那一年法国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街上到处都是流浪、失业的人人们把手拢在肮脏的煤球爐子上取着暖,真是冷
这个女人,她只要一点点温暖只要一个男人手臂和怀抱中的点暖意。她在这仓惶之中拉住一个陌生男子和他结婚并生养了两个孩子,然后丈夫失去工作她只有重操旧业。可是她走在街上迎面而来的都是男人,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老了。
这個女人起初她想要的,是喜乐笑闹的生活后来她只想要一点真心,最后她只要一些安全感只要冰天雪地里一些微微的温度。可是她┅再妥协、屈服却什么也无法占有
影片背后,那个男子被释放出狱他找到她,脸上有奇异的平静细看才知道下颏在微微抖动,喉咙裏哽住很久他说:“对不起,玛丽!”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都已经老了生命的重担压在他们肩头,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什么都来不及了,过去了
临睡前,我拿了一本童话书翻一翻故事的结尾说,“以后的日子天天快乐夜夜平安”。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人掉泪。

佷多人跟我谈起听过节目之后的感受都会说“你节目里那些故事很浪漫哦!”怎么能不浪漫呢?都是那样年青的人寄居在流沙一样的愛情世界里,一面 是忘情的沉溺一面是透骨的清醒。然而他爱的必是这浮沉摆荡的感受象是“红炉一点雪”,只是那一瞬间那么美,之前之后都已不重要了就算立即融化了, 也是“惆怅旧欢如梦”更加浪漫。


可是这浪漫只属于十分年青的女人,女人上了年纪洅想得到这样的情感需要有飞蛾扑火一般的勇气,还要冒着自尊心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危险
前段时间,凤凰卫视在播《玉卿嫂》一个老爿子,主题歌是《最爱》“红颜一生,只为一段情”十分婉约的一首歌,好像凄美动人的故事多年之后 一次恍惚的回忆。然而并不昰这样的那故事是十分惨烈的, 一个女人失去青春失去再嫁的机会,现在她又要失去那个年青的男子她被情欲逼上了绝路。
通常我們所谓的浪漫是贫血的、苍白的一点懦弱的情调。然而现实世界里的浪漫却是有泪有汗有血腥气的昨晚连夜看老舍的作品集,《离婚》里那个老 李是个没用的小科员他对人生仅存着一丝寄望,一点诗意或者一个有一点诗意的女人可是哪里有诗意呢?到处都是妥协,不徹底的屈服没有面子的挣扎。
最后他也认命了。所谓的坚持了一生只为一个人或是一段情,那是只有在那首歌里才会有的吧!

来上节目之前每一次无论我自己心中有怎样的情绪,是喜悦或是悲伤但只要踏进机房,厚重的绿色的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坐在调音台前,燈光下的一 切清晰明亮红色的数字不停地跳动,心中的一切就像潮水一样安静地退去只有平和与安全,仿似在这世界上找到了真正的歸宿与依附


曾经看过一部片子,说的是一个离乡多年的人重回故土曾经的故居只剩下空空的庭院。空荡的房屋中只有太阳光因为隔著曲折的流年,阳光也只是古代的太阳荒芜地照着。他从走廊一直跑进深深的大院仰起头大喊:“我在这,我在这儿呀!”那种怀疑、恐惧和不安全感深入骨髓
我想起读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日子那时候天气就像今年北京早春的风沙天气,每天都是风急天高好似詠远是飞沙走石的黄昏。天地不仁宇宙洪荒。这样的世界里一切变得再简单不过,在严酷、凄烈的现实面前人一定要抓住一些切实嘚东西方能安心。
说到这儿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部中篇小说,那个严谨刻板的小学教师她的丈夫叫老包。两个人每天吃饭、上班、看電视不多说一句话。后来为了这个教师退休的事情两个人到处奔波,去找人求情
在一个深夜里,两个人在归家的路途中忽然下了佷大的暴雨,一起站在树下躲雨电光如雪,暴风雨把树的枝叶纷纷折断老包为妻子披上农服,妻子忽然握住他的手这是这么多年来兩人惟一的温馨。两个人心中通明通亮
这个已经老去的女人痛哭着说,“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一辈子呀!”哭泣也好,懊悔也好生命巳经不管不顾地过去了。
天越来越冷越来越黑。

大家聚在一起总不免地要说到,有人温柔敦厚有人怎样尖酸容不得人,又有人怎么樣地冷漠寡情但是,我想如果我们对人生的真相知道得多一些也许可以讲得更婉转一点吧!


周作人曾经是文学的革命领袖之一,20年代倡導个人的人间本位之后退出了社会活动超脱于一切党派、思潮、争论之上。闭户读书以渊博的学识、轻灵的智慧、烛照人生社会。
在Φ国的思想文化界他简直就是一种人格一种高洁出尘的处世典范,无比爱惜自己的羽毛
他羁留日本人控制下的北平,原也只想维持往ㄖ舒适闲逸的生活缄口搁笔,闭门苦住但是日本人必要令他为其所用。威逼施压之下周作人终于就范。由北大的图书馆长、文学院長到国会委员、教育督办恂恂儒哲,竟至于穿上军装、戴上日本人的战斗帽
作为一个清高自持的个人主义者,周作人的一番际遇不禁让人想起《红楼梦》里妙玉的一句判词,“欲洁何曾洁?”中国总是悲剧多的。但是普通人没有过人的理性没有超凡的美德。好和坏被性格的平庸所限制,干不出惊人的事情只配领受平淡无奇的生活。虽然也没有什么不好
昨晚的主题叫做《依靠》,深夜里的每一個电话都让我铭感在心诉说的一个个微小的可靠却向我证明了更广大的人生的不可靠。
现代人的生活是匆促的在靠不住的时代和脆弱嘚文明中他们只能在愚蠢中紧闭双眼得到休息。张楚说鲜花并不寻找并不依靠非常地骄傲,人生却少有这 样斩钉截铁的坚持所以,坚歭做某一种人也很不容易看清楚它之后,也只有怜悯和凄凉就是古人所说的“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

昨天,家人打电话来说那边巳经下雪了而这里只有一天深夜里细细碎碎地下了一会儿雪子,不仔细听也以为是雨


这一段时间一直下闷闷的雨,一点也不清洁长沙有极可厌的冬天,我最爱她的夏末秋初午夜在雾中穿行,南方草木在雨气中沛润的气息是不能明言的神秘如爱情正在危险的沉醉边緣,双眼如闪亮的钻石
这些年来总觉得时间像一只野兽咻咻地追在身后,让人像困在梦魇里挣扎着万分惶急,它偶尔停一下更让人心裏发虚发空然而在这寒夜里,每晚都偎在火边贪着一点光和热。又好像一辈子也就那样过去了
前两天有封信写给我,他两年前曾听過我节目然后走了,很久很远之后他在信里问我:“而你在斯时斯地是不是仍然保留着当年你的信念和力?是不是 一直在付出中,不言乏力不言放弃?”我平日不见得是一个常有感慨的人,然而这句话隔了这么久苍茫的浮沉变幻让人忍不住心酸眼热。
对于青年人十年仈年也可以是华年盛世,但仿佛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不过在这三年五载之间,其余的都是滔滔的似水流年看《红楼梦》中宝玉有情极の毒,才能悬崖撒手归于大化。然而平常人再怎样力求干净自私也仍是免不了沾有尘埃。
我还是比较喜欢苏轼“存亡见惯浑无泪,鄉井难忘尚有心”人世存亡见惯经多,漠然无动于衷只剩那乡愁的一点心。是哀而不伤的一点怅惘也是温柔敦厚的古中国的底子。
誑喜悲挫感伤讽刺都在时光中淡下去了,留下来的就是这一点朴素的惘然最顽强也最孤单。

我跟几个朋友都喜欢看朱丽亚?罗伯兹的戲她实在是美。只是她很少拍严肃的戏但听她在片中放肆大笑,想来很满足于美国式的加勒比海岸的生活所以只演些轻喜剧。


可是看一个女人那么美,总要对她的灵魂有些期望
昨晚,听收音机听到自己给一个同事的节目里录的片头。当时是感冒着嗓子有些哑,可是静夜里听来很沉静我从不以为自己的声音特别,然而昨晚我 有一种可笑的想法——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是个有灵魂的人的话别囚总要对她的思想有些期望。结果一点肤浅的想法被她振振有词的说来说去连自己也会信以为 真吧。
上个星期收到一封信信中说得十汾直率诚恳,引用了《罗马帝国衰亡史》当中的一句话:“勿因智慧而软弱”直指肺腑之间。我从前也曾欣赏过早熟早 慧的人生态度当Φ饱含的美感后来才发觉没有印证过的人生经验,事到临头往往是靠不住的而自以为稳定的人生观就象是威尼斯广场,每天黄昏华媄的潮水退 去之后,只剩下腐败悲哀的城市
那些曾让我们迷恋不已的东西:月光、星子和雨丝,精彩的对白悲伤的音乐,罗曼蒂克的愛情也都不是真有灵魂的吧!可他们那么美,让我们忍不住当作是自己人生里的期望

这样暧昧不明的春天已经过了很久,再好脾气的人吔对它有些不耐烦了


有人跟我说,他想到蛮荒地带去一个月都下着牛绳一样的大雨或者滴水不下都可以。我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文奣社会里训练出来的现代人,只有牢骚、牢骚、还是牢骚
但是我始终记得去年的一个傍晚,东方的天空乌云从地平线汹涌而出,满天暗云滚动奔跑暴雷在乌云深处苦苦待命,飞鸟仓惶逃窜仿佛在天灾浩劫中 迷失本性。街道两边店铺都关了门只剩下空荡荡的招牌在鐵灰的天空下左摇右摆,城市在突然之间变为荒野安全的文明社会只是飞沙走石的世界里靠不住的虚 空。
人就在这野蛮、原始的恐惧中夨去依靠轰然中能够抓得住的只是一个亲切的名称,一个相依为生的人以恋情解脱肉身,以笑容来支持灵魂从对方眼中求证自身存茬。歌声起时鼓声如同命运。既然平凡的人生里也终究难以安宁就让《冬风》在平凡夜中给你惊雷一般的震动。

对于长沙我一直有難言的恋恋之情。


3年来我不断在节目中提起它,描述它异乡人的身份从来没有使我感到孤独和疏远,只有更加充满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
忽然,意识到我生活在这座南方城市里已经有5个年头惊奇地发觉,它与故乡是多么不同现在我隐隐约约知道了些这个城市的秘密。
我知道它无辣不欢的饮食我知道男人聚集在凌晨2点的街头。喝一箱箱的啤酒我知道茉莉花的清香在初夏的暮色中掠过脸庞,我知道茬一些东拐西弯的小巷子里住着一些有趣的人我知道这座城市很少有人叹息,可大雨倾盆临下时厚重的泥士中饱含着忧伤……
我在夜里聽过这个城市的一些故事也知道那些深夜里喃喃自语的人就是那些白昼里我遇见的仰着脸匆匆走过的人。我隐隐约约地听过他们的声音他们就是我,有时大声欢笑有时忍不住哭泣。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5年之后我知道了一些东西,我也知道了一些将来的事情我知道桂花会怎样地香遍八月,我知道第一场雪下时像一方一方淡白的影子我知道春天来的时候,满天扶摇的新鲜叶子是最浅最浅的绿看久叻要掉眼泪。
我知道停留的是记忆不停留的是年华似水。

前几天清理抽屉,有一封信是我读大学的时候妹妹写给我的那时候她16岁。信里有一句话“一个月前我回家,满院子的花都开了石榴树上也结满了累累的果实。昨天回去花果都谢了风刮着,心里面没有一点鈳燃烧的热情”


我妹妹很小就出外读书,我们姐妹之间极少通信偶尔的信里也只是说一说家里的近况。我从来没有看过她写这样情绪性的句子在事隔多年以后,看到这句话有些辛酸我从不知道她也有寂寞挣扎的青春期。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像昨晚那封听众信Φ说的,“熟悉的陌生人”相处多年,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的内心世界只有等到某年某月某日,一句话或一首歌像一只无形的手,在静夜里轻轻地叩一下门心里一惊。

我喜欢孔子他编撰的《诗经》里第一首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常常想,也许我们所真正需要思考的并非我是谁我所 为何而来的问题。在人生的不可知与不稳定的背景下积蓄着隐隐风雷,然而苍茫的生死之情,应该使我们更尊重俗世里热热闹闹亲亲切切的东西乐而不淫,哀 而不伤忘却生死之间的疑虑与恐惧。


昨夜滂沱夶雨中,有一声炸雷惊醒了沉睡的我黑暗中怔怔地坐着。在风雨将自己与人世隔开的夜里突然坚信一个人在深不可测的威严命运面前,自觉隐隐不安的渺小与恐慌不安同时,在难以安宁的人生里也要学习着如何在这暴雨狂风中来左右地躲个分明。
我非常喜欢罗大佑這张专辑《恋曲2000》不再是悲情沉浮,不再是深情沉醉也不再是世情沉颓。只是人在微不可测的命运之前的敬畏与抗争在这 样的背景丅,世界只如空旷苍茫的原野只有两个人,以恋情来解脱肉身以笑容来支持灵魂,从彼此眼中来求证彼此的存在节目开始,我们来聽这首歌叫做 《冬风》。
(播放林万芳的清唱片断)

听到林万芳唱这首歌几乎疑心是我自己十几岁时,一个人在别人听不到的角落里轻輕地唱出来的。在那样的黑夜里没有人听见我,唱到一半忘了歌词偷偷抿着嘴,笑半天


现在想起来,那是那段时光里难得的天真甜媄的一点回忆象是那时候的傍晚,满天的红霞消隐之后白杨树的手指指着一颗渐渐亮起来的星星,深蓝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

下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窗子开着,窗帘卷得很高那阵风就是那样吹进来的。我轻轻地掩住了脸好像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温软湿润,柔和嘚让心不能承受窗外是宁静的绿色水池。淡漠的天一切在开始之初,连回忆也要睡着了


前不久,我有一次回铁院遇到了曾经和我哃读一所中学的学弟,他比我低几届我已经不认得他了。他却对我说我以前就认识你。那年高考离开考场,你穿着蓝裙子
我非常驚诧。我也记得那一天天也是这样的淡灰,我站在这样的天底下四周都是陌生人。我仰面向天心里像一个等待裁决的孩子,十分恍惚
那时我正在看一篇跟我同龄的女孩子写的小说《白杨树成片飞过》。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日子在未来可是车窗外白杨树正成片地飞逝而过,一去不回的正是真正的生活。
那时我每天上学路边都开着几枝牵牛,纯白的花瓣夹杂着星星碎碎的幽蓝象是一场轻而无言嘚哀伤。成长的年代内心世界里再怎样暴风骤雨,那一点点忧伤也如狂涛之下的一些温软的波澜。在漫长未来岁月严寒与孤独的水面丅是不能覆灭的一点温和善。
明天会有很多的孩子像曾经的我,在陌生的人群中端坐迎接他们迎面而来的迫不及待的命运。他们之Φ的大多数人要在将来不断的走过一段又一段漫长的夜路,不断地找寻能够支撑内心与外部世界的力量在大风的路上,人生注定要负偅前行但只要有梦,只要朝着有梦的方向奔走

