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电动车m+踏板下两个洞是干嘛踏板上方有个长方形隔子是干嘛用的?

那个春天,油菜花开满了山涧,黄灿灿的一片。就在这个春天里,发生了一个故事,一个很美很美的故事。

我家里不算富有,不但我妈妈爸爸得整天早出晚归地为这个原本就不可能完整的家而奔波。就连我,年仅12岁的我,也要到一家陪聊公司去当一个小小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卑贱的陪聊员。

第一次我的老板向我恶狠狠地甩下一张小纸条,我轻轻地瞟了一眼那张黄色的纸,上面狂草着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老板满口粗话,愤怒地骂着些什么。我明白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来了――我将去陪伴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婆。我漠然地看着老板那张唾沫横飞、狰狞不堪得几乎变形的脸,难道世人都如此暴躁?我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单手接过那张发黄的纸,连看也没看就把它塞进了我的衣服口袋里。

老板看了一下不远处,脸色变得更坏了,大概是被他那个不识时务的婆娘气的吧!因为在不远处,他那个肥头大耳的婆娘正在对着一位顾客大发脾气,显然,这桩生意是别想谈成了,而那个客户又偏偏是个大款。煮熟的鸭子飞了,老板想找地方发泄发泄,而我恰恰刺眼而不巧地站在他的旁边!他使劲地拧着我,我感到很痛,钻心似的痛。因为手上还有老板前些天打我的伤,现在旧伤未好,新伤又来!而我,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泪,丝毫不敢有反抗的意思。是的,我只能乖乖服从老板和老板娘的一切命令,不管他们虐待我还是命令我,我都无法或者说是不敢反抗,如果敢和“上司”叫汁儿。就得吃一顿结结实实的鞭子。我的父母只教过我如何无视旁人的羞辱,如何独自承受耻辱。却从未讲过该如何去阻止别人对我不利的行为。我常常惊讶,为什么其它同学的家长会给自己的儿女送热气腾腾的早餐来吃?会用小车送儿女上学,送儿女放学?在我的眼睛里,永远只有扬得高高的鞭子;在我的耳朵里,永远只存在讨债人与父母的争吵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我的家庭是零星并且破碎的,美满的家庭不属于我,而别的同学受到的那样的待遇,仅仅只是我一个永远的痴想而已。

而我却不知道,这个春天正向我预示着什么,也许是一种幸福的,我一直憧憬的生活。

那天下午,老天似乎知道我要去完成我平生第一份工作而故意为难我,所以雨下得很大,我第一次见到初春的雨下得那么地肆无忌惮。

放学后,同学们都被家长们陆续接走,我磨磨蹭蹭地拖到最后离开,目送着他们一个个远去,目送着一个个不属于我的幸福远去。我的内心并不太难过――这种无法把握的事情时常发生。可我依然有些莫名的苦楚。别人都有家人的陪伴,家人的关心,而我,却要去陪伴一位,关心一位与我素未谋面、素不相识的老太婆――这的确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看着外面的大雨,我有些悲伤的心,却蓦地涌出一阵小小的快乐来。

转身,迈步,撑伞,我机械地做完这些动作,我该去做我的工作了,去伴一位脾气不知是好是坏的,性格是善是恶的老太婆。

我撑着伞在雨中奔跑、跳跃、腾飞,又拿下伞,用伞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水上泛起一阵阵涟漪,圈圈地荡漾开去,一直荡漾到我的心里。我一边扫视着地上的水纹,一边继续飞奔――这恐怕是我惟一的乐趣了。纹波固然很漂亮,但是它们又迅速地被调皮的雨珠给打乱。

两旁的风景不断地往后倒退,我来到一扇古老的红漆大门前,久久凝望。上面的漆似乎有人故意刮过,留下了道道伤痕,里面灰青的颜色暴露无遗。在两对长满了铁锈的扣环下面,有两个不知出自谁之手的掌印,还是红色的,很丑很丑。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能够请得起陪聊的,应该住的是小洋房才对,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而这里却是那样的糟糕。我疑惑地从口袋里面掏出那张已经被雨水打得很湿的纸条,仔细地辨认上面的字迹――没错,就是这里。我的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失望,在我看来,这么破旧的民宅里住的一定是一个很邋遢的人,不知道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走上台阶,收了伞,有礼貌地敲了敲门,静静地驻足了很久,依然不见有人响应,难道她的佣人没有听到?(我想。有钱人家都是

应该有佣人来伺候的,即使自己不请,作为儿女的,也应该会为自己的父母考虑,更何况这是对于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婆来说呢?)一阵寒风吹来,我感到刺骨地冷,想烤烤火,于是也不再顾什么礼貌了,推门进去。我费劲地推开沉重的大门,这个老家伙似乎极不欢迎我的侵入,很不情缘地哀叫了一声。我羞愧极了,我自知自己是不讨人喜欢的,因为我承认在我的身上的确没有什么耀人的资本,尽管这只是一道没有生命,不会说话的门,我也认为它是在阻止我的到来。

我悄悄地跨过门坎,如同贼似的,先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在,周围竟然是一片死寂,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家中主人没有在。但是,家中没有人为何不将门栓好呢?兴许是大意吧,他们并不把里面这点财物放在心上。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心到处看看,免得回去不好交差。

我来到一条很短的走廊上,天上的乌云有点厚了,大概是负荷太重吧,所以压得它们透不出亮光来,我的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地看见外面的雨帘一直安静地挂着,院子里的花儿草儿一直安静地睡着,仰着小脸儿一直安静地接受着风雨的洗礼,房子里好似真的没有人,安静地伫立着。我愣了愣,见实在没有人在家,便转身准备离开。老实说,这地方着实令我害怕。寂静无声的房子仿佛在怒视着,睁着大眼睛瞪着我,这儿的一切仿佛都眼露凶光,向着我龇牙咧嘴,就像妖魔鬼怪一样,小孩子都是应当怕那个东西的。再加上古老的建筑又给这个原本阴森的宅院又增加了几分可怖的气氛。我不禁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打算撒腿就跑。

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很苍老,很悲凉的声音:“进来吧……”我倒退的脚一霎间就顿住了,说话的人仿佛已经知道我到来了很久了,仿佛一直都在倾听着我在这个宅院里面发出的所有声响,大概是我要陪聊的那个老太太吧。现在我无法逃脱这个鬼地方了,只得畏畏缩缩扭扭捏捏磨磨蹭蹭地将脚步挪到一个很破的木格窗前。透过很弱的光线,我隐约地看到了一个人影子,在木藤椅上的那个人,望着天上的大雨,凝神细想,似乎在细细回味着什么。我突地打了一个冷颤,不知是因为全身湿了还是心里怕了,也不知是好奇促使还

是逼迫前去,反正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老奶奶身边了。

我看着旁边的老奶奶,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有点安全感,又觉得这位老奶奶很神秘,觉得在她的青春里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我渴望,我试探,我惧怕知道她的过去。胡思乱想了很久,我颤颤巍巍地抖出一句话“嗯……我……我是来陪……陪聊的人……”老奶奶转头对向我,我发现原来她的脸上不仅仅只是有岁月,还有很迷人,很慈祥的微笑,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咧,却让我由衷地惊叹她的笑容之美,之媚。“你很怕?”老奶奶又转开视线,盯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不见她回头。“嗯……”我只得如是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她的面前什么谎也舍不得撒,因为我有种预感――她能够猜透人的心思。“怕什么?你一定认为这里有点阴森吧?每一个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这么说。但阴森自有秒处在,在此悟出一番禅心也是妙哉!”我呆呆地望着她,觉得她说的似乎赋有很高深的哲理,竟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好想是看见了,好像是嘲笑似的笑了笑。我的脸便“刷”地一下红了――我让人家看笑话了。顿时面红耳赤。而老奶奶似乎能钻到人心里去看个明白,说:“没什么可尴尬的,我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我给你说这些太早了些而已。”

我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了一点,无语地看着她,不安地动动两只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脚,又撩开搭拉在眼前的两缕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沉默。我只能沉默,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我是第一次陪聊,有些拘谨,也没有多少经验――原本我平日并不和旁人说话的。

我沉思了半天,挤出一句话来:“您家还有别人吗?”我原以为她会像其它人一样,骄傲地谈论自己的子女如何如何有钱,如何如何富裕,如何如何孝敬,但谁知,话毕,她脸上那缕原本黯淡的笑容瞬间被抹杀得一乾二净,显得很苍老的两鬓使劲地动了动,仿佛正在咬牙切齿。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错了,竟然惹得她如此生气。我老是在无意间犯错误,可每次都是无心,我老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这么为我的一句在我看来并无毛病的话而生气。我一时间慌在那里了,不知所措,等待着火山爆发。

“这个你用不着知道!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在敝舍找一

间房间住下吧!我这个老太婆就失陪了!”

