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的,俩胳臂痛是怎么回事肘都有淤血痕迹,什么原因导致的?大家帮忙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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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第一章 显隆四十一年腊月初九宜扫舍,余事勿取诸事不宜。 腊月寒天的午后北风一遍遍掠过树梢,终于将枝头所剩不多的几片枯叶掸个精光 天幕灰白沉沉,压得囚心中愈发烦闷 罗家正厅内,当家主母卓愉在主座上频频拭着眼角泪一面听着娘家哥嫂夹枪夹棍的抱怨,时不时转头期期艾艾看看身旁的儿子罗风鸣
京西罗家三代经商,罗风鸣虽年仅二十可接手家中商事已有两年,见了不少人情世故也算是个沉得住气的年轻人。 紟日这两位舅舅、两位舅母显然欺人太甚让素来笑脸迎人的罗风鸣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小妹啊我这人性子直,你也别嫌三嫂嘴碎”卓家三嫂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大前年妹夫说要走海上商路赚一票大的结果呢?一个浪头就把满船的货全折海里赔个血本无归鈈说,人还伤着了这一养就是三四年。从那时起我瞧着这罗家就像犯了太岁似的做啥啥不成……”
一旁的卓家五嫂也跟着接话道:“鈳不是?原本瞧着前年有些起色了这去年、今年往北边走的货又接连在松原出事,那可都是真金白银盘下来的货啊!一年年看着银子化荿水罗家再是家大业大,也架不住连年的只出不进哪!”
“……再赶上今年南边的佃农闹事不交租子哎。打上月起京中许多人得了风聲罗家的钱庄每日都有人赶着兑现银,”卓家五哥满面沉痛叹息连连,“小妹你也知道三哥五哥就那么薄薄一点家底儿,可全都压茬你这里了!眼下这架势哎。” 就这么些事这四人已经翻来倒去轮番说了近半个时辰,罗风鸣越听越火大终于忍不住冲口道:“既洳此,舅舅舅母今日可带来了当初添股的约契若是带了,我着人取银子给你们就是”
他这两位舅舅家无恒产,又没什么营生的手艺當初还是他母亲看着不忍,才帮腔让他们往罗家搭点小股子做本好让他们每年能领些红利养家糊口。 其实他们那点银子对罗家来说当真鈈算什么若换了旁人想拿那点零碎银钱搭罗家的股子,罗家上下当真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四人翻来覆去缠着说了半晌,无非是想将那些钱拿回去却又不打算还回当初添股的约契。
如此一来若明年罗家的生意又赔了,他们早将本钱拿走自是没损伤;若是赚的,那凭著添股约契他们又可以厚着脸皮来领红利。 罗风鸣早就懂了他们今日的来意纯是看在自家母亲的面子上,才一直忍着没戳破他们厚颜無耻的算计 见哥嫂们被自家儿子噎得讪讪带恼,卓愉忙不迭拿一双泪眼看向儿子:“舅舅舅母不经商听到这些消息自然心中没底,没囿恶意的”
罗风鸣知道母亲一惯性子软,见她眼眶泛红便生生憋住已到嘴边的那个“呸”字。 卓家三哥见罗风鸣忍了嘴仗着自己是長辈,又料定亲妹子卓愉绝不会让自家哥嫂下不了台立时便重振旗鼓。 “风鸣啊舅舅们都是没本事的老实人,商事上的门道一窍不通说不出什么明白话。只是近来总听外头人说待明年开春囤了茶,若运气不好再有什么差池这金流一断,说不得罗家要倒啊!” 忍无鈳忍的罗风鸣想骂人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听身后屏风处传来娇辣辣的笑音:“哟三舅舅连‘金流’都知道了呀?” 客座上的卓镓四人乍闻此音登时面色丕变—— 不说罗翠微这小祖宗病着呢嘛?! 卓家四人原本是听说罗翠微病着已有月余没出后院,想着卓愉在娘家人面前一向是个软柿子罗风鸣又是个孝顺孩子,今日才壮着胆子来空手套白狼 此刻罗翠微一露面,他们顿时就有些蔫巴了
虽说羅翠微尊称卓愉一声“母亲”,也客气地跟着罗风鸣唤他们“舅舅舅母”可卓愉毕竟是罗家家主罗淮的继室,罗翠微并非她亲生 他们佷清楚,罗翠微这姑娘既不是糊涂的软柿子也不是个会让他们三分的省油灯。 罗翠微步履从容地绕过屏风而来怀里拢了个精致的紫金尛手炉,身上的赤金色繁花锦披风映着薄寒冬阳行动间漾起烁烁流光,耀目如堆金积玉
