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的页面枯萎,李子树树叶变黄还有很多蜘蛛网这种蜘蛛网一样的东西

生命 生命四(3)班指导老师 方小华 - 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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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生命四(3)班指导老师 方小华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在寒冷的冬天,竟然还有苍蝇。当它爬上我的笔杆,我有些诧异,抓起笔重重的抖了抖,它滚了下去,肚子朝天躺在桌上,六只脚在空中乱舞,企图翻过身来,可是没有用。如此反复,我也看厌了,扔下它不管了,突然一个小黑点在书桌上慢慢移动,我定眼一看还是那只苍蝇。我从茶杯里倒出一滩水,用笔把它拖进水里,它挣扎着努力在水面上乱游不一会儿它停止了运动,我叹了一口气,继续写我的作业。当我起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它用两只前脚拖着又冷又重的身体,慢慢的爬向台灯,我被这个苍蝇对生命的执着震撼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小草在大诗人李白的笔下是多么潇洒。一场大火也烧不尽小草的生命,等春天一到,小草又从地底冒出来了。今天雨哗哗地下着,小草毫不在乎,依然站立在雨中,不得不佩服小草顽强的生命,也许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生存!”
就在昨天,舅舅来电话,电话里激动地说不出话,就说了几个字:“生了,生了!”妈妈带着我赶到医院,新生儿处我突然多了一个弟弟,肉嘟嘟的,好可爱,嘴巴还不停地在冒着“泡泡”,我凑到他跟前,看见他头顶上一张一合,医生告诉我:“那是弟弟在呼吸,这就是生命。”
生命啊,生命!又执着又顽强又奇妙的生命……让我们好好珍惜它吧!
生命 生命华欣妍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饭后,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要一块桌布,我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一点空气都没有,然后用书本恶狠狠地拍它,不停拍,不停拍,可是它抖了抖身体站起来回老家不走了一圈,我又往里面灌水,苍蝇竟然扭动着身躯在水面上游泳!可以,那渴望重获新生的欲望,让我忍不住放了它!
校园的走廊的水泥缝中, 长出一只株株顽强的野草,日日夜夜,他经过风吹雨打,依然生长在那没有营养,没有水分的水泥中茁壮成长,哪怕他只能活几天。
我用手轻按手腕跳动的脉搏,它这样子一步步优美而有序的舞,让我沉浸其中,这就是我的生命只属于我的,我可以好好珍惜它,也可以无限虚度它,一切才由自己决定!我要对自己负责!
虽然生命短暂,但是我们这个可以让有限的生命体现出无限的价值。
早上,我出门散步,走了好久,看到田野里,刚从高处掉下来一只小鸟,翅膀看上去被猎人的枪给打到了,上方的鸟群似乎一点儿也不知道它掉了下来,眼看鸟群要飞走了,可是它用尽最后的力气飞了一下,又掉了下来就没力气了,这样子飞不上去了。
在一个要下雨到下课,我走下台阶,看到有一棵小草在台阶上长了出来,没有土壤,没有水分,只有阳光。但是这棵小草依然长了出来,还活了好几天,但还是十天不到,可是这已经很厉害了,现在下了倾盆大雨,等雨停了我又去看了那棵小草。被雨水冲了那么久,可是它依然那么有精神,那么旺盛。
上课了,这一节是体育课,跑了三圈,我感到自己的心跳1 2 3 4那么坚强的声音,还那么有规律,让我明白了:“心是那样的坚强,我也不能白白的浪费了宝贵生命。”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下午三点,蚊子充满了房间,我拿起电蝇拍,在空中挥舞着,听着滋滋的响声,我心里很开心。我看见了一只被电的奄奄一息的蚊子掉在了地上,我蹲下来,看见蚊子还在挣扎,腿还在抖动着。我顿时感到了生命的顽强,是那么坚定,是那么顽固!
院子里墙角的杂草又多了,我拖着割草机走过去。扒开草堆一看,有一颗西瓜苗!它还绿油油的,似乎并没有被杂草夺取营养和阳光。这一根西瓜苗里包含着多么坚强的生命啊!我急忙把杂草给割了。
我往我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我感觉到了疼痛感,似乎是在给我发信号。这是我自己的生命,只属于我自己的,我可以好好利用它,也可以白白糟蹋它,所以我要对我自己负责!
生命是短暂的,但我们可以让短暂的生命,贡献出无限的价值!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夜晚,我在灯下写作业,一只小飞虫不停地在我身边飞来飞去,骚扰着我,我的目光就一直追逐着它。趁它停下来的时候,我一伸手捉住了它,只要我的手指一用力,它就会被我捏成碎片,但它拼命的挣扎着,极力鼓动双翅,我感到一股生命的力量在我手中跃动,那样强烈,那样鲜明!小飞虫那求生的欲望令我震惊,我忍不住放了它!
不光光是小昆虫的生命力让人敬佩,植物的生命力也不容小觑。一天吃完菠萝,还剩一个头,我因为好奇把它放到了水盆里,便没管它了。当我无意间再看到它时,原本已经黄了的叶子,竟变成了绿色。
虽然生命短暂,但是我们却可以让有限的生命,体现出无限的价值。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珍惜生命,绝不让它白白流失,使自己活得更加光彩有力!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一天,我去公园玩。我发现了一只西瓜虫,我很感兴趣。于是,我敏捷地把西瓜虫抓了起来。它挣扎着,只要我摁一下手指头,它就一定不能动了。它迅速地爬,用自己的全身力量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这时,我被感动了,想:这么一只小小的虫子,竟有如此大的力量!我忍不住放了它。
我家的一棵梨树,它非常的痛苦。虫子会来吃它的叶子,咬它的果实。可是不管虫子怎么咬,怎样啃,它还是不会倒,总是笔直笔直的,很顽强,好像在说:“虫子!你们再多,我也不怕,你们再咬,我更不怕!”
有一次,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啊!这就是我的生命,有规律的心跳和呼吸,我很震惊。这是我的生命,跟别人不一样,我可以好好的利用它,也可以白白的糟蹋它,所有的都由我来决定。所以,我就不能不对自己负责任。
虽然生命是有限的,但是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他的利用价值。于是,大家一定要珍惜自己宝贵的生命,决不能不管它。因为这个机会只有一次,决不会有第二次生命。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一天放学回家,我正在写作业,蚕宝宝温柔地扭到我的作业本上,我把蚕宝宝轻轻抱起来,玩弄着它的腿和手,但它的身子极力扭曲着,想逃脱我的手,我忍不住放下了它!
一阵秋风吹来,绿萝的叶子翩翩起舞,好似一个个绿色小精灵,长得如此生机勃勃!它那绿油油的叶子很茂盛,又细又长的枝条朝四面展开垂挂下来,让它看上去更美丽,更加引人注目!我最喜欢用扇子扇它,因为当我在扇它的时候,它那垂下来的叶子微微摆动,好像在跟我打招呼,又好像一个小姑娘的辫子在随风舞动,美丽极了!绿萝不仅很美,它的用处也有很多,它可以放在家具上美化家庭;还能放在窗边绿化环境;把它放在电脑旁,还能防辐射,保护我们的眼睛,这不就是三全齐美吗?然而,忙碌的生活,使妈妈没有时间每天关注绿萝,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浇点水。更多的却是遗忘和忽略,但,绿萝依然长得绿油汪汪,萝茎细软,叶片娇秀,呈心形。枝叶下垂如瀑,翠绿宜人,清心爽目极了。一颗绿萝有那么强的生命之力,不光是植物,动物和人类都可以让自己的生命体现出无比的精彩,这是绿萝的成长给我的启示。
一颗绿萝有那么强的生命之力,不光是植物,动物和人类都可以让自己的生命体现出无比的精彩,这是绿萝的成长给我的启示!对啊!生命只有一次,不可以糟蹋啊!我恍然大悟!
生命,生命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中午,我在客厅写作业。忽然,一只苍蝇飞了过来,在我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它的叫声打扰了我,把我吵得没心情写作业。我拿来一个电蚊拍,一拍就把它电到拍子上,苍蝇用它残留的最后一丝余气,拼命的舞动着翅膀,挣扎着,求生欲望是那样的强烈。
妈妈在厨房烧菜,把葱的叶子切下来烧菜了,只留下葱根在菜板上。我看见了,突发奇想,把葱的根种在了花盆里,想试试能否存活。我每天起来就跑到阳台上给葱根浇水,过了几天,真没想到,葱根竟然冒出了一点绿色的嫩芽。在我的坚持和葱根的努力下,现在我家的花盆里长了一颗绿油油的葱。葱根又把它的生命延续下去,绽放了更加灿烂的生命。
看着班上很多同学都在谈论自己的弟弟妹妹,我心想:“要是我也有一个弟弟或妹妹,该多好啊!”一天我放学回到家,听见爸爸说妈妈怀孕了,很快我就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了,我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就没有在意。三个月过去了,我感觉妈妈的肚子好像变大了,以为是妈妈吃胖了,可是妈妈的肚子却一天比一天大,大得像个皮球似的。一次妈妈告诉我小宝宝在肚子里踢她,我好奇的伸手去摸妈妈的肚子。果然,我也感到肚子里的宝宝动了一下。原来肚子里面真的是我的弟弟或妹妹啊!我以前也是这样在妈妈肚子里慢慢一点一点的长大,等到十个月以后在呱呱坠地,一个生命就这样诞生了,真的好神奇啊!