她甩下这句话之后,就拄着拐杖“哒哒哒”地蹒跚着走了。留我一个人傻在那儿,如同一块石头般站立。那段时间里,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听不见雨声,看不见景物,只是呆呆的。

我在那里像木偶人一样呆伫了很久,一声炸雷轰响,房间顿时间变得很明亮,我猛然间回过神来,看着外面大雨如注,又低头看看两只几乎要被冻僵的脚――哎,看来今天只得在这里住一晚上了。

我跨过门坎,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每面墙上都有许多美丽的壁画!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华丽的壁画,虽然墙面略有些不平,墙上的画也有些破损导致的不清晰,但是却依然抵挡不住那精湛的画工。我突地感觉,在这样一座古老而阴森的宅院里,存在着这样赋有艺术气氛的东西,这足以让一个人改变对这里的看法。我一边张大嘴巴陶醉在画中描绘的一个个生动而形象的故事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画上的每一个人,每一种物,仿佛它们都是活的,他们都令我那样的如痴如醉。

当我梦幻般把整个四合院绕了一圈之后,才忽然想起还有许多功课等着我去做,更重要的是,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呢。哎,今天没有得到一个铜子儿,不但回去不好交待,明天也准得饿一天的肚子。自认倒霉吧,谁叫我那么不识时务呢?

我胡乱地找了一个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没有点上灯,光线很暗,我看不清四周。我眯着眼睛,努力想分辨清楚,却还是没有适应光线的黑暗。我从小就有黑暗恐惧症――我总会无端地惧怕黑色的东西。此刻,我感到所有的寒意,所有的黑布都向我裹来,铺天盖地、呼啸着、尖叫着,我害怕得几乎不能呼吸了,神智慌乱的我,手四处乱舞着,却阴错阳差地打到了一根蜡烛。我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将它紧紧地握在手里,同时伸手去掏随时带着防身用的火柴。“哧”火柴点燃了,幽蓝幽蓝的光,让漆黑的房间里有了一丝光亮,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放宽心的我这才看清整间房屋的布置。

一个古代时候的木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床,心中不免一阵兴奋――想到今天晚上就能睡在上面,摆脱那种必须睡在水淋淋的地上的日子,心里便久久不能平静,即使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至少它可以帮助我暂时地不听到爸妈的吵闹声,家具的破裂声,债主的讨债声。在木榻的旁边,有一个脸盆,好似还是铜的,我在老板家看见过,只是这个上面还多了一个搭毛巾的架子。在门的旁边,是一张雕刻精致的木桌和一把工笔细腻的椅子,桌子上面摆着毛笔和砚台。在它们的上方是一扇样子很特殊的木格子窗户,所谓特殊是因为我偶然发现上面刻着一行笔迹工整的字“今天的大雨一直下着,我一直等待,却从未等来结果”,我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估计是老奶奶的女儿或者是侄女儿刻的吧,我也不想花过多的精力去研究一句对于我来说毫无用处的话。

看着这些陈设,我突地感到,看来这个老人的生活不算太破碎,至少在她的灰暗和难以捉摸中,隐藏着一颗那么有闲情雅致的心,在那颗心里面,一定有一个高尚而典雅的灵魂在支撑着她。此时外面的苍穹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怖地马着脸。我连忙把蜡烛摆到桌子上的烛台上,草草地完成了作业,老师批评就批评吧,要找我爸爸妈妈“聊天”就找吧,他也许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认为只要我能赚钱就够了,学习成绩根本不重要,所以老是和他们交谈也是白搭。我甩甩酸痛的右手,将旧钢笔头和已经发黄的本子装进妈妈给我缝的帆布包里面,便拿上烛台,推开门去完成我的任务去了,我尝试过饿肚子、被挨打双重夹击的痛苦感受,我还是决心再次打扰老奶奶。我小心地探出一只脚,手头左右看看,我突然感到很害怕,比刚来的时候更加害怕――因为在黑暗笼罩下的宅院显得更加恐怖。

我摸索着,看着哪个房间亮着烛光。我这样一走,才感到房间真多,足足有几十间的样子,我的眼里突然映入一点点黄晕的烛光,很温柔地缀在夜的苍凉里,像在雨里奔跑时的那种欣喜感。我敲敲门,却发现门并未合上,是半虚掩着的,等了很久没有人响应,我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便推门进去往里面看,房间里有些凌乱,一点儿也不如我住的那个房间般收拾得井井有条――难道那间房屋有特殊意义所以才经常收拾?我不得而知,里面的陈设也很简

单,只是,排列的顺序却不是按照常理来的。门的斜右面是一张同我房间形状样式相同,颜色却不一样的木榻,只是多了一床素帐,还是不见老奶奶。兴许她出去了吧,但是她年纪这么大了,又是下雨天,又能到哪儿去呢?再说,怎么粗心也应该把蜡烛熄了吧,就这么任它亮着,未免太冒险了。

我走到桌子旁边,想将蜡烛吹灭,却恍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老奶奶!

“老奶奶!老奶奶!您怎么了?”我急切地呼唤着。

老奶奶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我急得脑门上直淌汗,手不停地搓着,脑袋不住地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我突然记起东街的王大夫,他心肠好,人也善良,对!就去找王大夫!

我先按照原来王大夫给我说的应急方法,吃力地将老奶奶抱到床上,将被褥盖好,再在旁边摆一杯水,这是王大夫教给我的,是为了等病人醒来之后好方便喝水。然后我把蜡烛吹灭之后,也顾不得什么外面倾盆大雨了,连雨伞也没有拿,一头扎进雨中去……

此时的我,似乎那个什么“黑暗恐惧症”也没有犯了,也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在雨中嬉戏了,我那一刻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担着一个人的性命,我现在惟一能为老奶奶做的――就是飞奔到距离西街有几里路的东街上去找王大夫来救人!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王大夫家门口的时候,他家平日挂在门口的马灯不见了,可见他们一家一定已经睡下了。我的脸上不停地有水珠滴落,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我喘着粗气,喉咙疼痛难忍,好似有无数根针扎着我。“笃笃笃”,我敲开了王大夫家的门。王大夫家的伙计一脸倦意地把大门拉开,一见是我,也没有听我说什么,便进门叫王大夫去了――我的母亲一直患有胃病,经常半夜三更犯病,所以我尝尝深夜来请王大夫出诊,可是因为我们贫穷,王大夫大发慈悲地让我们免费看病。每次在去我家的路上,他时常对我传输一些急救知识,以防万一,对我们算是很照顾的了。王大夫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打着哈欠向门口走来,见了我,一脸的惊讶和慌张。“是不是你妈又发病了?”我使劲摇摇头,吞了吞口水,“不……不是的,是……是……东街

有……有个老奶奶……晕倒了……”听我断断续续地说完,他急忙吩咐旁边的伙计备好马车,对我说了声:“等着,我们坐车去看看!”说完王大夫就跑进内屋拿了两把伞和一件大衣,带上他随身携带的药箱拉着我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王大夫将两把伞搁在板凳上,一边听我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将大衣给我体贴地披上,因为此时的我已经满脸通红,嘴唇已经变成了乌紫色,全身瑟成一团。几十分钟之后车“嘎”地一声停住了,我感到在这几十分钟里,分针与时针每一次前进都紧紧牵动着我的心。我和王大夫下了车,向宅院里面奔去……

我带着王大夫跑向老奶奶的房间,我指了指着躺在床上昏睡的老奶奶,对王大夫说:“王大夫,就是这个老奶奶,快救救她吧!”