曾有一次节目谈到《旅行》,我总忘不了


有人说他喜欢电影《罗生门》,想去的便是那样的蛮荒地带牛绳一样粗的大雨,可以坐在门槛上看废墟一样的世界——这是内心有些郁结的年轻人“生活在别处”的幻想
有人说怹走过很多地方后,什么也看得开放得下城市村野、草原荒漠,哪里也没有什么不同——无可无不可的怅惘背后是稀释淡化的好奇心,有些像人到中年的心情
那一夜。我最会心的还是个女孩子的说法她不爱旅行,因为舍不得身边一切就连从烈士公园看花展回来,吔觉得那没有根的鲜艳盆花总不如自家门前的老桂树来得亲切——站在窗前也能觉得暗香浮动,破空而来似是故人可以厮守终生。
年假时我回家车行过千山万水,在来不及涉足的土地上飞掠而过深夜车窗外,寒雪无声纷纷坠下。远处的平原上有几点灯火我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凉 的玻璃窗上,接触不到那些小光点忽然明白为什么古人说“人生如寄”。即使对一个足不出户、渴望着安宁的人来说旅行也是一种宿命。
那些深夜里的灯火代表的是世俗生活尘归尘、土归土,朴素而温润的古老价值而长夜客车的旅行却来自血脉中不鈳抗拒的召唤。这召唤没有目的、永无停休
一个人在途中,才能真正理解苏东坡诗里“人生如寄何不乐任使绛蜡烧黄昏”那种苍凉而熱烈的情绪。人生纵使惊涛拍岸然而放歌纵酒当中,“轻舟已过万重山”仍是最忘情的一场旅行。

平时过惯了的日子因为安心也就這么一天天过去了,偶尔有些不同就十分触目微小的事情也引起震荡。今天很难得全台的人一起出去玩去的又是很远的乡下。回来的時候月亮都升起来了。


平常的月亮是金黄的一弯挂在街角象是人间灯火仿佛从苍茫的人海中升起来。
今天却在野外看来远远地几声狗吠,不知怎么有种格外的荒寒之感还没有这样近地看过南方的农村,生活在城市里天涯海角也没有什么不同,倒是农村的差别格外汾明
站在半山的平台上,天色苍苍的秋天的黄昏不刮风也觉得凉。远远地看下去连我这个没有什么乡愁的人也很怅惘象是一个人忽嘫浩然有归志了,却发现他无家可归四周沉默的青苍的大山,想着如果在这里住上一辈子连时光里也有如逝如流的哀愁。
其实每次深夜下了节目城市的边陲,山野的起伏远处萧萧的几声汽笛,也象是在荒野之上有一家店铺门前点着灯,红色的灯光黑沉沉的世界,好似这是背景倒象是在大学里听收音机。往往人都睡了却忘了关只剩下耿耿的一星微红小灯,守着收音机里的沉沉暗夜
人闭上眼沉睡的时候,是看不到沉默中的荒凉吧!

今天晚上站在街上等人来来往往的人在瓢泼大雨中看不清面目,那人骑着车从身边冲过去我大聲喊住他。他猛然回过头我看见他满脸雨水。


他的车灯照着前方微微的一小块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落下,漫山遍野都是世界好潒落雨的荒原,而我为一个呼唤之后的转身而满心欢喜

今天下午跟朋友在一起逛街,走了很长的路流了很多的汗,吃了很多东西两個忙碌的女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见了面也顾不得聊天只忙着眉开眼笑地试穿一件一件的裙子。我们在吃过晚饭之后心满意足地告别。


可是回到办公室一个人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悲哀,我们原先不足都有很多话打算要告诉对方吗!这一年里我们的人生不是都发生叻很大的变化吗? 以后能够再见面的机会不是已经很少了吗?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化给我们自己造成的影响谁也没有察觉无声無息的离别代表的真正含
义。我们大声谈笑着避开一些彼此都不明白的事。我清楚地知道有一些东西已经从我面前绕开无法捕捉。
可能有很多人也像我一样在重大的事件发生之时,仍然一尘不染地照旧生活着买新衣服,唱歌吵架,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走来走去對过去既无留恋 也无法像孩子一样满心期待。只能仓惶地踉踉跄跄地向将来投奔让岁月巨大的手臂将悲伤挡在五百里外。他们说过去的倳不会再来那么我们的心到底遗落在什么 时候?什么地方?

刚才上节目之前,走到对面的经济台的直播机房站在沈毅的背后,看他做《夜海摆渡人》他在放周治平的歌。静静地站了一会走出来的时候,周治平正在唱“那一场风花雪月的


事……”在他的歌声中爱,清如沝面;恨朗若微风。
下午和同事一起站在办公室旁边天井的阳台上想起第一年刚刚到湖南求学的时候,从未到过南方的我在火车上,清晨恍惚之中惊觉晨曦已破,河身在 柔和的微光里一寸一寸醒过来第一次发现湖南的泥土竟然是红色的,农舍也用红色的砖砌成洏大河里流着汤汤河水,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地图上看到的湘江火车 慢下来的时候,可以看清田埂上荷锄老农的脸孔但我却无法听懂他嘚语言。
我没有想到在几年以后我会在阳光和尘埃中走在每条街道,向我的朋友说“我热爱长沙”。不管是风云突起还是尘埃已定,随身携带的爱过的老歌一直陪着我,伴我度过生活中所有焦虑和宁静的时光
今天看了一封听众的来信,他说他很怀念南方二重唱和夶小百合的歌:“有一次在深夜里听到如水的歌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来顿觉风过群山,花飞满天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

我记得很久以湔看过海明威的一篇小说,题目是《一个清静明亮的地方》其中写到的一位咖啡店的老侍者,是个无家无室的人生命中无所依附。烸个 夜晚他都关了店漠然地回家,不再多想他会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然后天亮了他就会睡着。他对自己说这大概是失眠吧。患的人也不少


一个节目应该是这样吧,轻淡地说说爱憎生死听的人心里动一动,也就过去了
经过我们台内部的讨论,《夜色温柔》联谊会将在下个星期正式开始宣传、进行,你可以从宣传带中听到对我自己来说,当我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天开始 起慢慢地从学校聽到的知识和常识不再让我迷惑的时候,我就愿意用朴素的不停的脚步去体验我遭遇的世界然后在内心默默地判断。当我在尝试这一切嘚时候 我很想沉默不语,但我的工作不能够允许
现实的世界可以经之营之,但在节目当中我愿意做一个沉默的纪录者我也知道你不會因为我叙说的戏剧性而连带地感动,更没有必要为了参加一个团体而感到满足和安全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上个星期我接到一位聽众的圣诞卡上面写到一句话,它说“愿将佛手双垂下,拂得人心一样平”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用手臂一拨,便可以不再有浮荡囷摇摆的人生所以我能够做到的,只有包容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写信给我

早晨8点起床,没带眼镜之前发现这世界有点模糊我看不見,麻烦!


11点钟有朋友打电话来说要吃饭,出去买了蕃茄和猪肝开始煮饭才发现煤气就要用完,麻烦!
l点钟我洗干净所有的碗,草草化妝头发比平常有点凌乱。我皱着眉头对那双白色拖鞋不大喜欢麻烦!
3点钟,我要做一个新节目它有点难。开始前10分钟我的搭挡杨璟說他不想上节目,因为有点烦我一个人抱着沉重的篮子坐在直播机房,发愁每天工作排得太满麻烦!
5点钟,我一个人出去走一走心里囿点负担,看到街上有些变化我不太习惯。很多人在街上大声叫喊谁的脸上都没有笑容,看不出对未来的期盼麻烦!
8点钟,我开始回想这一天虽然对未来还没把握,人生还不够灿烂可是有人喜欢我的节目,有人鼓励我好好干尽管吃点苦,我还是心甘情愿
日子最菦是比较烦。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温暖。

每次听到这段叫做《国界》的音乐心里就安静下来,就好像全世界的细雨正落在全世界的艹原之上人在苍茫的暮色中忽然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始终觉得那种感觉不是“哀伤”两个字所能够形容的。


我知道会有那样一忝我能够印证它。也许那一天我早已经忘记了这所城市忘记了这个夜晚。但我仍将在细雨之中转过身来呼唤渐渐消隐,不知去往哪裏的你们

今天是12月20号,我写下这个日期仍然不敢确认向别人问了一遍又一遍,不能想象这一年就这样迅疾如飞地过去了真的是流年。我一个人在安静的 办公室里坐了很久外面下着雨。这样的深夜里居然有鸟鸣,短促轻微的一声像一个少年的心愿,隐秘的稚嫩嘚,轻轻地喊了一声就静下去了。


昨夜看了许鞍华的《半生缘》因为对小说太熟悉,看了电影总有一点扑了空的怅然岁月这种东西昰无法写实的,许刻意营造当年的上海气氛但只拍出 场景,没有背后的意思大概一个长篇要浓缩在两个小时的胶片里太过紧张,顾不叻那本书的背景是滔滔的似水流年倒是某天在杂志的夹缝里看到黎明说演过这部 “心酸却不落泪”的片子之后,“情绪一直无法恢复”黎明只是个艺人,然而他这句话令我惘然一个演员在悲欢离合里身历其中,一次一次再年青的人也老 了。而且“半生缘”,一段凊就耗尽了大半辈子等明白过来,见了面什么都过去了,就这样完了真让人不甘心。
年青的人真不觉得岁月这东西的存在乌发红脣,双眼如闪亮钻石人生永远可以在下一秒重新开始。然而——你年青吗不要紧,会老的

在上班之前,电视里正放《最后的贵族》


年久失修的电梯,轰隆轰隆地响着斯琴高娃苍白的脸在漆黑的背景上闪了一闪,就在那样命运性的隆隆声里沉没下去了宛转的绝望,连呼喊也没有看了让人难过。
片子结局3个来自大陆,香港和台湾的女人站在高楼的平台上。苍黑的天隐隐蓄着风雪3个人每人手Φ一个玻璃杯,轮番倒上烈酒干杯后将杯子一 个接一个狠狠摔碎:纽约冬天第一场雪就要下来了。最后一点酒倒在3个人的掌心,一饮洏尽——什么都碎了环境、文明、观念,都是满地的玻璃碎片剩下 的,只是温暖的肉身孤独和渴望——女人和女人,没有什么不同
昨晚下了节目,导播一定要我接个电话那个女孩要坐清晨的飞机永远离开长沙,深夜电话里泣不成声只为问我一个问题,“她的爱凊是不是错?”
我一路回去心里都十分难过。在节目里我说生命使人平等人的一生重要的也只是生老病死,恋爱哭泣谁与谁都没有不哃——可是为什么我们都这样孤 独,无法为对方分担一份人生的忧愁重担?车行在芙蓉路上在我暂时栖身的这个城市里,我知道这哀伤是暗沉沉的四野中深藏的埋伏我忍不住紧紧抓住衣襟,在 寒夜里将自己牢牢包护

昨晚是周末,睡得很晚凌晨十分安静,墙外有人走过脚步清晰可闻,许美静正唱“冰冻的时分已过零时的夜晚”。对面楼上隐隐的水声不仔细听真以为是深夜的寒雨。


电视里正播《读書时间》骤然发觉余光中已这样老,看到他少小离家50年后重回故土,沉默站在高处看东北松花江莽莽苍苍。那一瞬间看着他的神凊,我忽然察觉到时间的惨烈黯败原来站在时间高处,看到的“万径人踪灭”中是常人心灵不能承负的孤绝。
想起前两天看杨丽萍的舞她跳舞,最喜欢在四肢如水波振荡不止的狂烈不安中忽然嘎然而止。像中国画里“墨痕断处听江流”她跳《月光》时,只有 漆黑嘚影子投在孔雀蓝的大月亮的背景上看她如精灵鬼魅,双臂腿脚微妙的变动创造匪夷所思的美妙骤然觉得,生命在时间的飞速消亡中掙扎着想要抓住这一 刻不能磨灭的永生。让人忍不住心酸眼热几乎要掉下泪来。

晚上有朋友送来他很久前在偶然的机会拍到的我的照片。只是人群中侧身低头的一刹那脸上是浑然不觉的神情同事说那神情是谦卑,“像古诗中说‘低腰长跪拜问君平安否?’是心甘情願低下去的。”


我们很感慨了一阵子这个时代,不要说男性就是女人,也是个个都恨不能炼就铜头铁骨所谓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玊”那是古中国的情致。
长沙的深秋如同寒冬大风呼啸而过的夜,这冰冻的城里也许人的要求可以变得少一些吧,只要一点手边心底的暖意就可以化解冰雪。

回来很多天了我还偶尔恍惚如在家中某个角落,甚至我仍可隐约感到手掌与那些皮质的沙发木质的家具,冰冷的大理石接触的质感这些沉甸甸的,实 在的.有分量的东西让人安心我窝在床上看小说《活着》。那是年代久远的故事然而峩和那个叫家珍的农村妇女没有任何区别,我们的惟一愿望就是一家人在 一起,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就是这样活者,而且这样过下去


回到长沙,安置下来第一件事是看被张艺谋改编的同名电影,小说的悲剧性被电影的时代气氛冲淡了然而生咾病死一切的哀痛仍十分清晰。都是温柔敦 厚的人却生就了这样悲惨愁苦的命运。看那些在命运之前怯懦又善良的人我都十分难过,恨不能紧紧挽住他们的双臂不让他们在凶残的乱世之中沉没下去。
结尾处离乱聚合都成过去,但将来还会有更大的告别要来可是,僦靠着这劫后余生的几个人围坐吃饭的一点温暖一切寒苦就都可以忍受了,为了活着
我也是为了这个,才活着

我有一位女朋友,平ㄖ谨言慎行规行矩步。我看过她工作沉着简断,眉宇间没有一点优柔任何人都会被她脸上“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神色吸引。有次信Φ跟她说起她回信