生命,多么美妙、神奇、宝贵的东西,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能白白浪费糟蹋了。
(戴铭卓)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一次,我在吃瓜子,突然一粒瓜子掉在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我觉得好玩就把它埋起来了,还放了一块石头在上面,差不多有我手掌一样大。过了几天,竟然冒出一截小瓜苗了,小瓜苗是从石头的边上长出来的。那小小的种子里,包含着一种多么强大的生命啊!居然可以冲破坚硬的外壳,在没有阳光、没有水的石头下,不屈向上,茁壮生长,还长在杂草丛生的地方,于是我立刻把它移植到盆里去。
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我发现了一只蜘蛛,在不厌其烦的知网。那时风很大,把蜘蛛的网吹出了一个大洞,可蜘蛛不灰心,继续织网,无论风怎么吹,蜘蛛一直埋头苦干——知网。
一天放学回家,妈妈对我说:“你要有一个妹妹了”于是我知道一个新的生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们一定要珍惜生命,生命是无价的,只有一次,不要白白地糟蹋,它要好好的使用它。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一次我在石头堆旁玩耍,因为好奇,石头底下放着的是什么,所以我把石头一块的剥开。突然,我发现在石头缝有一个绿绿的小东西。我连忙拨开上面的层层石头来看看那究竟是啥?我眼前一亮那居然是一颗小小的苗,我顿时被这颗小小的苗震惊!压到这么多的石头下面,它居然还能够茁壮成长!可见他的生命是多么顽强!
在我家的菜地里种着许许多多的树,春天一到菜地里的这些数就长出许许多多的花朵。这些花不仅漂亮而且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呢。有一次我在春天的时候走进菜地。发现那些树下面都长着许许多多的杂草,可是那些花香依然这么好闻。你看那些杂草,虽然吸取了树的营养。霸占了他们的水份,但那些树依然凭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茁壮成长。多么令人震惊啊!
这些树,这棵草,他们为什么遇到这种困难还能活下来。并活的那么精彩,他们依靠的是什么?他们依靠的是自己的生命力!
我们人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自己依靠自己,在风雨中成长在困难中吸取经验!才是生命的意义,这才是真正的生命啊!生命是由自己掌控的,自己可不能白白糟蹋自己的远大前程一定要珍惜生命,一定要对自己负责。
《生命生命》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白天我在书房里做一道奥数题,我算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我用手托住下巴,紧皱眉头,右手转着铅笔,这时一只苍蝇从窗外飞了进来,飞到我的头上,它在我头上飞了好久,边飞边发出声音,似乎:“说这道题你都不会,我都会!”一分钟过去了,我不耐烦地拿起苍蝇拍向苍蝇打去。可是我就像一只笨重的大熊一样,苍蝇却灵敏极了,它飞到墙上,又开始叫,仿佛在说:“你来打我呀!”它又开始休息了,我使劲一拍就拍到了它,它掉了下来,我伸手抓住了它,它在我手里动来动去。我边走边说:“叫你刚才得瑟!”我把他扔进水里走开了。一会儿,我再去看的时候,发现苍蝇艰难的一步一步的向脸盆边爬去,我见了不由自主地把它放了!
家里有一盆芦荟,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去给它浇水了,今天,我去阳台上看芦荟的时候,以为芦荟都垂头丧气地低头了,没想到它长得生机勃勃,昂起头,挺直身子,丝毫没有和我想的一样。
一次体育课上完,我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慢慢地走向教室,我做到了位置上,伸手就摸到了脉搏,它很有规律的跳动,这就是我的生命!
生命是短暂的,要珍惜生命!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晚上,我正准备睡觉,一只蚊子在我耳旁飞来飞去。搞得我睡也睡不好,躺也躺不好,我一气之下,捉住了那只蚊子,慢慢的拔掉了它的翅膀,它极力挣扎着,我被震撼了,小小一只蚊子,竟有如此的生命力!即使被拔掉翅膀,也要努力生存下来。我把它放到了阳台上,希望它的同伴来救它。
早上,我上学时,路过了一个花坛,我瞟了一眼,真是杂草丛生。忽然,我发现两块砖头缝中间 有一颗小草,半个身子被压在底下,它斜着生长,没有放弃自己,即使第二天来的时候,它已经连同杂草一起被除掉了,可它依旧没有放弃。我不禁为它可惜。
双休日,我来到菜地 ,看到了一株漂亮的小花,伸出手想要摘下它。我使劲拔啊拔,还是拔不出来。此刻,我心想:这株花真是坚持,死活守着自己的生命!我竟然放弃了对它的想法。
生命是我自己的,我可以好好地使用它,也可以白白的糟蹋它。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我要对自己负责。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价值中!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一天,我和小伙伴们在玩耍,我们发现了一窝蚂蚁,我伸手抓住一只,我知道,只要我的手指轻轻一按,他就濒临死亡,但它极力挣扎着,不停地挥动它那细小的腿,企图把我的手弄开。那一刻,我仿佛感到那些细小的腿化成了一股生命的力量,在我指间扑腾,蚂蚁那种求生的欲望令我震惊,我忍不住放了它!
小草必须用它渺小的身体在狭小的石缝中,不拘向上,茁壮成长,对于它来说,那将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呀,可它做到了,并且可以在石缝里永久的生存,这意味着他有多么强的生命力啊!
有一次,我把手轻轻的按在胸口,那一声声有规律的心跳,这是我的生命,属于我的。我必须对它负责。
生命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我在房间里写作业,有一只小虫子一直在台灯下飞舞,我一伸手把那只飞虫抓到了,只要我悄悄的一用力,虫子就会死掉。但是他还在扑闪翅膀总想要从我的手中逃走。我把他放了出去一时间我又想到了生命是什么呢?
我去爬山,突然看到石壁上有一束小草她很奇特,不长在花盆里不长在地上,而是长在石壁上它长出芽都很难,但他虽然只活了几天
有一次我在夜市上玩,看到一位爷爷她没有双手,他还在那里坚持写毛笔字是用脚写的看上去比我手写的还好看。顿时我知道要热爱生命,生命是自己的。
虽然生命短暂但是我们却可以让有限的生命体现出无限的价值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珍惜生命,决不让它白白流失,使自己活得更加光彩有力。
  生命生命于展东我常常在想,生命是什么?清晨,我看见几只蚂蚁在走路,便随手抓了一只蚂蚁,我只要小手轻轻一按,蚂蚁的生命就没了,但这只蚂蚊沒有放弃,它使劲挣扎,时不时还咬我一口,我感到一阵阵疼痛,我把它放下来。然后我就踩了它一脚,它居然没死,我才感到生命的顽强。一天,妈妈给我买了一盆蝴蝶兰,蝴蝶兰很美丽,我把它养在家里的阳台上。过了几天,我看见一根杂草在花盆里,我掐了它,过几天它长得更高了,原来生命可以这样顽强。
生命生命于景惠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我最喜欢仙人掌,仙人掌的形状有仙人球、手掌等等。听说仙人掌能在40度的高温下暴晒,不和那些植物一样被晒死。我买来仙人掌,拿来一把刀,把它切开,里面都是水汁,好像眼泪哗啦哗啦的流下来,说:‘放了我吧!’我听了,拿来绳子,把切开的地方绑起来。第二夫,我惊讶极了,仙人掌居然愈合了。小草的生命很顽强,有一次,我家的围栏倒了,一片小草都被压在了下面。爸爸知道了,把那清理干净,我跑了过去,看见原来的小草绿油油的,而现在的小草苍白丁。可过了两天,那小草又绿油油的,笔真的站在那里。有一次,我在泥土里发现了一条蚯蚓,我用锄头砍了蚯蚓,蚯蚓身体成了两半,但它上半身依然动,下半身渐渐长出来了。生命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可以好好地使用它,也可以白白地糟蹋它。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一天,我在房子外面吃蛋糕,我一不小心把蛋糕屑掉在了地上,一群蚂蚁围着蛋糕屑转来转去,后来它们一起把蛋糕屑抬起来,蚂蚊骄傲的说:“哈!哈!我们又从人们这里拿到了吃的了。我从家里找来水枪,水枪里面还装满了水。走到外面一手拿着水枪,一手稳住水枪。我把水枪里面的水,朝蚂蚁射去,本来在水中的蚂蚁没过几秒就死了,它们居然能支撑这么久。我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
暑假,我去舅妈家玩,我看见舅妈家有仙人掌,仙人掌的叶子上有尖尖的刺,我还在舅妈家住了好几天,看见仙人掌一次都没有枯萎和我家的多肉植物一样。
我妈妈一分钟慢拍的时候,拍手能拍30个。快拍能拍42个呢!
我们要珍惜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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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我养了几只小金鱼,这几天忙着学业,我因此好几天没有给它们换水、喂食了。我以为小金鱼早就已经被臭气熏天的脏水给熏死了,或者是被饿死了。不过,事实让我吃惊,只见几条小鱼在浑浊不清的水中快活地游来游去,好像在对我说:“小主人,我们可坚强了!”。这是坚强的生命。
在庭院里,有一盆小花遗忘在了一个角落,花也谢了,叶子也被无情的雨水打得耷拉着脑袋。过几天我看到那盆花,枝繁叶茂,花朵面向太阳,像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是顽强的生命。
一天,我不经意地摸到了我的脉搏,我被那一声声有规律的跳动震住了,这就是生命,属于我的生命。
生命虽然是短暂的,但是有很多种活法,如果我在我生命中多做好事,那才是有意义的!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
有一次我和舅妈去公园里面玩当时是晚上只有路上的灯光照着这时草丛里和树上面都有蝉在欢快的弹着它们的琴这时舅妈走到草丛里慢慢的把手伸进去我好奇的问舅妈,你在干嘛?“小声点,我在抓蝉呢。”我听了立刻把嘴闭上舅妈,抓到蝉以后,把它的翅膀先拔掉了那一只蝉虽然被拔掉了翅膀但是还在舅妈手中乱动,好像在说:“放开我就算我没有没有了翅膀,但是我一定能逃出去的。”我听了就从舅妈,手里拿过来就把它放走了。
有一次我的花已经有三天没有浇水了,我以为我的花上的叶子有枯萎的,可是我一看并没有枯萎的叶子。
有一次我们上体育课,老师测1500米跑步,我跑完了以后捂住自己的心跳位置它有规律的跳动,我想这就是我的生命!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我们一定要好好利用它。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
外婆家不远处有一口池塘。池塘里有着几十条快活的小鱼,红的,白的,金的……因为这些鱼小巧可爱,有许多人想着抓几条回家养,或者拿回去炖着吃,就是对鱼有着极大的伤害。如果没抓到,可能就会拿石头砸它们。那天我看到了一条小鱼,那条小鱼缺了半小尾巴,肚子那有两三块肉掉了。看着令人心疼,但它还坚强的活着!我被小鱼这种精神感动了。
我家有一块花椒地,那块花椒地四处杂草丛生,这不算什么,可是它们生活的却是在一座座假山上。假山上土非常的少,可是花椒,不但依然没有退缩,反而还坚持向上——丰收啦!