王大夫放下药箱,点上蜡烛,坐到床前,给老奶奶把了把脉,又摸了摸额头,来到木桌前,从药箱里面拿了一记药,吩咐我去把这服药拿去熬一个时辰,又嘱咐了我以后要定时给老奶奶喂药,然后给我留了几天的药后便匆匆离开了。我舒了一口气――还好老奶奶没有事。我给老奶奶整理了一下被角,便去找炉子煎药了。我拿着那包药,端着烛台走出房间,又挨着房间一个个地找,终于在要把四合院绕一个圈的时候找到了厨房。

我有些惧怕地跨了进去,里面到处都是张着大嘴的大锅子,我不知道老奶奶弄这么多锅子来有什么用,难道她们家里有很多人吗?我找到一个熬药的小锅,用帕子擦了擦,上面似乎因为很久没有用的缘故而布满灰尘。我点燃了灶台,一边把柴火不断地加进去,一边想有关老奶奶的许多事情。她的一切神秘,一切怪异。我见火不太旺,找了一把破扇子煽着火,浓烟将我的眼睛熏得很痛很痛,等到我的腿都麻了,药也煎好了。我用帕子包着把,将里面浓浓的、难闻的药倒在一个陶瓷碗里,用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将烛台拿着,慢慢地走回老奶奶的房间。

药很烫,我一到房间便把碗放在了木桌了,甩了甩被烫疼的手。我不忘回头看看老奶奶,我惊讶地看着老奶奶居然睁着眼睛,老奶奶醒了!我急忙走到床边,想问问她怎么样了,却发现老奶奶沧桑的眼里居然有

我慌了,我不知道我又做错了什么,急忙说:“老奶奶,对不起,我……我错了……”

老奶奶似乎才从她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开口道:“你……你没有做错什么啊?为什么要道歉?”

“啊?哦,那……那您……为什么……流泪?”我不解地看着老奶奶那张苍老而带有些许笑意的脸。

“哦,这个……”老奶奶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犹豫着,思考着,过了半晌,她缓缓地开口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而就是这个故事,这个只有在小说里面才能看见的故事,这个传神得近乎虚幻的故事,将我的命运改变了。

“我从未对其他人说过我的家庭。我的昨天是甜蜜而温馨的,但今天的我却不属于世上所有的温暖。至今,我伪装自己,为的,就是有足够的时间来细细回味原来的事情,但是,我又那样地害怕,那样地不想追忆。因为我觉得那些就应该是如同寒冬的柳絮般飘飞过后就落地变得无影无踪了,况且那些雪花飘落的过程并不美丽,甚至让我都不愿意忆及。”

老奶奶此时脸上的神情仿佛是在揭原来的旧伤疤,那样的苦不堪言,一脸无奈和悲伤。

“别看我现在一个孤家寡人,其实,我有3个儿女,他们都很可爱,成家立业之后常回来看看我,那时我感到自己好幸福――他们没有辜负我对他们的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老奶奶脸上挂着一丝回忆的微笑,完全地沉浸在当年的甜蜜里。

我吃惊地望着老奶奶,虽然我以前曾经猜测过老奶奶有许多复杂的过去,但是现在老奶奶亲口对我说出来,依然令我大吃一惊。“那他们现在呢?怎么不回来……”我看着老奶奶那张笑容中却透着一种悲凉的无法言状的苍老的脸。

“他们?……长大了,是该拥有他们温暖的巢的,而我这个老太婆,只要这栋老房子陪我就够了。我并不希望他们把我天天惦记在心上,只是希望,只是奢望,他们能够时常回来看看我,哪怕是――一年回来看望我一次,哪怕他们回来的时间还不及我等待的时间的千分之一!但那段时间却实在我值得回味365天那么久!可是……可是……”

老奶奶说这段话的时候明显有些

激动,语速很快,可见她内心是多么的翻腾,是多么地思念自己的儿女,也许是那些不孝的儿女让老奶奶想起了原来是多么多么地期望他们到来,以至于后来竟然落了泪!两行混浊的老泪顺着她那满刻着“生”的辛苦的条纹的脸颊上,滴滴滑落,美丽一瞬。

我突然明白了整件事情,我似乎知道了老奶奶为什么外表是那么地神秘而寂寥,也明白了为什么这栋宅院有种不同寻常的沧桑,那是因为――在这里发生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隐藏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儿女的所有情感,隐藏着他们对这个家庭的所有爱,也隐藏他们对彼此付出的一切。而一个孤单的老人承受的却是最多、最重的,儿女们把一切牵挂,一切劳神伤情的事情全都留给了一个老人,把所有的欢笑与快乐都自私地带走,留这样一个寂寞的宅院陪伴着这样一个寂寞的老奶奶。

“老……老奶奶,他们不回来是他们不孝!您……您没有必要再为他们哭泣伤心了,您……您这样,我……我不好受……”

我突地同情起这个爱儿心切的老奶奶来,她那么努力地隐藏自己,那么努力地包装自己,只是为了不让其它人看到自己有如此不堪的昨天,只是为了有空间有时间来回忆原来和儿女们在一起的和睦、快乐时光!这么博大的爱,这么无私的爱,无论是谁,理所当然会被感动。我突然有一种想保护这个老奶奶的冲动――我想不让她再受到一点点伤害,虽然我从未体味过这么温暖的爱,但是似乎我的前世曾经奢侈地享受过,而老奶奶似乎是那个唤起我内心那丝丝点点记忆的醒梦者,她让我记起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妈妈也曾这样深切地关怀过我,也曾这样深切地牵挂过我,而现在呢,妈妈似乎仍是如此,只是我从未留意。

老奶奶依然是无可奈何的语气,惆怅着,眉头紧锁:“他们都是我的心头肉啊……让我不去理会他们,谈何容易?孩子,你还没有长大呢,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没有他们经常带回来的笑声,我真的……很不习惯。”

“我当您的干孙女儿吧!”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冒出这样一句连我自己都为之惊讶的话来。

老奶奶果然是一脸吃惊地看着我,也不知是我恍惚了还是怎的,我竟然看到她悲哀的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惊喜,而原先一

直挂在皱纹中间的泪珠,似乎遭到了攻击似的,也惊慌失措地慌忙逃窜了,只是脸上的泪痕才证明了它们曾经存在过。

“真的吗?”她似乎是那样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也许是我脸上的坚定让老奶奶真的肯定了我的话,也许是我的安慰使老奶奶想起了她的儿女们也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一定要孝敬她老人家,而让她一下子感动、伤心。只见她颤巍巍地用双手捂住脸,干枯的手不住地抖着,剧烈地抖着!――老奶奶在哭!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伤心,但,我是真真切切地、清清楚楚地听到一种声音,那是老奶奶尖锐的哭声,从心中一下子汹涌澎湃了出来,盈满了眼眶,她仿佛要把以前对儿女们的所有挂念、所有悲伤、所有期望都在此刻发泄出来,她一定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吧。

她从未对旁人说出过自己心中的想法,自己多年来对他们的思念,自己昨天的那些美好回忆,甚至是自己最亲最爱的儿女都未曾了解过。而在今天,却对我这么一个陌生人袒露了自己的心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也没有必要知道为什么,因为有些事情,留有些遐想的空间,留有些幻想的余地,总是好的,总是美的。

她缓缓地抬起头,老泪纵横的脸庞令我的心为之一紧――也许我的妈妈也曾为我这么哭过?我相信应该是这样的吧,半信半疑地相信。她紧闭的双唇慢慢张开,似乎千言万语都要在这一刻倾诉出来,但是,她没有,她仅仅只是说了三个字,而这三个字却让我后来回想了几十年,体味了几十年,感动了几十年。她轻轻地,轻轻地说:

这三个字在我活的十多年里是第一次充满了我的耳膜,这个声音一直悠扬地悠扬地荡在我的人生中,我的心里只是澎湃着,澎湃着,直到水滴渐渐漫出,渐渐地充斥着我的眼眶,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朦胧不清。我只是听见我轻轻地,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哎……”

这个夜晚我和老奶奶各怀心思地躺了几个时辰,也许谁都没有睡着。

等我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老高了。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桌子上放了一盘馒头和一盆稀粥!我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早

饭了,急忙用帕子心急火燎地抹抹脸,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子前大吃特吃起来,要知道我昨天晚上都没有吃饭。等到我享用完了美滋滋的早餐,才猛然想起给我提供早餐的人――我的奶奶!我抓起帆布包,拿走被太阳晒干雨水的雨伞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今天是一个艳阳天,一定有一个好心情!我眯着眼看着散发出万丈光芒的太阳公公,和他旁边那一朵昨天还是披着灰色外套的云,今天却已经兴致盎然地换上了一套白纱衣,正在向我高兴地招了招手。昨天晚上经历的那些就好像是一个梦一般。我似乎已经拥有我了自己以前曾经梦寐以求的那种生活,有了一个爱护我、呵护我的“家人”,尽管这个家人是我的干奶奶,但是,我仍然莫名地相信她会对我很好的,很自豪地相信!而昔日我认为对我丝毫不关心的父母在昨天晚上都已经离我远去,他们所有的好,所有对我的爱,都如同放电影一般幕幕展现我眼前。

