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网怎么改成这个人模鬼样是什么意思了,改的连它妈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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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找的内容已被删除△鬼金摄影作品
(下)鬼金发表于《西部》2018年第2期《中华文学选刊》2018年第5期选载点击回顾:《直到世界的尽头》(上)
码头上的广播已经开始通知上船了。我妈目光四处找着淑卉阿姨,焦急地说,你去哪儿了?要上船啦。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去人群里寻找淑卉阿姨。码头上喧闹着,像一个海鲜市场,透着大海的腥咸味,还有海鲜腐烂的臭味。这些气味分子附着在人们的衣服上、头发上、拿着的物品上,跟着人们上船,从般若岛码头经过大海到达卡尔里海码头,随着人们到望城或其他地方,直到消散在城市的空气之中。有的气味分子到了城市后,从人们的衣服上、头发上飞离,直奔城里的海鲜市场,去和那里的气味分子汇合&&码头上的广播再一次催着上船。我连淑卉阿姨的影儿都没看到。如果赶不上这趟船,可能就要在岛上待一宿,坐明早的船回去。我有些焦急,沿着海鲜市场继续找。在海鲜市场尽头的角落里,我看到淑卉阿姨拿着相机对着一个坐在鱼头、鱼内脏等凌乱的杂碎中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小男孩三四岁的样子,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她,目光惊恐、怯弱、无助。他的母亲嘴里叼着烟跟旁边摊位的男人打情骂俏。淑卉阿姨拍照的时候,我没有去打扰她。等她拍完,我喊着,淑卉阿姨,要开船了。她身上也被海鲜的腥味野蛮地霸占了,甚至暴力地包裹着她。淑卉阿姨没说话,跟我一瘸一拐地向码头走去。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霜气,不知道因为什么,我没敢问。我们坐在母亲给我们占的座位上,淑卉阿姨两只手抱着相机,在腿上翻看里面的照片。我侧身看了一眼,画面停在那个坐在鱼杂碎中间的孩子。那个孩子仿佛也在看着我&&我突然理解淑卉阿姨的不响以及那脸上的霜气。是苦难和贫穷刺疼了她,也许不止这些。我没有深入去想。目光落在船舷上站立的一对男女身上。他们说笑着,我猜不透他们的具体关系。女人的一个长长的哈欠,嘴成圆形,像字母O,张了有十几秒钟。从这个哈欠,我判断他们是情人关系,是来岛上的旅馆开房寻欢的。这样的判断尽管武断,但我相信我的判断。那个哈欠是深夜做爱后疲惫的延伸&&写作让我更加关注这个世界,关注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他们保持着好奇,同样也包括我自己&&船开动了。有人在晃动中晕船,呕吐起来。其中,就有那对男女中的女人。她呕吐得格外厉害,脸色煞白,一只手紧紧抓着男人的手,头探出船栏杆外,把身体里的秽物都吐到海浪之中。海风把那些秽物的臭味吹回到船内,令人厌恶。淑卉阿姨用手捂住了鼻子。她拍那个腥臭的鱼杂碎中坐着的孩子时都没有厌恶,现在却厌恶起来。她蹙着眉头,瞪了那对男女一眼,目光恶狠狠的,像一根木棍要把他们扫下船,扔进海水中喂鱼似的。女人再次呕吐时,秽物喷出口腔,还没有落下栏杆到达海水的瞬间,淑卉阿姨调了调焦距,按下快门。我的目光在船内寻找着那个小女孩,她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熟睡着。风向变了,把船内的臭味刮回到那对男女身上。女人的长发原来是盘着的,别了个发卡,在剧烈的呕吐中,发卡被甩掉了,头发被风吹散,一部分头发搭在男人的头上,两人看上去像一个连体人&&这个时候,淑卉阿姨同样按了快门。我一直盯着淑卉阿姨的手,耳朵捕捉着快门声音,她每按一下快门,我的心脏都跟着悸动,我觉得她保存了这个世界万物存在的某一瞬间,它们都可能成为宇宙法庭上的呈堂证供。同时,那快门声总是让我想到枪声。是的,枪声,它不是在射击拍下的万物,而是万物后面的那个世界。我站起来,去船边点了支烟。刚抽到一半的时候,淑卉阿姨走过来,说,给我一支可以吗?我愣了一下,连忙从兜里掏烟给她。她接过去,叼在嘴上,我又给她点上。她静静地倚靠在栏杆上,烟雾从她的嘴里、鼻孔里缭绕着,升起,被风吹散,汇入到海水的上空&&从那个角度仰望一眼天空,一朵朵云彩让天空变得崎岖、凹凸不平,并且随时都可能从上面落下来,与海面重叠、镶嵌在一起&&海面上的事物,不外乎两种结果:一种是沉于海水之中;一种是在天空压下来的时候,穿透天空,到达天空之上那个无穷尽的空间&&