跳绳比赛要开始了,接下来一场就是有我的了。我的心紧张的扑通的在跳动,可是一想起平常努力的练习,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沉稳的心跳好像在说:“不用怕,你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只要不要辜负你自己。我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深呼吸然后开始比赛,我如愿以偿,得了第一名。
虽然生命短暂,但是我们却可以让有限的生命体现出无限的价值。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珍惜生命,决不让它白白流失,使自己活得更加光彩有力。
生命 生命郑能语
四(3)班生命,生命是什么?我边走边想。在烈日炎炎的夏天,有一只蚂蚁在我的书包上跑来跑去。我生气极了,伸手一拍,就把它拍到地上去了。我本以为蚂蚁就是非常弱小的,摔到地上肯定粉身碎骨了。可是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摔到地上照样不慢不快地爬着。这个小生命好顽强啊!昨天在《狂暴巨兽》电影里面有一只大猩猩,它的名字叫乔治。它平时听得懂人类的话,还会和人类用手语交谈。性格活泼、幽默。在一次基因实验意外事故中,乔治变得十分狂暴,无意中杀死了自己的同伴,但是当它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它会很内疚。而且在最后关键时刻,他还用自己顽强的生命打败了,比它还要大三倍的狂暴的鳄鱼,最后拯救了这座城和人类。生命是宝贵的,也是短暂的,我们要珍惜它!
《生命生命》胡陈可
我常常想生命是什么呢?上个周末,我和爸爸妈妈回到奶奶家。奶奶家四周有很多的树木。那天中午我趴在桌子上看书。一只蝴蝶飞过来,在我头顶上飞来飞去。我想赶走他,几次都没得逞。我就耐心地等它站在一朵花瓣上,这时我悄悄的走过去,用手从后面一把捏住它。它在我的手里不断的鼓动着翅膀,奋力挣扎。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颗小小的生命在我手里迸发出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我心软了,我不忍心用力去伤害它,于是松开了手。小蝴蝶扑哧着翅膀飞走了。
春天小草在淅沥沥春雨的滋润下,慢慢地长出了嫩芽。有一块石头不知被哪个小朋友扔在草丛中。我轻轻地走过去,掀开那块石头。看到石头下面那小草依然坚强的活着,虽然它被石头压弯了腰,但是它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一直使它坚强地活着。甚至把那个小石头都给顶了起来。我想这棵小小的青草它的生命力是多么的顽强啊。
有一次。我躺在我爸爸的肚子上。静静的听着爸爸的心跳声,…咕咚咕咚…,我仿佛听到了爸爸的生命,那种沉稳、有规律的心跳。给了我巨大的震撼,我在想这就是生命。
自然界有很多的生命,他们都坚强地活着。所以我们要珍惜生命。4分享收藏文章被以下专栏收录叁花(花同华),指精气神之荣华,一种人生的完美状态。年轻人必读的29篇英文短篇小说之洛丽·摩尔:房产
洛丽·摩尔&
不过当然,这些小玩意儿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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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
一定是这样,露丝想,她会在春天里死去。此时她感觉到这般莫名其妙的荒凉,心中这般郁积,她感觉到季节的嘲讽,喉咙口那牛奶水果冻似的潮湿如同马街。不然该如何解释这种感觉?她几乎能放声大笑,有人能因为了无生趣而大笑吗?她所感觉到的太怪异、太矛盾、太孤立,不是简单的情绪。那一定是预感,经过如许多乏味的扑腾拍打和烦劳无益的工作,生活就是由它们构成,最终被呼地一下子带走。而且是在春天,居然会有死亡的预感。一次排练,还有秘书提醒约会的来电。
当然,她总是在春天发现丈夫的外遇。不过最近一次是很多年了,而如今她对那些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曾经有过一长串的一时放纵。最后令她发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坚守着那一小方婚姻阵地,她曾看着她的情人如芭蕾舞女演员飘过,或是像蒲公英绒毛。她们全都突然而至,转瞬即逝,好似老电影里的月历女郎,月历每个月都被同一阵神秘的风撕下,令时光匆匆流逝。你好!再见!哈!哈!哈!露丝还在意什么呢?这些姑娘已经结束,消失。婚姻的关键,她得出结论就在于别太把这当回事。
“你假设她们结束,消失了。”她朋友卡拉说,她正在露丝的客厅里训练她的内心和大腿内侧,摒弃孩子气去贴近大腿。露丝没法说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卡拉有时过来在露丝的阿富汗地毯中央做练习。卡拉喜欢脱口而出,“哎呀,我说到那个了?”或者有时候,“你知道么?生命很短暂。也很破烂,所以你得做到最好。别穿高腰线的裙子”她仰天躺下做呼吸练习,还鼓励露丝一起做。“我不行。我会睡着的。”露丝说,尽管她怀疑自己并不真的会睡着。
卡拉耸耸肩,“要是你睡着了,很好,是美容觉。要是你几乎睡着了但实际并没有,那是冥想。”
“那就是冥想?”
“那就是冥想。”
两年前露丝接受化疗时,芝加哥的肿瘤科医生把露丝活过五年的几率定为五十对五十。多吝啬,干吗不撒个谎说六十对四十呢!那时卡拉带来了千层面,它们以各种缩水的形状在露丝的冰箱里待了几个礼拜。“加热的时候别去想被车撞死的动物。”卡拉说。她还带来了鼠尾草和迷迭香肥皂,看上去就像厚厚的黄油片里嵌着嫩枝。她带来了一本书给露丝看,一本名为《信任我》的小说集。她在护封上划掉了作者的名字,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卡拉·麦格劳。卡拉是朋友。这年头谁还有很多朋友呢?
“我确实是假设,”露丝说,“我必须这样。”特伦斯的上一次外遇,是两个春天之前,结束得很糟糕。他告诉露丝说他有个会议要开到很晚,大概十点钟样子,可他七点半就回家了,湿淋淋的,衣衫不整。“会议取消了。”他说,然后直接上了楼。她听到他在浴室里哭泣。他哭泣了大概一个小时。她聆听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深沉的姐妹之爱。在所有爱情的葬礼上,爱自有它的绝妙伎俩让你哀悼它。结果它又重现了,直接从棺材里跳出来。或者,就算它自己没有重现,它派了个惊人相似的亲戚来,一个苗条迷人的双胞胎,你把它带回家,把它喂胖,拥抱它,用牌子蹭它,责备它。
噢,生活中充满了折磨。她只是不再调查特伦斯的行踪了,不再用蒸汽烫开信用卡账单,不再“意外地”拿起电话分机。正如替她论断癌症现已完全好转的医生有一次对她说的,“要彻底了解生活中的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剖尸体。”
婚姻的法医。露丝要让她的婚姻活着。不要安乐死,不要验尸。她要让它活着!哈!正如一个人必须的那样,她会习惯于不完全知道,把无知当神秘,神秘当信仰,信仰当食物,食物当作性,性当作爱,爱当作恨,恨当作超然。这是什么宗教?还是某种古怪的数学?
或者,其实,这只是春天的缘故?