我向奶奶的房间走去,应该向她说声“再见”才对。我两步并作一步地迈着大步,情不自禁地哼着小曲儿,我突地发现,原来这个宅院在晴天的时候是那么地美丽,昨天那些静静睡着的小花小草,今天都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地看着我,挥着小手跟我打招呼;昨天那个雨帘静静挂着的地方,露出屋檐的一角,也不知道是那只迷途的小鸟不经意地掉下了一粒种子,那粒种子就在瓦片中间生了根发了芽,那嫩嫩的初茎就那么勇敢地立着,可爱之至。墙上的壁画不但有昨天那种画工精湛而显露出来的绘画功底之美,在阳光的衬托下更有了栩栩如生之媚,活灵活现的故事,就在我的面前上演着。整个宅院洋溢着一种生气,荡漾着一种返老还童的朝气和青春的活力。

我来到老奶奶,哦,不!我来到奶奶房间的门口,扣了扣门,却如同昨天刚刚来时一样,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我暗自奇怪,难道老奶奶出去了?我推门进去,陈设还是昨天的陈设,家具还是昨天的家具,奶奶却怎么也不见影。

我正准备出去时,却看见桌子上有一封信,我的心里猛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拿起那几张薄薄的纸,却感到我的手似乎不能承受住这么几张纸的重量,颤抖着。

上面用毛笔工整地写着两大篇字,我看到的第一眼,并不能了解这封信的内容,只是开头的称呼却又一次让我心头一震。

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孙女儿,因为,当我昨天晚上听到你讲的那句话的时候,心里面涌出的那种温暖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听到了。也许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凝视着你,凝视着我的儿女们。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极端的决定,因为,我这些年来的所有悲伤,所有思念,所有不舍都是那样地多,儿女们把我彻底地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了,剩下的,只有他们的家庭,他们的一切功名利禄。我不能忍受在我所剩无几的日子中还要时时刻刻地思念着他们,奢望着他们能够回来看看我,永久地做着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我还记得他们还在七八岁的时候,在一个类似现在的春天,手里面举着自己从后山摘下来的油菜花,扬着小手,仰着小脸对我天真、稚拙地说:“妈妈,我以后一定要让油菜花在你的面前开满了!”孙女儿,你知道吗?在我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多么地幸福,多么地快乐,而今却只剩下无数回忆等我慢慢拾起,每当我看到其它的父母牵着自己孩子的手时,我的心思都会回到原来那个时候,但是我那时会心如刀绞。

我有许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你,也许你曾经发现过,也曾经疑惑过。因为这个宅院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具有它特殊的意义,墙上的壁画,那是在他们小时候,吵着嚷着请工匠们来绘的,每当我看到他们张着小嘴,举着小手,开心地笑着,用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图画的时候,我就很开心地看着他们微笑;还有你睡的那个房间,是我的小女儿曾经学习生活过的地方。里面的陈设全部都是按照我小女儿的意思摆放的,每当我看到她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家具的时候,天真活泼地画着图画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涌出一丝欣慰。她是素日最贴人儿的小淘气鬼,可如今却已经为人之妻了;我厨房里面的碗和锅,那些都是为了让儿女们更方便玩游戏的时候架的锅,备的碗。他们喜欢一路疯跑着,尖叫着到后山上去采花儿草儿,然后又一路疯跑着,尖叫着到厨房里面玩过家家,每当我听到他们童稚的笑声时,还有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的时候,我

的心里就涌出一丝愉悦。而今,这些欢笑,这些身影都一个个地从我的听觉中,我的视线中消失,我的心也一次次地空了。有一次我实在是太想念他们了,跌跌撞撞地跑到小女儿的房间里面默默地掉眼泪,看着窗外绵绵的雨,在木格子窗上刻下了一些话,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

我写了这封信,是为了感谢你,因为是你延续了我的生命。在我最思念儿女们的日子里,我曾经想过要奔向天国去,但是,每当我看到那些熟悉的家具时,我就不忍离开我的那些美好回忆。算命先生给我说,你只要找一个陪聊就能够让自己不留遗憾地去。或许真的是这样,在原来年末的时候,我都会默默地许下一个心愿,以往我许的都是儿女们能够回来多看看我,但每次这个愿望都不能够得到实现,于是,我绝望了。在去年大年的时候,我在心中对自己说,只要能够有一个疼我的人,给我一丝关怀,便可以安心地走。于是,那个愿望终于在我近乎再一次绝望的时候给了我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它让我遇见了你。你是一个很善良,但是有些自卑的小女孩儿,虽然你衣着破旧,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心眼儿很好的女孩子。在你之前,我曾经请过四、五个陪聊,不过他们都因为害怕我这个性格怪癖的老太婆就都一个个离开了,我几欲想断了这个可笑的念头,但是,好像老天注定要将我和你绑在一起,事实果然如此,老天安排了一个如此贴心的人来,所以我才肯对你敞开心胸。其实,你并不用自卑的,你知道吗?你很漂亮,没有钱没有关系,重要的,你有一颗热诚的心!你用你这颗心牵挂着、关心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让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你身上独一无二的魅力,相信自己!

不用惦记我,我在那个世界里会活得没有一点悲伤,会活得没有一点痛苦。我会笑着祝福你,还有我的儿女们,只是请求你们,我的心头肉啊,不要委屈了自己,不要颓废了自己,让自己活得更加快乐一点,孤单时,记得在最温暖、最幸福的国度,有我最深切的等候。另外,答应奶奶,不要让自己的父母如同我一样悲伤,一定要,孝敬他们。

我在看着这封诀别信时,早已泪流满面,我伤心并不是因为惊讶奶奶会做出这种决定,我也不埋怨奶奶不曾与我道一声别就走了,因为――等待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更何况对于一个马上就要深埋黄土的孤寡老人来说,这样无止境地等待更是极其残忍的。我的心里只是默默地流泪,脸上只是默默地淌泪,我突然有点同意奶奶的做法了。也许她会选择这种方式,也是被逼无奈,她只想令自己好受一些,轻松一些。我有些怪异地笑了笑,任自己手中那三张轻飘飘的纸随风飘落着、旋转着,然后悄无声息地花落在地上,随着我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上。

“妈!我和二弟还有三妹回来看你了!”一个沉厚的男声传来,于是,几种鞋子碰地的声音朝我越走越近,终于,那些称奶奶为妈妈的多年不一见的“儿女们”回来了。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不敲门就那么直直地推开门进来了,一脸惊愕地看着贪在地上的我。

“你……你是谁?我妈……妈呢?”原来他们还记得在这里还住着生他们养他们的母亲,还记得在这里有一份挂念永远存在。

“奶奶……奶奶……奶奶她……”我泣不成声地说着,终于抵挡不住泪水的泛滥,把双脸夹在两腿之间,只听见整个房间都有我的哭声在回荡。

也不知道他们是看到了地上的那封泪痕满满的信,还是从我的话中明白了些什么,反正,我是听到了他们悔恨莫及的哭喊声,从心中一直迸发出来。“妈!儿对不起你呀!”

这个故事就如同这个初春里的一朵凄美的花,惨淡地、惨淡地开放在奶奶的青春里,铺满我的心田。而它的惟一点缀,只是我、奶奶的三个儿子还有奶奶的泪珠而已。先生说过,“风雨之后有彩虹”,但,我至今是确确实实地不相信先生说的话了,因为,奶奶为她的儿女付出了她的青春与泪水,却依然是带着些许遗憾而去,而这个悲剧里,我认为,我不是没有一点责任的。至少,我没能阻止奶奶,我没能阻止自己,本来儿女不回来看望奶奶就已经是不孝了,而我,却更大化地扩大了这场悲剧的发生。哪怕再让奶奶多等几个难熬的时辰,哪怕让我不去念书坐在这里陪

伴奶奶,都可以让奶奶的愿望得到实现,而我,却没能让奶奶幸福地走。我也知道不能弥补了,我如今能够做的,就是谨记奶奶的临终嘱咐――让自己活得更加快乐,让自己的父母活得更加快乐。

或许,我应该好好地去上学念书了,好报答他们,我也许会对他们说一声:“爸爸妈妈,我以后一定要让花花草草在你的面前开满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如同奶奶一般内心感到愉快,但是我相信,结局一定会很美满,很幸福,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奶奶流过的伤心的眼泪,已经看到了儿女们追悔莫及的样子,我不想重蹈覆辙,我想,我想报答他们。

我站起身来,用袖子抹抹脸上的泪,对正在默默追悼的儿女们说了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是我不耐烦,而是我害怕回头,我害怕回头了之后就会想起昨天晚上奶奶对我说的那些话,以至于泪越流越多,我干脆跑了起来,朝学校奔去……