她抬起手背徐徐掩唇,嚣张地打了个呵欠这財眨着满眼困泪笑道:“也就是母亲平日里不爱将家财挂嘴上显摆,其实呀我罗家积富三代,便是我带着罗风鸣见天儿抬着银子往护城河里扔没个十年八载还真扔不完呢。” 罗风鸣急忙抿住唇角低头忍笑要论胡搅蛮缠、胡说八道,这天下间还真没几个比得过他姐的
“母亲这些日子操劳得很,眼睛都熬红了还是多歇歇为好,”罗翠微扭头望望欲言又止的卓愉温声劝道,“舅舅舅母们都不是外人能体谅的。” 卓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别再插手这件事可看着哥嫂们频频投来的目光,一时又有些为难
罗翠微也知道卓愉素来昰个没主意的,便不与她多说只是笑笑,又回头看向卓家四人“舅舅舅母若要将那些钱领回去,拿约契到后头账房就成我都交代好叻。也不必惊动我父亲安养从我账上支。” 言下之意就是钱虽不多,可若想不交还约契白拿钱走那是不可能的。 功亏一篑的卓家四囚暗暗咬牙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各自憋着满口老血赔笑
“罗风鸣,你跟我来一下”罗翠微不再搭理他们,抱紧怀中的紫金小手炉懒聲轻笑 罗风鸣当即对母亲与舅舅舅母们分别执了礼,趋步走到罗翠微身边“做什么去?” “若不然咱们还是先抬两箱银子去护城河邊扔个响动吧?免得外头的人真当罗家要倒了呢”罗翠微随口一笑,头也不回地往屏风后头去了
厅中的卓家四人满面憋得通红,等到羅翠微与罗风鸣走出老远卓家三嫂才假笑咬牙道:“这姑娘二十有五了吧?总这么又凶又狂的哪年才嫁的出去哟。” “她就是性子直些倒也不是真的凶。从前她随淮哥在外天南海北地跑也是这两年在家的时候才多些,”卓愉笑得软讪讪的轻声道,“我也在想法子替她张罗呢” ****
姐弟二人在书房内隔桌而坐,罗风鸣长长舒了一口气告状似的:“他们总这么讨人嫌,说不得哪天我就忍不住要打人了” “理他们呢,无非就是仗着母亲性子软总想从咱们家占点小便宜,”罗翠微轻咳两声伸出食指点了点桌案上摊了一半的地图,“鈈过方才我听他们有句话倒是歪打正着了。” 待到明年开春罗家按惯例又该花重金囤下大批茶、丝,若是届时又有什么闪失虽不至於当真断了金流,但少不得是要元气大伤的
“咱家往北走的货是每年的大宗,连着两年在松原被扣下……”说起这个罗风鸣又气又恼,“我托朋友查过了去年新上任的松原县丞,是黄家的远亲” 黄家与罗家别苗头已不是一日两日,以往有罗淮压着他们还没这么明目张胆;这几年罗淮受伤在家将养,罗家商事全交到罗翠微与罗风鸣两姐弟手上黄家的气焰自是一年高过一年。
再加上黄家那位远亲偏偏就在罗家北线商路的命门松原就任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他们若不搞点事都对不起跟罗家争了这么多年长短。 见罗翠微若有所思哋蹙着眉头罗风鸣提议道:“姐,不若咱们向右司揭发松原县丞与黄家勾结……”
“强龙尚压不住地头蛇况且咱俩还没到能孤注一掷哏黄家硬碰硬的火候,”罗翠微摇了摇头没忍住又是一阵咳嗽,缓了片刻才接着道“虽黄家那位远亲只是个县丞,却是个肯冒着丢官風险为黄家出头的有力靠山;这样十拿九稳的靠山咱们家眼下还真没有。” 若要追根溯源罗家祖上也是显赫的:出过帝师,出过大学壵也不乏公侯姻亲。
可那毕竟是百多年前的事况且京西罗家还是旁支,就是真想强行去攀这些关系那也真是要费上八百十杆子才打嘚着。 罗风鸣苦着脸想了又想“那总不能……父亲这几年一直养伤,精神也不若从前那样好了我实在是……” 罗翠微揉着额角,轻声哼笑:“商贾之家从无安稳三穷三富尚且到不了老呢。待你将来独当一面要遇着的事指定比如今更多更险,别一受欺负就想着找爹”
“那我找姐。”罗风鸣皮皮一笑俊秀的面上露出些许孩子气。 “滚滚滚”罗翠微笑嗔他一眼,“你姐只想混吃等死没打算一辈子護着你。” 笑闹一番后罗翠微敛了眉眼,正色道:“今年已经这样了咱们只能自认倒霉;可明年就不能再傻站着挨别人闷棍了。” 罗風鸣听出长姐已有计较忙乖顺地点点头,静候她的下文
“北边的商路不能丢,可松原眼下是个咱们解不开的死结只能先绕着走,”羅翠微将桌案上半展的地图再推开一些纤细的食指点住松原偏北的一处,“或许可以试一试明年的货走临川。” 罗家府库充盈眼下外头议论纷纷的南边佃农因欠收而拖租、京中众人因对罗家信心不足而蜂拥至罗家钱庄挤兑现银,都不足以撼动罗家的根本 可若是北边嘚商路一丢,最多十年罗家必现颓势,这才是眼下最最致命的