有些东西是有帮助的。例如偶尔来支温斯顿。尽管只剩下了一个肺,嘴唇上起着水泡,肋部有瘢痕瘤。露丝确信,她最终会更懊悔的是她没抽的烟,而不是抽了的。况且她已经咳得不那么厉害了,更别说咳得视网膜脱落了。半边莲盆栽(“对不起,得走了,”她曾不只一次对某个滔滔不绝的店员说,“我有盆新的半边莲坐在滚烫的车里呢”);外加寻找新居这个风景优美的漫长过程。
“搬家……对,搬家很好。我们已经把这个窝弄脏了,在很多方面。”她丈夫说。他迂回的句法和懒洋洋慢吞吞的路易斯安娜口音,一如她别的特征,曾让她充满如雾似烟的欲望,而现在则叫她鄙视抓狂。“想想看,亲爱的,”在第一次和解、第一次宽恕、以及对房产经纪的第一轮侦查后,他说道。在她的感受早已超越了愤怒的阶段,变为嘲弄和得癌之后的阶段。“我们或许应该把这个家完全抛在身后。这要看你怎么想——或是,当然。要是你心里还有另一个家,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会通情达理的。不过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或是随便什么别的你可能想的。我自己——虽说我可能有点自以为是,我意识到了——不过,嘿,这又不是第一次,难道现在会是?我个人以为,要是你倾向于——”
“特伦斯!”露丝响亮地拍了两下手,“说快点!我没那么长时间可活!”他们已经结婚二十三年了。她觉得婚姻总体而言是个很好的安排,只不过你不会从总体上理解它。你总是非常、非常具体地理解它。“还有,拜托,”她说,“别被中介的花言巧语给蒙了。这永远不是一个家,亲爱的,这是一幢房子。”
就像一场情绪障碍的停车场婚礼,一条费力梭织而就的财产与烦恼的花边,他们维糸着婚姻。他不算是坏人!只不过是个英俊的乡下男孩,不想信自己的运气,运气不完美却不断地光临他,如同饼干罐里的薄脆饼干。她曾指望他赚钱。这有什么不对吗?而他也赚了一些,通过二手车买卖和电脑软件的股票。婚姻有甜蜜、迫不及待的开端和充满感激、手牵手的结尾,它的中间段永远是最糟的。它永远是一团乱麻、一片废墟、一片无法航行的地带。但她感觉,它还不是彻头彻尾的荒原。她自己的婚姻中有一个周期性出现的甜美小季节,一间无名的小房间,它适合她,能安慰她。她会躺在特伦斯的臂弯里,而他沉默无语。他的安静能让她复原。有音乐,有和平,足矣。滑语言。但那个小地方,像任何季节、月亮或是剧院布景,像回转展示带上的蛋糕,无一例外地转出你的视线,让你够不着,而争吵会继续,她不得不花上好一段时间等待蛋糕再次出现。
当然,他们的女儿米茨热爱特伦斯。他那滚烫的幸运之火。而在露丝身上,米茨似乎只能感觉到一个勉强度日的女人的冷淡情绪。可别人权在露丝的处境下又该怎么做呢?除了从头开始把自己重建成一座冰山以外?露丝很想知道!于是,那些五月的夜晚,当临睡前那种古怪、温暖的溶解悄然向她袭来,如同点彩派画家将身体和自我乃至整个房间全部分解,温柔地分裂成气泡和黑色带点的薄棉纱,露丝又开始预见自己的死亡。
一开始,星期天下午去看别人的房子。在别人家的地板和地毯上漫步,打开壁柜看别人的鞋子。这让露丝觉得刺激。陶匠钢琴上的俗气照片,办公室门上没有门把手的系主任,给自己的三十双网球鞋造了三十个嵌入式合适小窝的牙齿矫正医师,如白桦树树皮一般剥落的墙纸。各色有污渍、被磨损的地板和没有对齐的石膏线,涤纶地毯,咖啡桌上的垃圾杂志,还有那些经济小食!人们用书箱那么大的箱子装椒盐饼干。但是没有书籍,他们会拿一本书怎么办呢?放进椒盐卷饼箱子里去!露丝对楼梯平台的偏差角度或是房间里的摆设有某种不得体的兴趣,例如陶瓷松果台灯以及狗的婚礼照片。是因为这镇子太无聊,她现在才会对这些感到好笑?是什么让她对这些向市场公开的屋子如此感兴趣?地下室的通风?朝墓地的一瞥?露丝雇了经纪人。走进一幢房子,试图发现它的那些小地方,检查它的天花板污渍和屋顶的腐烂令她兴奋。一幢房子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让她觉得惊奇。而过了一阵,她的惊奇变成了一种愉悦。总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令人愉快,这样的房子显得更自然。
不过很快她就退缩了。“我永远也不可能买一幢咖啡桌上放着那种杂志的房子。”她有一次说道。她被一种恐惧占据了。“我不喜欢那种新佐治亚风格的东西。”她说。经纪人吉特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车熄火,她便逼着他又倒车出去。“对不起,但我一看到它,”露丝补充道,“我的眼睛就感觉紊乱,我的心脏好象完全掏空了。”
“我关心你,露丝。”吉特说。他非常害怕失去客户,所以很卖力地掩盖她只有蚊子那么丁点耐心的事实。“我们的信条是‘我们关心’,如假包换。我们真的、真的关心,露丝。我们关心你。我们关心你的感觉和愿望。我们希望你高兴。所以我们才朝这儿开。朝一个地方开,然后又开过它。你想要一幢房子,露丝,或者我们干脆去看一场该死的电影?”
“我认为我不切实际。”
“噢,我已经足够实际了。实际被高估了,我是真的说看电影。”
“真的?”
“当然!”于是那么一次,露丝和她的经纪人去了电影院。是《阿甘正传》的季前日场。看得她眼泪汪汪,因为疲倦、受伤以及能让骨质疏松的厌倦。“可怜的汤姆·汉克斯,这是部终结他事业的片子。记住我的话,”露丝悄悄对她的经纪人说道,糖纸在黑暗中向她的鞋子飘落,“感谢上帝我们买了太妃糖。没有这些太妃糖我们该怎么办?”
终于,甚至还没过一个月,露丝与特伦斯乘着吉特翻下顶篷的白色敞篷车——每个人的头发都被风吹得很不雅观——最后一次游览了小镇边缘颇似郊区的玉米地,找到了一幢房子。一座位于一九七九年住宅区中央的古老方正的农庄,侧院挨着刚才提到的玉米地,里面挖了一座人工池塘,前院有一口许愿井,里面满是野花。
“就是它了。”特伦斯朝房子比划着说。
“是吗?”露丝说。她努力用开放的眼光去研究它,门廊和老虎窗的角度仿佛出自立体艺术家之手,一侧的烟囱已摇摇欲坠,刷着旧绿漆的雪松木瓦像华美的鳞片。“要是我们中间谁去亲它一下,它会变成一座房子吗?”至少两侧那令人沮丧的白色饲养场和排成一排的错层建筑有她能够理解的几何图形。
“还需要做很多工作。”吉特承认。
“对。”露丝说。就连出售的牌子下面都已经冒出了一片蒲公英。“不像巧克力,房子是可以预见的。知道它会腐烂衰败并且要为它付一大笔漫长的按揭。吃掉它们还是把它们放回盒子,没有一场诉讼或是市政法令听证会你哪样都干不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特伦斯说。他把露丝拉到一边。
“就是它了,”他压低嗓门说道,“这是我们梦中的大屋。”
“梦中大屋?”她做的所有梦都是关于死亡,它面目模糊的癫狂,它穿越黑暗柔软的睡乡进入耀眼刺目的结尾的运动。
“我很惊讶你看不出来。”特伦斯说道,显然很沮丧。
她再次眯起眼睛看向拱腹和毕加索门廊,被青苔和煤烟弄得斑驳的屋顶。她研究起鹅,池塘的石岸上随处散落着鹅粪和湿乎乎捣烂的雪茄。“啊,有可能,”她说,“可能是的。我想我现在开始看出来了。再问一下,主人是谁?”
“一个加拿大人。他已经把这儿租出去了。这是块很好的地方。靠近一座天然水库和动物园。”
“动物园?”
露丝考虑着。他们得雇很多人,当然。要把这地方搞得像样得像开公司一样,指挥好每一个人,监控贷款和付款。她叹了一口气。她的家族里从来没有这种企业家精神。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她来自一个渊源长久的教师和牧师之家。他们是雇员,没希望的人,有信念但没希望的人。她的基因里面一桩成功的小生意也找不到。
“我开始看到整个情形了。”
在镇的另一边,其他人住的地方,一个叫诺埃尔的男人和一个叫妮奇卡的女人在一套公寓的厨房里讨论音乐。女人说:“那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一首歌也不知道?”
“我想是这样。”诺埃尔说。这对她为什么会是个问题呢?这对他不是问题。他是什么歌也不知道。他总是乐意让她觉得比他懂更多。这并不让他烦恼,直到这开始让她心烦。
“诺埃尔,不管怎样,你是怎么长大的?”他知道她觉得他被剥夺了一些东西,觉得他应该对此感到愤怒。他确实对此感到愤怒!“你父母难道从来不唱歌给你听吗?”她问,“难道你一首歌也背不出来?唱一首歌。随便什么歌。”
“什么歌?”
“要是有把枪指着你脑袋,你会唱什么歌?”
“我不知道!”他大喊,将一把椅子扔过房间。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有性生活了。
“是不是你连一首歌的名字都不知道?”
每个晚上,他们就拿着杂志和泰诺安躺着,经常灯还开着就迅速被带入各自的梦乡——他的里面尽是旋转的树木、飞舞的古董机器和一束束的蕨类。他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一首歌的名字。”他说。
“什么歌?”
“《开门,理查德》。”
“那是什么样的歌?”
那是他朋友理查德的妈妈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唱的歌,他和理查德锁在卧室里,疯狂地翻阅着杂志。《胸部以及其他》、《翘臀》、《绝色女郎》。不过这真的是这首歌,现在依然存在——但那些杂志你再也找不到了。诺埃尔曾找过。
“瞧?我知道一首你不知道的歌!”他嚷嚷。
“那首歌对你有什么精神意义吗?”
“对,的确如此。”他捡起台面上的一根橡皮筋,用手指撑开,再松掉。它弹中了她的下巴。“对不起,那是个意外。”他说。
“你这人很缺脑子!”妮奇卡大喊,然后怒气冲冲地冲出公寓散步去了。
诺埃尔又背靠冰箱坐了回去。他能看到自己在水槽上方的窗户上的倒影。隐隐绰绰、半透明,窗外屋檐下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蜘蛛网来回荡过他的脸,像个绳套。他显得疯狂而病态——不过还有一丁点儿个人魅力!“要是有把枪指着你的脑袋,”他对自己的倒影说,“你会唱什么歌?”