△鬼金摄影作品我的胃部一阵痉挛,我一只手按着,回到座位上。来之前,我就胃疼三天了。淑卉阿姨吸着烟,微单相机挂在右手腕上,右手夹着烟,每吸一口,悬挂在那里的相机都跟着晃动。相机已经成了淑卉阿姨身体的一部分。尽管胃疼,我还是拿出手机给淑卉阿姨拍了张照片,烟雾在她鼻翼两侧升腾着,上升到她的头发,透过头发飘散到头顶&&逆光。一个剪影。我从那张脸上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但不一定准确,所以我不说。我妈看见我一只手捂着胃部,问,胃疼吗?我说,嗯。我妈说,以前就听老罗说过你胃不好,要注意啊!我说,在饮食上注意很多年啦,但这个破胃还是折腾我,折磨我。我妈说,少抽烟,烟对胃也不好。我敷衍着说,嗯。直到下船到达卡尔里海码头,淑卉阿姨都没回到座位上来。我妈喊了她几次,说风大,别吹感冒了。她就像没听见似的,一直站在船边,眺望大海,好像大海上有什么声音在呼喊着她&&我听到手机嘟的一声,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来。是柯雨洛的短信。四个字:在乒山寺。乒山寺是望城一座比较大的寺庙,香火很旺。柯雨洛去庙里干什么呢?从我和她在一起,从来没看到过她去寺庙这样的地方。难道是怀孕让她&&我仿佛看到一张跟我一样迷茫彷徨的脸孔。我心软了,想回复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我妈安静地坐在那里,戴着老花镜,在翻看一本巴掌大小的《圣经》。那次,我带柯雨洛来,她还送了柯雨洛一本,回到家后,柯雨洛把它摆在床头柜上,睡觉前偶尔会翻翻。她问我,你信吗?我说,不信。我是一个主观的人,我信仰我自己。柯雨洛撇嘴,说,其实你应该看看,这里面的故事都很好的。我没说我以前看过《圣经》。我轻轻从我妈身边起身,来到淑卉阿姨旁边,点了支烟。她看到我抽烟,又向我要一支,我给她点了几下都没点着,她拿过打火机,用风衣遮挡着,把烟点燃,把打火机还给我。她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透着优雅,放到嘴边裹了一口,烟雾从鼻孔轻轻喷出来。风吹起她的头发,吹跑了脸上的烟雾,露出眼角的细密皱纹。我看到她悬挂在手腕上的相机有很多划痕,近乎斑驳了,看上去已用了很长时间,镜头处还有磕碰的痕迹。我出于好奇问了句,淑卉阿姨,这相机用几年了?她看了我一眼,目光突然黯淡悲伤起来,仿若深潭,看不到底。她说,是我儿子的。我说,哦。淑卉阿姨说,他上大学的时候,跟我要的礼物。我说,他在哪儿上大学?淑卉阿姨说,沈阳鲁美,学习摄影。我说,哦。淑卉阿姨说,人不在了。我的心咯噔一下,这也多少验证了我的直觉&&我曾痛恨过我的敏感和神经质,对于某些人我会窥伺到他们过往的蛛丝马迹。我叹息一声。我在等待,我相信淑卉阿姨会自己说出来的。我掏出手机在便签里记录:死亡是有重量的,它呈现在人的表情里。这些年,我喜欢在手机便签里记录一些所思所想,还有看到的。比如,有一次我看一个电影的镜头,我这样记录:荒芜的教堂钟楼,随时都可能坍塌,多年都没有响过了,却在一个阴雨蒙蒙的午后,突然传来钟声。但那钟楼并没有钟。小镇的人都听到了钟声,他们表情惊慌&&他们的信仰已经荒芜很久&&钟声再次提醒他们上帝的存在&&这些片段我已经写了近五万字,我期待有一天能出版一个小册子。我又写了一条:她。甲板上。她的过往是沉重的、悲伤的。令整艘船随时可能下沉到海底深处。黑。那更黑的黑暗之中。她在精灵们的引领下,看到了儿子的隐身之处。她每按一下快门保存的瞬间里,都有她儿子的魂魄依附在上面&&她的儿子活在那个瞬间之中&&我关了手机便签。淑卉阿姨狠狠地吸着香烟,剩最后一口的时候,她把烟蒂扔到甲板上,用那只跛足碾灭,又跟我要了一支。我给她点上,她吸了一口,从嘴上拿下来,说,其实,我的摄影也是在延续他的存在。我手里的相机更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亡灵之眼&&“亡灵之眼”几个字触痛了我的内心。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竖起耳朵听着。我的眼睛盯着那个相机的镜头。“亡灵之眼”,我在心里面默念着。我掏出手机,打开便签记录下“亡灵之眼”四个字。淑卉阿姨说,这么多年我还没跟人说过。你妈也只是知道一点儿。那还是海葬的时候,我让你妈陪着我,在大连。这卡尔里海让我想到那次海葬,我亲手把儿子的骨灰撒到海水之中,涌动的浪花裹挟着他的骨灰,成为大海的一部分。殡葬的人问我是否要一些花瓣和骨灰放到一起,我拒绝了。在捡骨的时候,我特意捡了一块大点儿的腿骨,我握着它泪流满面&&我对你妈说,这块可以留着吗?你妈对着我摇了摇头,说,都归于大海吧,留这一块,你只会更加痛苦。我就那么握着,骨头刺进我的掌心,渗出血&&你妈说,要不给我,我帮你。我说,不。我仍紧紧握着,骨头几乎要穿透掌心,我的血几乎浸透那块骨头。我甚至幻觉,有我血的浸透,那块骨头就会像哪吒那样在我的掌心里复活,但,没有。他的QQ还有微博的昵称就叫“哪吒”。我骂了句,你个狠心的家伙就这么离开了,扬起手把那块浸透我鲜血的骨头扔进海水里,那力量带着我都要投入到大海之中&&你妈抱住了我。