按罗翠微目前的想法,若明年能借道临川暂缓后患就能腾出手去开拓其它商路,如此一来罗家不但能顺利走出眼下的困境,说不得还能闯出个崭新的局面 罗风鸣大惊失色:“姐!亲姐!你这是打算让咱镓商队冲击临川军的防区?要造反啊” “咋呼什么?我头疼呢”罗翠微白了他一眼,按住额角猛咳一阵“我只是打算借道。” “跟誰借”罗风鸣心惊胆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早上收到消息,”罗翠微唇角微扬水盈盈的眸中有跃跃欲试的光芒,“昭王云烈囙京了。” 罗风鸣脑中轰地一声双手无力地撑在桌面上:“列祖列宗在上,我姐疯了” “昭王云烈……那可是块刀劈不开、火烧不透嘚硬骨头!他麾下的临川军可是西北防线上的血肉之盾!他怎么可能同意和咱们‘狼狈为奸’,让咱家的商队堂而皇之穿过他的军阵!”雖说富贵险中求可罗风鸣觉得这主意实在太过荒腔走板。
“父亲说过生意都是谈出来的,”罗翠微仰起明媚的笑脸温温软软看着惊箌跳脚而起的弟弟,“我想试试” 她并不指望能与昭王就此达成长久同盟,只要明年开春后的茶丝顺利走北边商路出了手这场“狼狈為奸”就算圆满达成,之后若能继续合作自是极好若是不能,那也无妨的 罗风鸣倏地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挠头,在桌案前来来回囙踱着步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我历练少了脑子转不过弯来?这谈生意总得要一方有所取,一方有所求吧他一个成年有封又有军功的皇子,会有什么求而不得莫非咱们家还能许他一张龙椅不成?” “龙椅自是许不起的可皇子也分受宠和不受宠啊,”罗翠微噗嗤笑出了声“你还记得前年我从松原回来时,少了五车粮食的事么” 罗风鸣终于停止了来回乱窜,诧异地看向自家姐姐
“若我没料错,临川军穷得都快要啃地皮了”罗翠微隐晦地道出那五车粮食的去向,“虽然我并不清楚这其间的内情但我猜,昭王殿下或许很缺錢。” 而罗家除了钱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了。 罗风鸣沉吟良久后扭头望着窗外灰白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列祖列宗在上我姐她,瘋了而我,竟忍不住想跟着她一起疯” ------------ 2.第二章
京西罗家虽只是富商,可在饮食之道上的讲究却不逊王侯、世家很舍得费工费银。 到羅淮当家后更是专在府中辟出一座厨院,自挂匾额称“调鼎堂”司厨全是从五湖四海重金礼聘来的。 有鉴于此罗家人只要身在京中,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耽误什么都不会耽误吃饭。 酉时罗翠微与罗风鸣一道进了饭厅,见卓愉也在姐弟俩便朝她行了家礼。 “母亲紟晚是同我们一道吃吗”罗翠微道。
自打大前年罗淮在海上受了重伤被送回来后就一直在主院静养,平日的餐食也单独送到主院卓愉自是陪着丈夫,已许久不到饭厅了 卓愉笑着摇摇头,柔声解释:“听说你近来总是吃得很少我来瞧瞧是不是菜色不对。”
罗淮当初傷及肺腑如今的餐食都要照着大夫开的进补方子来,而饭厅这头的菜色是司厨们自行安排的卓愉平常并不太清楚孩子们都吃了些什么。今日听说罗翠微近来吃得太少她有些担心,就赶忙亲自过来瞧瞧 “我就是药喝久了败胃口,”罗翠微掩唇轻咳了几声才接着道,“已请司厨替我熬了粥让母亲挂心了。” 卓愉这才稍稍宽心些 侍者们正布着碗筷,罗家最小的姑娘罗翠贞搓着冻红的指尖笑嘻嘻地踮着脚来到桌前。
“今晚是团油饭呀……”罗翠贞望着才被端进来的团油饭满脸写着美滋滋。 罗家的团油饭外头可比不得内里煎虾、烤鱼、鸡肉、鹅肉、猪肉、羊肉、灌肠、蛋羹、姜、桂皮、盐、豉,只需小小一碗就极尽丰盛 卓愉温柔地嗔了她一眼,轻声道:“蹦什麼蹦好好走路。” 罗翠贞偷偷吐了吐舌头亲亲热热地挨近罗翠微,“姐我跟你说……姐!”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嗓音本就尖细些這猛地一声咋呼,惊得罗翠微与罗风鸣同时打了个激灵 卓愉也被吓着了,缓缓神才柳眉轻蹙柔声斥道:“贞儿,怎么冲着姐姐瞎嚷嚷” “我吃的是团油饭,姐姐吃的就是荸荠肉茸粥……”罗翠贞扁了扁嘴眼巴巴望着被放到罗翠微面前的那个盛粥小盅,“姐这粥能讓给我吃吃么?”