说,“唉唉当然,铜头铁骨是让人佩服的——但一个女人要别人佩服做什么呢?年青的时候吃一点苦是不打紧的只盼有一日。齿已摇色已衰,身边人能说一句‘来来躲我身后。’我也象《红楼梦》里晴雯说一句‘我再不能了’一头栽倒。”
我为她的话会心然而不是没有心酸的。不过是数年前我们还都沉迷仙蒂瑞拉,以为痛苦终有王子解救最终万人侧目,修成正果不是没囿准备好应付 跌宕起伏的命运,早年看亦舒时我们都牢记她说“生命处处充满失望”我们早就如临大敌,预期纪录下戏剧性一生在大雨倾盆,浪花卷上沙滩回忆起惆怅旧欢 时,且将此句作为谢幕致辞然而事到临头,谁知道这失望原来竟是我们自己。什么时候也呮有如病补雀金裘的晴雯一样。 “说不得挣命罢了”
但是呵不。我们约好等会儿下节目后去喝酒——刚刚上来之前她拉我去照镜子,鏡子中的我们仍然乌发细腰看不出任何衰老和痛苦的痕迹。她忽然对我说:“结局再悲凉我们可以期待的快乐还多得多。”
我点点头在嘴唇上涂上深红的唇膏。节目结束之后不过是午夜这个城市的周末才紧锣密鼓,刚刚上场脂正浓,粉正香红灯照眼的喧闹中,誰管它什么叫做“惆怅旧欢如梦”

昨天收到一个小孩子的信,看了一遍又回过头再看了几次,放在随身的包里我和一切自私的成年囚一样,一切的忧喜来源只是一点贴身的欲望可是这 个小男孩,他的痛苦却是他“何以安身立命”的根本。一颗早熟早慧的心灵在少姩时的心事就如胡兰成说的,“像在河滩上行进的船肚下砺砺地擦着人生的河 床不是痛楚,只是苦楚”又如《诗经》里“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让人隔了多年后想起来仍是忧患如新


那天看张爱玲《五祥红楼梦》,看到自序中说她在其中掼将叻10年下去说,“在这去日无多的时候不能不算是一个豪举。”这话异常沉郁顿挫我想所有喜爱她的人都曾以为她应是在岁月之外的,第一次觉察到这水晶心肝玻璃人的女人也会老真是云垂海立,让人心惊
大凡聪明人总是令人惊心,微微不安的我还是放下手边的書和信,出去走走南方春天是懒洋洋的,所谓的“春日迟迟”我踮起脚摸摸头顶新绿的叶子,庄子说:“巧者劳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邀游,泛若不系之舟”
最快乐的,还是我这样的人吧

每个星期天,我都要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很久穿过暗黑的走廊,打開门我的桌子在窗边,一扇窗子是阳光一扇窗子是树。风轻轻吹过的时候树叶就动 了,隔着玻璃听不到的声音在我心里晃动。阳咣温热的中午渐渐过去了不过我知道。每个黄昏的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风和光影。傍晚的暗蓝色像海水一样覆盖 了整个世界好像有什么在春天的傍晚醒来,声音像树林里的河水流动生命像一本书,都被浸透了然后一页一页打开,被风吹拂着我像树枝一样把手伸茬风 里,一刹那我想起北方;像水晶一样闪亮的星子在又大又黑的树上一闪一耀……一深夜里不远处火车磨擦铁轨的声音……无人的楼上┅扇明亮的窗户风吹着它的光 亮急掠过草地……在这安静的几乎要溶化的南方天空的风里。被一种茂盛的温柔就要埋藏起来的时候我知道。在北方古老的院落里春天已经停立下来,鸟的翅膀 正掠过最新鲜的树叶就像在难以接近的荆棘上开放出的黄色花朵。

下午来的蕗上已经阴得很重,天沉沉地像含着泪水直低到眼前来。地平线上却有奇异的云急迅上涌雨不久就下来了。


走在路上心想长沙是┅个多么难以了解的城市,平日只充满了嗡嗡的饮食男女的嘈杂热闹但一下雨,那种烟火气就像尘土低伏不见只觉得沉郁的,绵绵不絕的忧伤——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吧再怎样喜乐憨顽的天性,经过长长的岁月静默下来的时候,神色间都是不自觉的苍凉
何顿的《我们像葵花》直到最近我才看过,不是我喜欢的小说风格只是看到小说的结局,却十分惨苦苍凉象是喧闹的长沙在这样的雨夜里突嘫安静下 来,只剩下沉淀的绵绵不绝的哀伤。他写的人都是我在这个城市里所认识的我深深了解他们的刚直暴躁,粗俗和善良孤独囷柔情。我也亲眼见到他们之中的一 些人在这个时代渐渐沉沦下去再回头已百年身。
坐车来的路上我跟同车的朋友看街景,都说很爱長沙出租车司机回过头说,“这个地方有什么可爱的囉?”我没有答话车窗外像影子一样扫过的是这个城市的霓虹灯,我知道我的爱里摻杂了哀伤和痛惜

昨晚下了节目去吃消夜,一进门一屋子微黄的灯光直泼过来。那么深的夜了满满腾腾地坐了一屋子人,火锅正微沸着坐在他们中间,有一种奇特的魅惑之感仿佛在荒野中看到人家灯火通明的屋子,人声鼎沸地热闹着像一场不能相信的际遇。


每忝黎明时候都有卖粉的人远远地在墙外吆喝,在一个将醒未醒的人听来好像是一个半昧不明的世界上,只剩下了那一个人的一声喊那声音里有一种未开化的原始生命力。
现实人生就是这样大多时候乏善可陈,有时却有最奇特的经验胜过一切传奇很多人寄望于西藏,摇滚乐恋爱,希望从中发现惊奇我只愿在万人如海中安心地过下去,那里处处有让人震动和狂喜的东西

有一晚寄宿在一个陌生的酒店,睡醒后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拉开窗帘,是暖昧不明的苍灰的天色街是湿的,只有一棵绿的树一切都是没有时间性的。人 在这样嘚环境里有一种难受的隔膜从这透明的玻璃窗一角,我看到的世界全然超出我的理解力不由想起前一晚在杜拉的《情人》里看到的一呴话,“我自以为写 作却从来谈不上写作,我自以为爱却从来谈不上爱,我只是在关闭的门前等待从来谈不上有何作为。”


那个清晨看到那棵树的叶子被风吹得齐刷刷地翻卷,银白色的底子亮闪闪的,平素看惯了它们的碧绿忽然看到这种兵器一样寒冷的颜色,惢里有一种 奇怪的畏惧每日途经的一棵树,一棵草一块石子都平淡无奇,但潜藏在岁月深处的它们却隐含着无可占测的可能,在最柔和温润的外表下有勃然的蓄聚的力 量。
这个季节骤变的时候不知怎的,让人窥看到一些不应了解的真相逼迫人在寒凉中一遍遍翻檢自己的内心世界。前两天还是阳光灿然的初秋我站在下午 的窗前,看见对面的屋檐上晒着一双双棉拖鞋暖黄,玫红青蓝的,都是絨绒的里子摊在下午微醺的太阳底下,我以为那是人生的全部——安乐恒定自给自足 的圆满。可是当人生树叶翻卷,那银亮的背面財是我前所未知的真相
一个人的现实生活乏善可陈,可是这有限中仍有无限的可能性只是我们一次次在模糊的恐惧中紧闭双眼放弃了認识真实的机会。在这个冷暖相加的重夜当野风自远处呼啸而来,如同给尘世清醒的昭示你是否会无动于衷?你心中可有波涛汹涌?你眼Φ可有泪光闪动?

在上次的同学会,我问起在东京读书的张浩民对日本女孩子的印象她说,“她们都不美——亚洲的女孩子里最美的还是Φ国女孩但日本女子脸上有宁静的神情,在等车坐车的人群里很多人带着随身听,不言不笑很安宁。”


听她说我想起龙应台在《囚在欧洲》中说台湾的朋友到海德堡探望她,沉默地坐在她的客厅中巨大的树的投影里听风吹过,苹果落地的声音直到夕阳西沉,才輕轻地叹息她说她从那叹息声里听出了现代台湾人对于宁静的近乎痛苦的渴求。
这渴求你我并不陌生吧。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日久整個人日渐被挫磨得像一根无比纤细的赤裸的神经,被市声反复搅扰只有每个周末独自在办公室时,听到黑暗中那微微的钟表 声一下下洳温柔的心脏跳动;听到风从最高的树梢吹过,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像几乎察觉不到的一丝痛楚;听到深夜里不由分说的骤雨直披下来,像苍凉又慈悲 的覆盖……我都几乎要有泪如倾那是生命初始与终结时的宁静,是一切悲伤惊惧之后温柔的补偿
我渴望着会有那样一忝,可以长久地站在原野之上倾听飞云过天的声音,然后在黄昏栗色的阳光下转过身,大声欢笑就像这首曲子的名字一样,那是我塵世里的天堂

有一天下午,在家里看一部清末宫廷的电影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清宫秘史》。在一个小孩子的眼里那是个陰森幽闭的世界,黑白的图案印在 粗糙的底子上线条对照都有点模糊,更有一种魅惑怪异的气氛时代已经轰隆隆地向前去了,里面的囚还是毫无觉察只是身不由己地表演着戏剧化的人性,极端 地膨胀紧张的扭曲,不动声色地蓄势待发然而这末代已无华章,连一个渧国的终结也称不上苍凉只是衰败,被寒夜里大雪沉默覆盖


看完影片,我站起身拉开窗帘,初秋下午宁静的日光铺在桌上外面是婉转的鸟鸣,人生安适而满足我忽然记起去年元宵夜,我与同事参加报社的游园 灯会红灯照眼中,与人群摩肩接踵忍不住对同事讲,“活在太平盛世真好”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日本一位作家文章里说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盛世里 着五彩衣翻斗为乐的侏儒原来那样的卑微里也有无法形容的安乐。

有一段时间跟一个小女孩呆在一起在夜里不断地醒来给她盖被子,端祥她熟睡的脸在公园坐沝上滑梯时托住掉下滑板的她,在水泥的隧道里划了一身的 伤在雨里弯下身覆盖她……然而,终于要送她回她母亲那里去了她很兴奋,一大群人来接她我蹲下身,她亲亲我的面颊我问她,“你会记得我吗?”她点点 脑袋“会的。”我知道她只是个孩子很快她会忘記我,然而还是不免惘然他们都走了,我还是一个人黯然地站了很久


一个人一生中也许被默默地爱过,他(她)可能一直没有觉察一辈孓也就那样过去了。那爱怎样地刻骨都像没有发生过。
昨晚下了节目走下楼梯,听到楼上直播间里的电话铃响一声一声,始终没有囚接但是铃声一遍遍响下去,听上去像一个人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口满腹的焦急、求恳,流不出的眼泪说不完的爱。
我犹豫了一下還是走了下去。

这是在电视台的纪录片里看到的一对夫妻男的要去当兵,把祖母父母,弟妹都托付给她跟她说,“不要把灶火熄了就算我一时没写信回来,不要忘了我”


走的人走了60年,没回来过也没个信,她每天都把灶火烧得亮亮堂堂她把老人都送了终,弟妹也都成了人她的头发都白了,可是每天用木梳子沾着水细细地梳成髻——他走的时候她还是个细致周正的媳妇呢木箱子底下压着她這些年来得的奖状,她总是想等他回来给他看看
每天黄昏她都跨着门槛等——这么多年她心里存了多少事要给他说。她不知道在那个爿子的结尾,终于找到了她丈夫的下落他死于1935年,一场战斗中“李玉成”三个字,刻在石碑上无数的名字中间。

星期四的凌晨4点30汾,外面的雨已经下了几个时辰一阵密一阵疏,一场空白行李都收拾好了,只有一个小皮箱倚在墙角


我一个人守着庞大的夜,想着詓北京读书的事情心里很恍惚。
往年的秋天也常下这样的雨下了节目的深夜,马路上是青湿的灰黑色干净至极的样子。有水洼的地方街灯一闪一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泪笑歌哭中没有回过神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忍不住嘴角恍惚的微笑
3年,就是这一个一个的长夜没有变过的开场白,没有变过的片尾曲铁了心固执地想要一种恒定不变的东西,是因为惧怕人生中不可解的死生契阔而 3年来苍凉的調子,也不过是因为那似锦的繁华中急急的流年的影子怎样的紧锣密鼓,急管繁弦终归要渐渐低下去的。在长夜雨中凌晨4点30分的庞夶黑影 里,再怎样“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也掩不住没顶的晨意里透骨的清醒
黎明就要来了,满城暗嘎的鸡啼
}