我俩抱头痛哭。我们站着哭,后来蹲在甲板上哭。下船的时候,是你妈背着我的&&我点了支烟,看见她眼含着泪光。我说,风大,回去坐一会儿吧。淑卉阿姨说,没事儿,我喜欢这甲板。对了,那天下船后,我们在海边把他的遗物烧了,他的小说打印稿,还有一些他拍的纪录片碟片,但这个相机我没烧掉,保留至今。我站在海边,你妈拉着我说回吧。我拿起相机对着哗哗的海浪按了下快门。那海浪站立起来仿若他的人形追赶过来,我冲到海水中说,民民回来了&&你看他摔倒了&&我要把他扶起来&&你妈上来就给我了一个耳光。我哭着问,姐,你打我干什么?你妈抱着我说,卉啊,人死不能复活的,你醒醒吧。这个耳光确实起了作用,我变得清醒。对着那海水,我再次按了一下快门&&我回了上海,你妈也跟去了,陪了我半个多月,看我情绪稳定下来才放心回望城。那时候,你妈还没退休,还要回去上班。我看了眼淑卉阿姨,让她继续。她说,有一天我突然很想他,就拿出那个相机,我竟然看到里面都是沈阳站的乌鸦的照片,有清晰的,有模糊的,有成群的,还有单独的一只脚站立在屋顶的&&那些乌鸦像是一个个精灵,在飞,或者栖息在沈阳站的屋顶,还有旁边行李房的屋顶,甚至有一只乌鸦落在一个行人的头顶&&更多是在夜间拍摄的,有晴天,也有雪天。我惊呆了,仿佛他就是其中的一只。在他的微博里,他写过:他是一只孤独的鸦。寒鸦。以前看到他写这句话的时候,并没觉得什么,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他是孤独的,有着我不了解的一面。后来我在网上翻看日本摄影家深濑昌久的照片,我不知道儿子是否受他启发&&在那条微博之前,我看到他写道:女人也是世界,世界坍塌的时候,我将不复存在,世界不要我,世界背对着我,我黯然哭泣、悲伤,看不到抵达世界的道路,在我和世界之间存在一个深渊。我想,那段时间他的情感一定出现了问题,是情感问题让他&&他的自缢让很多人惋惜,有人在微信和微博上悼念他,惋惜他的才华,更多人说他是抑郁症,但我不那么认为,我多次企图找到离开他的那个女孩。找到又能怎样?儿子已经没了。其实在那个女孩离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告别这个世界。(听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柯雨洛,我们吵架,我搬离她的房子的那一刻,我同样有轻生的念头,但我挺住了。我搬离之前,去了小区附近的荒野。夜晚,我突然内急,蹲在空旷的荒野里,低着头,好像要栽进野草蔓生的泥土里似的,我突然抬起头,看到了星空。是啊,如果我轻生了,这样的星空都没了,我那一万多本藏书也没了。我站起来,离开荒野。)他就这么决绝地离开这个世界&&我把相机里的那张内存卡保存起来,还复制了几份,我又买了一个新内存卡,然后请了一个月假去了沈阳,在沈阳站附近租了房子,每天晚上都去拍那些乌鸦。在夜晚的人群里,我期待与他的相遇,我想用我的拍摄靠近他的灵魂。假期结束了,单位打电话让我回去上班,另一个图书管理员要生孩子。我拍了几百张乌鸦,临回上海的那天晚上,我再次去沈阳站,最后对着一只乌鸦按下快门,那只乌鸦竟然冲着我飞过来,落在我拿着相机的胳膊上。我问,儿子,是你吗?乌鸦在周围的灯光中眨着眼睛,就那样在我的手上站了一会儿,向着迷雾般的茫茫雪中飞去,直到消失不见了&&下过雪的空气并不清冽,带着重度雾霾的臭味。我站在那里,在四肢即将冻僵的时候,有人撞了我一下,差点儿把我撞倒在地。我趔趄着,缓过神来,抖落身上的积雪。望着车站旁边行李房屋顶上的那群栖息的乌鸦,我无力按下快门,手指是僵硬的、冰冷的,我能感觉到眼泪流出来,我将右手放到嘴边哈着热气,哈了几分钟,我终于按下快门,看都没看相机里的照片,转身向检票大厅走去&&
△鬼金摄影作品回到上海后,我差不多两年没动过那个相机,直到有一天收拾东西,看到那个相机,充上电,拍了几张,勾起我的冲动,我想拍了。其实,我屡次梦见儿子拿着相机在街头上游荡&&我想延续儿子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借着他的“亡灵之眼”来为这个世界、时代取证。如果他从他的乌鸦世界里走出来的话,他也许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你说呢?我说,是的,我也常常有幻灭感和无力感,我在文字里坚持着,给自己一条道路,或者说在文字里自我救赎,否则,我也许自绝于这个世界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也许是一个鬼魂&&淑卉阿姨说,嗯。那唯一的窄门把他吸进去了,这也许就是他的命吧。在他这个年龄,他幻想自己是地狱报信的信使,但他的命无法承受地狱的黑暗,他只能让肉身消失于这个世界&&淑卉阿姨近乎梦呓地讲述着。我说,你说到他的时候,我感到我是羞耻的,我还苟活在这里。淑卉阿姨说,不要这么想,你活着就是在抵抗。我看出来了,你也是一个挣命的人,你在燃烧你的命,在你的文字里&&其实,你妈跟你爸好的时候就提起过你,我在图书室的杂志上看过你的小说,那时候你好像还在轧钢厂开吊车。