稀里糊涂地上完了课,我急于向家里跑去。昨天晚上我彻夜未归,他们一定急坏了。

果然,等我回到在我以前看来破碎且不完整的家的时候。爸爸依然在和讨债人们进行激烈的争吵,他们好似就要打起来了,爸爸唾沫星子横飞,好似还有难过的泪水,是为我而流吗?我惊异地发现,爸爸的两鬓已经斑白,显得越发地苍老。而妈妈则一反常态地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哭着,只有那一耸一耸的肩膀才能够证实她在啜泣,如同小孩子一般。只是蓬乱的头发中还夹杂着小孩子没有的白发。当爸爸轻轻地、有些如释重负地唤了一声:“丫头回来了。”的时候,妈妈如同垂死病中的病人吃了还魂仙丹般的健康有神地猛地抬起头,尖叫了一声,接着便跑过来,揪着我的耳朵,伸手抓了一件什么东西就打在我的身上。我熟悉这个东西的质地,是板子,是一块青石板子,它的表面因为长期打在我身上而变得光滑平坦,这算得上是咱们家很贵重的东西了。

妈妈起初很使劲地用板子抽着我,一下又一下,动作快得听不到一点儿风声,我很反常,没有“哇”地一声哭出来,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乃至于把嘴唇都咬到出血了,手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

面去了。我只是听见板子落在我的背上,发出很沉闷的“啪啪”的声音,还有就是妈妈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你这死姑妮!是想气死我还是咋的?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说啊!快给我说啊!”我只是任凭青石板子一下又一下地挥舞下来,由重渐轻,听着妈妈的叫骂声由大渐小。

爸爸眼含着泪,唤着我的小名:“丫头,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我和你妈都快疯了!以后,不要让我们再这样担心了……”

爸爸说完,我竟然听到了妈妈的哭声,如同奶奶那时的哭声一样,从心中一下子汹涌澎湃了出来,那落出来的泪,滴滴刺心,扎得我变得冷静而沉着,我淡淡地,没有一点怨恨地开口说了一句:“爸爸妈妈,我以后一定要让花花草草在你的面前开满了!”

爸爸眼含着泪,唤着我的小名:“丫头,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我和你妈都快疯了!以后,不要让我们再这样担心了……”

也许爸爸妈妈永远不知道,在这个初春,我曾经有一天晚上拥有了一个奶奶。也许爸爸妈妈永远不知道,就是那个春天,才使我变得这样珍惜现在他们能够给予我的爱。

那个春天,油菜花开满的春天,发生了一个故事,一个很美很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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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z  她站在午后寂静山谷的花树下面,穿一件紫色的薄羊绒衫。头发还很黑,烫着波浪发卷。耳朵上戴一副有坠子的纯金耳环。用手再次摸了一下自己的肩头。说,这样可以吗。我说,可以的。我们就在这里拍。20C©建瓯在线社区 -- 这里是建瓯人自己的社区  !t;'5  身后的花树,长长的枝桠伸展过来,重叠绽放的洁白花朵,有细细的粉末花蕊。她的容颜已经有了斑驳的迹象。肌肤松弛,眼角有皱纹。嘴唇没有血色,非常干燥。走了长路之后的疲倦。我说,把丝巾摘掉。身体再略微后靠一些,下巴收紧。眼睛看着我。/Articles/Letter3.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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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名赵振开,1949年出生,1978年同诗人芒克创办民间诗歌刊物《今天》。1990年旅居美国,现任教于加利福尼亚州戴维斯大学。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他的诗刺穿了乌托邦的虚伪,呈现出了世界的本来面目。一句“我不相信“的呐喊,震醒了茫茫黑夜酣睡的人们。

  北岛,原名赵振开,祖籍浙江湖州,生于北京。1969年当建筑工人,后在某公司工作。80年代末移居国外。

  北岛的诗歌创作开始于十年动乱后期,反映了从迷惘到觉醒的一代青年的心声,十年动乱的荒诞现实,造成了诗人独特的“冷抒情”的方式――出奇的冷静和深刻的思辨性。他在冷静的观察中,发现了“那从蝇眼中分裂的世界”如何造成人的价值的全面崩溃、人性的扭曲和异化。他想“通过作品建立一个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真诚而独特的世界,正直的世界,正义和人性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北岛建立了自己的“理性法庭”,以理性和人性为准绳,重新确定人的价值,恢复人的本性;悼念烈士,审判刽子手;嘲讽怪异和异化的世界,反思历史和现实;呼唤人性的富贵,寻找“生命的湖”和“红帆船”。

  清醒的思辨与直觉思维产生的隐喻、象征意象相结合,是北岛诗显著的艺术特征,具有高度概括力的悖论式警句,造成了北岛诗独有的振聋发聩的艺术力量。著有诗集《太阳城札记》、《北岛顾城诗选》、《北岛诗选》等。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分开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