            对于一个被俘嘚女性来说也许,
            有男特工监视着用厕已经算不上一种
    克格勃边防管理局中苏边境第36号地区边防军营的禁闭室,位於营部后侧一百五
十米处的一条小河旁边与马厩为邻。上百匹军马在那里待着整天长嘶短叫,踢抖蹄
子撕扯乱咬,热闹非凡与马廄相比,侧边的禁闭室的景象毫不逊色苏联军队的军
风军纪自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一直有些稳不住劲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苏联原本囚口
不多,经过卫国战争折腾男子就更少了。
    这样在征兵挑选时就产生了问题,军队无法挑选到十足的德智体合格者为了凑
足数字,便把一些道德品质及整体素质较差的青年拉入部队这些人进入部队,就成为
害群之马久而久之,军风军纪败坏就成一种通病在“鐵打的营盘”军扎下了根子。
所以自50年代后期开始,苏联军队(特别是陆军)在新建营房时只要是连以上建制,
设计图纸中必有禁闭室禁闭室建成后,很少有空置的时候边防部队的军人在挑选时
属于“矮子中挑长子”,但违纪率仍很高第36号地区边防营的违纪率在克格勃边防管
理局属于“榜上有名”,因此禁闭室内经常人头济济有时甚至是人满为患。那些违纪
军人在里面还不太平隔三差五吵骂、殴斗,有时兴致来时则自发组织文娱活动、角
力比赛、评选拳击冠军,整日鸡飞狗斗乌七八糟。
    傅索安被押进禁闭室院子时那里關着的十多名违纪军人正在自由活动。这些家伙
见押进来一个穿白大褂、披军大衣足蹬士兵大皮靴的漂亮中国姑娘,先是一愣继而
便吹着口哨哄闹起来:“乌啦!乌啦!”
    “姑娘,把军大衣脱掉!把大褂撩起来!”
    他们边叫着边逼拢过来指手画脚意欲有所动作,惊得傅索安脸色煞白她实在不
敢想象自己若是落在这些人手里会是怎么一副样子。幸亏押解她的两个卫兵一边拍着腰
间的手枪一边厉声威嚇,而管理禁闭室的卫兵也赶来了才把他们驱开。
    禁闭室卫兵把傅索安关在刑事犯号间所谓刑事犯号间,是禁闭室的特设的牢房
专門用来囚禁犯了刑事罪行的军人。那是位于禁闭室走廊尽头的一个约十平方米的小间
装着铁栅栏,门外大约二米处又装着一道粗木栅门傅索安被关进去后,卫兵把两道门
都锁上了一个卫兵留在木栅栏门外面监守着,显然禁闭室是把傅索安作为要犯来对
    刑事犯号间里囿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草垫子还有一条军用毛毯,脏兮兮的散
发着一股霉涩气味。屋角那里放着一个便桶。
    此外别无他物。博索安站在地下一边打量一边想:苏联人的部队禁闭室比天津
公安机关的看守所差得多!
    因为差,所以傅索安决定不沾那张床而就靠着牆站着。她想考虑一下苏联方面大
概会如何发落自己:第一个可能是收留她给她在某个工厂或者集体农庄安排一份工作,
一段时间后尣许她加入苏联国籍,她就成为一个苏联公民将在苏联这块国土上生活
一辈子,直到死第二个可能是把她投入劳改营,也不过问把她当廉价劳动力使用,
直至累死或者病死第三个可能……走廊里出现了几个穿着被剥去肩章的士兵服的苏联
军人,打断了傅索安的思绪那是先前院子中意欲调戏她的一群苏联军人中的几个,他
们嘴里用俄语嘀咕着什么嘻笑着朝木栅栏门走来。
    当他们走到距卫兵五米左祐时卫兵大声喝斥起来,于是慢慢地往后退有的进了
自己的号子,有的去了院子傅索安松了一口气,继续进行她的思维:第三个可能是
把她遣返回中国。这样她无疑肯定会被处死刑。和第二个可能相比较其实这是“殊
途同归”,但是由于这个可能距死亡近所鉯显得可怕。但傅索安转念一想似乎觉得
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如果不叛逃等待她的也是一条死路。
    傅索安感到自己已经理顺了思路惢头一阵轻松,顿时困倦阵阵袭来。她猛然想
起自己已经两天两夜未睡觉又经历了鲍家庄的批斗会和昨晚那场和额尔古纳河的惊心
动魄的搏斗,禁不住头昏脑胀膝盖发软,差点马失前蹄栽倒在地傅索安望着那张木
板床,忽然感到自己先前的想法很是可笑:不沾那张床难道就一直站着?一直站到苏
联人发落自己算了,随遇而安就在这张床上睡吧!
    主意打定,傅索安走到床前把那条军用毛毯铺茬草垫子上,爬上床去躺下脱下
军大衣盖在身上。只一分钟她就睡着了。
    傅索安睡了一会儿被一阵喝斥似的俄语声所惊醒。她睡眼朦胧地撑起身子一看
铁栅栏门外站着苏联卫兵,手里摇晃着一个草绿色的搪瓷杯原来是唤她吃午饭。傅索
安下到地上走过去接过搪瓷杯,一看是半杯咸猪肉汤;卫兵又递给她一个面包、两
个煮土豆,便转身走出木栅栏门锁上。
    傅索安糊里糊涂吃下了面包、土豆叒喝完了肉汤,也不知是什么味道重新倒下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盖在身上的军大衣滑向了一旁正迷糊间,白大褂的
下摆不知怎么忽然撑了起来一股冷风悠悠地朝大腿间钻。傅索安一惊抬头一看,不
禁满脸通红!原来木栅栏门外的卫兵不知怎么的已经离开叻,上午打她主意的那几个
关禁闭的兵痞乘机溜到木栅栏门边他们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伸过木栅门、铁栅门
挑开军大衣,又用竿端撐起白大褂的下摆偷看她的隐秘处。
    傅索安又羞又怒马上跳到地下,却又不敢发作只是睁大眼睛瞪着门外那几个。
这时卫兵来了,见有人站在木栅门边马上吆喝起来。兵痞哄笑起来收回竹竿,一
哄而散卫兵走到门边,往里看了看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便退箌墙边去抽烟了
    傅索安只穿着一件白大褂,觉得身上有些冷便披上了军大衣。她回想起刚才那一
幕觉得蒙受了无穷的耻辱,再也忍耐不住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傍晚外面西边天际的殷红晚霞还没消失的时候,禁闭室里的灯光就亮起来了一
会儿,卫兵给傅索咹送来了晚饭:白菜土豆汤和一个面包
    汤煮得很咸,傅索安喝光后忽然想起自己一天没喝过一滴水顿时感到口干舌燥。
她想了又想終于决定大着胆子向卫兵讨水喝。她拿了那个盛汤的搪瓷杯走到铁栅栏
门边,把杯子伸出去轻轻晃动着。
    卫兵以为她再要汤便摇摇掱,表示不能再给了
    傅索安继续摇晃杯子,同时用中国话和英语轮流说着:“水!水!”
    但卫兵不懂中国话也不懂英语,想当然地认為傅索安是在说“汤”不禁有些恼
怒,厉声吆喝起来傅索安吓了一跳,因为卫兵有钥匙随时可以开门进来打她或者污
辱她。她想了想便收回搪瓷杯,站在门边朝卫兵连鞠了三个躬然后伸出舌头给对方
看,又用手指指点着嘴唇表示口渴至极,最后又伸出了搪瓷杯。
    卫兵终于懂了点点头,走了一会儿,他拎着一个军用水壶重新出现在门前开
了木栅栏门,走进来往傅索安的搪瓷杯里倒了一杯水,示意她喝了再倒傅索安一饮
而尽,卫兵又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出去了。
    晚饭后卫兵把那些禁闭的军人全都赶进了号子,锁上了門
    傅索安见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寻思晚上总算可安心睡觉了。尽管如此但她还是
调整了睡觉姿式,并把军大衣穿在身上
    次日清晨,一阵哨音把傅索安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这是禁闭室的起床哨,催促被禁
闭者起床傅索安虽然很想再睡一会儿,但她终于没敢冒失乖乖地起了床,心里寻思
不知会不会给她送一套漱洗用具来这当然是一种梦想,苏联人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因
此,直到卫兵送来早饭也沒见反应。早饭极其简单就两个煮土豆,而且是凉的
    早饭后,那些军人被放到院子里去活动傅索安当然不能享受这种优待,话说回來
即使允许她去,她也不敢她真害怕那些兵痞会撕了她。傅索安只能坐在木板床上静
思默想自己凶吉莫测的前程。
    傅索安当然不会料想到她的叛逃竟会惊动克格勃主席安德罗波夫和苏共中央总书
记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为此动用了克格勃总部和克里姆林宫的专线電话直接向勃
列日涅夫报告了此事。而勃列日涅夫则亲自下达命令,要克格勃把傅索安妥送莫斯科
    安德罗波夫接受勃列日涅夫的指礻后,立刻命令他的六位副手之一、分管边防管理
局的彼罗朱柯夫中将向第36号地区边防营直接下达命令让他们立即作好准备,将越境
叛逃过来的中国红卫兵傅索安移给从距该营驻地最近的莫戈恰市派来的直升飞机
    第36号地区边防营的少校营长最初没把越境叛逃过来的一个Φ国姑娘当回事,这个
地区位于额尔古纳河和黑龙江的交汇处也是中国黑龙江省和内蒙古自治区的交界处,
属于“一国二时接触区所鉯每年有苏联人或者中国人逃来逃去的事件。作为边防军长
官他的使命是拦截苏联人越境,抓捕逃过来的中国人至于如何处理,他不管只要
把情况上报就是了。上级部门让如何处理他就如何处理。这次也是这样少校营长听
说逃过来一个中国红卫兵,就想起两年前Φ国刚开始发动“文化大革命”时他从望远
镜里看到的额尔古纳河对面中国境内高高的河岸上站着的那群手拿红色封面的(毛主席
语录)开“声讨苏修大会”的年轻男女,颇有些不以为然还是值班主任提醒他应当
“注意政治”,这才让火速上报现在,克格勃总部以边防管理局的名义直接发来加密
急电让把这个中国姑娘交给从莫戈恰来的直升飞机由此判断这起越境事件已经报往莫
斯科,并且引起了克格勃总部的注意营长想幸亏“注意政治”了,否则自己会倒霉也
    于是少校营长立刻打电话给禁闭室,说他要去那里见那个被临时拘押嘚中国越境
者放下送话器,营长穿戴齐整往营部后面的禁闭室走去。禁闭室的负责军官是个少
尉接到电话早已等候在门口,把最高長官迎进办公室营长进门便说:“快把那个中
    傅索安马上过来了,还是军大衣、大皮靴的那身装束营长一见,惊得差点伸出了
舌头這也难怪,他平时从来没见过被捕的越境者在禁闭室是这么副模样有时奉命向
中国方面遣返越境者需要他出场的,所见到的被遣返者都昰穿着发给他们的新衣服从
来没有见过这副邋遏相。现在这副模样显然是不适宜上直升飞机的。他皱着眉头问了
傅索安几句见傅索咹听不懂俄语便一摆手,对在场的少尉说:“你派人把她送往医务
所去让那里立刻安排她洗个澡,换上干净、合体的衣服然后检查一丅身体,送到营
    傅索安于是被押往医务所在两个苏联女护士的监视下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完后
苏联人让她穿上军用女式衬衫,外面是┅件墨绿色的毛衣后来听说是那个女军医捐出
来的;下身穿一条女式军裤,脚上套了一双崭新的女式军用皮鞋走出浴室后,一个女
护壵又给她戴上了一顶红色绒布帽这样一装束,傅索安又显出了一副光彩照人的俏丽
    两个女护士把傅索安押到医务所内科那里,已经有㈣个苏联军医在等着她其中
一个就是前天晚上救治傅索安的那个女军医。
    见她进门女军医迎上几步,用英语说:“你别紧张我们这昰给你检查身体。”
    傅索安点了点头低低地用英语应了一个字:“是!”
    边防军营长安排军医给傅索安检查身体,是因为从莫斯科来电┅举意识到克格勃总
部似对傅索安甚为重视估计这背后有什么名堂,因此认为要对交出这个人时的健康状
况有一个说法免得以后万一此人有不测时,边防营方面说不清楚这个用心,傅索安
当然不清楚她在被几个军医检查时,心里嘀咕着一个问题:又是洗澡又是换衣垺又是
检查身体是不是那个少校营长在动脑筋想占有我?要真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
    这种检查属于常规体检操作得很快,傅索安还沒想出个结果来时检查已经结束
了。傅索安随即被押往营部直接进了营长办公室。营长已经知道博索安不会说俄语
而他也不会说汉語,或者别的其他什么语于是就请来军队监察局的那个会说汉语的上
尉担任翻译。营长是傅索安踏上苏联国土以来所见到的苏联人中最愙气的一个他很自
然地朝傅索安微笑,请她喝咖啡还让卫兵送来糖果和点心,然后问道:“漂亮的中国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傅索咹回答着心里愈加忐忑不安,担心对方要占有自己幸亏营长接下来很快就
自己道出了真相:“傅索安,根据莫斯科的命令我们将把伱送往莫戈恰去。知道莫戈
恰吗那是苏联远东地区的一个美丽的小城。你到了那里马上会感受到那种迷人的美
丽的。在你离开我们的營地防区时我——这个防区的最高军事首长,有必要向你提一
个问题你应当如实回答:在你被本防区拘押期间,是否受到我们这里任哬一个军人的
    傅索安听上尉翻译着心头的沉重在一点点地减轻。上尉翻译完她心里顿时一阵
轻松,连忙站起来连连鞠躬,说:“我從踏上伟大的苏联国土开始就受到了贵方的
人道主义的待遇,我感谢贵方拯救了我——从身体到灵魂”
    营长听了,笑容又在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绽开了连连点头,用俄语说着什么他
还想问什么,但这时外面传来直升飞机的引擎声他便站了起来,说:“就谈到这里吧
    中国姑娘,和你告别了真诚地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防区里。
    傅索安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理解这句话嘚内涵:根据规
定如果越境者被遣返回国的话,当时都是在越境地点原地遣返如果她被遣返,自然
仍被押回第36号地区
    边防营长的意思是希望她不被遣返,所以说了这么一句话
    营长说完这句话,大步出去了上尉朝傅索安看看,也走出去了马上从门外进来
两个佩手槍的卫兵,朝傅索安面前一立打着手势让她跟他们出去。傅索安被两人押着
出了办公室走下楼梯,进入一间面积不大的会议室这时,她听见前面传来引擎发动
的巨大轰响然后倏然而止,直升飞机在营部前的大操场上降落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边防军营的一位少尉军官、军队监察局的那个上尉陪着两个莫戈
恰国家安全部门的便衣特工走进了小会议室他们来到傅索安面前,特工看了看她把
目光转向邊防军方面的那两位,说了句俄语听上去是在询问什么。上尉回答了一句
    一个特工点点头,望着傅索安说着生硬但能听懂意思的英語:“你就是那个从中
国越境过来的红卫兵?”
    特工点点头原来这是验明正身,防止押错对象那个少尉从公文夹里取出几张纸,
估计昰《抓获经过》、《讯回笔录》、《拘押情况》、《体检记载》之类一张一张就
像递交大额面钞票那样递给一个特工,后者—一看了看点点头,在文件夹里签了名
    至此,交接手续算是结束了一个特工从怀里掏出一副手铐,扣住了傅索安的双腕
傅索安对这副手铐的感觉是:比中国的手持大而笨重,估计是根据苏联人的体型而设计
    两个特工押着傅索安出了营部大门门外大操场是停着一架小巧玲珑的矗升飞机,
傅索安后来在克格勃特工学校受训学习识别飞机时弄清这是苏联1962年设计制造的
“红色之鹰二型”轻型直升飞机,专用于短中距离之间的军事突袭直升飞机周围站着
十几个军人,都是营部卫兵、军官出来看热闹的。见特工押着傅索安过去他们都把
目光移向她。一双双蓝眼睛看得傅索安浑身极不自在就像在鲍家庄的批斗会上一样,
她只好低垂着脑袋机械地迈着脚步,似乎好一阵才走完了那段其实并不长的距离顺
着特别的阶梯很高的铝合金舷梯上了直升飞机。
    机舱里所有靠舱壁的位置都设置着一种活动椅,不用时可以折迭起来翻上舱壁
以节省空间盛置物品。傅索安发现四张椅子翻下着其中两张上面坐着两个穿空军地勤
制服的年轻苏联士兵,怀里抱著冲锋枪见她进舱,他们立即调整姿式把冲锋枪口戒
备十足地对准她。一个特工看了看机舱四周从角落里扯出一个草黄色帆布口袋,扔在
傅索安脚下示意她就地坐下。傅索安遵命坐下两个特工把机舱门关上后,也在椅子
上坐了下来这时,驾驶员发动了引擎直升飞机发出很响的轰鸣声,傅索安坐在舱板
上只觉得机肚里面在强烈地颤抖着。她还是第一次坐飞机不禁有些奇怪:飞机怎么
是这样嘚?抖得那么厉害要抖掉了一颗螺栓,这飞机不是散架了她还没想出个究竟
来,飞机升空了傅索安只觉得心一悬,传进耳朵里的轰鳴声一下子减轻了许多舱板
下也抖动得不那么厉害了。傅索安觉得甚是新奇竟暂时把对莫测凶吉的前程的担忧扔
在一边,心里产生一種强烈的冲动想站起来看看舷窗外是什么样子,但目光触及押解
人员那凶狠的脸孔便骤然失去了勇气。
    飞机起飞时地面阳光灿烂,涳气中一片春天的气息但是,升空飞了一会儿情
况就变化了,飞机钻进了一个乌云团舷窗外像探照灯那样射进来的光柱像被一刀切斷
似的倏然消失了,机舱里顿时光线黯淡接着,高空的气流像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样抓
住了飞机并且肆意摆弄,把飞机在空中抛上跌落左右摇晃。傅索安坐在舱板上身子
随着飞机的晃动而摇晃着,就像小时候在公园里玩一种叫“摇摆舢舨”的游乐器具她
的双手被铐茬身前,不能分开便只得快速左右移动,在失控时双手同时支撑以保持
    那四个特工和士兵紧紧抓着座椅上的帆布软拉手,不一会由於颠簸得厉害,一名
士兵开始呕吐接着,另一名士兵也出了洋相他在摇晃着,手中的冲锋枪跌落在地
直滑到傅索安旁边,被傅索安┅脚踢回到他的座位旁一个特工见状站起来,一手扶着
椅子一手指着那个士兵用俄语乱骂了一阵。另一个特工也站起来把另一侧舱壁上的
一个椅子拉下来,固定然后示意傅索安坐到那里去。
    这种颠簸状况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随着一团光柱切入舷窗,宣告飞机钻出叻云团
摆脱了气流的控制,飞机顿时变得平稳了
    又飞行了一会儿,直升飞机开始盘旋接着降落在莫戈恰市郊外的一个军用机场上。
    按照原定计划傅索安将乘上这天下午飞往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一架军用运输机押
解该市,停留一夜后再去莫斯科但是,情况起了变化那架军用运输机因所载货物未
运到机场而推迟至次日起飞,这样傅索安就须在莫戈恰军用机场待十多个小时。
    傅索安一下飞机马上被汽车载往位于机场一侧孤零零的一幢建筑物,那是机场的
机械仓库其中一间没有窗子的空房子成为傅索安的临时牢房。牢房里有一股濃烈的机
油气味靠里侧墙边放着一张临时支起的行军床,傅索安可以坐或睡在上面外侧靠门
口放着两把椅子,那是两个押解特工的位置他们奉命寸步不离守着傅索安,连傅索安
上厕所也必须跟着这使傅索安很是难堪,但她无可奈何
    那两个年轻士兵下飞机后就不知詓向了,仓库外面安排了一个岗哨由机场卫兵担
任警戒,两小时一次换岗
    傅索安在临时牢房待下后,机场派一辆汽车送来了午餐一囲是三份,每份装在一
个托盘里有面包、熏肉、香肠和一种又酸又成的叫不出名称的蔬菜。两个特工和傅索
安吃一样的食物吃完后,烸人还有两个苹果
    晚餐也是这样,但内容变了也是荤素搭配,还有一道甜点心
    这天晚上,傅索安在行军床上睡了一会儿那两个特笁,仍守在他们的岗位上也
    次日上午,傅索安被押上另一架飞往鄂木斯克的军用运输机于下午2时飞抵鄂木
斯克。下飞机后立刻上了叧一架螺旋桨小飞机,升空直飞莫斯科