小说回到个人是重要的,“有我”的写作才是文学&&我笑笑说,也不知道这样的命还能挣扎多久?淑卉阿姨说,你沉溺文字里不能自拔的时候,可以尝试去街拍啊!去看看,去置身于这个水深火热的世界&&我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淑卉阿姨看了我一眼说,你被什么困惑着吧?我“嗯”了一声说,我自己会解决的,相信我。淑卉阿姨说,我相信你。我有些累了,再抽一支烟回去坐会儿,就到岸了。我说,好。我低着头倚靠在栏杆上,几只海鸟在身后追赶着船,淑卉阿姨转到我的前面,用她的“亡灵之眼”给我拍了一张。我看了照片,几只海鸟像是从我身体里飞出去的,背景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腾起的巨浪俨然一座山丘耸立在我身后的海水之中&&
△鬼金摄影作品我掏出手机给柯雨洛回了条信息:我在卡尔里海。今天父亲逝世一周年。我和淑卉阿姨回到我妈身边,我妈从《圣经》上面抬起头问,说啥呢?这么长时间,也不嫌冷。淑卉阿姨说,聊聊文学。我妈笑笑说,哦。淑卉阿姨说,不要忘了,我可是前作家的妻子。她哈哈地笑起来。我妈说,这我还真忘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别提他。我在旁边听着,没吭声,心想,她的前夫是谁啊?这时候,船舱里一阵骚乱。我看见淑卉阿姨把相机拿在手里,四处看着。只见一头黑毛母猪腿上绑着绳子,挣脱了,在船舱里跑起来。那个般若岛上的老农吆喝着追赶着,试图抓住船舱地面上的绳子。那是一头处于发情期的黑毛母猪,看上去有一百多斤,可以看到它红肿的生殖器官。笨拙的老农一把没抓住耷拉在地面上的绳子,扑倒在地上,人们哈哈大笑起来。那老母猪哼哼着,看上去是那么焦躁。老农嘴里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这次他没有去抓绳子,而是扑向老母猪,骑在它身上,像个马戏团的小丑,结果被黑毛母猪从背上甩下来,摔了个仰面朝天。在他骑在母猪身上时,我听到淑卉阿姨按动快门的声音,连着几下,直到老农从母猪背上滚落到地上,他无意识地抓住了地上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在母猪的左腿上,他就那么拉着,直到母猪筋疲力尽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老农对母猪说,你急什么?还没到岸呢,再说,你的“国王”又不在海上,不是在卡尔里海的刘村吗?离上次来才几天啊?你就急吼吼的&&人们听着老农对母猪说的话,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淑卉阿姨站起来给他们拍照,老农一只手搂着母猪,一只手还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个“V”的手势。淑卉阿姨围着他们又拍了几张,回到座位上来。她把相机递给我,我翻看着,其中的一张让我目瞪口呆,我拿着相机的手哆嗦了一下,险些把相机掉在地上。那是一张母猪器官的特写。这次,她没有设置成黑白色,而是改成彩色的,看上去更有力量。我盯着那张照片,恍惚被吸进到母猪的身体里,成为一颗受精卵,在它的身体里等待降生。我想,这个老太太有些邪&&正是这种邪性,让我更喜欢她的照片。我一张张看完,把相机还给她,没发表意见。我没意见。她已经做到自我、自信了&&
△鬼金摄影作品骚乱终于停下来。已经可以看到卡尔里海的码头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队快艇护送着一艘灵船与我们的船擦肩而过,灵船上用花圈、挽联等布置,灵幡挂在桅杆上,灵幡两侧是挽联,在风中猎猎作响。还有吹鼓手在演奏,唢呐的声音格外嘹亮,霸气地撕开天空,撕开海水,像是在为死者开路。几艘快艇也是戴着孝的,每艘上都站着十几个西装革履的黑衣人,戴着墨镜,庄严肃穆,充满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仿佛海水里会突然浮出一群海怪来打劫灵船似的。船上的人都跑到船栏杆边上看,嘴里啧啧地说,谁啊?这么气派。也有人说,有啥气派的,都是给活人看的。有人说,看上去像是望城的一个大人物,会是谁呢?灵船是码头上殡葬公司出租的,价钱不一,豪华程度也不一样。很多有钱人会租一条这样的船,为逝者最后的豪华之旅助力。船只可以绕到般若岛的另一侧,从轧钢厂公墓后山直接到达公墓。淑卉阿姨站起来,踮着脚,跑到栏杆前面,对着海水中航行的灵船按着快门&&回到座位的时候,淑卉阿姨感叹着,一个多么丰富的世界啊!也许因为话说多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颤颤的,像有人站在薄冰上,冰面随时都可能裂开的声音&&我低头在手机便签上写道:猪。发情。灵船。吹手向西。大海浮着过往的鬼魂。我拿着东西先扶我妈下船,然后去扶淑卉阿姨。