露丝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这么迫切地需要一项工程来转移注意力。一次复活,一桩事业。他们的女儿米茨已经长大离开——这所谓的空巢真是如此大的危机,以至于他们自己剩下的日子都要交付给这位殡葬业者?没有米茨和和她的烦恼装点他们的生活,真会安静得如此可怕,如此空虚,有如发出回声?不再有女儿的艺术家脾气每天在他们大脑的地毯上滴血,真有这么糟?米茨,亲爱的米茨,她是个舞蹈演员。小时候上的那些芭蕾课和踢踏舞课——她不该把它们那么当真!它们的本意是中产阶级的嘲讽及装点门面之用——不是真的要你成为一名舞蹈演员,可米茨当了真。尽管每次她都是舞蹈团里最胖的一个,永远格格不入,总是被所有重要的公司拒绝,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导演看到她跳得那么美,那么饱含深情——“那个胖姑娘跳得真美!”——便领她走过整个舞蹈团,安排在舞台中央,把她变成了明星。如今她已经走遍全世界,成为评论家的宠儿。“十四码!”某个评论员得意洋洋地叫喊,“是个奇迹!”她已经成为双脚对笨重体型的胜利、精神对物质的胜利、重要对不重要的胜利,一个不朽的人物,一个肥大的天使,而且她有“许多、许多的同性恋粉丝。”至少特伦斯是这么说的。结果她现在极少回家。露丝有时会收到明信片,但露丝讨厌明信片——那么马虎而廉价,特别是从舞蹈家写给自己生病的母亲这个新的角度看。但孩子们就是这样。
有一次,一年半以前米茨曾回来过,但只呆了两星期——在露丝化疗期间。米茨一如既往,正处于危机状态。“她们当然喜欢我的作品,”她哭泣着,当时露丝正调整着第一顶让她发痒的丙烯酸假发,过去总是吓坏别人的那顶。“可他们喜欢我吗?”米茨是独生女,所以她第一轮手足竞争的发作是针对自己的工作,这很自然。露丝提了很多建议后,米茨极为挖苦地看了她一眼,伴随着一声哼哼。之后,米茨翘起一边眉头,龇牙咧嘴,霸占了电话,讨论着搬家和旅行的计划。“你看上去好得不得了,妈妈。”她说道,扭头看看,一边匆匆记下东西。然后她就逃离了。
一开始,特伦斯因新房产的前景而显得充满活力,甚至比她还要强烈。最简单的讨论——关于门把手或是檐槽——也会让他的脸和脖子充血,像盏熔岩灯。屋顶木瓦的样本——赤褐色、玫瑰色和灰色的带木纹的粗粝方块——如爱情一般点亮他的双眼。他把门把手带回家,给一两个泥水匠打电话。然而,过了一阵子,她看出他偃旗息鼓了,甚至退避三舍——又一次的心血来潮。“我的上帝,特伦斯。别在这个时候退出去。这真像是滚轴溜冰鞋!”他去年秋天曾经历过一阵滚轴溜冰热。
“我实在太忙了。”他说。
于是没等露丝察觉,这整个房屋工程——购买和装修——已经被移交了她。
首先,露丝必需卖掉她们现在的房子。她决定尝试一下“FOS-BO”,即“业主自售”。她在报纸上登了广告,买了块牌子竖在前院,还在花坛里种上了紫罗兰和珊瑚色凤仙花,给那些在园艺方面不存疑心、不知道多年生植物的人看。漂亮的院子!成熟的植物!她弄了一张小传单介绍装饰线和固定装置,全都是“屋子的本来面貌”。有人路过来看看,他指指一块破损的遮阳窗,“屋子的本来面貌?”他说。
“好吧,你可以走了。”她说。在这之后,对未来的买家,她放弃了所有推销行话,实话实说。“我承认,浴室里有地方发霉了。看看这个愚蠢的小过道。这就是我们要搬走的原因!我们讨厌这幢房子。”她很快就请回了她的阿甘正传经纪人,他在接待看房日那天用音响放着维瓦尔第,烤了香蕉面包,两小时内就把房子卖了。
两处房子都成效结清的那晚,办两处的手续时他们都安静地坐着,聋哑人一般,而神秘的加拿大人再度缺席,由一位穿紫色西装名叫弗罗的经纪人代表。露丝和特伦斯站在空荡荡的新屋里,直接在纸盒里吃着中国餐馆的外卖。他们的家具在一辆卡车上,车还停在镇东的一座超市停车场里,要第二天才能全部送到。眼下他俩站在他们宽敞空荡的新餐厅光秃秃的玻璃窗前。地板上点着的一小根蜡烛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天花板上,阴郁而肥大。风把窗玻璃吹得格格响,地下室的锅炉不停地发出吓人的小小爆炸声。暖气片嘶嘶作响,散发出猫的气味,加热时燃烧着灰尘,震动着他们头顶天花板角落的蛛网。房子的整个框架都在嘎吱作响。墙壁里面有奔跑的声音。脚步声——或像脚步声的什么东西——隔着两层楼,在阁楼上发出轻轻的砰砰声响。
“我们买了幢鬼屋,”露丝说。特伦斯的嘴巴里塞满了辣白菜蛋卷。“有鬼!”她接着说,“只不过多一点点蛋白质。只不过一点点额外的氨基酸奖励。”这是她父亲在自己碗里的草莓中发现小青虫时老爱说的。
“房子在下沉。”特伦斯说。
“它已经下沉了一百一十年了,你会以为到这会儿它已经停止下沉了。”
“会一直沉下去。”特伦斯说。
“到时就知道了。”露丝说。
他看看她,接着埋头吃起了捞面。
前面的门廊传来刮擦的声音。特伦斯嚼着吞着,走过去把灯打开,可灯没亮。“这个他们说明了吗?”他喊道。
“大概只是灯泡坏了。”
“所有的灯泡刚换过,弗罗说的,”他打开前门。“灯坏了,该知会我们的。”他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拧下前灯螺丝。在灯的固定装置后面三双潜伏的眼睛闪闪发亮。天花板和屋顶之间的爬行空间里已经堆起了浣熊粪便。
“该死的什么东西?”特伦斯大叫一声,往后退。
“这屋子有害虫!”露丝说,她放下了食物。
“这些家伙怎么跑到那儿去的?”
她感觉一个肺里一阵刺痛。“什么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那正是我想知道的。”她原本只不过是个最轻度的吸烟者,从不属于高风险范畴,可如今她肋部的每一掐刺、每一格愣,这个物质世界随便什么小故障都会让她想点根烟吞云吐雾。
“哦,老天,恶臭。”
“检查员难道不该发现这个吗?”
“检查员!很显然,他们一无用处。这个地方需要的是核磁共振成像。”
“啊,天。这是最糟糕的。”
每幢房子都是坟墓,露丝想。这些窃取生命的忙乱和准备工作。这让从一幢房子里搬出去成为复活——或是恶鬼出山,视你的视点而定——而让人搬入一幢房子(还是一幢房子!)成为最愚昧的蠢行和欲望。充其量,这也就是不安得到了虚假的安息。然而无可避免的腐烂和拆毁,灵魂最终必将弃之而去(是住在空中还是散居林中?),它必将以不快让一个人变得愚蠢。
噢,好吧!
等他们的家具来了,几乎完全按照原来的房子里那样摆放好,露丝开始打电话给很多人,让他们来测量,检查、捕获、运走、清洗、喷洒、带来样本、提供估价和报价,有时候他们确实会过来,不过一旦他们拿到了定金,通常整个就消失了。接电话的变成了机器而不是人,有时候电话号码干脆宣布它们无法接通。“对不起你拨的号码……”
新房子的窗户非常大——布满灰尘,但由于它们的尺寸,因此还是很明亮——而因为窗帘店还没把窗帘送过来,整个管理有度的社区都能看到露丝和特伦斯的卧室。露丝度过了漫长而不知所措的一天,不停地挥手,但是只有少数时候人们也向她挥手。更多时候他们只是眯起眼睛看着。第二天露丝用胶带把床单贴在窗上,但床单总是毫无例外地过十分钟就掉下来。她洗澡时不得不光着身子从浴室爬出来,爬过走廊,爬进卧室,然后爬进壁柜里穿衣服。或者有时候她就躺在浴室地板上扭动着套上衣服。这一切都很困难。
在他们的新后院,行李箱那么大的乌鸦在梨树枝头哇哇叫着跳着。木蚁——像是孩子游戏里的闪亮碎片——爬满了门廊台阶。露丝打了更多的电话,最后,一个长着颜色深浅不一的肉球鼻子的男人开着一辆干净的面包车来了,车上画着一只蟑螂。他往蚂蚁上喷着药。
“它看上去真像灭火器,你用的那东西。”露丝说道,看着。
“哦,不,女士。比那厉害多了。”他喘着气。他疙疙瘩瘩的鼻子像腌黄瓜。他朝门廊下面看看,然后又看看露丝。“那儿死伤惨重。”他说。
“你对乌鸦有什么办法吗?”露丝问。
“我没有,不过你可以自己拿把枪打死它们,”他说,“这不合法,不过要是你的房子再往那个方向过去一百码,就行了。要是过去一百码,你一天能捕猎二十只乌鸦。既然你在这儿,在镇的范围之内,你得晚上干,弄个消音器。早上用网和玉米活捉它们,然后等太阳落山了把它们拿出去,拿到车库后面,它们就烦不了你了。”
“网?”露丝问。
她给很多人打了电话。她收集了更多瞎猜和建议。一个草坪公司叫诺埃尔的男人建议她忘了乌鸦,该担心一下松鼠。她该把郁金香种得更深些,放上很多红辣椒,这样构建就不会把它们挖出来了。“看看这些松鼠!”他指着车库屋顶和杂草丛生的花坛说,“在这儿,门廊边上,种些地被子小植物,井旁种些百合,侧院来点向日葵怎么样?”
“让我想一想,”露丝说,“我想把这些紫罗兰留点下来。”她指着鸢尾丛中那些好看的叶子。
“那不是紫罗兰。那是种杂草。一种很常见、很难对付的小杂草。”
“我一直以为那是紫罗兰。”
“才不。”
“它们可能占领地方,不是吗?这星球整个就是你死我活的残酷生长大竞赛争。我是说,它们看着很像紫罗兰,不是吗?那叶子,我是指。”
诺埃尔耸耸肩,“我不觉得,不太像。”
她怎么能搞得清楚这些呢?有绣线菊,有假绣线菊——她忘了哪个是哪个了。“再问一下哪个是绣线菊?”她问。诺埃尔指着笑靥花的树篱,它们喜气洋洋地盛开着,从左到右,从阳光下到阴影中,而不到两个星期它们就会按同样的方向枯萎发黄。“啊,婚姻。”她大声地说道。
“什么?”诺埃尔问。
“你结婚了吗?”她问。
他朝她疲惫地微微一笑,说:“没。想和一个女朋友结婚,可是没有,没结婚。”
“那样可能更好。”露丝说。
“这个蔬菜园打算怎么弄?”他紧张地问。
“里面尽是草,有棵大黄,”露丝说,“我想把它们全部挖掉,种上玫瑰——除非你觉得用花取代食物是不吉利的。上帝面前的虚荣,或是别的什么。”
“这随你。”他说。
当晚她给他回了电。他自己,而不是答录机,接了电话。“我一直在想向日葵的事。”她说。
“你哪位?”他说。
“露丝,露丝·艾金斯。”
“哦,对,露丝。露丝!嗨!”