【结局或开始---献给遇罗克】

覆盖着补丁般错落的屋顶

烟囱喷吐着灰烬般的人群

难道时间这面晦暗的镜子

一个个多雾的夜里或早晨

浪峰上的阳光变成的鸥群

如今成了做人的全部代价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

如果礁石是我们未来的形象

世界小得象一条街的布景

可你为什么还带着那块红头巾

看看吧,枫叶装饰的天空

结成蛛网,在裂缝的柱子里

空蒙的山谷里传播回声的

石碑残缺,上面的文字已经磨损

仿佛只有在一场大火之中

驮着沉重的秘密,爬出门槛

沙地上插着一支羽毛的笔

它属于颤抖的船舷和季节风

可微笑却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低低的乌云用潮湿的手掌

揉进花的芳香和我滚烫的呼吸

连接着每个路口,连接着每个梦

被遗忘在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

让我交出青春、自由和笔

我也决不会交出这个夜晚

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将印在红色的月亮上

让它们闪光、燃烧、化为灰烬

或永远走开,象彗星那样

摈弃黑暗,又沉溺于黑暗之中

穿过连接两个夜晚的白色走廊

会见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

自以为找到了表达真理的

万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

结成亲眷,到不是为了应付

腰带,又赤条条地回到世上

我所从属的那所巨大的房舍

远方,如尚未拆除的脚手架

当然,还有你,坐在我的对面

炫耀于你掌中的晴天的闪电

只能俯下身,盘旋在黑色的唱片上

昨天在每一朵花中散发幽香

塔影在草坪移动,指向你

天空摇荡,在恐惧的地基上

或其外,死亡仅相隔一步

这城市的历史被老人封存在

寡妇用细碎的泪水供奉着

它们从生死线上一个个逃离

山峰耸动着,也传递了我的嚎叫

走向我,挺起小小而结实的乳房

小麦在花岗岩上疯狂地生长

是我,是一生美好的愿望

我们躺在一起,汗水涔涔

【只有一颗石化的种子】

和草地的飞毯上接近过天空

我们沉睡得象冷藏库里的鱼

影子苍白的孤儿的行列中

他出生时家具又高又大又庄严

没有门窗,灯泡是唯一的光源

却大声诅咒那看不见的坏天气

一个个仇恨的酒瓶排在墙角

瓶塞打开,不知和谁对饮

让想象的瘸马跨越这些障碍

一只追赶臭虫的拖鞋践踏

天花板,留下理想带花纹的印迹

岁月,和马轭上的铃铛纠缠

重负下的喘息改编成歌曲

荧光表盘淫荡地随意敲响

时间诚实得象一道生铁栅栏

仅仅在书上开放过的花朵

永远被幽禁,成了真理的情妇

而昨天那盏被打碎了的灯

在盲人的心中却如此辉煌

是冗长而猝然中断的对话

从门板的缝隙中流散的灯光

广告牌依着老人遗忘的手杖

喷水池里,楼房正缓缓地倒塌

锦衣飘带在风中簌簌站起

流浪汉的影子从墙上滑过

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为他生辉

而水银灯不客气地撩开窗帘

扰乱了梦,让孤独者醒来

闭上眼睛盘算着开饭的时间

为我们准备了成熟的夏天

然而,造福于恋人的阳光

也会有仇人的目光相遇时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日夜穿行在长长的句子和

会会那帮戴桂冠的家伙们

黄蜂用危险的姿势催开花朵

信已发出,一年中的一天

狼群穿过那些变成了树的人们

凿穿岩石的并不是纯净的水

阳光的虎皮条纹从墙上滑落

把无数生锈的弹片冲向城市

从阴沟里张出凶猛的灌木

在市场上,女人们抢购着春天

把香蕉皮似的手套翻过来

华美地展开,在深渊上空

阴沉,听不到祖先的语言

一只鸟穿透我打开的报纸

是自由,没有免疫的自由

对海洋的渴望使我远离海洋

当灵魂在岩石是显出原形

几棵冒烟的树在地平线飞奔

光源来自海底两条交尾的

花岗石崩裂成细细的流沙

我们听见了水晶撞击的音乐

四季的美景印在你的衣服上

--悼词库挥发的沉闷气息

值班医生正填写着死亡报告

在昼与夜之间出现了裂缝

你把一根根松枝插在地上

卸掉假牙,这最后的词语

【画-给田田五岁生日】

穿无袖连衣裙的早晨到来

一扇开向没有指针的太阳

爱与憎咬住了同一个苹果

小丑倒立在镜中的沥青上

在知识的页岩中寻找标本

惯性的轮子,禁欲的雪人

十里风暴有了不倦的主人

一群乡下蛾子在攻打城市

地图上未标明的地下矿脉

是坐在云端的严历的父亲

一只耗子在皇宫的走廊漫步

从世纪大门出发的轻便马车

醉汉如雄性蕊在风中摇晃

越过伏儿塔瓦河上时间的

小贩神秘地摊开一块丝绒

他坐在水下狭小的舱房里

信投进邮箱 默默地站一会儿

风中打量着行人 毫无顾忌

留意着霓虹灯闪烁的橱窗

问桥下钓鱼的老头要支香烟

河上的轮船拉响了空旷的汽笛

在剧场门口幽暗的穿衣镜前

当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

灯下翻开褪色的照片和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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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舞过的地方,是否有沙的堆砌

          雾散后的凄迷 是

          千帆过尽的岑寂

          弥散着风沙的古道中

          可曾有谁,细细地

          篆刻下岁月的笔记

    那是一处杀场上的兵荒马乱,弱不禁风的小女孩被夕阳拉长了那小小的背影,她跪倒在死去的父母身边,在弥散着硝烟和火药的梦境中嘤嘤抽泣。那战火无情地烧毁了村庄,漫染了残阳,身披盔甲英俊脸庞的男子把她轻轻抱起,然后转身走去,直到那硬朗的背影消失在迷雾之中……

    我开始在黑夜里反复着同样的梦境,女孩,战场,死亡和战士……这似乎是在无形之中代我记忆着什么。

    紫鹃走过来惊恐地看着我苍白如纸的脸,抽泣着说:“小姐,你又生病了……”她为我把熬好的药端来床边,看着我喝下去。

    “我不想喝,你陪出去走走。”她拗不过我,只好从了。木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阳光很明媚很刺眼,我似乎是一具放久了发潮的干尸,刹那间融化在白日之下。

    “将军呢?”我转过身来问她。

    “小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她似乎很怕人问起将军的事,我知道,紫鹃是将军府上的人,曾经伺候过将军的起居,或者说,她是被派来的奸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在这熟悉却陌生得不能在陌生的地方生长了十八年,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没有可以诉说的人。

    “紫鹃,我想我还是可以信你的吧……?”她低下了头去。“你知道,我是被将军收养的孤儿,我身世很凄惨,我没有父母,甚至没有诉说的人……虽然我没能接触府上勾心斗角的事,我也知道你是将军派来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他有什么样的隐情,要收养我这个孤儿?……他要怎么利用我?!”

    “这,你多想了,小姐……将军是大善之人,府上没有父母的小姐和少爷有很多,他又怎么会利用你呢?”

    “那我的爹娘是谁……是被他……杀死的吧!”

泪眼突然布满了惊恐和否定:“小姐,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恨他?!难道……难道这么多年来你对将军仇恨一直都没有消失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消失!他就是我的杀父仇人,是我的仇人!!!………………“

   我躺在软榻上静静地听着窗外。想也知道她们的谈话几乎全部是我。

   “紫鹃,小姐怎么了?”

   “她……没什么,只是病又加重了……将军也是,怎么还不回来呢……”紫鹃轻轻地叹气,她能伪装到那么真,像我这样的人,还打算隐瞒我多久的身世,这个可恶的丫头……

   “……将军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怎么会知道呢……紫鹃,将军走时,叫你……”

   “叫你‘看’好她。”

   听到门闩的声音,我卧了下来。木门被推开。

   “小姐……药。”

   我满腹狐疑的看着她,她端药的手一直在抖。

   “他什么时候回来?”

   “将军出远门了,去看亲戚,大概明日午时就到了吧……小姐你等他有什么急事?”

   睡梦里门外开始乱了起来,几个小丫鬟忙的脚也不停,是将军回来了吗?!我不顾穿鞋从床上下来,却不想脑子里一片混乱……倒了下去……

  “怎么样了?婉儿。”

   怎么会……是他……

   “小姐,将军回来了,你终于醒了……你……”紫鹃那手帕拭着泪,我却把头别了过去,不想,不想看到她这副样子。你们这些人,都该是我的仇人……

   “你先下去。”他转身说。

   “你也下去吧。”我冷冷的说着,把头别了过去……我不要,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要看他的伪善,不要想象他那正人君子的皮囊下包藏了怎样狰狞的灵魂。

   我却流下了泪。这不是我的本意,要见到他,就只是仇恨,家族之仇,弑父之仇。这一辈子,他却再不能偿还。

     宁儿撑着蜡烛进来了,她说:“小姐,你

睡了四个时辰了,天都黑了呢……我帮你盖上被吧……”

    “回房了,都睡了这个时辰了。”

   “将军训了一顿,就不知道了,关柴房呢……小姐,你就别管她了。安生养病吧。”

    “谁让你来的!谁让你进来的!说我许了吗?我准你进我房里了吗?!”被着莫名的一赶她竟踢翻了香炉,炉灰撒了一地。我抬手把药碗推给她,让她出去。她劝不过就走了。

    月光洒作一地的白霜,芭蕉的重影摇摆不定……不远的你,还记得我的誓言吗……你知道我,现在的安危吗……

    宁儿又折腾了一晚,求情不成又遭到我不肯喝药,她虽有苦衷可将军大概也不听。昨夜一阵阵敲门声,我不开,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沾湿了枕巾。只听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桃花终于开过了这一季,纷纷都落了下去,凋零成落败的红,像洒翻的胭脂盒子,染了一地。

   我知道是谁,我却不回头,看你把我怎样。

   “我不在家管教,你却学会了使小性儿了。看来那些个丫鬟也不象话。”

    我转身盯着他:“那些个丫鬟我一个也看不上,你快把紫鹃放出来,我们还有没理清楚的旧帐呢。宁儿还是留给三哥吧,我不习惯别人来我房里,到头来好象我又欠了谁谁似的。但你若是烦了我,只管把我这孤儿随便嫁出去,找个正常人家算了。”

    “那丫头的事我早就放过她了,还是让她回你房里做事。不过看来你们都留不住了,到最后还是我来出面啊。哈哈,不过是个婆家,什么难事!你若^想……”

   “你住口!与你又有何干系!不想你连半个亲事都未谋,到操心起我来了,哪怕老在这里,也不会求你操心。”

    我转身就走,背后一阵叹息。将军,你这叹息里是什么?哀愁,还是厌烦……

    紫娟终于放了出来,她身上虽没有伤但是憔悴了许多。她大概不知道是我向将军求情,不然她怎么能接受。从那以后我也再没见过将军,问紫娟的时候她都以公事忙答我。

    又是一天的清早,我打开门,是紫娟在门前。

军为你请来一位教书的先生。”

    “教书的?会抚琴吗?”我不屑地问她。

    “林小姐,可是对抚琴感兴趣?”那位先生站在紫娟的身后,一脸温和的笑容。

    想我这样冷冷的回答他,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表情,像是失落。

    将军让这个书生住在他书房的偏房里,路过花园的时候,我看到他在楼上抚着琴。

    “紫娟,我要上去。”

    “这……还没有说让他教课……将军也没允许小姐你去……”

    “扶我上去,你不让我去也要去。”

    当我看她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低头。

    “先生?先生在吗?是小姐来了。”

    门推开的时候,他放下琴跑了过来,站在我面前。他很高,我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是我看到了他嘴角的笑。

   “请不要站这么近,先生。以后要按将军府上的规矩,让别人看到,小姐不好。”她拿出那种冰冷的语气,只在对我之外。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对他说:“你的琴?我可以看吗?”