她说,等一会儿。她站在船上,直到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转过身去,对着大海按了一下快门,转回身来下船。就在她转身下船的时候,一只乌鸦从海面飞过来,像从海水里飞出似的,落在船栏杆上。船只因为它的出现晃了晃。我正点着一支烟,刚抽了两口,连忙伸手去扶她。她站在海边的身体因为右脚的原因是倾斜的,以她为参照物的话,海面仿佛也是倾斜的。她举着“亡灵之眼”再一次把大海和船只收进镜头之中。她按下快门后,“啊”了一声,说,罗斯,你看到了吗?还是我的眼睛花了?一只乌鸦,乌鸦啊,它紧随着我们。她在相机屏幕上放大,放大,但上面除了船只和海水,什么都没有。她嘟囔着,明明看到啦,咋就什么都没了呢?我说,我们的心看见了&&她愣怔一下,说,嗯嗯。一朵很厚很厚的白云在天空上移动着。有风。它开始变得稀薄,直到散尽。
△鬼金摄影作品后来,我在她的微信里看到一句话:拍下即死亡,总有复活的那一天。我想,这句话不仅仅是说摄影,还有对她逝去的儿子的期冀吧。但这个“复活”只能是另一重意义上的“复活”&&我们挤出港口三轮车司机们的围堵,沿着滨海路走着。一辆“路虎”停在海边,窗户开着,司机的一只脚从里面伸出来。司机在看手机。他突然抬头。我们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我心里面吓了一跳,连忙避开他的目光,向前走。他突然喊我,是罗斯吗?我停住脚步。他已经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我妈和淑卉阿姨也站住,看着他。他把墨镜从眼睛上摘下来,是袁军。我妈警惕地问我,你们认识吗?我说,认识,中学同学。我给袁军介绍说,这是我妈,这是淑卉阿姨。袁军说,伯母好,淑卉阿姨好。袁军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解释。他是见过我母亲的,也知道我母亲已经去世了。袁军看到我手里拎着东西,问,你们&&我说,今天是我爸去世一周年。袁军说,罗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什么去年的今天你不告诉我一声。我说,当时忙,都忘了,也没告诉谁。我妈对我说,你们聊,我和你淑卉阿姨先走。袁军说,我开车送你们吧?我妈说,不用,走走,当锻炼身体了。从我妈的脸上可以看出她不喜欢袁军。袁军一身黑色西服,墨镜在手里摇晃着。我妈和淑卉阿姨走后,我问袁军,在这里干什么呢?袁军说,五叔死了。我问,就是刚刚过去的那艘灵船吗?还有保镖护送。袁军说,是的。五叔是望城名人,当年打打杀杀的,获得了一些地位和人脉,也许年龄大了,退出他的江湖,专心挣钱,搞房地产。我问,什么情况?袁军说,被一个小混混捅了一刀,捅在了心脏上。可能是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的,要不就是谁雇的人下手的&&哎,不说五叔了。你怎么样?你那个柯雨洛呢?我说,你那个尤娜呢?袁军说,别提了,我不是给她五十万和柯雨洛开个健身会馆吗?没想到柯雨洛不干了,把健身会馆出兑,尤娜拿着五十万失踪了,我翻遍了望城的地界都没见人影,看来是跑了。我倒不是心疼那点儿钱,我承认我有些喜欢她了,尽管我看上去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她似的。她也真能忍,演员啊,都是演员。要知道这样,真不如当初让她去酒店里接客。你不知道,那次我惹了事儿跑出去避风头,等我爸把事儿摆平,在一家县城的旅馆里,她和几个女孩站在我面前,我一眼就看上她了。她伺候完我后,我躺在床上陷入迷茫和恐惧之中,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能把事儿平了,如果不平的话,我就可能要进监狱。她看着我躺在床上,没有立即起身,问我,怎么了?你刚才像刀一样。我愣住了,问,怎么?她说,你要把我杀了似的。我笑了笑,跟她说了我带引号的逃亡的事情。她温柔地抱住了我,说,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我突然被感动了。我承认那时候我是脆弱的。那天之后,我就把她包了,陪着我,直到我爸派人来说没事了。那天晚上,天气很冷,还飘着雪,父亲的兄弟放焰火为我庆祝。她站在雪地里对着焰火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什么。那一刻,她是那么美,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在焰火的光亮中,那雪花化成水珠坠在睫毛上。焰火放完,父亲的兄弟还没尽兴,又在院子里点了一堆柴火,大家围着升腾的火焰跳舞,闹到很晚。回到房间后,我问她,你祈祷什么?她说,我祈祷你一生平安。我当时就控制不住了,把她抱在怀里,任眼泪流出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我爸,好像还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我决定带她进城。