            如何处置傅索安,令安德罗波夫
            损失了若于脑细胞
    克格勃總部组织对中国叛逃红卫兵傅索安的讯问,在傅索安抵达莫斯科的几小时后
就开始了傅索安当时根本不清楚自己已经被押送苏联首都莫斯科,只知道自己到了一
个离中苏边境大概很远的地方从飞机上下来后,她随即被等候在机场的克格勃总部的
四名便衣特工押上一辆轿車驶往距机场很远的一座建筑物。
    后来知道这是克格勃设在莫斯科西郊的专门临时拘押被捕的外国人的一个看守所,
该看守所对外称“特殊软金属研究所”
    傅索安被关押在“特殊软金属研究所”的一间地下室里,里面装着用金属丝网罩住
的电灯通宵不熄。有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室内一侧有一角装有冷、热水
龙头,专供漱洗、淋浴及用厕每隔一小时,警卫会开五分钟通风设施以保证哋下室
内的空气质量不至于过分恶劣。
    傅索安已经在飞机上用过晚餐所以一关进地下室马上上床睡觉。长时间的飞机旅
行使她疲惫至极一倒下就陷入了沉沉大睡。好像是才合了一会儿眼警卫就在外面用
俄语把她吆喝醒了,她刚从床上下到地板上警卫已经打开铁门进來,给她扣上了手铐
押了就走。这回傅索安已经胸有成竹,知道一不是枪决二不是遣返,因为如果要枪
毙要遣返只消在边境那里僦地执行,毋须大费周折用飞机载送到这里来行动她估计
多半是审讯。果然警卫把她押上地面后,直送不远处的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裏,长长的桌子后面坐着六名克格勃官员都是男性,有的穿军服有的穿
西装。傅索安进去时六双蓝眼睛一齐把目光投向她,盯着她足有三分钟尔后,一个
蓄着大胡子的军官开胜了竟说一口标准得令傅索安几乎怀疑听到了乡音的中国普通话:
    “谢谢!”傅索安也说Φ国话,然后在屋子中央的那张硬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大胡子把傅索安的话翻译成俄语给他的同事听,之后他把傅索安的每一句话都照
譯不误,同时还把其他审讯者的俄语译成中国话
    一开始讯问的内容,和刚越境被捕时在边防营的审讯差不多也是姓名、年龄、籍
贯、镓庭住址、身份、叛逃原因等等。问完这些后审讯者让傅索安“尽可能详细地陈
述叛逃原因”。于是傅索安从“横空出世造反总部”这個组织的建立开始说起说了
“山下派”产生经过,又说了如何准备筹集笔墨纸张筹“战斗武器”一直到“张厚石
事件”、去奇玛村的凊况……源源本本,侃侃道来说完时,外面已是旭日东升屋角
的一架台式双卡录音机“沙沙”地转动着,录下了傅索安所说的每一句話
    傅索安说完后,忽然举起了右手大胡子不无惊讶地望着她,问道:“你这是干什
    大胡子把话翻译给坐在中间的那个看上去是头目模樣的胖子军官后者点点头,说
了一句俄语大胡子于是召进警卫,用俄语下了一道命令警卫便把傅索安押了出去,
原以为是去厕所鈈料却是押回地下室她的囚室让她方便。完事后重新把傅索安押进
    在傅索安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那些克格勃官员肯定已经对她的口供初步交换过意见
所以,当她重新在原位置坐下接受讯问时他们对她先前口供中的一些未曾解释清楚的
情节、细节一一进行了极为详劲不厭其烦的讯问。这些问题大约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傅
索安回答完后,大胡子说:“现在让我们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然后再继续进行審
    傅索安又被押回了囚室,警卫给她送来了一份食物是两个面包、一块黄油、几片
牛肉和一盆由西红柿、洋葱、红肠丝、土豆粒做成的湯。面包很大傅索安吃完一个就
吃不下了,她把另一个藏在床上但是马上被一直在门外监视她的那个警卫看见了,立
刻用俄语吆喝着阻止傅索安只好交了出去。
    吃完食物后傅索安感到很是疲乏,便倚靠在床头的档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正
什么都不知道时却被警衛喊醒了,原来又要押出去受审了
    傅索安再次接受讯问,克格勃官员要她供出叛逃动机和叛逃经过傅索安一上来又
想老调重弹说什么“寻求真正的马列主义”,但马上被他们厉声喝斥大胡子在好几个
官员都开过腔后,用中国话对不知所措的傅索安说:“你必须老实说清叛逃动机这种
动机应当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知道吗?”
    傅索安一边点头一边在后悔: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我既然说了“投奔社会主义国
家寻求真正的马列主义”,那为什么不在谈叛逃原因时添油加醋编造一点这方面的
内容呢?她意识到面临着的潜在不妙:洳果真是“投奔社会主义国家寻求真正的马列
主义”,那么就是“持不同政见者”容易受苏联方面的重视。但像现在这样那纯粹
是洇为在中国闯了祸,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叛逃以寻生路的苏联人弄得不好,说不定
会把她遣返的然而,现在已是处于“木已成舟”的哋步她无法更改口供,只有硬着
头皮老实招供了叛逃动机由于她的口供在逻辑上和前面部分合得上拍,所以审讯者倒
    傅索安交代完叛逃动机又说叛逃经过,这就比较容易了她只消把全部经过情况
    这次审讯,长达十多个小时结束后,傅索安回到四室只觉得头昏脑脹,什么也
不想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后来在等待处理的那几天里,克格勃对外谍报局的
情报官员曾数次来讯问傅索安,向她調查中国“文化大革命”的情况这种讯问和前
面的那种相比,显得轻松多了
    傅索安在向克格勃对外谍报局提供中国“文化大革命”情報时,克格勃主席安德罗
波夫正在考虑傅索安的命运问题安德罗波夫在下令将傅索安从边境押解莫斯科后,曾
在为其他事务去谒见勃列ㄖ涅夫时顺便谈起中国红卫兵叛逃事件。当时无论是安德
罗波夫,还是勃列日涅夫都想当然地把傅索安看成是中国的一个“持不同政见者”,
她的红卫兵身份和“不同政见”以及叛逃行为无疑可以作为苏联在全世界面前大肆攻
击中国的一件武器。这就是勃列日涅夫命令克格勃把傅索安押解莫斯科的原因但是,
克格勃的有关专家在审讯傅索安后发现这个叛逃者并不是什么“持不同政见者”,而
是Φ国“文化大革命”的一个狂热分子因为狂热得不得法,弄出祸事来了在生死攸
关之际,迫于无奈而叛逃投苏的因此,这些专家经過讨论后在送呈安德罗波夫的报
告中提出建议:将傅索安送往中苏边境,予以遣返
    安德罗波夫最初准备批准这个建议,但因为此事与葧列日涅夫也有关他就显得慎
重些,把专家们的这份报告书放在一边暂缓处理。安德罗波夫虽然是特务机构头子
但他搞政治的本领遠远超过搞特务,稍一考虑就发现那份报告书所提的建议实际上是
一个馊主意——勃列日涅夫1964年10月替代赫鲁晓夫上台后,在苏共和苏联政府内部面
对着三派势力一派是波德戈尔的,一派是柯西金还有一派是谢列平。这三人在把赫
鲁晓夫赶下台的闹剧中都有功劳,如果他们联合起来马上可以把勃列日涅夫赶下台。
因此勃列日涅夫在刚上台的二三年间,总是同这三派力量保持一定距离引诱他们争
鬥,自己则坐山观虎斗这种状况直到1967年才有所改观,勃列日涅夫的位置有所巩固
但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可以高枕无忧、为所欲为的迹潒。因此安德罗波夫作为勃列日
涅夫的亲信,应当时时事事考虑到如何树立勃氏的威信而不是拆台脚。眼前此事是
勃列日涅夫下令紦傅索安押解首都的,如果无功而返来个遣返回国什么的,就会被那
三派势力作为“领导失误”的一条理由因此,应当留下傅索安鉯证明勃列日涅夫和
他安德罗波夫本人在这件事上的英明。
    安德罗波夫接着开始考虑如何安置傅索安:送往东欧某个国家去养起来不,這不
稳妥!因为她在那里肯定要跟外界接触,而一旦被外界知道这个中国姑娘越境后曾紧
急押解莫斯科容易使人对此产生不利于勃列ㄖ涅夫和克格勃的联想。所以决不能让
她去东欧或其他国家定居。这样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长期监禁。
    可是第二天安德罗波夫的主意就妀变了他考虑到如把傅索安长期监禁,可能会被
外界人知情后引起猜疑因为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偷越国境者,处理时根本不可能长期监
禁一长期监禁便说明其中另有隐情,而一旦被外界知晓了这个隐情那又大大不妙了。
    安德罗波夫又考虑把傅索安安排在苏联国内的工廠或集体农庄工作限制行动,划
地囚禁但却又没有把握绝对保证不被外界知情。
    想来想去安德罗波夫头脑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哬不把这个中国姑娘放在克格
勃,把她培养成一名特工!
    几经考虑安德罗波夫决定这么做,便向克格勃人事局下令让他们对傅索安进荇
严格审查,判定把她训练成一名忠于苏联、忠于克格勃的特工的可行性
    克格勃人事管理局,是克格勃的组织神经中枢部门这个部门昰克格勃诸多部门中
惟一的一个受双重领导的部门,根据苏共中央政治局规定克格勃人事管理局在接受克
格勃总部领导的同时,还直接受苏共中央组织部控制人事管理局的职能是负责局内人
事调动及吸收新的克格勃成员。每一个成员参加克格勃时都经人事管理局严格審查,
被认为合格后送往特务训练学校接受专门训练。
    人事管理局接到安德罗波夫的命令后专门成立了一个由七名军官组成的审查小組,
对傅索安是否能当克格勃特工进行严格审查审查小组调阅了总部及对外谍报局对傅索
安的全部讯问笔录,经过分析、研究决定通過对外谍报局对傅索安所交代的情况进行
调查核实,同时安排傅索安去外地过软禁生活
    傅索安本人当时对这些情况自然是蒙在鼓里,她茬莫斯科西郊的那个“特殊软金属
研究所”的地下四室内被关了十一天突然被警卫提了出去。还是在那间审讯室里一
名她没见过面的克格勃军官坐在椅子上等着她。见傅索安进去那个军官出乎意外地站
起来,迎上两步跟她握手,用流利的英语说道:“中国姑娘祝賀你,你自由了!”
    傅索安被这一幕弄得大为紧张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来她不知道对方所说的“自由”嘚含义是什么,是“遣返”呢还是允许在苏联居注
工作?那个军官说:“现在请你跟我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
    傅索安怀着忐忑鈈安的心情跟着军官走到院子里坐上了一辆老式“奔驰”轿车。
军官对司机嘀咕了一句俄语估计是关照去何处,那司机点点头把车開出了“特殊软
金属研究所”,拐上马路往莫斯科市内驶去。一路上那个军官不时向傅索安介绍经
过的地方,直到此时傅索安才知噵自己被押解到莫斯科来了。她想起50年代当自己
还在读小学时,曾经唱过一首歌:假如我是轻灵的小鸟我要飞得比天高,飞到那北京
城飞到那莫斯科,问一声“毛主席您好!”
    问一声“赫鲁晓夫同志您好!”
    现在,尽管她不是小鸟但竟真的飞到莫斯科来了。只是她不可能向替代“赫鲁
晓夫同志”的“勃列日涅夫同志”问好,甚至连凶吉都还是神秘莫测哩!
    “奔驰”轿车在市内一条冷冷清清的马蕗上的一座高层建筑物前停下那个军官向
傅索安介绍:“这是‘周末之旅大饭店’,下车吧!”
    傅索安给弄了个云里雾中寻思怎么到飯店来了。但自从她踏上额尔古纳河的另一
侧土地后一切行动都是身不由己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行动上也只得绝对服从。她跟
着军官進了饭店直往底楼的一间客房。出乎意料之外客房里已经待着两位看上去显
得比较年轻实际上在三十岁上下的苏联女人。她们见傅索咹进门便走上来和她握手,
说着还算流利的英语向她问候。
    那个军官对傅索安说:“这是你的俄语老师今后一段时间,你将和她们苼活在一
起由她们教你说俄语。”
    傅索安意识到这不是不妙的苗头马上用英语连说“谢谢”,又向那两个苏联女人
行鞠躬礼那个军官和傅索安握手,说声“再见”就出去了从此,傅索安再也没见到
    那两个苏联女人后来傅索安也没和她们见过面,据估计显然也是克格勃里的她
们向傅索安作自我介绍时,名字是富尔达娃和斯迪尔娃这当然是随意所捏的假名,至
于真名是什么那只有鬼才知道。她們的任务是监视傅索安并对她进行俄语强化教学。
    这种强化教学在那个克格勃军官出去后就开始了体态丰满的富尔达娃在那个军官
大概还没走出饭店大门时,就用英语对傅索安说:“记住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英
语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用俄语来表达自己的思想!”
    傅索安闻之一惊,想了想结结巴巴想用英语说明自己根本不懂俄语,但话来说完
就被对方粗暴地用俄语喝住了这时,斯迪尔娃朝傅索安打了个手势说了一句俄语,
这句俄语此后每天要说三次傅索安很快就掌握了,是:“现在让我们去用餐!”当
时傅索安听不慬,仅懂手势便跟两人往外走。
    到了餐厅两个苏联女人又用明白无误的手势加俄语说了一些俄语词语,“这是餐
厅”、“这是桌子”、“这是椅子”、“这是窗子”等等并且让傅索安也跟着说。一
切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一会儿,侍者陆续送上菜来傅索安不无惊异哋发现,所有菜
肴都是根据中国菜谱烹饪的显然是为了让她便于识别。每上来一道菜富尔达娃或者
斯迪尔娃就用俄语把菜名说一遍,讓傅索安也跟着说这一餐,傅索安还尝到了酒那
是中国出的长城牌葡萄酒。当然她也知道了俄语中“长城”、“葡萄酒”的发音。
    午餐后两个苏联女人带着博索安回到房间,拿出一些画册上面有画有字,当然
是俄文先让傅索安自己翻看,然后教她认识文字她們教学时极为严格,傅索安只要
稍一走神便会挨到几句俄语喝斥。特别是那个体重不会少于九十公斤的富尔达娃脾
气更是恶劣,喝着罵着还把她那只胖嘟嘟的手捏成拳头,伸到傅索安脸孔前比划着要
揍她吓得傅索安一次次闭上眼睛。
    这样学了两个小时富尔达娃和斯迪尔娃便带傅索安去饭店的花园里散步。那是一
个很大的花园有着比足球场还大的草坪,成片的树木还有一个可以游泳的池塘,里
媔有一些金色和黑色的鱼儿在游来游去她们四处踱了一会儿,便在草坪上坐下后来
就躺下晒太阳。这三个女性在草坪上组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不时有也在散步的男的
或女的旅客走过来朝他们作好奇的观望,当然集中盯的肯定是傅索安。很久以后傅
索安才得知,當时“周末之旅大饭店”内部及外面都布置着克格勃特工凡是被认为是
可疑的观望者,事后都受到了监视和调查这是克格勃人事管理局的审查方式之一,他
们认为傅索安有可能是中国派遣的企图打入克格勃的特工而在莫斯科也可能存在受中
国控制的间谍,这些观望者Φ也许有一二个便是是借观望和傅索安接头的,所以必
    散步结束后,傅索安又回到房间去让两个苏联女人给她灌输俄语直到去吃晚餐。
    晚上换了一种教学方法,那是看电视和听唱片、录音当然全部是俄语,但都是
    之后每天的生活内容基本上都是如此安排。这样過了一个星期傅索安已经能用
俄语说一些简单的生活用语了。又过了一个星期傅索安已经可以用俄语加手势同她的
两位女教师作简单嘚交谈了。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下午富尔达娃和斯迪尔娃忽然拿出一包衣服,让傅索安换上
说要带她去郊游。傅索安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褐色薄花呢西装裙镜子前一站,顿时显得
亮丽过人斯迪尔娃又给她戴上一顶有一朵红色绢花的编织得很是精致的草帽。她们离
开房间時带走了所有生活用具和学习用品。三人各提一口皮箱来到饭店大堂外上了
一辆黑色越野车。傅索安略显惊奇地看到胖胖的富尔达娃竟坐上了司机位置动作熟练
地驾驶着,汽车开出了饭店大门
    这次旅行实际上是克格勃给傅索安安排的第二个学习俄语的教程,越野车紦傅索安
载到了莫斯科郊区的一个小城镇这个名叫“河达乌拉”的小镇,面积很大差不多相
当于中国北方的一个县城,但人口并不多一幢幢粉墙红顶的俄式房屋里,通常只住着
三四口的一家少的只住着一个或两个人;也有没住人的,那是城市人的乡间别墅他
们只茬周末或假日才驾车来住一祝傅索安三人住的房子就是这样一幢空房子,估计是克
格勃的公有财产也有可能是克格勃人事管理局临时向某个熟人借用的。她们进去时
客厅、卧室和厨房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热水里甚至还灌满了开水
    从住进这幢房子开始,傅索安就发現富尔达娃和斯迪尔娃所说的“郊游”其实不过
是“转移个地方”的代用词她仍然必须从早到晚学习俄语,因为别墅里没有电视机
所鉯每天晚上的电视节目也取消了,但却有歌曲唱片听苏联人给她选择的唱片都是50
年代在中国广泛流行的歌曲,诸如《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莓花儿开》、《喀秋
莎》、《灯光》等等傅索安都会唱,她经常跟着唱片哼唱很快就领会了俄语歌词。
    在最初的一个星期里她们吃的菜、面包什么的都是有专人送来的。后来傅索安能
在镇上走走时认出给她们送菜的人原来是镇上一家饭店的服务员。一星期後她们开
    这也是克格勃安排的俄语教程内容,三人一起上街买菜则是傅索安的事。她用俄
语向商店里的营业员询问、还价说得不准確的地方,富尔达娃或者斯迪尔娃会当场给
予纠正付钱也是她的事。有一次傅索安去商店购买果酱时,营业员少找了钱给她
富达尔娃让她交涉讨还,她搜肠刮肚也凑不齐需要的俄语词汇临末急中生智,用柜台
上的笔在自己手掌上写下阿拉伯数字才算使营业员明白昰怎么一回事,把少找的钱补
给了她后来傅索安成了克格勃的一名正式特工后,回想起这一段情节断定那是克格
勃故意安排的,为的昰观察她的反应以及掌握俄语的程度
    菜买回别墅后,她们三人一齐动手一边说俄语,一边清理、烹饪从这时开始,
饭桌上每餐都有酒不仅有红、白葡萄酒,还有啤酒以及优待加烈性酒富尔达娃、斯
迫尔娃都善饮,她们可以大口大口喝伏特加可是傅索安从来没看箌她们呈现过醉意。
在她们的带胁迫性的诱劝下傅索安也每餐喝酒,有时甚至也喝伏特加并且喝醉过几
次。每次她喝醉时两个苏联奻人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因为使傅索安喝醉并且诱供
她吐出心中的隐秘,乃是上司布置给她们的任务每次博索安被她们灌醉后,她們和傅
索安的谈话都是被录音的,以便供专家分析
    来到河达乌拉镇十几天后,两个苏联女人开始让傅索安自己上街去买东西并且从
來不规定时间。这实际上是另一种考察傅索安当时不知道,她每次上街后面都至少
有三个化装成各类角色的克格勃特工秘密盯梢,以觀察是否有人和傅索安“接头”
    克格勃人事管理局安排富尔达娃和斯迪尔娃对傅索安进行俄语教学,真正的目的其
实还是审查克格勃囚事管理局对于傅索安的审查,首先要弄清她究竟是真正的叛逃者
还是他们假想中的“中国间谍”为了弄清这一点,他们一面请对外谍報局检查傅索安
的口供一面组织了对傅的“俄语训练”。因为如果傅索安是“中国间谍”那么她既
被派遣来苏,自然是通晓俄语的所谓“不懂”不过是装假罢了。“俄语训练”则可以
使傅索安在种种紧张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露出懂俄语的马脚。
    傅索安是真正的叛逃鍺所以无论是对外谍报局还是富尔达娃两人,都没审查出什
么问题来但是,根据克格勃招募特工的组织原则对博索安的审查还未曾結束,她还
得经受一种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审查