“嗨。”她有点担心地说。他听起来像是喝了不少酒。
“那向日葵怎么样?”他问,“我想尽快种上那向日葵,你知道吧?原因是我女朋友说要离开我,而我刚刚被论断出淋巴肿瘤。所以我希望八月底能看到向日葵长出来。”
“噢,天哪!生活真是可恶!”露丝说。
“对。所以我想看到向日葵。夏天结束的时候,我喜欢有可以期待的东西。”
“什么样的女朋友会在这种时候说要离开她的男朋友啊?”
“我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分了倒好。另外一方面,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吗?你该给自己泡一杯好茶,坐下来给她写一封信,经历这一切你需要有人照顾你。别让她撑控一切。让她明白自己行为的含义,和她对你的责任。我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露丝正要进一步解释,诺埃尔不悦地清了清嗓子,“我想你把自己扯进来提什么建议不是什么好主意。我是说,瞧,露丝,对吗?你看,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露丝。我认识很多个露丝。见鬼你可能是任何一个。这个露丝,那个露丝,谁知道是哪个露丝。事实上,淋巴瘤的事是我现编的,我以为你是另一个露丝。”说到这儿,他挂了电话。
她放了笼子抓松鼠——松鼠啃着风信子球茎,把光滑的表面啃得像抽丝的袜子,松鼠把蕃红花吃了个精光。在后门的门廊上,她看着每只笼子里的松鼠四处乱撞,看了一个小时。它们把自己扔向笼子栅栏,把自己的脑袋抓出秃斑,最终她起了恻隐之心,开车把它们送到一个遥远的采石场放掉。采石场是特伦斯推荐的地方,“一个优美的清静之地,啮齿目动物的伊甸园,流淌的小溪上是一山坡的橡树。”如此诗意,他大概曾经在那儿搞过一次。说说你的啮齿目伊甸园!事实上,这地方是个令人沮丧的小砾石山沟,流淌着一条褐色的细流,附近的斜坡上是很小的一片橡树林。松鼠黑手党会把它们先干掉,然后扔到这里来。
她打开笼门,看着每头动物向山坡上逃窜。它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它们会加入它们的朋友,还是每一只都会各自找到回家的路,回到她房子的空墙里再次兴风作浪?
蝙蝠——蝙蝠!在之后的一个星期的下午,在一场震耳的黑暗雷雨中,像场恐怖电影一样,它们在楼梯井里盘旋,又在餐厅的画框装饰线上倒挂着,隐蔽地排泄,在墙上留下一坨坨的黑色粪便。
露丝给她丈夫的办公室拨了电话,却只收到他的语音邮件。于是她打给了卡拉,她带着一只网球拍、一只蝴蝶网、一把长把扫帚冲了过来——扫帚柄上全都用丝带系着。“这是我给你的暖居礼物。”她说。
“它们又飞扑下来了!当心!它们又飞扑下来了!”
“让我来对付这些狗娘养的。”卡拉说。
露丝像婴儿似的趴在地板上,抬头看着她,“我哪里修来的福分,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卡拉停了下来。她的脸因爱意而发红,脸蛋上泛起点点粉红色。“你怎么觉得?”一只蝙蝠像炸弹一样朝她的头发俯冲下来。所谓无稽之谈(说蝙蝠被你的头发困住)在露丝看来比有稽之谈(说蝙蝠被你的头发困住不过是无稽之谈)更真切。蝙蝠拥有好奇心和傲气,它们是小小的社会科学家。它们靠近头发检查、测量、面试。当有东西靠近时——扑火的飞娥、来到一幢房子的女人、来到一座坟墓的女人、一个来到新鲜、大门敞开、像床一样的坟墓一女病人——它就会冲下来,被抓住。
“你该用钢丝绒把你的天窗屋檐封起来。”卡拉说。
“嘿,可不是嘛。”露丝说。
她们把被拍死的蝙蝠用塔博勒沙拉的盒子装好埋掉,埋在侧院里,一切最终不过是塔博勒沙拉。
露丝惦记着乌鸦,开始和卡拉去射击场。那些鹅,卡拉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消弄乱它们巢里的蛋,它们就会被吓跑。卡拉很实际。她的心脏是斧头形状的。她带来了一艘独木舟,把露丝划到香蒲丛里找鹅巢,然后把每只鹅蛋都拿起来拼命摇晃。“要是你只是把蛋拿走扔掉,”卡拉解释说,“该死的鹅会再下一个。而像这样,你把幼鹅杀死了,但鹅根本不会知道。它会坐在那儿孵着那见鬼的蛋奶酒,直到冬天来临,而那时鹅会伤心地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不过对付乌鸦,你必须崩掉它们的脑袋。”
在射击场,她们会给一个拿着绿色金属钱箱的男人二十美元,打一小时。她们有几罐健怡可乐,在休息室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上买的。她们把可乐放在脚边,就在脚跟,就在身后。她俩都有手枪,露丝的来自一战,卡拉的来自二战,她们是在一家古董枪店里买的。“谁都可以用猎枪打鸟,”卡拉说,“我们要与众不同。”
“我们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野心。”露丝说。
射击场只有她俩,她们站得离三个画着红圈圈的褐色稻草包五十码远。她们向圆圈开枪——一!二!三!——然后转身蹲下,放下枪,吸一口可乐。声音大得惊人,穿过她们身边的田野,在小山之间回荡着,然后消散在空气中,讽刺而报复似的。“老天爷!”露丝嚷嚷,她感觉她的枪又硬又难瞄准。“我想我大概做得不对。”她说。她本以为一把手枪会显得轻巧自然——她那愤怒凶猛的自我在无缝延伸。可相反,它沉重而庞大,而且声音大得那么不自然,她再也不想开这个东西第二次了。
可她开了。她只能看到自己的稻草包变形了两次。大部分时候,她似乎打得太高,打进靶子后面的树林里,也许打中了松鼠——也许正是她用她发慈悲的笼子逮住然后放生了的松鼠又被她为求屋宅安宁的枪打死了。“这太难了,”露丝说,“我不可能做得好。简直太复杂,太阴险了。”
“你忘了该死的乌鸦,”卡拉说,“别忘了它们。”
“没错,”露丝说,于是又拿起了手枪,“乌鸦。”然后她放下了手枪,“可我难道不会近距离射击它们吗,用网把它们抓住以后?”
“有可能,”卡拉说,“也可能不是。”
妮奇卡最终离他而去时,先看完了她喜欢的电视剧,然后关掉电视,拿起她的唱片机和已经拔掉插头的录像机,在门厅停下来,摆出来戏剧性的姿势。“你知道,你压根不知道人类的体验是什么。”她说。
“又是这歌舞,”他说,“你打算带它上路?”她把她的东西放在外面的走道上,这样她就能大声甩上门然后离开他——离开他,他猜,投向某个在上班时认识的英俊新欢的怀抱。“被帅哥横刀夺爱”是他的人生标题。在天堂,为了鄙视她,那会是他见鬼的乐队的名字。
那个礼拜他喝了很多酒。星期五,他的老板麦卡锡打电话告诉诺埃尔说他被解雇了,“你以为我们能像这样经营草坪店?”他说。
“要是有把枪指着你的脑袋,”诺埃尔说,“你会唱什么歌?”
“去找人帮帮你,”麦卡锡说,“我只能说这些。”然后便是拨号音。
诺埃尔开始领失业救济,快下班的时候才到办公室。他开始白天睡觉,晚上熬夜。他完全颠倒了。他半夜出去散步,感觉难以成眠,被邻里隐秘的鼾声嘲讽着。愤怒在他周围萦绕,在他心中累积,像段萨克斯独奏。他开始闯入镇子的其它地方。人行道出现,复而消失。月亮在一边发光,接着又转到另一边。有一次他带上了布基胶带、滑雪面罩和枪,那是他二十岁时他众多继父中的一位送给他的。要是你小心地从外面把窗玻璃用胶布胶好,它被打碎时就会没有声响。玻璃会粘在胶带上,平缓地向外落下。
“我不会伤害你们。”他说。他打开卧室的电灯,先贴住女人的嘴,然后是男人的。他让他们下床站在梳妆台旁边。“我会拿走你们的电视机,”诺埃尔说,“我会拿走你们的录像机。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让你们给我唱首歌。我是个音乐爱好者,我想让你们给我唱首歌,随便哪首。用心唱,你先来。”他对男人说。他把枪顶在他脑袋上,“一首歌,”他轻轻撕下男人嘴上的布基胶带。
“随便哪首?”男人重复道。他试图朝诺埃尔滑雪面罩的眼洞里看,但诺埃尔猛地扭头盯着电视的玻璃屏幕。
“是啊,”诺埃尔说,“随便哪首。”
“好吧,”男人开始唱道,“噢美丽无限的天空,琥珀色的麦浪……”他的声音深沉而坚定,“雄伟的紫色山峦……”诺埃尔转回头仔细研究着男人。他似乎全能背出来。他怎么能够全部背出来呢?“你想要我把全部歌词都唱完吗?”男人停下来问道。对一个被手枪指着的人来说,诺埃尔想,这似乎有点太骄傲了。
“不,够了。”诺埃尔烦燥地说,“现在你唱。”他对女人说。他把胶带从她嘴上撕下。她的上嘴唇是湿润的粉红色,被粘胶弄破了。看了眼胶布,看到上面细小的汗毛泛出钉子似的光。她迫不及待地开口唱了起来,“你是我的幸运星,我在你身旁多幸运,两只可爱的眼睛看着我……”
“这是什么歌?”