要是没有我,哪有她今天啊,她不懂得感恩,等我找到她了,让人剁了她&&我说,有必要吗?想想她当初对你的好,再想想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你就没有责任吗?袁军说,你的柯雨洛呢?我说,一言难尽。袁军问,你们也分了吗?我说,差不多吧,她嫌我自私,把我撵出来了。袁军问,多长时间了?我说,一个多月了吧。可是我来望城的火车上,她给我短信说她怀孕了,让我回去。我犹豫呢。袁军点了支烟,也递给我一支,没吭声。我问,你怎么样?袁军说,能怎么样?什么都不敢干,我妈考虑让我移民加拿大呢。我问,那你在望城的这些产业&&袁军说,资本都撤得差不多了。他手指着卡尔里海远处的矿山说,那个矿山上个月刚刚被我卖给了一个外地人,还有卡尔里海的酒店也被我&&我现在可以随时离开,但我还在犹豫&&
△鬼金摄影作品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笼罩着他的脸,让我看不清他。袁军吹散眼前的烟雾说,其实我爸从监狱出来,再加上五叔的死,让我动摇了,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本来今年有个两亿的工程,我想想还是算了。我妈在催我,让我早早决定。我妈从嫁给我爸就开始吃斋念佛,在佛祖那儿祈求保佑我们&&我为什么没跟着五叔的灵船去,因为我害怕看到那个安葬的场面。其实五叔对我很好,小时候他让我骑在他脖子上玩,我把尿都浇到他脖子上了&&我害怕,我不敢看五叔就那样被埋掉。是不是人到中年都开始怕死了?我说,我怕死,要不我也不会从轧钢厂辞职,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尽管艰难,但我仍在努力。生活的真实不能阐释,也不能成为感人的布道,但虚构有时候可以。袁军笑了笑说,会写作的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我说,你笑话我。袁军说,没,其实我们七零后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忧患和渴望的,不像那些年轻人,可以随时放下一切,背离这个世界而去。我们不能,这也许是我们这代人的命运吧,对这个世界仍旧怀着爱&&我对袁军的话感到惊讶。袁军看出来了,做了个鬼脸说,别小瞧我,以为我就是一个富二代,是一个沉迷酒色、堕落不堪的人,我也是看书的。他笑。我也笑。天阴下来,看上去要下雨。袁军说,我撒泡尿。他爬到海边的堤坝上,站在那里往海水里浇尿。我在船上也憋了很长时间,也爬上去,和他并排站在堤坝上&&袁军说,要不要去酒店放松一下?我说,算啦,我去看看我爸那几个老朋友,就回去啦。袁军说,就当陪陪我。我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给我妈打个电话。我打电话告诉我妈,我可能晚一点儿过去。我妈提醒我说别喝酒啊。我说好的。袁军开着车,一路上我们看到很多烂尾建筑。一些建筑上的荒草都有半人高了。袁军说,看到了吧,很多人本来都看好卡尔里海这块优势的,都来投资,可是环境突变,很多人落荒而逃&&袁军叹息着。我们很快到了卡尔里海酒店。吧台里的一个雀斑女孩正坐着涂指甲油。我们进来,她并没有发现,直到我们来到吧台前面,女孩抬起头来,看到袁军,脸一下子白了,从椅子上慌张地站起来,手里的指甲油瓶掉在地上,从吧台滚出来。黑色的指甲油从细小的瓶颈里流淌出来。袁军弯下腰把指甲油瓶捡起来放到吧台上。女孩结结巴巴地说,袁总,您来啦?我喊经理去。酒店里没有客人,透着冷清、萧瑟,随时都要关闭似的。袁军说,你也看到了,就这样不死不活的,以前这里的情况相信你也听说过,现在那些人都不敢来了。一个眼镜男小跑着过来,说,袁总您来啦,有什么指示?袁军说,给我们弄点儿吃的和酒。眼镜男让那个雀斑女孩领着我们上楼。那是一间豪华房间,跟那次他带我去的酒店一模一样,就是在吃饭的中途,他带着尤娜去了卫生间&&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身子后倚着。他躺在沙发上说,你要是累的话,就躺着。他让服务员把雪茄烟拿来,用雪茄剪剪去一段用打火枪烧,叼在嘴里吸着。你也来一支吧?袁军问。我说,我抽不惯。服务员又端来一小盘点心,他吃了几块点心,抽着雪茄躺在那里。要不是雪茄冒着烟,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死人。我在心里面叹息着。服务员又端来水果,我吃了一根香蕉。我从柯雨洛的房子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后,几乎就没买过水果。以前跟柯雨洛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水果加工大王,她买我吃。