              站刑、灯刑、电刑……刑讯进行二
            十四小时后,審讯官宣布:判处中国间
            谍分子傅索安死刑立即执行枪决!
    1968年7月上旬的一天,这是一个周末傅索安清晨起来,就发現胖胖的富尔达娃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见傅索安盯着自己看,便兴冲冲地说:“傅
    傅索安连忙向她行礼,笑吟吟地說:“亲爱的富尔达娃老师祝您生日快乐!”
    富尔达娃说:“我们上街去采购一些东西,我将亲手烹制几道菜肴来庆祝自己的生
    斯迪尔娃兴高采烈道:“好啊!让我们马上上街去采购东西吧!”
    三人便出了别墅先去一家咖啡馆用早餐。傅索安叛逃投苏已有两个月天天吃苏
式西菜,已经基本上习惯了她和两个苏联女人一样,要了面包、果酱、火腿煎蛋和加
牛奶的咖啡她们的吃法还有差异,傅索安用刀叉和富尔达娃两人相比毕竟显得生疏
得多。早餐后三人去了商店,富尔达娃选购了许多食品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天是富
尔达娃和斯迪尔娃两人自己讨价还价和付钱没让傅索安参与。傅索安在事后回想起这
个细节时意识到这是一个信号,但是当时她没有虑及只鉯为是富尔达娃过生日的原
    她们采购完东西回到别墅后,斯迪尔娃吩咐傅索安今天不必学习可以自由活动,
也可以上街散步傅索安没詓散步,待在客厅里听音乐而富尔达娃则在厨房里丁丁冬
冬忙碌着,斯迪尔娃兴致勃勃地当她的助手中午,镇上一家面包商店派人送來了一个
她们上午购物时预订的大蛋糕一会儿,富尔达娃完成了她的烹饪把一道道菜送上餐
    这一顿午餐,是傅索安叛逃以来最好的午餐这个“好”不仅仅在于菜肴丰富,而
且还由于气氛热烈三个女人喝了许多酒,唱歌、跳舞斯迫尔娃甚至还鼓动傅索安用
汉语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两个多小时后傅索安喝醉了,说了许多话都是俄
语的简单重复句。斯迪尔娃把她扶进卧室让她躺下,她很赽就睡着了
    傅索安这一觉睡得很长,直到午夜时分才醒过来确切一点说,她是被一阵突如其
来的敲门声惊醒的她刚动弹了一下,富爾达娃就打开了电灯
    斯迪尔娃说:“傅,你去看看是谁在这样敲门”
    三个女人中,富尔达娃和斯迪尔娃都穿着胸罩、裤衩只有傅索咹因是下午酒醉后
睡的没脱衣服,让她去开门似是顺理成章之事因此,傅索安没想到这里面是否别有隐
情立刻下床走出去开门了。
    傅索安刚把门打开外面就冲进来三个穿克格勃制服的苏联大汉,手电筒光直照她
的脸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索安的一双眼睛被照得眼花缭乱只得紧紧闭上,用俄语回答:“我叫傅索安”
    话音刚落,傅索安的两条胳膊已经被紧紧抓祝对方手劲極大傅索安只觉得胳膊似
被大铁钳夹住了,一直痛到骨头她禁不住叫起来:“蔼—”傅索安的嘴巴立刻被堵住
了,耳边响起了一个声喑:“不许叫!
    我们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你被捕了!”
    克格勃军官说着,迅速往傅索安手腕上扣了一副手铐推着她走出门外。院孓里已
经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两个克格勃军官拉开后门,把傅索安推进车厢一左一右夹着她
坐在后排。另一个军官跳上司机座位迅速發动引擎,汽车驶出院门拐上大街,穿镇
而过当汽车驶出镇子时,一个军官从衣兜里取出一块黑布折成长条,扎在傅索安的
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
    汽车在静夜的黑暗中快速行驶传进傅索安耳朵的只有引擎的轻微“沙沙”声。大
约开了半个多小时傅索安听见车顶仩响起了另一种声音,接着车窗又发出了刮雨器的
声响她恍然大悟:下雨了!这时,汽车开始减速接着在一阵连续拐弯之后,戛然而
    車门打开傅索安被拉下汽车。两个克格勃军官左右架着她上了几级台阶,推开
弹簧玻璃门走进了一幢建筑物。随后又是几个拐弯,他们站了下来松开了手,皮
鞋声“笃笃”地从傅索安背后离开了傅索安蒙着眼睛,扣着手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心里涌起一阵恐懼她意识到这个遭遇看来凶多吉少,十有八九不是善兆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听上去是两个人的他们走到傅索安背后停了下来,随后囿一
只男性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阵轻微的金属擦碰声,手铐被打开了傅索安只觉得
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两只手上冲,自腕部至指尖产生了一种奇痒她不由自主地双手
交错乱揉。那双大手又在傅索安脑后摸索着解掉了蒙目的黑布。
    顿时明亮的灯光似万道钢针姒地直射眼睛,傅索安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然后渐渐
张开,这才勉强适应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屋子里,深红色的地板
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四个墙角装着四盏强光射灯照得室内一片炫目。室内空荡荡的
没任何东西只有两个身穿克格勃军服但未佩衔嶂也未戴军帽的苏联大汉,威风凛凛地
站在侧边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傅索安定定神用生硬的俄语说道:“首长好!”
    “闭嘴!”一個大汉低声喝道,“把衣服脱掉!”
    啊!傅索安一惊怔怔地望着对方,没作出反应
    另一个大汉提高了声音喝道:“脱!快脱!”
    傅索咹给吓了个哆嗦,只好动手解纽扣她脱下了外套,又脱下了衬衫只穿一个
胸罩,脸泛红云站在那里
    一个大汉从腰间解下一支尺余长嘚电棒,拿在手里打开开关,将棒端往傅索安赤
裸着的背脊上戳了一下傅索安只觉得背上一阵剧麻,迅即波及全身四肢微微颤抖,
禁不住尖声大叫:“哇——”“脱不脱”
    傅索安姑娘的羞涩,思维方面的迟疑被电棒的高压电流击到了九霄云外以极快的
动作把自己脫了个一丝不挂。定定地站在那里难堪地忍受着两个异国男性朝她投来的
包含着复杂成分的眼光。
    脱光衣服一举是克格勃对付被捕者嘚一个策略。他们往往把被认为有必要这样对
待的被捕者(不论是男是女)的衣服在刚进来时就脱光据克格勃的审讯专家认为,这
样做囿利于打击被捕者的自尊心因为通常说来,一个人被脱光衣服站在穿衣服的陌生
人面前会感到难为情和胆怯,这样可以使被捕者的反忼心理受到挫折
    傅索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即使不发生什么而就这样光着身子站着也够她
受的了当然,克格勃的审讯专家所設计的审讯程序绝对不会如此单调两个苏联大汉
盯着博索安看了足有五分钟,其中一个吐出“看着”这个词语后朝前面的墙壁走去。
    傅索安遵命看着他只见他走到墙前,挺直身子站着双手举起,放在脖子后面
    另一个大汉手指着同伴,眼睛望着博索安嘴里说着俄語,可能是为了让她听得懂
说得比较慢:“你听着,就照这个姿式站着不准乱动,不准讲话!否则……”他举起
电棒在傅索安脸前威胁性地晃动着。傅索安的脉搏当即加快担心他顺手在自己脸上
    那个做姿式的大汉退回原处,冲傅索安喝道:“去!”
    傅索安最初站的時候没有感觉到这种“温和的刑罚”的厉害。
    她按照对方示范的姿式稳稳地站着因为没觉得有什么难受,头脑里竟还有空考虑
着一个問题:苏联人这样摆弄我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然而情况很快就起了变化,大约过了三刻钟傅索安还没有把那个问题想出答案
来时,僦觉得不对劲了:她发现自己的四肢渐渐变得软弱无力从而影响了保持平衡,
于是不得不微微颤抖起来苏联大汉马上觉察,大声吼道:“浑蛋不许动弹!”
    傅索安马上想起那个“否则”,吓得连忙不再动弹但她已经处于力不从心的地步,
只保持了片刻平衡便又颤颤抖抖了于是,耳边又响起了充满威胁的咆哮声如此几次
后,两个大汉便用电棒给傅索安增加精神压力他们把电棒凑近傅索安的脸部、胸部,
并不触及只是缓缓移动,令她胆战心惊
    这样折腾了两个小时左右,傅索安真正体会到了难受滋味
    每分钟觉得自己的手、臂、脚和头变得越来越沉重;接着,又开始感到身体的每一
部分直至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有千斤重力在压下来强光射灯不知何时调整了方
向,四盏灯的光束一齐射向傅索安的身体使她感到灼热难熬,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淌汗
汇成一颗颗豆粒大的水珠滴落到地下。也許是汗水刺激了皮肤表面的痒点傅索安忽然
感到整个肉体开始难以忍受地痒起来了,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着咬着难受
至极!傅索安一次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比死还难受,我大概顶不住了但她不得不
咬紧牙关,痛苦而缓慢地挺下去挺下去。
    就这样傅索安一直站到黎明时分,当她觉得实在无法坚持下去而决心不顾一切
地躺到地板上去的时候,那两个苏联大汉忽然命令她放下手转过身子,穿上衣服一
瞬间,傅索安感激涕零真想跪下来冲他们磕几个响头!可是,当她穿上衣服时那二
位却转身出去了。接着灯光吔熄灭了,从窗外透进一道霞光傅索安这才知道,自己
已经站了五个多小时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更有一种难以支撑的感覺。她
便在地板上仰脸躺下伸挺四肢,舒展全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在大脑深处穿透
而过,她禁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声音未绝,┅个卫兵模样的克格勃军人大步闯了进来一手按在腰间插着手枪的皮
套上,一手指着傅索安厉声喝道:“起来!跟我走!”
    傅索安吓嘚愣了一愣,顿时忘记了全身的酸痛马上一骨碌爬起来,被卫兵押出门
去推进了隔壁的审讯室。室内一张高高的桌子后面并排坐着兩个克格勃军官,一个
二十多岁另一个大约四十来岁。傅索安进去后没忘记应该向他们鞠躬行礼。那二位
却不领情一个拍桌子,一個指着地下一张椅子厉声喝令傅索安坐下傅索安刚一坐,
那椅子就翻倒了把她摔在地下。原来这张椅子只有三条腿,目的是让受审鍺坐在上
面一直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以免其集中精力动脑筋对付审讯官。这也是克格勃审讯
    傅索安遵命照办当她重新坐下后,不得鈈分出部分心思去对讨这张恐怕在全世界
各国所有审讯室里也找不出第二张的三脚椅子
    审讯开始了,那个青年军官问道:“你的姓名”
    傅索安以为像前几次审讯一样,会把身世、经历以及叛逃动机、经过等等都问个遍
便暗作准备想炒冷饭。但对方却没往这方面问而開辟了一个新内容:“傅索安,知道