她紧张得没注意到他,继续喝道:“……闪闪发亮我对星星着了迷。”她开始微微摇摆起身体,上下摆着手。她清了清嗓子,提高了一个音阶,发出轻松活泼的颤音,尽管她的脸因为恐惧而大张着,像加热的腊。“你是我所有的吉祥物。我在你怀里真幸运……”这时她的手拍动着放到了心口。
“好了,够了。现在我要拿录像机了。”
“差不多也是结尾了。”女人说。
在他去的第二人家,他听到的是一首圣诞颂歌,外加《玫瑰色的人生》。在第三家,那是第二个礼拜了,他得到了一首摇篮曲,半首校歌,还有《猫》里面的《回忆》。他开始把歌名和歌词写下来。在家里看着笔记簿,他发现他在创造一种全新的歌集。然而这些歌的灵魂他还是抓不到。第二天看着歌词,看着脚下一台几乎全新的好录像机,他怎么也编不出曲调来。而没有曲调,这些词显得愚蠢,几近疯狂。
为了彻底躲开家里的烦乱,露丝开始去看日场电影。首轮播映的、第二轮的——她不在乎。电影院里就是终极的房产,你走进去,四处张望,几乎总是会买票。特别打动她的一部电影是讲一个漂亮的寡妇爱上了一个以人的形象出现的太空外星人——是这个女人失踪已久的丈夫的模样!然而,最终,这个男人必须回自己真正的家,一艘巨大的太空飞船降落在附近的田野来接他。对露丝来说,这显得如此悲伤而真实,正如生活,有人以你生命中挚爱的形象出现,结果却表示他只不过是个必须登上太空飞船回自己星球的外星人。当然这就特伦斯而言也是真实的。特伦斯早就已经上了飞船回去了。尽管,当然,在现实生活中你很少会看到真正的飞船。通常,只会有很多的纵酒、喃喃自语,以及偶尔在家庭娱乐室中昏厥过去。
有时候,从电影院回家的路上,她会开始经过他们的旧屋。他们已经将它卖给了一对想不起模样的年轻夫妇。而现在,缓缓地开车经过它,像个变态一样地看着它,她开始想要回它。那是一幢好房子。他们不配拥有它,那对夫妇。看看他们有多无知——把连翘丛全部当做杂草拔掉了。
或许它们的确是杂草。她再也不知道什么是好的生活,什么又是坏的,什么是可喜之物,什么又是反物质,什么是事情本身而什么又是事情的消亡。它们彼此相似,她痛恨必须加以区分的工作。
而她又忘了,哪个是假绣线菊,哪个是真绣线菊的?
房子是她的。要不是那该死的香蕉面包,它现在还是她的。
也许她会因为这样偷偷地开车缓慢经过它而被捕。她不知道。但每次经过,房子似乎都看到了她并大声喊着:是你!你好,你好!你回来了!于是她尽量不常这么做。她会稍微提点速,匆匆挥挥手,然后把车开走。
在家里,她实际上不能用网捉住乌鸦,尽管它们的老栖息地,构成这片街坊的前玉米地有如故土或是一段品着琴酒回忆美好人生一样继续吸引着它们。它们在院子里盘旋,折磨着猫,直接从卵巢里吃掉仍然湿漉漉的只有一天大的燕雀。她怎么能抓住这种恶魔呢?她办不到。她在树枝之间挂起网,想悄悄逮住它们,结果网总是被一阵风吹得缠在一起或是掉下来,或是有几张旧报纸飞过来,被裹在里面,网上便贴着社论或是广告的页面。现已变成花圃的蔬菜园总是传来没被防草布闷死的细香葱那挥之不去的洋葱味。而不管她怎么拔,大黄一直顽固地冒出头来,尽管它的根茎一次比一次苍白细弱。
她开始感觉全身不适。她的身体从来不是庙宇,已经从一个家变成了一幢房子,变成了一个电话亭,最后变成了一只风筝。它身上没有什么能给她恰当的庇护。她根本不再感觉居住在它里面。当她去散步或是在院子里把网扔上橡树时,附近住着的其他人步履轻轻地走过她身旁。那些身体健康、感觉舒适的人,当他们这么感觉的时候,他们没有别的感觉,没法想象生病的样子。他们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感觉好极了。他们不仅不属于有同情心的那一类;他们甚至连想象也做不到。然而病人只能想着变成另外的样子。他们的心思,他们的每一个念头都跑到了那个他们有些讨厌然而又想要成为的健康人那儿。但病人就是病人,他们没有掌控权。他们已经抢劫了在食物链里的顶端位置。感觉好的在指挥一切,所以这个世界才会是这么一个野蛮之地。从她自己的门廊上,她能听到动物园的扩音器播报通告。要开门了,要关门了,某人能不能移动一下他的车。她还能听到大象,它悲伤的布鲁斯乐般的小号声,还有孟加拉虎咆哮着它的心碎,那些动物的不幸。动物园是个糟糕的地方,它附近也不适合居住。踱步的豹猫、因真菌而发绿的北极熊,发狂而饥饿的斑马咬着围墙,孩子们被带到这儿来用纸杯和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排泄部位嘲弄着动物们,秃鹫在它的怒容背后呜咽。
露丝开始待在屋里,喝茶。她感觉身体紧绷、疼痛、晕眩。不过这有什么新鲜的?看来她的身体,如此神秘且与她隔绝的身体,只能制造病痛。尽管,它曾生出米茨。它是怎么做到的?米茨是她的身体里能长出的唯一的一件好东西。她真正是个重大变化,尤物中的尤物。她的身体是怎么做到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生命栖居在生命之中。鸟栖居于树,骨头生出骨头,血凝聚而造出新的血。
生产的奇迹。
一个特别的下午,冷得不像春天,露丝坐在屋里喝茶,茶烫得她舌头都脱了皮,这时她听到有什么声音。楼上,又是阁楼里的脚步声,她已经开始对此不闻不问了。但现在响起了敲门声——响亮、有节奏、急促。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谁?”露丝喊道,走向门口,然后把门打开。
她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大约十四五岁。“我们听说这儿有个聚会。”女孩说。她长着漆黑的头发,上嘴唇穿着枚银环。她的眼神显得温顺而迷惘。“我和亚里安娜在斯塔特街听说这儿,就在这幢房子里有个聚会。”
“没有,”露丝说,“根本没有。”然后紧紧地关上了门。
可看向窗外,露丝看到更多的少年聚集在屋外。他们在草坪上集合,如同果蝇盯着水果。有些坐在前门台阶上,有的在助动车上大喊出大叫,有的从旅行车上跳下来,车里挤满了更多像他们一样的孩子。一车的孩子从车上涌下来,直接大步迈上了前门台阶,而且没按门铃就打开了没上锁的门,走了进来。
露丝把茶放在书架上,朝门口走去,“对不起!”她说,面对前厅里的孩子。
孩子们停下脚步,看着她,“需要帮忙吗?”露丝问。
“我们来看一个住在这儿的人。”
“我住在这儿。”
“我们被一个住在这儿的孩子邀请来参加聚会。”
“没有孩子住在这儿?”
“对,没有。”
露丝身后突然发出一个声音,一个有地盘感的声音,一个甚至比她更靠近屋子里面的声音,“不,有。”
露丝转过身,看见她的客厅中央站着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一身黑色打扮,头发剃得坑坑洼洼,耳朵、鼻子、嘴唇和眉毛都穿着许多金环和铜环,他的左耳廓上夹着三个青铜别针。
“你是谁?”露丝问。她的心扑扑乱跳,像是什么东西被车不小心碰了一下。
“我是托德。”
“托德?”
“人们叫我埃德。”
“埃德?”
“我住在这儿。”
“不,你不是。你不是!你什么意思,你住这儿?”
“我一直住在你阁楼上。”
“是吗?”露丝感觉汗从她的鼻翼上冒了出来,“你是我们的幽灵?你一直在楼上来回踱步?”
“是啊。”门口的一个孩子说。
“可我不明白。”露丝伸手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舒洁,擦了擦脸。
“我几个月前从我自己家里跑了。我有这幢房子的钥匙,以前的主人给我的,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时不时地我住在你的阁楼上,上面没那么糟。”
“你什么?你一直住在这儿,进进出出?你的父母不知道你在哪里吗?”露丝问。
“瞧,我对聚会的事很抱歉,”托德说,“我没想让局面这么失控。我只请了几个人,我以为你出去了,这本该是个小聚会,我没打算搞那么大。”
“不,”露丝说,“你看来没弄明白。无论是大聚会还是小聚会,你根本不该在这儿搞。你甚至不该在这幢房子里,更别说请别人来了。”
“可我有钥匙。我想,我不知道。我以为没关系。”
“把钥匙给我,马上。给我钥匙。”
他把钥匙递给她,怪笑着,“我不知道这对你有没有用,看。”露丝转过身,门口的孩子全都举起了他们闪亮的铜钥匙。“我配了很多。”托德说。
露丝开始尖叫,“出去!马上出去!你们全部!我不单会换掉钥匙,而且你们只要是再踏进这片地方,我会立刻让警察来抓你们,你们都不知道自己会挨什么揍。”
“可我们需要一块地方喝酒,伙计。”开始离去的男孩中间有一个说道。
“到该死的公园里去!”