吵架的时候,柯雨洛还说,从来都是我买水果,你就没买过一次。我当时哑口无言。也许我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吧,只关心自己的写作,忽略了她。服务员端着托盘来上菜。袁军从沙发上坐起来,说,把我的酒也拿来。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把酒拿来,看上去只有半瓶,是什么好酒我不清楚。服务员给我们倒酒,我说,少来点儿,我胃不好。服务员看了眼袁军。袁军说,那就给他少倒一点儿。是红酒,味道很纯正。我一口口抿着。袁军只喝酒,几乎没吃菜。我倒是饿了,一个多月来,我就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我筷子飞动。袁军看着我说,多吃点儿。我脸红了一下,也不跟他客套。我差不多吃饱了,敬了袁军一杯,说,尽管这个世界让我们不知所措,但我们还要活着。来,喝一口。袁军干了杯子里的酒,又满上,说,你不知道要不是我爸,我也许已经离开这里了,可是我爸&&我问,伯父怎么了?袁军说,癌,直肠癌,从监狱出来就晚期了,坚持着活了三年多。我爸妈都劝我尽快离开,但我&&如果没有他们,我在国外再怎么样也是无意义的,我爸不想死在国外,所以不想离开。你说呢?我想想说,也是。袁军说着说着呜呜地哭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对于这个世界,我同样是迷茫的。他哭着哭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找了个东西给他盖上,让服务员照顾好他。我离开卡尔里海酒店,拦了三轮摩托车回老年联盟。行驶在路上,整个卡尔里海都是寂静的。一大块凝滞不动的黑。风中带着萧瑟的味道。我问司机,生意怎么样?司机说,刚够糊口。很多投资的人留下一大堆烂尾工程跑了,整个卡尔里海周边变成一个大垃圾场啦&&
△鬼金摄影作品父亲离世后,我妈把老年联盟改成了“零号乌托邦”。我妈给我开门的时候让我轻点儿,说,老人们都刚刚睡下。我蹑手蹑脚地进屋,淑卉阿姨坐在炕上,痴迷地欣赏着她相机里的照片。她看了我一眼,说,回来啦。我“嗯”了一声。她低头继续欣赏她的照片。我妈问我还吃不吃了,我说吃过了。我躺在炕上。炕烧得很热,躺在上面很舒服,身体变得温暖起来。刚才坐三轮摩托车,整个身体都被风吹透了,萎缩了似的。我妈给我倒了杯水,问,你那个同学是干什么的?我说,是个有钱人。我妈“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淑卉阿姨关了相机说,睡吧,明早我还要赶火车回上海。我妈说,多住几天吧?回去干什么?淑卉阿姨说,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那里才是我的家,如果&&回来发现我不在家&&我妈没说什么,用眼睛看我,近乎哀求地说,罗斯多住几天吧。我说,我也明早回去。我妈看上去像被泼了盆冷水似的,瞬间情绪低落,唠叨着,你爸把一个烂摊子交给我,他倒去享清福了。我连忙说,我回去看看,如果可能的话我过来&&我妈的脸色开始转晴了。躺在炕上,我久久没有入睡,隐隐听到远处海水涌动的声音,来自海底深处。淑卉阿姨在睡梦中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竖起耳朵听。她在喊她儿子的名字。我在想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青年呢?我想象不出来。也许是疲惫了,再加上喝了点儿酒,我沉沉睡去,半夜醒来,觉得耳边黏糊糊的,打开手机手电,是血。一阵恍惚的惊悸中,犹如梦魇。我流鼻血了。我下地找来抹布擦着。我妈醒了,轻声问我,怎么了?我说,流鼻血了。我妈起来说,看来你睡不惯这热炕了。我把枕巾和枕头取下来,递给我妈。她给我换了个枕头,但我仍能闻到那血腥味。窗外仍旧是黑暗的,听到雨从屋檐滴落的声音。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多钟。嗯,黎明前的黑暗。我又看了看手机,没有柯雨洛的信息。雨声犹如鬼魂的脚步,细碎的,从窗外侵入到屋子里。那一刻,我是孤独的。时间被悬置起来,凝固了。随着黎明的来临,我是否会走出我的梦魇?阵阵惊悸再次袭来,让我感到寒冷。我蜷缩着身体,在被子里抱紧自己。这中年的身体已渐臃肿,这姿势好像在企图固定我肉身和灵魂的位置,我要守住它们,守住它们就是守住未来。是的,未来。我是没有勇气死的。窗外雨歇,屋子里的鬼魂们悄声离开。我听着我妈和淑卉阿姨的呼吸声。我妈、淑卉阿姨、我、老姚、老李,还有在酒店里睡着的袁军、柯雨洛&&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与我紧密相连。我有些困了,一丝甜蜜而安宁的睡意把我拽入梦乡。&&我和怀孕的柯雨洛回到“零号乌托邦”,和我妈照顾着那几个老人。很多人都听说了我们办的“零号乌托邦”,纷纷要求加入,但我们人手有限,只得拒绝。