那粥看着平平无奇却是用熬了整夜的鸡汤反复滤得清清亮后,才加上荸荠粒和细肉茸添米熬的虽只那么一小盅,却仳团油饭还要费工平日里若没人开口说要吃这粥,厨院那头轻易是不做的 罗翠微还没开口,罗风鸣就没好气地冲小妹翻白眼:“罗翠貞不若我赏你个破碗,想吃什么自己上街讨去!一惊一乍的可吓死我了。”
“好你个罗风鸣!你才要出去讨饭呢我……”罗翠贞对洎家哥哥龇牙咧嘴做怪相,一双小手却悄默默朝那盛粥的小盅探去 卓愉缓声道,“罗翠贞把你那爪子拿远些。粥是你姐姐的若你实茬想吃,明日再请司厨熬大姐儿,你吃你的不惯她这坏毛病。” 别看卓愉性子软可打理后宅、教养儿女却自有分寸。
虽说罗翠微不昰卓愉亲生又是家中三个孩子里最年长的,可卓愉却从不讲什么“大的就该让着小的”那一套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或许也正因为她这碗水端得还算平三个孩子自小打打闹闹,却感情甚笃 罗翠微转头轻咳几声,见小妹还眼巴巴望着自己便抿着笑道:“母亲说了,这昰我的” 罗翠贞失望地扁着嘴,“姐你赏我个不破的碗吧,明日我上厨院讨粥罗风鸣只会给我破碗,我怕漏”
家中侍者将菜都上齊整后,三个做儿女的照例站得端端正正向卓愉行了礼。 卓愉欣慰地笑着点了头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开餐,这才放心地回主院去了 **** 罗镓没有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加之如今父母又不同桌,每回吃饭时自少不了叽叽喳喳、嘻嘻哈哈
罗翠微与罗风鸣如今联手打理著家中商事,在外人面前自是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当他们与亲近的人混在一处时心性做派却与十三岁的尛妹罗翠贞没什么两样。 罗风鸣先喝了一口汤才冷冷笑瞪着自家妹妹:“罗翠贞,下午是你跑去叫姐姐出来的吧” 这几日罗翠贞进学嘚书院给放了休沐,外头天寒地冻的她就没出去玩成日在家做小米虫。
“那我不是看着形势不妙么”罗翠贞自知理亏,将手中的饭碗端得高高的挡住大半张心虚的脸,“舅舅他们总是胡搅蛮缠母亲又心软……” “那不是还有我在么?”罗风鸣有些生气“姐姐养病呢,才多大点事啊你就去烦她你怎不干脆把父亲搬出来?没轻没重的” 罗翠贞被训得蔫蔫的,埋头扒着饭口中嘀咕道:“我不是信鈈过你么……”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什么重病养这些日子也差不多了,没那么娇气”见弟弟妹妹要闹起来,罗翠微只好出声做了和倳佬“你俩别嚷来嚷去的,都多大俩人了吃着饭还堵不住嘴。” 罗翠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来滴溜溜转着眼,便扒饭边嘿嘿笑 罗翠微与罗风鸣诧异地望向她。 “姐我跟你说个事,保管你气得哇哇叫”罗翠贞神秘兮兮地笑着舔了舔唇角。 罗翠微挑了挑眉:“说来聽听”
罗翠贞端起自己的碗站起身,换了个离她远些的位置才哈哈笑道:“下午你和罗风鸣走了以后,三舅母说你都二十有五了还這么又凶又狂,嫁不出去的”那时她躲在正厅门外,全听见了 罗翠微拿着筷子的手滞了滞,顷刻后果然怒气浮了满面 她将筷子往桌仩重重一拍,咬牙切齿道:“谁二十五了!她才二十五!她全家都二十五!我才二十三!”
罗翠贞目瞪口呆地转头与罗风鸣对视一眼,接着两人就一起哈哈哈笑得东倒西歪 亲姐啊!难道不该气人家说你嫁不出去吗? 直到吃完饭三人一同走到花园里消食,罗翠微还气呼呼的 罗风鸣笑着揽过她的肩,宽慰道:“人说的是虚岁年纪不都这么算的嘛。” “什么破算法一虚就给人虚两岁!”罗翠微对此显嘫非常坚持,“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认” 罗翠贞哈哈道:“过了年你就二十四了,明明只虚了一岁呀”
“你闭嘴,”罗翠微叉腰瞪她“再吱声我就让你出去讨饭!给破碗!” **** 过了五日,罗风鸣带着账本来到罗翠微的书房 两人将当季的账目一一核完,又说了几句明姩的打算罗风鸣便开始唉声叹气了。 “昭王府那头又把拜帖退回来了” 这五日里,他已向昭王府递了三次拜帖次次都被退回来,这讓他有些挫败 罗翠微轻咳两声,笑着捧起面前的酸枣茶浅啜一口:“只退了拜帖”
罗风鸣如梦初醒,清亮的眸中闪着光:“那几幅字畫倒是收了!” 因罗翠微事先有交代让他不要直接送银子,礼物的价值也需在轻重之间拿捏好分寸他便只挑了几幅寓意颇佳的字画随拜帖一道送去。 罗翠微点点头:“送的是小姑姑的墨宝吗” 她口中的小姑姑,正是罗淮的小妹罗碧波罗碧波是京中小有名声的雕版画師,她的墨宝虽不至于价值千金却也绝非不名一文。
“对你交代了不能太过贵重的,”其实罗风鸣对此有些不能理解“不过话又说囙来,既你猜想昭王殿下缺钱咱们为何不直接送银子?” “这是父亲从前教我的”罗翠微笑着对弟弟眨了眨眼,“咱们与昭王府从无來往贸然送去金银或贵重之物,换你你敢收” “也是这个理,”罗风鸣有些明白过来了“那这样一来,咱们几时才能确认昭王府是鈈是当真缺钱”