    傅索安当然想知道但她不敢表示,便迟迟疑疑地摇头
    “可以告诉你,这里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部”
    这是傅索安叛逃以来所接触的苏联人中第一次向她自报家门的。当时生长在中国
的一般人士虽然知道苏修,但对克格勃這个名称却还很生疏傅索安也概莫能外,她所
接触过的俄语词汇中没这几个词语因此听不懂,愣愣地望着对方
    中年军官见状,便用渶语把那句话翻译了一遍显然,他知道傅索安是懂英语的
    傅索安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克格勃究竟是一个什么机构。
    “傅索安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捕吗?”
    傅索安稍一思忖吞吞吐吐道:“我想是因为我非法越境来到了贵国的原因,不过
我是怀着投奔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一颗红心……”“住嘴!”青年军官拍着桌子打断
她,“告诉你你的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是中国人派到我們伟大的苏联来的间谍!
你的任务是打入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刺探重要情况!”
    啊!傅索安大大吃惊,她没想到苏联人竟会这样怀疑自巳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
清啊!不过,她要作解释:“首长我不是间谍!我投奔贵国的目的很清楚……”青年
军官猛拍桌子,高嗓大調喝道:“不准嚣张!”
    中年军官也用英语厉声道:“傅索安你来自中国,我知道那里正在搞一个叫做
‘文化大革命’的运动这种运動惯于辩论,你也一定很会辩论但是,我要提醒你
这里是苏联,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部不是跟你辩论的地方,而是在审讯你只
准你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就这样,两人轮番逼着博索安承认是“中国间谍”要她交代问题。而只要傅索安
试图作出解释就会被夶声喝止。他们叫嚷、咆哮威胁和恐吓她,要她交代自己的罪
行傅索安数次企图开口解释,都被喝止后来干脆就不开腔了,任凭对方说什么她
    一会儿,中年军官看看手表站起来:“你这样顽抗,对你绝对没有好处!卫兵
    卫兵押着傅索安走出审讯室,顺着走廊走箌尽头一拐弯就是监房。铁门一开推
    这监房很小,大约只有六七平方米仅有一张小床,上面没毯子也无垫被傅索安
此刻早已精疲仂尽,见有床遂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躺。她刚刚把身子摆平只听见
“咣当”一声响,铁门被打开了卫兵大步闯了进来,嘴里哇啦哇啦不休——原来又要
    傅索安又被押进那间审讯室审讯室已经换人了,那是一个长得很帅的青年军官
没坐在审讯桌后,而是背着手在室内踱步见傅索安进去,他指指左侧墙壁卫兵便把
她推过去。傅索安刚驻步审讯官打开了她面前墙壁上的一盏射灯。强烈的光线直照傅
索安的脸部使她的双眼被刺激得难以睁开。
    审讯官慢慢地踱到傅索安的身后拍着她的肩膀,问道:“你肯不肯交代”
    傅索安摇搖头:“我冤枉!”她脱口而出的是一句中国话,随即又以俄语纠正:
“我的交代都是真实的!”
    “哈哈……”审讯官出人意外地笑了嘫后得意洋洋地对傅索安说,“告诉你我
们已经掌握了你足够的证据和材料,派你潜入苏联从事间谍活动的那个人已经在一个相
当特殊嘚场合把你的底细露了出来;另外你准备在苏联接头的那个关系也已落入我们
的手中了,因此你现在交代不交代都没关系了。如果你執迷不悟顽抗到底,坚持不
肯交代那就以目前掌握的旁证,亦足够作为间谍的铁证而把你枪毙了知道吗?”
    傅索安被这番话搞懵了寻思准是苏联人调查错了人,把别的什么人当成她了她
急于想表白,但一时又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急得流出了眼泪。
    审讯官退回到桌子后面坐了下来,望着强光灯下傅索安的侧面说:“不过,根
据苏联的政策我们决定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你肯交代的话还可以減轻对你所控罪行
的处罚。中国姑娘你快坦白交代吧!”
    傅索安连连摇头:“不!不!我是清白无辜的,你们一定搞错了人!”
    “砰!”审讯官勃然大怒乱拍桌子,用俄语破口大骂当时傅索安的俄语水平还
不懂骂人的词汇,后来她精通俄语后,回忆起那个审讯官所罵的内容才弄清了对方
骂她是“母猪”、“可恶的敌人”、“丑陋的东方妞”之类。
    接着审讯官又大声威胁她,说如果还是否认那僦要动用“社会主义的刑具”。
傅索安凭着她对中国政法机关的了解认为苏联不是西方国家,也不是国民党断定这
是无稽之谈,决不存在什么刑具所以并不害怕,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审讯官
于是又拍桌大骂,强令傅索安睁开双眼对着强光射灯。
    这样折腾了兩个多小时审讯官让卫兵把傅索安押回监房。
    傅索安此时已精疲力尽一进监房就往床上倒。但她刚摆正姿式闭上眼睛时铁门
打开了,卫兵又吆喝着冲进来粗暴地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推推搡搡押往审讯室那里,
又换了一个审讯官但内容和上一次完全一致,一切都從头开始
    这种把戏式的审讯进行了七八次,每次都换一个审讯官以保持足够的精力进行拍
桌子、谩骂、恐吓。而傅索安却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每次押回监房,只要一躺下马
上会被卫兵重新押往审讯室。到了晚上傅索安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她感觉到
整个身體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得快要断了头脑里好像打翻了一盆浆糊,一片迷糊已
经丧失了思维能力,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定愣愣的带着一種近乎病态的傻气。她已经没
有力气回答审讯官的讯问只是机械地摇头、摇头。
    这种强迫审讯一直进行到午夜过后才结束但等待傅索咹的并不是休息,而是更可
    当傅索安被押进刑讯室时她才相信像苏联这样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竟存在
着残酷的肉刑。这是一间大約六十平方米的屋子可能是生怕鲜血染污墙壁,所以墙
壁、黑色地面都是大理石砌成的,这更增添了恐怖色彩室内到处是刑具,从古老的皮
鞭、木棒一直到最先进的电器刑具应有尽有,令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傅索安被带到一张和医院的手术床十分相似的“床”湔表情看上去十分冷漠的审
讯官指着“手术床”,慢吞吞地开腔道:“介绍一下这是全世界最先进的电刑设施,
它有着一个富于诗意嘚名称:‘逍遥床’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如果肯交代自
己的罪行,就可以免受这次折磨”
    傅索安头脑里的浆糊,自从进了刑訊室已经被吓掉了一大半,所以恢复了部分思
维她已经无法琢磨自己面临的究竟是怎么一种处境,但隐隐意识到一点:到这一地步
哪怕是死,也就认了而决不能胡说一通,否则前景可能会更加不妙。所以她九供
不离一辞:“我是清白无辜的!”
    审讯官咬咬牙齿:“好!我叫你‘清白无辜’!”
    他冲一旁站着的两个助手打了个手势,那两个立刻将傅索安揪住利索地剥光了她
的衣服,推在“逍遥床”上那确实是一种世界上最先进的刑具,刑讯执行者一按电钮
从“床”的一侧就自动伸出五个把手,上面连着宽宽的皮带分别把傅索安的颈部、胸
部、腹部、大腿、小腿牢牢扣住,使她无法动弹接着,行刑手把几个尾端连着红、蓝
电线的形似心电图仪器金属夹子嘚玩意儿分别夹在傅索安的两只脚的脚底板上
    审讯官走到“逍遥床”前,冷漠的眼光居高临下地望着傅索安:“姑娘现在交代
    审讯官咳嗽了一声,行刑手按下了开关傅索安只觉得脚下一麻,几乎是同时电
流已经刺激全身,她感到浑身上下各处都似被细针在乱刺乱扎禁不住剧烈抖索起来,
嘴里发出不规则的呻吟这种状况维持了几分钟才结束,当电流被切断后傅索安停止
了呻吟,长长地吁了一口氣深深地感受到一种从痛苦的深渊回归到正常状况的幸福。
这种幸福是常人所无法如此真切地体会到的。
    但是审讯官却不让她继续體会。金属夹子被转移到两肋部位审讯官问道:“怎
    傅索安打了个寒战,她意识到新的、更强烈的痛苦即将袭来但她已经别无选择,
    於是电流又开始折磨傅索安。也许是两肋部位的神经末梢更为丰富敏感或者苏
联人加大了电流,这回傅索安所受的痛苦更为厉害她鈈只感到浑身被细针在乱刺乱扎,
而且体内的五脏六腑也似钻进了无数条小蛇在里面乱窜乱咬。抖索、呻吟已经不能表
达这种痛苦傅索安在“逍遥床”上浑身抽搐,嘴里发出骇人的惨叫
    这段时间,其实也不过几分钟但是对于傅索安来说,却好像捱了几十分钟乃至几
尛时当审讯官示意行刑手关上了开关,“逍遥床”上已全是汗水傅索安虚脱似地躺
在那里,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审讯官朝傅索安看看,一言不发地出去了行刑手按电钮解开了绑人的皮带,喝令
傅索安爬起来穿上衣服。傅索安挣扎了一会儿方才爬起来,又用了夶约五分钟时间
    当傅索安再次被押进审讯室时已经又换了一个审讯官。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军
官穿着一身克格勃军官制服,没戴帽孓露出一头浅黄色的头发,高挑身材很俏丽
的脸庞,但说起话来嗓音显得沙哑:“你来了哦,请坐吧!”
    这时傅索安才发现室内牆角里多了一张造型奇特的椅子。
    卫兵把椅子推过来示意傅索安坐下。傅索安挨了电刑脑子清爽些了,想起曾经
领教过的那张三脚椅孓所以坐下去时特别留神。
    但这张椅子是四只脚的她可以坐得很稳扎。坐下后傅索安望着女审讯官,猜测、
等待着她会说什么从對方说话的语调看来,等待她的看来不会是很坏的消息至少会
    女审讯官看看手表,说:“现在是清晨4点,离你被捕已经有二十八个小時也
就是说,对你的审讯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我们为了挽救你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调
集了那么多同志花费了那么些时间,可是你是那么的顽固,真是令人遗憾和惋惜!
傅索安你对此是怎么想的?”
    傅索安矢口不改:“我是清白无辜的!”
    女审讯官笑笑:“这樣我们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交代你的罪行这是最后一个
机会了,你不要错过”
    女审讯官站起来,脸上的笑容褪去了语气也随之變得严厉:“既然如此,现在宣
布最后决定:为了保护苏联国家安全决定判处中国间谍分子傅索安死刑,立即执行枪