“公园里到处是警察。”一个女孩抱怨。
“那就到铁轨上去,像我们以前一样,看在上帝份上。”她喊道,“快滚出去。”她对自己声音里的布尔乔亚怨恨和愤怒感到震惊。她,毕竟也曾经是个嬉皮。她曾经敲碎过很多窗玻璃,还曾在芝加哥某个街角的红色奥伦毯下向人说教私有财产的罪恶。
生活:它永远编着一个多么荒谬的小故事。
“对不起。”托德说。他碰了碰她的胳膊,把一个布包甩上肩膀,和别人一起朝大门走去。
“滚出去。”她说,“埃德。”
鹅、乌鸦、松鼠、浣熊、蝙蝠、蚂蚁、孩子。露丝现在有空就和卡拉去射击场了。她会双腿分立,双手紧抓住枪,然后开火。她集中精神,努力聚起体内的那一丁点力量,把面包屑做成面包棍。生活给她的已经受够了。上帝是不是把她和别人搞错了?找份工作,她无声地向上帝呐喊,找份真正的工作。我从来不是你真正的虔诚的仆人。接着她会扣动扳机。当你跟上帝开了个愚蠢的玩笑却没有得到回应,是这个笑话太蠢了还是不够蠢?她眯起眼睛。通常她只是努力眯着眼,但随后恐惧会让她把眼睛完全闭上。她再次开枪。为什么她不像卡拉那样,因此变得精神百倍?她开枪前深呼吸了一下,注意到自己不匀称的亚马逊人似的呼吸,可她心底知道,自己是只老鼠。一只携枪带火的老鼠,但终究是只老鼠。
“也许我该搞场外遇,”卡拉说着,手枪朝黄麻袋装着的稻草开了火,“我一直在想,也许你也该那样。”
现在露丝扣动了自己的枪,它雷雨似的响声充斥她的耳朵。一场外遇?在一个并非医学专家的人面前脱下自己的衣服并和他在一起,这念头实在荒谬。毫无意义,而且可怕。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做呢?“外遇是年轻人的事,”露丝说,“就像吸毒或者跳崖。你为什么会想从悬崖上跳下去呢?”
“噢,”卡拉说,“你显然没见过我见过的那些悬崖。”
露丝叹了口气。也许,要是她认识镇上的某个亲切迷人的男人,她可能会——什么?她可能会做什么?她的感觉完全是性感的反面。她感到忙碌、经理似的、口干舌燥、疯狂;归根结底,一切都与性感背道而驰。要是她认识镇上的男人,她会——她会为他节食减肥!但不是詹妮·克雷格。她听说有人用詹妮·克雷格的方法送了命。要是她一定得采用以某个假女人命名的节食法,她会用贝蒂妙厨的方子,她自己的脸和贝蒂的被舀在一起,用那把大红勺子。对,要是她认识镇上的某个男人,也许她会让兴奋攫取自己的脑干,令日子充满活力。只要茎干,要把花瓣留着。她需要所有的花瓣。
但镇上的男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为什么她一个也不认识?
六月中旬,他选中了一幢古老的前农舍,在一片住宅处中央。显然正在重新翻修——院子里有梯子和防潮纸——从它们随便马虎的样子看,这应该是个容易攻击的目标。音乐爱好者!他想。他们喜欢翻修!况且,老房子总会有一扇后窗已经扭曲变成梯形,被砂子打磨了又打磨,能够像盖子一样从窗框上取下来。他为草坪公司工作时,为许多这样的老房子干过活。他甚至可能来过这儿,一个月前的样子——他不确定。晚上的一切显得不一样,而今晚,月亮又没有上次那么明亮,不太圆,像是压低斜戴的帽子下的脸,像是自眉毛处被削去一半的脑袋。
诺埃尔看着这对夫妇。他们已经开始唱起《查塔努加火车》。最近,为了节省时间,激发歌者的灵感,也为了娱乐自己,诺埃尔已开始要求二重唱。“等一下,”他打断他们,“我想把这个记下来。我已经开始把这些东西记下来了。”于是像个傻瓜一样,他离开他们去隔壁房间拿笔和纸。
“你的声音很动听,”他回来后,女人说。她站在床头柜前。他正用胸口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抚平。“说话的声音很动听。你肯定也唱得很好”
“才不,我的声音很糟糕,”他说,他在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摸索着找笔,“别的孩子唱歌的时候我总是被要求保持安静。小学音乐老师总是让我只动嘴唇。‘黄褐色海洋中的荣耀,’她会说,‘只动嘴唇就可以了。’”
“不,不。你的声音很悦耳,音质很好,我听得出来。”她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那个男人,丈夫,留在原地。他穿着件宽大的红色卫衣,没穿内衣。他的阴茎在上衣下摆处垂着,像是根长地瓜。啊,婚姻。女人把手插进她睡袍的口袋,又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很悦耳,不过很有分量。”
诺埃尔感觉能听到有人在外面拍着手招呼一条狗,“真棒,”狗的主人说,或者听上去是那样,“真棒。”
“嗯,谢谢。”诺埃尔说,他的眼睛朝下看去。
“你的母亲肯定这么跟你说过。”她说,不过他决定对此不作回答。他开始写下《查塔努加火车》的歌词,随着旋律的开头徐徐进入他的脑海——原谅我,孩子们——什么东西在房间里炸开了。突然,他想他感觉到了他体内充满渴望的文明的心脏,噢,妮奇卡,他终于感觉到了这个星球上的人类体验究竟为何物。它坚硬滚烫的核心、迅猛粗鲁的力量,他能感觉到它逮住了他,是突然袭击,如同钉子进入脑袋。随即一片暗紫,接着是光漫流过他,一切变得安静。他现在明白了,音乐把你不断引向寂静。你顺着一首歌的纹路进入某种突然的睡眠。白纸霎时眩目地跳了起来,滚烫而尖锐。梳妆台的桌沿在他的颧骨留下长长的口子,他看起来再也站不住了。他的鞋子滑向地毯。他的手举起又垂下,又沿着梳妆台的把手往上举,在空中乱舞,旋而回到地板上。他聚拢的眉毛随即吞没了他的视线,最终阴湿地停落在自己的衣袖上。
热量从他的脑袋慢慢流走,它像块石头。
一辆警车静静地停在门外,警灯关掉了。远处传来池塘中鹅的叫声。
爆炸之后没有回声。不像在射击场。只是咔嗒一声,一声震颤的噼啪声从她那儿飞向面罩,随后屋子咆哮,又重归寂静,什么也没有给回。
特伦斯猛喘着气。“老天,”他说,“我想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一个男人死在你的卧室地板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没肝没心的话来?”她的声音中难道不该有种颤音吗?相反,它听上去平板而冷淡。“甭想做什么高尚人士,特伦斯。去测测演技。你在电影里能演个高尚男人么?”
“你非得打这么准么?”特伦斯问道。他开始来回踱步。
“我一直在练习。”她说。某种具有免疫力的东西涌上他心头,像是酒。有一刻,她感觉复原了,很安全——比她多年来都要安全。有人竟敢闯进她的卧室!还要她再忍受什么?但它随即就顽皮地离她而去,她能感觉到的又只是她的被遗弃和病痛。她从特伦斯身旁走开,哭了起来。“噢,上帝,让我去死吧,”她最终说道,“我实在太累了。”尽管她几乎看不清楚,她在戴面罩的男人身边跪了下来,把他长长的手压在她自己的小手上。它们还没有冷——并不比她的更冷。她以为自己能感觉自己和他一起离去,两个人一起升空,像流水母一般透明,在空中离去,飘到外面吟唱着的令人解脱的夜空中,飞翔,直到他们来到一艘闪闪发光的太空飞船——在黑暗中犹如一排着火的牙齿。然后,被吸入更明亮的光中,被带到舱内回家。“而那些到底是什么?”她能听到他俩一起快乐地谈论着他们的生活,好象他们的生活现在只不过是古怪、嘈杂而遥远的东西似的,而事实上正是如此。
“这儿是什么情况?”她听到有人在说。
“你自己看,我想。”另一个人说。
她碰了碰男人的黑色针织面罩。它起着灰色的毛球,像她预感中所见的凸点蒲棉布,不过它歪斜着,眼睛的地方没对准——本该露出眼睛的地方是柔软的白色火鸡似的颧骨,而且它被水和褐红色浸湿了。她可以把它剥下来看看他的脸,看看他是谁,但她不敢。她努力把织物拉直,努力找到眼睛,然后把它紧紧拉下,别开头,在自己的睡袍上擦着手。她拍了拍死者的胳膊,没看着他。随后她转向走出了房间,走下楼梯,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她的哭声现在变得像是被闷住了,干嚎似的,她的头发掉进了嘴里。她的胸口作痛,所有的骨头都在剧烈震颤。她病了,她知道,她光着脚在草坪上奔跑,能感觉到肚子里的混乱——她的肠子不再有条不紊像圆号一样盘着了,而是像盒吸尘器零件一样随意地堆在一起。癌症,摧枯拉朽的癌症又回来了。她感觉到它的毒液、它伸出的触须,它的紧攫,如同木偶感觉到手。
“米茨,我的宝贝,”她在黑暗中说道,“宝贝,回家来。”
尽管她早就希望自己一死了之,逃离,一了百了,可身体——上帝,身体啊!——却并不着急。它有它自己的意愿和乡愁。你不能只是干脆利落地变成光线,溜出窗外。你不能像那样走。在准备启程离去但依旧执拗的肉身里,只有漫长、伤感、一步一步的道别。先生?毛巾。有毛巾吗?身体,拖着沉重的哀伤,追逐着灵魂,在后面跛行。身体像是条可亲而迟钝的狗,在你尽量缓慢地把车开走,驶出长长的车道时,它一拐一瘸地小跑着向大门跑去。把我带上,把我也带上。狗在叫着。别走,别走,它说着,沿围墙跑着,几乎追上了但还是差了点,它在汽车后视镜里的倒影是渐渐消退的魔力,当你的车轮滚滚向前,经过荚迷属、经过松树林、经过地界线、经过每一块土地,直接驶上吞噬一切的道路,消失复消失,直到最终变成了真的,你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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