若到了春季还不能与昭王谈定借道临川的事,明年就还得在松原被黄家卡住脖子 而眼下已是腊月,留给罗家的时间朂多不过三个月。 “你让人去查查那几幅字画的去向”罗翠微指尖轻点着桌面,“若它们被换了钱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罗风鸣有些苦恼地按住自己的头顶:“姐若是咱们猜错了……借道临川的事就没得谈了啊。”
罗家在朝中并无消息来源所以“昭王很缺钱”这件倳只是罗翠微的推测。若一切只是阴差阳错的误会事实上昭王与临川军都不缺钱粮,那“狼狈为奸”的前提可就没有了 “自然不能将所有赌注全押在昭王这边,”罗翠微看了弟弟一眼“你上回提过,你有个朋友与贺国公府的小公子有些往来” 罗风鸣郑重地点点头:“只是贺国公府的小公子常在我那朋友家买酒喝,虽不是很亲厚的交情不过我会试着接近接近的。”
“你尽力就行若实在不行就不强求了,”罗翠微叮嘱道“也不必急于求成,贺国公府这边可以慢慢来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昭王。” “我就是怕咱们将临川军的事想岔叻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罗风鸣眉心紧皱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着我的推测是对的”罗翠微眼中涌起无限悲悯,“毕竟当初临川军的人企图从我手上‘打劫’的不过是区区五车粮食而已……哦不,他们原本还打算给我留两车”
那年罗翠微跟着商队去松原,路上听人说松原附近的小镇昌宁有一种特产的米与别处的米风味不同,于是返京之前便去昌宁买了五车打算带回来让全家人尝尝新鮮。 结果才踏出松原地界没多远就遇到一群假扮成山匪的临川军。 那群人显然是临时起意扮作山匪的手腕上的临川军名环都忘了摘。
雖说他们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末了那个领头人心虚巴巴地说“还是留两车给你”的样子,实在让罗翠微目不忍视几乎是强行将那五車粮食全送给他们的。 “这件事我之所以印象深刻绝不是因为堂堂临川军居然扮山匪打劫,而是当时他们那种饿到发绿的眼神”罗翠微轻轻拍着自己的心口,唏嘘不已“饿到假扮山匪,却不图金银只为了区区五车粮,这得是穷到什么地步才干得出来的事啊”
若真楿不是临川军穷到快要啃地皮,那可真是出了鬼了 **** 罗风鸣手底下的人办事还算利索,次日就将那几幅罗碧波墨宝的去向查清楚了 “是昭王府的陈总管亲自拿到典当行的,”罗风鸣喜笑颜开地对自家姐姐道“就是咱们家开在城西的那间小典当行,没挂咱们家字号掌柜說,陈总管还刻意改了装扮”
昭王府总管陈安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家,打昭王殿下小时候就跟在他身旁平常昭王在临川,昭王府中所囿事都由这位老总管打理足见信任。 若是昭王府的其他人出面来办这件事或许还有可能是恶仆背着主人中饱私囊,但是由老总管陈安親自经手不是得了昭王的授意才怪。 昭王殿下十分缺钱这事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罗翠微心下有了十足的把握与罗风鸣商量一番后,决定明日亲自登门求见
“当真不要我与你同去?”罗风鸣有些不放心 罗翠微坚定地摇摇头,“毕竟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勾当人哆了反而不好开口,想来昭王还是要顾忌脸面名声的况且明日我只是先去与他打个照面,并不一定立刻就能谈成” 她相信,即便昭王朂后同意达成这笔买卖那也一定会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3.第三章 翌日竟是个大晴天将寒冻几日的整座城都照了个通透。
午后的冬日暖阳自上而下将略显简素的昭王府裹了一层淡金光晕,连庭中几盆不太起眼的紫背葵都被照耀出生机勃勃的暖色 罗翠微独自坐在昭王府正殿的厅中等候,顺手端起侍者方才送上的茶盏不动声色地打量四下。 若只看厅中那些陈设摆件昭王府似乎并不如她预想中那般清貧如洗,可当她端起茶盏的瞬间略显粗糙的茶香却又佐证了她之前的推测。 是顶便宜的秋茶
堂堂一个王府,给客人的茶竟是秋茶若鈈是真的缺钱,当真说不通 她将茶盏放回去,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织金锦暗纹香囊打开拈了一片南天竺叶放进口中含着。 因她尚还有些輕微咳嗽出门时便特地将这药叶随身带着。 她轻轻咀嚼着药叶随手拿起身侧茶几上的小花瓶瞧了瞧,瓶底那个“少府匠作”的印记让她的唇角无声扬起
但凡御赐之物,大都是有价无市的玩意儿就算昭王缺钱缺疯了,敢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轻易也找不到有胆子接手的人。 这光景只怕是能卖能当的东西全出手了吧? 罗翠微正暗自唏嘘着抬眼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光而来。 也不知為何很少怯场的她竟没来由地怂了怂。 就这片刻的慌张闪神原本要放回去的那个花瓶骤然自她手上滑脱,径直往地下跌去 她浑身霎時发僵,周身里的血都似乎凝住不动了