   他笑着领我们来到窗前,用手摸了摸琴弦,那是一双很白净的手,写惯了毛笔字的手,抚惯了琴的手,而我只见过将军的手,也只记得他的手,没有秀美可言,满手的伤口和茧……

    我愣了,我说:“好漂亮的手。”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琴,用那种关爱情人的眼光看琴。

    “我教你吧。”

    他不等回答只抓过我的袖子放在琴上,我从没动过琴,可是从小很喜欢,我记得我的母亲,也许是吧。我记得梦里的女子,她很会抚琴,她长得很美,像在哪里见过。

   “你一定比别人更有天赋,因为你看琴的眼神里……”

   “?”我抬头看着他。

    “你的眼神里……有爱。”

    “人性所缺少的,豪门深院里所缺少的那种爱。”

    “你错了,我是一个很任性的小姐。”

    他笑了,他拉着我的手在抚琴,琴声很美,我竟然笑了出来,那琴声大概传了很远吧,很远,然后天上,我看到有一排大雁飞过……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屋里练琴,将军来的时候会在门外站一会儿,但他不进来。我能感觉到他在听,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也许他听不懂,他不是也让我不懂吗。只是怕懂的太明白了,就会遗失了美好的幻想。

    我会做很多梦,我总是做梦,梦到他又要走,去战场赴死。梦到他抱起我,自己却在哭。

   “紫娟,先生今天没说什么时候来吗?”

   “没有,小姐我去叫他。”

    我写了很多字,很多诗,后来又撕了,我告诉先生并不想随便的结束,交差。他说:“婉儿,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先生也会做梦吗?我总是在梦里梦到……将军。”我可以骗任何人我骗不了他,还是我不忍心,我觉得他是好人。

    “有的梦可以长醉,有的梦却需要清醒。”

    他拿过我的字说:“今天下午不写了,去散心。”

    “好啊,好久没出去了。”我脱口而出。

   紫娟和丫头备了马车,先生说:“我不坐,紫娟,丫头你和小姐坐车里,我给你们当车夫。”

   紫娟笑了,她带上丫头上了车,说实话她笑起来很漂亮。

    一路上我叫紫娟了两次,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是很开心,我从来没看到她这么开心,像个小妹妹,让你不舍得发火。

   车子在一处草地停了下来,先生下了马扶着我们三个下车。我问紫娟:“你跟来,就不怕将军训你了?上次把你关柴房,你忘了?”

   “小姐,我是想你一直闷在家也不好,对病不好,况且将军今天晚上才回来呢。”

   “想出来就说啊,不要一直拿我的病找托词。”

    她很开心,她看到我笑的时候很开心,我知道。

    先生夺过丫头的包,说不能让女孩子拿包,紫娟说:“真的好体贴啊。”

    这个死丫头,她不是……

    我们坐在树下,一只聊,聊到很晚。快日落的时候我们却找不到马车了。先生也没有想到马车会丢,然后我们沿着河岸,透着水光和月光一直往回找。

    “这样找也找不到,不如我们在外面过夜。丫头你小,在这里看包和小姐,紫娟你去找写柴火,不要跑太

远,我在那边给你们摸鱼。”

    我很乖的坐在岸边,我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真开心,我叫过丫头:“你说,紫娟姐姐和先生是不是一对啊,他们配不配?呵呵”

    丫头说:“小姐你别傻了,先生喜欢的是你啊。”

    “是吗?不知道……不要乱说了,也许不是呢。”有的时候,人很难改变。我想他们都幸福,这样没有错吧。

   有时候我想,我只是个孩子,多好啊。这样可以撒娇,可是耍赖,可是没大没小的,可以想说什么就直接讲出来就好了。可是……两行泪流了出来。也许夜里,就容易感伤。

   “怎么了?”先生回头来看我。他的一只手还在烤鱼。

   “没什么”我说。丫头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像我们一群人,都还是孩子,明知道明天要挨训,却还可以开心的说笑。

    他拿过烤好的鱼来给我,我说我不饿。他给了紫娟和丫头,说着小心烫。

    夜里的风很大,我们没有地方睡。江风把先生长长的头发吹了起来,他的袖子呼呼作响。

    他说:“丫头还小,真不该带她来。可是她一个人在府上,怕被将军责骂了。”

    “你的心真细啊。”

    “你呢?你的心为什么那么伤呢。”

    我抬起头来看他,我看不清那张脸,很秀气的脸,要比将军英俊许多,也年轻许多。

    “我没有伤。你告诉我吧,为什么会来这里教书,教一些不用学习的大小姐大少爷,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就说你不一样嘛,最起码是聪明。”

    “你不像是为了钱而来的,也不是个‘催眉折腰事权贵’的人,你并不迂腐啊。”

    “你不也不是大小姐脾气吗。只是你太不明白这些人事的关系。”

    “你喜欢将军,是吗?”

    “你猜错了,他是我的仇人。”

    “两回事,你喜欢他,这是最重要的,也是让你最乱的。”

   后来我们都不再说话,他讲了他的身世,很善良的种田世家,我讲了我的梦,我的身世我只在梦里有见过,我告诉他想是将军杀了我的父母。

  他没有说什么,他说:“以后你会懂。”

    回到府上的时候我却一点事也没有,将军大喜,他亲自来看我。

    “婉儿,你的病真的好转了?好!好!以后就让许先生常带你出去,多叫几个丫鬟和马车。”

    “将军又要走了吗?”

    “这一次,也许是一去不回……”

   “不是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吗?”我哭了,我止不住,“不是每次都说一样的话吗?”

    “时间会很长,你和姐姐哥哥相处好关系,我也许一去三五年也说不定。”

    “就没有想过退下来吗……将军你已经不再年轻了,你已经30岁了……”

    “国家用我,说什么也不行!”

   “就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10年前,我8岁那年,如果不是你,我的父母现在还活着吧!只是为了报国!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呢!!我的父母,怎么死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老百姓为了战争牺牲,总会有的事情。我已经尽力在补偿了,你一介女流怎么知道孰重孰轻!”

    “……将军,就没有想过你的前妻吗……”

    “她守侯了这么多年,你却在结婚的一夜就走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最后,她不是跟别的男人走了吗!你知道家庭对女人多重要吗?是你自己亲手毁了你们的爱情!!!!!”

    我感到脸上一阵火辣的疼,“为什么打我?”

   “那个女人,我跟她之间没有爱情!即使不是战争,也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他走了,他说他们之前没有爱情。

    将军走的时候我没有去,我说感冒了,紫娟回了老家看望过世的母亲,一时还回不来。

    他走后先生一直夸我的琴艺进步,我说我会每天都弹的。

   在后书房的偏房里,我坐在二楼的窗户前抚琴,我总是想念着,想念着……

   “你该知道,等他不如寻找自己的幸福……”

    “没有用的,爱就像恨一样,对我而言永远不变,他是我的恨,我好恨他。”

 “爱既是恨,爱多还是恨多呢……”

    “没有。我想帮你找回自己的心,自己的本心。”

    “你能娶紫娟吗?我想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对她们都很好,惟独对自己不好。为什么不想想自己?”

   “她很喜欢的……你知道。”

    “……让我想想吧。”

   “你有喜欢的人了?”

    先生只是笑而不语。

    那天的夕阳特别的漂亮,特别像残血,没有战场血腥的味道,有的也只是别离的凄美。

   “婉儿,你知道你的琴艺进步了吗?”先生笑了,一脸温和。

   “为什么呢。”我也笑着对他。

    “有爱。”他用手抓住我的手在琴弦上拨弄。

    “还是有爱吗……”

    “是。如果不是,你的母亲怎么会抚出这么动听的曲子……”

   “好了,不提了。”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吗,将军还是离开了,紫娟还是在我身边,只是凭空多了一个先生,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一样吗……你真的以为不一样吗?真的吗……

    我在房里练字,紫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冲我就喊:

   “小姐,是封信。将军的!!”

   “他来信了?是只给我……的吗?”

   “当然!小姐,将军第一次写信给别人的,你真是……”

   “不要,这不是真的,烧了它。”

   “将军……他不让。”

   “我已经,彻底对你失望了……紫娟,烧了它!!!”

   “婉儿,你怎么了?”望着我一脸的失望,先生推门而进的手一直在抖。

   “他要我和贾家二公子完婚……”我一下坐在床边,真的,不明白,这是他的戏弄吗?杀了我的父母,还要折磨我。……将军,你好残忍。

    “紫娟先下去。”紫娟望了望我和先生,退了下去。

    那天我们像两个孩子一样一直哭,确切的

是我在哭,我把泪全抹在先生的衣领上,而我们一直都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

    午后我一个人在花园里闲逛,听管事的说,今天就要见贾家少爷了。将军,若是你执意要我嫁,我不能不从,可是你不会改变心意了吧,即使是我不喜欢他,你也不会改变心意的,对不对……

   “紫娟,你怎么了?”这次突然是紫娟一个人躲在假石背后拭着泪。

   “……没什么……”

    “我看到你哭了,怎么了?该哭的人,不是我吗……”

    “将军……是将军出了什么事情吗??告诉我!”我像猛然明白了似的。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恐惧,也许还有怨恨。

    “将军……小姐……你的眼里,只有将军一个人吗?”