袁军出现了,他给我们的“零号乌托邦”投资,并在卡尔里海买了一栋大房子。柯雨洛生产了,是一个男孩&&我是被婴儿的哭声惊醒的。梦。淑卉阿姨早起。我也醒了。我妈做好饭,叫我起来,说,你不也要回望城吗?起来吃饭,和你淑卉阿姨一起去车站。我们吃完饭,和我妈告别。我妈眼泪汪汪的,拉着淑卉阿姨的手说,什么时候再来?淑卉阿姨说,会来的,说不定将来我也在你这儿养老呢。我妈说,好,等你。我妈看了看我,没说什么。我和淑卉阿姨拦了辆三轮出租摩托车去车站。淑卉阿姨的车次比我的早,我们互加了微信,她转身去了她的候车室,背影透着一股子倔强。我回到望城继续我的写作,柯雨洛再次来信息说,如果你还爱我,我就留下这个孩子,如果你不爱我了,我就去医院。我说,其实我一直爱你,只是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你要理解一个写作者,最近我翻看一本《赫拉巴尔之书》,你也可以翻翻。柯雨洛说,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等我写完手上的这个小说。柯雨洛说,回来写不行吗?我说,我要用这个小说给自己一个完结,然后重新开始,或者说重新做人。柯雨洛说,怎么重新做人啊?是好好爱我吗?我说,是呀是呀&&柯雨洛说,等你回来。是呀,怎么重新做人?这个问题问得好。爱是重要的,我相信还有其他&&偶尔翻看微信,我看到淑卉阿姨有一段时间没拍街上的人,而是拍了很多花。不是那种鲜艳绽放的花,而是那种枯萎的、凋谢的花。照片的气息跟之前我看过的那些照片还是一样的。我给她点赞。一天,淑卉阿姨给我私信问我要地址,说要寄给我一件东西。她没说是什么,我也没问。这期间,我妈来电话说老姚做了阑尾炎手术,她还要照顾其他几个老人,让我回去帮忙护理老姚。我放下正在写的小说,赶去卡尔里海医院。在护理老姚的几天里,柯雨洛问我怎么还不回去。我说,在卡尔里海医院护理老姚呢。柯雨洛说,要我帮忙吗?我说,如果你有空可以过来散散心。我忘了告诉你,我叫淑芬阿姨妈了。柯雨洛说,应该,毕竟她跟你父亲生活了两年。那么我要问你了。我说,什么?柯雨洛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也两年多了,你叫我什么?我顿住了。是啊,除了雨洛,我好像就没再叫过别的什么。我说,你要一个名分吗?柯雨洛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叫老婆吗?柯雨洛说,老婆太土气了,你大小也算一个作家,我觉得还是叫太太。我问,罗斯太太吗?柯雨洛在电话里笑了说,嗯,罗斯太太。怎么听上去像个外国人的太太似的?我说,那没办法,谁叫我爸当初给我起这个名字啦。柯雨洛说,别贫嘴啦,我明天过去。老姚出院后,我和柯雨洛在“零号乌托邦”又住了两天。我回出租屋收拾东西。柯雨洛说,不要退了,租着吧,做你的工作室。你每天可以像上班一样去那里写作。只要你写字能养活你自己就行,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我说,嗯。柯雨洛说,嗯一声就行啦?也不表示一下。我把她抱在怀里,她把我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说,你摸,他在跳,还踢我。我说,太太辛苦啦。柯雨洛笑着说,酸掉牙啦。对了,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我们可以把城里的房子卖了,去卡尔里海买个房子,你妈年龄也大了,还要照顾那几个老人&&我说,我也这么想,只是没敢跟你说。柯雨洛说,你还是拿我当外人了。我连忙说,没,你是罗斯太太。我去出租屋收拾东西。路过超市的时候,店主说,有你一个快递放了好几天了。我找到快递,拿到楼上拆开,是一本沉甸甸的摄影集,能有五斤重。摄影集的名字叫《直到世界的尽头》。署名是淑卉阿姨儿子的名字。我没敢去翻。直到我和柯雨洛搬去卡尔里海后的某天晚上,我偶然翻开&&那些沈阳站的乌鸦在梦境里转移到卡尔里海。
△鬼金摄影作品一只乌鸦在海底一条光的隧道中飞着。它用嘴啄着黑暗,让隧道变得开阔&&无限延伸下去&&它是孤独的。它每啄一下都是那么费力,挥动着翅膀,使尽全身的力气,直到一根根羽毛飘落,在飘落的过程中变成另一只乌鸦&&就这样繁殖一般,一群乌鸦开辟着一条光的隧道&&随着第一只乌鸦身上的羽毛褪尽,赤裸着血淋淋的肉身,摔落在地上死去&&更多的乌鸦仍在继续&&我疲惫地醒来,浑身疼痛,骨头像要碎裂似的。好像我也在梦中加入了那群乌鸦的凿光行动之中。我不知道我是哪一只&&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其中的一只&&我会跟随它们直到世界的尽头&&(完)实习编辑:李婧婧新刊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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