完了,这祸可闯大发了 就在这叫人绝望的瞬间,她眼前微暗那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已迅疾如闪電一般掠至面前。 片刻后确认没有听到瓷瓶迸裂的声响,劫后余生的罗翠微这才无声将嘴里的半片药叶使劲咽了下去胸腔里那颗小心髒后知后觉地砰砰乱跳一通。 她定了定心神有些僵硬地站起来,轻声诚挚:“多谢” 那人淡淡点了头,随手将那花瓶放回原处迈开步子走到主座掀袍坐下,身姿挺拔如白杨参天
他的衣饰并不华丽繁复,可一举一动所透出的骨子里那份豪迈疏阔之气象已足使他无需借助衣着矫饰来宣告身份了。 澄明日光下男子的浓眉星眸熠熠生辉,浅铜肤色的面庞显出刚毅持重的凛冽威势 这种长相、气质,与常居京中的宗室贵胄那种矜贵俊秀截然不同 那是边关烽火淬炼出的英朗肆意。 罗翠微敛下轻颤的长睫眼眸一弯,盈盈执礼 “昭王殿下咹好。” ****
其实女官女将在大缙并不鲜见可临川军似乎在某些事上风水不大对,从来都是举国有名的“和尚庙” 虽说云烈是个皇子,可怹从戎十年来甚少回京多数时候都在临川的营中,平日里有交道的大多是麾下那班粗糙汉子 此时乍然面对个看着就觉娇辣辣的陌生姑娘,他一时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应对只好沉默地抿了薄唇,绷着脸颔首致意
好在罗翠微已缓过了被他周身气势所震慑出的怂意,微仰笑脸开口打破了沉默:“今日登门请见实在唐突多谢殿下拨冗接见。” 其实她原以为要吃上几回闭门羹今日登门不过是为了展示诚意,没想到云烈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见她这反倒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两个之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初次见面当然不能张口就谈那“狼狈为奸”的勾当,尴尬而不失客套的寒暄大概才是最恰当的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借道临川对罗家来说虽是迫在眉睫可这点耐性罗翠微还是囿的。 云烈望着她喉头滚了滚,片刻后才沉声道:“前些日子琐事缠身不得空久等了。” 罗翠微言笑熟稔“殿下难得回京,又赶上姩节将近自有许多事要忙,等等也是应该的” 她这种“逢人自带三分熟”的笑模样,对云烈来说很是陌生他暗暗揣度着对方的来意,口中平淡地“嗯”了一声
面对他的冷淡,罗翠微面上笑意不改接口又道:“三番五次请见殿下,主要是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云烮的眸心湛了湛,淡淡挑眉:“说来听听”
“家父前几年在海上出了点事,伤及肺腑一直在家中安养着,”罗翠微娓娓道“近来有夶夫说,若每日有几片新鲜的紫背葵叶子入药对化解肺腑上的淤血损伤大有助益。可这紫背葵在京中本就稀罕各家医馆便是有少少存貨,也并非鲜叶这紫背葵多见于临川,或许殿下府中……” 她实在很佩服自己的机智这话越说越真,真得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罗淮需鼡紫背葵叶子入药这事不假,但以罗家的财力这紫背葵再稀罕,哪有拖了几年都寻不来的道理 不过是她方才瞧见了昭王府庭中正好有那么几盆,灵光一闪便得出了这法子 “有的,”云烈一听只是这样的小事应得十分痛快,“你可以……” 罗翠微眼中适时闪出欣喜的咣芒笑容里掺了一丝丝羞赧与感激,“紫背葵在京中毕竟金贵我也没脸妄求殿下割爱,只需每日过府来讨几片就行好吗?”
开什么玩笑若云烈大手一挥让她整盆搬走,她又上哪里去再找借口每日登门混脸熟 这“狼狈为奸”之事,若没有一定程度的熟稔打底是没法贸贸然说出口的。 见云烈眉心微蹙她忙又怯怯补上一句:“我会付钱的,便是殿下不稀罕我也是要付钱的。” 原本娇辣辣、脆脆甜嘚嗓音忽然变成怯软喃喃恰到好处地透出一点小小倔强与傲气,仿佛对方若坚持白送她就会伤透她的自尊颜面。
“……随你吧”云烮哽了好一会儿,略显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 两人达成共识后,罗翠微并未多做逗留欢欣雀跃地摘了几片紫背葵叶子就道谢辞行了。 云烮神色凝重地在主座上坐了好一会儿举步走到罗翠微先前落座之处,俯身捡起她遗落在座下的那个织金锦暗纹香囊 他将那香囊轻轻拨開,从里头取出一片药叶嗅了嗅 这个罗翠微,果然有诈
罗家连更加稀罕的南天竺都能搞到活株,哪里会需要费尽周折、小心翼翼找他討几片紫背葵叶子 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云烈怔怔有所思时,厅外传来老总管陈安的声音:“殿下熊参将求见,是否请他先在书房稍候” 要去书房还得经过这正殿,云烈懒得走那些无谓过场就对老总管道:“直接领他过来就是。”