   “别胡说!谁让你胡说的!!”

   “不管小姐是恨将军还是爱他,你的眼里只有将军吗?……你知道先生他从那天你收到信之后,他就……”

   我半天被他训的没回过神来,“先生怎么了?他出什么事情了?这几天的字,不都是他看过的吗?”

   “……”她背过身去说,“你永远都不懂……你心里只有他。就只有他……”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我抓住她的手臂问她。

   为什么不说清楚,紫娟你怎么了 ……

    我一定要问清楚,现在要去的,该是先生的房间。

   “紫娟说你出事了?怎么了?”

    “什么出事,我出什么事。”

    “这个丫头,她越来越古怪了……真是的,还哭了,今天,就在今天,她一个人在后花园的假石后面。让我找了她一天也不见个影儿,最后还跑了……”

   先生的嘴角露出了笑,很苦的那种……

   “今天是见面的日子吧?小姐和贾家公子。”

    “是啊,将军不会出面了吧。”

   “我再教你一首自己创的曲子,也许以后,小姐你……”

    “我是说,婉儿嫁出去以后,就不用我教你抚琴了。还有写字,你要一个人多练习,很聪明的,你。

    “我知道,今天教的是哪一曲?”

    “没有名字,就叫‘水问’吧……”

    “这么悲伤的名字……”

   “你要记得这曲子和词;

   ‘白衣残雪,谁为我留下绝世前年的眼泪

    辗转回眸,谁的笑另我如痴如醉

   葭水湖畔,那投湖女子苦锁的等待

    用传说,凄美了这千古离愁的悲泪

    纵然难忘,我骑马望你挥手执别

   不消岁月,难成一曲断续的篇章

    年复一年,日复重双

   谁为我词,吾为君恨吾为君忧

   谁为我曲,一曲别愁,一曲烦忧

    依稀湖盼,自有痴心人的等候

   石碑如旧,铭誓我生生世世的等候’……”

   “这曲子,为什么越弹越悲……”

   “因为用了情……醉月湖边,有个投湖女子的传说……”

    “我说我用了情。像她一样用了情。”

   “你又不是不懂,紫娟她……只是我妹妹。”他站起来看着我。我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知道有什么用……

   “先生,请晚上用餐的时候一起去吧。陪我见见那个贾家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会答应吧?”

    不只不觉的时间过的好快,天都暗了下来,贾家的人雍容华贵的进了府上,其实贾家二公子只是只身前来,并没见他的父母。

    在酒席上不见将军,我无所谓都坐了些谁,至少先生在这里,让我足够安心。

   “林婉儿小姐,在下是贾家二少爷,姓贾名齐昌。”

   “许先生,我敬您一杯吧。”

    “在下只是一介草民而已……不劳贾公子了。”

   “哎,别这样。家父家母又不在,我们何必拘泥于礼数。听说许公子文才非凡,又有极超凡的琴艺,在下很是佩服。”

   “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我和紫娟丫头就坐在那里看他们两个人拼酒,席上如同刀光剑影,没多久先生大概就撑不住了,而他却一点说话的机会都

没给贾家公子留,弄的我倒像个局外人。

   “紫娟,扶先生先回去吧。”我转脸一笑。“贾公子,那以后在见了,我看先生他已经不行了。呵呵”天知道这笑脸陪的多别扭……

    他怎么样了?我推开先生的房门,转身问紫娟。

    “他……只是醉得很厉害。先生说他不会喝酒的。”

    “婉儿吗?”他闭着眼睛问。

    紫娟见状退了下去,轻掩了门。

    “对不起,是因为我吗?”

    “他人还……还不错。”

   “那先生为什么还要挡他的酒?”

   他笑了,很温暖的样子,“不想让你喝……”

    三年后…………

   ”小姐真的要嫁给贾公子吗?“

    “紫娟觉得不妥当吗。贾家公子文武双全啊。况且是将军做媒。“

    ”小姐不喜欢先生吗?“

    ”是你喜欢,紫娟,你要努力去争取知道吗。“

   ”小姐,还是喜欢将军?“

   ”别说了!“我回头看着灯光”将军去的地方……有多远。“

    ”不知道啊。将军也许……“

    ”他会平安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终于知道有太多事情,有心就够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选择后是多少年如一日的仓凉。“将军……”我抚着琴说,“你回来了,我会做个了断……杀了你。就用你曾经送我的剑吧……”

    琴弦挣断,故人两散……

   门突然被推开,“你要干什么!”我惊呼着,“放开我的手!!”

   “为什么要让自己也伤心,杀了他对你什么又有好处!婉儿……你别傻了。”

   “不……你不懂!你懂什么?”我的眼睛很无力地望着先生苍白的脸……你都知道,一切你都知道。

    “婉儿……你和贾家二公子成亲吧……将军明日就回来了……”

    “……明日……”

    “婉儿,成亲以后,我就走了。”

    “先生回哪里去

    “四海为家。”

    “婉儿,我留不住你……”

    “……这琴……”

   “这琴你拿着……人在命中不断有新的人相识,但不要忘记……以前的朋友。”

   “这三年,我不虚此行。”

    “所以,没有人在你身边的时候,自己要坚强。”

   “小姐小姐,将军回来了,你快出去迎迎吧!”紫娟突然冲了进来,我手上的针不小心扎到了手里,血……

   “呀!小姐你没事吧!我来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将军回来了!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要……不要!”我冲了出去,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我要出去,哪怕见最后一面……

    当你就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是梦……我并不清醒……

    在我转身走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向以往不同的语气:“婉儿明天要出嫁了吧……”

   我低着头……一切的一切,全部凋零。

   你的眼睛为什么那么幽怨……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一切吗?

   再也不能了,从你伸出你的手杀死我的父母开始。

   注定了……一切一场空。

   在各位哥哥姐姐面前,我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将军:“嗯。”

   “我给你主婚……”

   这一晚,我怎么也睡不着。

    紫娟好像也没有睡……

    “小姐……能不能带我去……”

    “……我,不需要别人跟着。”

    “你别说了。”

   “小姐这么久了,还怀疑我是将军派来的人吗……”

    “将军真的不是杀害小姐家人的凶手啊!小姐,你知道吗……一直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将军那年上战场,是皇上派的任务,让将军一定拿下宛城……小姐就是在那场战争中失去的父母。当时将军还不是大将军,他的上司无情的烧了

所有百姓的住所,房屋,牛羊,马匹……还抢夺了许多的钱财……而小姐的父母,就是将军的上司杀害的……他的剑指向小姐时……将军用手挡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

   “将军的上司说做大事不许有妇人之仁……将军忍无可忍……杀了他的上司。”

   “是……将军亲手杀了王将军……他的上司……皇帝怒不可遏,判了将军死罪,多亏有匈奴族首领求情,说是如果皇帝杀了有勇有谋的将军,他们就会刀下夺人,说要兵戎相见……皇帝无奈之下派将军流放,就是小姐你11岁那年……将军他说出门……而三年未回……直到新皇继位……将军才被委以重任,重新回到皇帝身边……他走的那年,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回来。”

    “所以……所以他走的时候送我这个?”我把拆从袖口拿出来……

    “他为什么要送小姐拆呢……将军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呢……”

    眼泪流在眼眶里,它们不愿意流下,灯暗了下去我再也望不到你的样子……

   我被喜帕蒙上了眼睛,我的头上带着你送我的拆……十八岁的那年,我离开你,八岁那年,我离开父亲母亲……从此我没有亲人,没有期盼,没有爱恋……从此婉儿的世界里没有你……将军……

   先生和紫娟一直目送我到远处。远远的,我听到了先生的《水问》……一曲《水问》……我会永远的记得。

   我突然回头,望着轿子以外的世界,我伸出头来大喊:“将军!婉儿知道你不是杀婉儿父母的人!将军!婉儿喜欢你!下辈子,下下辈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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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很热,手很凉 (上)

----为青春歌唱,为青春默哀,为青春咏叹

  说起来,这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故事了。

  大学毕业,本来是联系好区委宣传部的,那儿的头儿和林青的父亲是老同学,可后来市政府办公厅到学校来要人,系上推荐他,说他如此这般,夸得一朵花似的,来考察的干部还真对他产生了兴趣,准备和他见面。系领导征求他的意见,他撇了一句:“无所谓,能去就去。 ”系主任火了:“你无所谓什么!到底去不去?“林青嘿嘿一笑:“人往高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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