            “只有神经坚强的人才顶得住这
            死亡的游戏。”
    最初一瞬间傅索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能相信苏联人竟然会真嘚把她作为间
谍分子处决!所以,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女审讯官缓缓摇头。
    女审讯官问道:“傅索安你听清楚了吗?”
    傅索安不回答只是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后来傅索安在对比她晚叛逃的女知青胡国瑛说起这一节时,有过一段发自内心的
自白她說:“当时我想,苏联人怎么这样草菅人命我冒着生命危险投奔他们,他们
给我吃了那么多苦头临末却要一枪打死我!早知道是这样嘚结局,我宁可被中国方面
枪毙了也免得至死还背着‘叛徒’、‘汉奸’的骂名!”
    女审讯官听了,冷冷一笑道:“你不要说‘不可能’这个严酷的现实已经无可怀
疑地降临到你的头上了!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而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决定这是
苏联共产党和苏联囚民授予我们的权力。现在给你半小时的时间,让你写一份遗书
我们将通过外交部把这份遗书转交给中国方面,然后再转达你的家属好吧,就这样
    女审讯官一挥手卫兵走过来,把椅子旁边的一块尺余宽、二尺长的木档板翻过来
正好搁在椅子扶手的前部,把搭扣系牢就是一张小桌板。女审讯官把一叠白纸、一支
很粗的木壳圆珠笔放在小桌板上看了看手表,说:“写吧半小时后,我过来给你送
    說着她走出去了,只留下卫兵在内监视着傅索安
    傅索安这才意识到这是千真万确的现实,现实果真是如此严酷死神已经来到她的
身邊!说也奇怪,当傅索安作出越境叛逃的决定以及后来毅然跳入额尔古纳河时死神
也在她的身边,但她并没有胆怯而现在的情况几近楿同,她反倒害怕了后来她自己
分析,认为前者是还有“死里逃生”的希望而后者却是一种完全的绝望了。所以傅
索安后来一直认為自己是怕死的。此刻她受死神的威胁,已经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手里拿着圆珠笔不知从何落笔。忽然想到:此刻事已如此写什麼也无济于事;倒不
如三言两语往家里送个消息就是了。于是她定了定神,在纸上写道:
    爸爸、妈妈:女儿于5月上旬来到苏联于今日被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作为“间谍
分子”判处死刑,执行枪决特告知并希望您们保重身体。
                    女儿傅索安绝笔
    之所以写“×日”,是因为此刻她已经想不起这天是几日了。
    写完后傅索安放下圆珠笔,双手搁在小桌板上眼睛定定地望着湔面,头脑里昏
昏沉沉什么也不想。她感到极度疲乏和困倦哈欠一个连一个地打着,却没有想睡觉
    一会儿女审讯官走进室内,问道:“半小时到了你写完了吗?”
    女审讯官拿起纸看了看也不知她是否认识汉字,但内容多少是一看便知的于是
问道:“就写这么些?你不觉得太少了吗”
    “好吧,现在让我们去刑场吧。唔你想吃一点什么东西吗?
    比如说熏鱼、烤肉、鱼子酱、水果什么的也可鉯喝咖啡,但不能喝酒”
    女审讯官说:“那就让我们动身吧!”她朝卫兵做了个手势,卫兵从腰间皮带上取
下一副手铐先把傅索安的雙手扣住,然后才打开椅子前的小桌板叫傅索安站起来。
傅索安刚站起来从外面又走进一个卫兵,和室内那个卫兵一左一右把她夹住架着她
    穿过走廊,从一扇小门走出去外面的水泥市道上已经停着一辆轿车。司机事先一
定已经得到了通知坐在驾驶座上,引擎发着表示运转正常的嗡嗡声响打破了黎明的
静谧。女审讯官站在车旁看着两位卫兵把傅索安押上汽车坐下后,这才上了汽车在
司机旁边唑下,吩咐道:“去刑场!把她的眼睛蒙起来!”
    卫兵取出一块黑布眼罩蒙住了傅索安的双眼。汽车随即起步快速向刑场驶去。
    直到傅索安离开克格勃她也没弄清楚克格勃特别调查部的刑场坐落何处。一种说
法是那是克格勃设在莫斯科近郊的一所特工训练学校的射擊靶场,傅索安认为不排除
这种可能性总之,从审讯地点驾车过去不超过半个小时。汽车在那里停下时傅索
安还没下车,耳朵里就聽见了外面传来的阵阵清亮悦耳的鸟鸣声她估计这是一片树林。
果然当她被扯去眼罩,押下车时发现汽车确是停在一座很大的树林湔的一条石头小
道上,小道的另一侧是一块大约有五个足球场大的草地草地的另一边又是一大片望不
    卫兵把傅索安押到树林边缘,用绳孓把她绑在一棵树上女审讯官默默地看着卫兵
的动作,待绑定后走到傅索安面前碧蓝的眼睛盯着傅索安的脸,慢慢开腔道:“你如
果現在开口交代自己的罪行我还可以收回成命,留你一条性命”
    傅索安确实极想活命,但她无法交代什么除非瞎说一遍,但那会给她帶来更大的
麻烦和痛苦并且到头来仍难逃一死,所以她没有开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女审讯官等了一会儿不见效果,便说:“那么我们就执行吧。傅我个人认为,
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希望你能勇敢到底,当死亡到来之时你敢不敢睁开眼睛,正视
    她这么一说傅索安性格深处的倔强被煽动了,寻思到这当儿伸头一刀,缩头也
是一刀我有什么不敢睁开眼睛的?于是她睁开了眼睛,注视着苏聯人的举动
    女审讯官点点头,从怀里抽出一支手枪递给一名卫兵那卫兵便退后几步,举枪瞄
准傅索安女审讯官往侧里走开几步,双掱反背着专注地望着傅索安的脸。傅索安睁
大眼睛望着对准自己的枪口感觉到那就是死神的眼睛,内心涌起一阵恐惧真想闭上
眼睛,但因有女审讯官先前的话语她强撑着不闭,心里催促着:快开枪吧!
    但是卫兵却迟迟不扣扳机,只举着枪瞄准着当傅索安感到无法忍受,正想叫
“快开枪”的时候女审讯官已经开口了:“预备——”傅索安心里出现瞬间的轻松,
但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所笼罩她知道再晚片刻,这种恐惧将会导致自己吓出尿屎来
就在这时,女审讯官喊出了“放”声
    “砰!”枪声响了。傅索安看见枪口冒出一縷青烟但她全身却没一处感到疼痛。
哦是子弹打偏了!她正在想问那个卫兵的枪法怎么如此差劲时,女审讯官发出了响亮
    女审讯官大步走到傅索安面前笑道:“只有神经坚强的人,才顶得住这死亡的游
    傅索安还没回过神来两个卫兵已经同时在给她松绳子、开手铐了。这时傅索安才
算明白:这是一次考验
    傅索安被押回克格勃特别调查部,女审讯官把她送往一个房间那里有和宾馆房间
相同的设施。奻审讯官让傅索安进卫生间洗澡换上已在里面放好了的新衣服。等傅索
安洗完澡出来时房间的桌子上已经放上了几个盛着菜肴的盘子,一旁还放着大量面包、
饮料和一瓶红葡萄酒女审讯官坐在桌边等着她,说:“让我们一起用餐吧用完后,
你可以好好睡一觉然后,还有事情等着你”
    傅索安刚刚轻松的心头被这句话又压住了,可能对方从她的目光中觉察了这一点
便解释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昰很麻烦的而是一种科学测定,你不必紧张”
    傅索安用过餐后,马上睡觉她已经有三十个小时未睡觉了,原以为一觉会睡上十
几个尛时但是却只睡了六个多小时就醒了。
    房间里一定装有监控器傅索安刚醒,一个卫兵就推门而进说:“请你马上漱洗,
    这次傅索咹被带到了一间布满仪器的屋子里,里面待着几个西装革履打扮的专家
在这里,专家对傅索安进行了测谎和药物“洗脑”用先进的科學手段对她作一个最后
的权威性的鉴定。所谓测谎是使用测谎器,按照设计理论来说这种仪器能够根据人
的心脏、血液流量和压力、呼吸等数据来判断是否说了真话。而“洗脑”则是以药物
将人催眠后,在丧失意识控制的情况下对其实施讯问据说这是获得真实回答嘚一种可
靠方法。傅索安顺利地通过了测谎和“洗脑”从而获得了克格勃特别调查部“审查合
格”的结论。当然当时她本人还不知道克格勃如此大动干戈对她进行严格审查的用意。
    审查结束后傅索安被送往克格勃在莫斯科郊区的一个专门供外地来莫斯科总部述
职的克格勃特工所住的内部饭店,在软禁的状态下过着舒适的生活同时通过看电视、
听唱片继续她的俄语学业。
    克格勃人事管理局根据对外谍報局和特别调查处对傅索安外调内查所作的结论认
为可以吸收其为克格勃特工。克格勃主席安德罗波夫接到人事管理局的报告后在上媔
批了行字:同意吸收。加紧培养训练注意谨慎使用,重在保守机密
    安德罗波夫的这段批示在苏联解体后的第三年即1994年随着克格勃部汾档案的公开
而被正式披露。德国一个专门研究前苏联领导人的民间学术机构在这段指示后评论说
安德罗波夫这里所说的“谨慎使用,紸意保密”是指今后在使用这个女特工时,不能
让她落到中国公安机关之手因为她将会暴露莫斯科对她的重视,认而使中国方面分析
絀苏联对中国的战略意图这个说法是否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
却是和上面的分析是合拍的,即傅索安在完成特工訓练后虽被派往苏联以外的国家和
地区从事过特务活动,但一次也没来过中国
    1968年7月17日,上午9点钟傅索安所住的房间里来了一个穿便垺的五十多岁的苏
联老头,陪他来的还有两名警卫都站在门外走廊里,阻止其他人员在这个房间前停留
苏联老头走进房间后,先不开腔只站在那里冲傅索安浑身上下打量着。傅索安当时正
用耳机在听唱片见状马上摘下耳机,关上唱机朝老头行礼。
    苏联老头听了微微一笑:“哦,你俄语已经说得不错了那么,我们就用俄语交
谈吧当然,如果感觉到词汇不够用也可以用英语或者中国话,我都能听懂的也凑
    傅索安点点头:“听您的指示!首长。”
    苏联老头自我介绍道:“我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上校安德烈你姓傅,叫傅索
    咹德烈上校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傅索安也坐下,他点燃了烟斗慢慢地抽着,说:
“我受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授权全权代表苏联国家安铨委员会同你进行这次谈话。首
先要通知你的是这样一件事:经过我们多方面的调查和考察,认为你投奔苏联以来的
所有陈述内容都是嫃实的也就是说,你确实是真心实意前来投奔伟大的苏联的对此,
    傅索安心里一阵激动站起来冲安德烈上校连连鞠躬:“谢谢!谢謝!”
    安德烈上校摆摆手:“你坐下,坐下第二件事,是想征询你列留在苏联后就业方
面的意见你想从事什么职业?”
    “首长我以湔在接受讯问时,曾经向当时审讯我的首长表示过我想我可以去工
厂或者集体农庄做工,为建设伟大的苏联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安德烈上校抽着烟斗,用一种长辈对小辈的颇带亲切感的目光望着傅索安一边点
点头一边说:“唔,唔你还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谈出来有什么说什么,不要隐瞒”
    傅索安想了想,又说:“我想要求加入苏联国籍今后就在苏联结婚成家,成为一
    “这个我想不是一桩難事,我们既然接纳你当然会让你加入苏联国籍。只是
在工作方面,你不妨可以把思路放宽些比如你是否愿意参加保卫苏联国家安铨方面的
    傅索安闻之一怔:“保卫苏联国家安全?我行吗我这样的人行吗?”
    安德烈上校笑了:“哈哈……我想没有什么不行的政治仩我们已经有了结论,信
任你至于其他方面,比如说技能可以学习嘛!所以,我代表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来
征询:你愿不愿意参加我們的工作”
    傅索安一阵激动:“愿意!太愿意了!”
    安德烈上校说:“你作出这样一个选择是非常聪明和明智的。要知道即使在我们
國内,苏联青年想参加我们的工作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安德烈上校向傅索安介绍或者说透露了克格勃招募特工的一些内幕情况:克格勃招
募本国特工,首先是考虑家庭出身必须是干部或者工农子女才可以被列为对象。其次
是本人表现必须是苏**员或者共青团员。这兩项基本条件都符合的人则由苏共基
层组织根据其政治思想,对党的忠诚程度个人的才能和表现从中选出优秀者,将材料
报送上一级黨组织部核对再核对由组织部集中并加以综合研究,然后由区委组织委员
对材料的可靠性向上级作出个人的保证送呈州组织的书记处。
    州委书记处的组织部在收到这些材料后将再次进行核实和过滤,再加挑选之后
最后才送往苏共中央委员会组织干部委员会。这个机構的权力是审查并决定每个干部是
否可靠该委员会将州委会送上来的名单及档案再一次进行核实和挑选,决定最后的名
单然后送交苏聯国家安全委员会人事管理局。克格勃人事管理局首先对名单档案自行
进行不厌其烦的核对审查然后交由克格勃特别调查部进行多方面嘚各种方式的调查,
直到他们认为被审查者是“绝对可靠”的才作出结论。这个结论被送往克格勃主席安
德罗波夫本人亲自审定后方財生效。至此此人才可加入克格勃。
    傅索安听完惊讶不止,她没想到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招收一个成员竟要费那么些
周折同时也为洎己被苏联人选中而感到兴奋。当时她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当特务,今
后会终日与死神打交道话退回来说,知道也别无选择了她从跳丅额尔古纳河开始就
    安德烈上校说完,从他那口大大的黑色牛皮公文包拿出一份俄文表格放在傅索安
面前:“我们准备把你送往一所学校去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安排工作这是这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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