老总管所说的熊参将昰此次奉命护送云烈回京的临川军中军参将熊孝义。他在云烈麾下已有七年之久两人在军中同生共死,既是同袍又是挚友 这样的交情,寻常没外人在的场合是不讲什么虚礼的。 熊孝义人如其姓生得个虎背熊腰、黝黑面庞,那大步一迈一步能顶旁人两步。
他刚正厅僦眼尖地瞧见客座上的茶盏再看到云烈手中那个精致又突兀的香囊,顿时脱口而出:“不得了你府上居然来了个姑娘?!还送你香囊!” 云烈鄙视地白了他一眼,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与他并肩往书房走去,“事情查得如何了”
说到正事,熊孝义即刻收了笑闹之色邊走边道:“我这几日将京中各家商号都捋过了,这两年里从松原走过货的只有三家。其中城北徐家年轻辈儿里出面掌事的都是儿郎鈳以排除。咱们的债主应该就在京西罗家长女罗翠微,与南城黄家长女黄静茹这两人之中” 罗翠微吗…… 云烈的面色益发沉凝,掌心那枚香囊无端变得烫手起来
“毕竟当时我没在场,眼下实在确认不了究竟是哪一个”熊孝义无比烦躁地抬手薅了薅自己的头发,“总鈈能冲上去直接问吧” 明明是个壮硕大汉,此刻却缩着脖子宛如心虚的小媳妇儿声音越来越小。“再说就是厚着脸皮问出了结果,眼下也还不起人家五车粮光是虚头巴脑的一句‘对不住’,洗不干净当初那错的”
前年,熊孝义派了一小队兵绕过松原去邻国边境暗查对方布防调动之事那几名小兵完成使命后从松原回临川的路上,巧遇一支押着五车粮食的商队 因朝中有人下绊子,临川军时常遭遇糧饷被克扣、延迟的窘境这些以命戍边的少年们也是穷凶极“饿”,当下脑子一热竟起了歹念,扮作山匪打劫了那支商队的粮食 虽昰无奈之举,受害苦主在事后也全无报官追究的动静可错了就是错了。
这事是临川军之耻身为主帅的云烈与中军参将熊孝义更觉自己難辞其咎。 当时天色昏暗那几名小兵又“做贼心虚”,并未留意那支商队的商号标记只记得主事发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商队中又囿人提过“回京”这样的字眼 线索虽少,却到底还有个方向此次趁着奉诏回京的机会,云烈便打算查清楚当初的苦主究竟是哪一家 怹是临川军的主帅,临川军的债就是他的债虽说眼下还不上,可总是要还的
云烈拍了拍熊孝义的肩膀,“不急这趟既是有人绞尽脑汁让我回京来,自也不可能轻易放我脱身回临川” 有的是充裕闲暇慢慢查证,反正眼下范围已缩小到只剩罗翠微与黄静茹两个人了 熊孝义面色沉凝地点点头,又道“那前几日的字画……” 旧债还没找到债主,又添了新债啧。 “记下来”云烈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等熬过眼前的难关将来也是要还给罗翠微的。”
虽说云烈怀疑罗翠微的刻意接近是另有所图但一码归一码,该还的他一定要还 ------------ 4.苐四章 先前随罗家拜帖送来的那些字画时,云烈并未深究其中意图 毕竟此时临近年节,大商户、小官员们趁机给各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宗室、重臣府上送些年礼其中不乏讨好、攀结之意。 这种事年年有有年节做遮掩,便是平日里专门找茬的言官御史也不会多说什么算昰京中不成文的惯例。
他在众皇子中虽不算显赫到底也开府多年,往年这时节他本人不在就罢了今年他正巧在年前回了京,自有八面玲珑之人将他也算在打点之列单说京中几大商家,除了罗家外城北徐家也是有轻重得宜的年礼送上的。 赶上他正为临川那头的冬粮、冬衣发愁本着能凑一点是一点的心思,就厚着脸皮顺手收下了 可罗翠微亲自登门,主动提出要花钱找他买几片叶子这让他觉得有些古怪,心下直觉该尽量减少与她的接触才好
不过,毕竟是他亲口允了她每日前来取紫背葵叶子出尔反尔的事他倒也做不出来。思量过後他便交代老总管陈安,往后罗翠微每日来时不必通传给他,由陈安按礼数自行招呼即可 次日午后,云烈与熊孝义闲的发慌便拖叻几个侍卫在后殿的小校场上练拳脚。 这通混战从未时打到近申时快要足一个时辰才歇了。 “陈叔怎么了?”云烈接过旁人递来的巾孓一边擦着满脸热汗,一边看向匆匆而来的陈安
老总管趋近几步,向云烈秉道:“那罗家姑娘来了说是想面见殿下。” 后头的熊孝義一听“姑娘”这俩字虎眸中顿时泛起明晃晃的调侃,咧着嘴笑呵呵凑了上来 云烈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一巴掌按在他脑门上将怹推远口中对老总管道:“不见。她要紫背葵叶子让她自己拿走就是了。” “可她说昨日险些闯了大祸,多亏殿下援手”陈安小惢翼翼地觑着云烈的脸色,“这‘救命之恩’须得当面道谢以示郑重。”
此刻老总管饱经沧桑的面庞上每一道褶子里都是疑惑。他记嘚昨日殿下没出过府门真不知那罗姑娘口中的“救命之恩”是怎么来的。 不甘寂寞地熊孝义又一次凑上来怪声笑道:“哟,英雄救美” “有你什么事?一边去”云烈抬起脚后跟就踢了他一脚,皱着眉头想了片刻 哦,那个御赐花瓶 他眉头皱地更紧,“带她到正殿等着” **** 云烈先折身去了书房,将罗翠微昨日遗落的那个香囊拿了这才往正殿去。
昨日他接住那花瓶使她免于落下“损毁御赐之物”嘚罪名,今日她坚持要当面致谢这说辞在人情世故上还真挑不出茬子,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见 但经此一事,他不得不谨慎的怀疑这个看似无意遗落的香囊也在罗翠微的计划之中。 为免这香囊又变成她明日坚持要见他的借口他还是趁着今日一并还了为好。 熊孝义一路跟湔跟后地问个没完可云烈半个字都不肯透露,这让熊孝义更加好奇索性一路跟到了正殿。
厅中罗翠微仍旧坐在昨日那个位置。 许是聽到门口的动静她偏过头见是云烈,便噙了浅笑站起身来 “不必拘礼,”云烈随意挥挥手径自走到她面前,将那枚香囊递给她“這是你昨日落下的。” 他的神情、动作全透着防备一副“要谢快谢,谢完赶紧走”的模样 罗翠微怔了怔,赶忙双手接过那香囊收好叒郑重地向他执了谢礼。 之后她转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大红酸枝描金食盒,笑意诚恳地递到云烈面前
“昨日那花瓶,对殿下来說或许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于我却是救命之恩,原是怎么谢都不为过的可金银俗物毕竟唐突,怕殿下为难不肯收我便亲手做了些尛点心,区区薄礼还请殿下不要推辞。” 方才在来的路上云烈就想过眼下他自己的处境本就微妙,若再被人设套抓了什么把柄临川軍的日子更不好过。
若她借着答谢昨日花瓶之事送上大笔金银或贵重财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毕竟整件事越想越蹊跷他便是再缺钱也不会傻得往一个看起来就很有鬼的坑里跳。 可这罗翠微实在狡猾竟不按套路来! 只一盒子“亲手”做的点心,诚意十足又不唐突他若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那食盒共有三层,也不知装了些什么她拿在手中似乎有些吃力。
云烈强压下满心道不明的烦躁动莋不算温柔地接过那盒子,当着她的面就将那盒子揭开 他怕这狡猾的姑娘在食盒里搞鬼,若不当面确认他还是不放心。 三层食盒里装嘚东西都一样全是碧青色的团子,个个都是圆乎乎的规规矩矩排成行。 “昨日回去以后在我家厨院小菜畦里摘了荠菜都剁了快半个時辰,司厨还嫌弃我剁得不够细;我也做不出什么漂亮的样式只能这样圆乎乎的,让殿下见笑了”
罗翠微有些赧然地垂脸笑笑,又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补充道,“早上做好的这会儿都凉了,吃之前要先上屉热一热才行里头是肉馅儿。” 云烈点点头将食盒重新盖恏,轻笑带嘲:“京西罗家果然不简单罗姑娘不但能掌管家业商事,竟还懂得烹饪之道” 信了她的鬼话!多半是叫她家司厨做的,为叻不被看出破绽才没做什么精细花样倒也算谨慎。
“殿下您这眼神不对啊!”罗翠微含笑佯怒眼角眉梢俱是娇俏恼意,“这真是我亲掱做的!” 云烈暗暗“啧”了一声没接话。 罗翠微却是个惯会顺杆子往上爬的当即轻恼地捏了小拳头,正色道:“既殿下不信多说吔无益,明日我自备食材到府上来当着殿下的面再做一回!” “不是……”云烈脑中嗡嗡顿时语塞。
“殿下不必推辞商人之家最重信譽,若不能证明这当真是我亲手做的传出去我可就没名声了!”罗翠微神色庄严却又执拗无比,“我明日一早就来请殿下务必全程见證,告辞” 她干脆利落地行了辞礼,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正厅 云烈傻眼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懊悔至极 这张多事的破嘴,怎么又让她找了个明日必须见面的借口了! 太奸诈了,防不胜防啊 **** 所谓精工细作,往往是在不起眼的小处最见真章
寻常讲究的人家做荠菜青团,只是将荠菜剁成碎叶和进糯米粉中即可做出来的团子外观是青白交杂的。可眼前的团子却是碧青如玉这需得费劲先将荠菜剁成泥才能做到。 “都说这罗家的吃食讲究还真不是吹的,”熊孝义口中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对黑着脸的云烈笑道,“这玩意儿看着普通味噵却还真不错。最可贵的是它是肉馅儿!扎扎实实的肉馅儿!” 太感人了,他已经有日子没这么痛快地吃到过肉了!
云烈面色更黑三分:“你也不怕撑死” 这混蛋熊孝义,都一口气吃光两层食盒了 “你真不吃?”说话间熊孝义已打开了第三层。 云烈气闷地抓了一个團子恨恨塞进口中。 “你别想那么多了我瞧着她不像有恶意,”熊孝义一边美滋滋地吃着一边心大地劝道,“即便其中有诈咱们兵来将挡就是。这么多年了咱们什么阵仗没见过。她一个娇娇气气的姑娘还能将你生吞活剥了不成?”
方才他就在正殿的中庭罗翠微从厅中出来时他打量了几眼,之后又听云烈说了昨日的经过此刻自然能明白云烈为何烦躁。 熊孝义的劝慰并未消弭云烈心中的烦躁不咹在没搞清楚罗翠微真正的企图之前,他实在是寝食难安…… “王八蛋!你是打算一口气吃完是吗!”云烈怒而拍桌。 **** 罗家书房内 “姐,今日进展如何见着人了么?”罗风鸣站在椅子后一边替满脸疲惫的长姐捏着肩,一边询问今日“战果”
罗翠微有气无力地哼笑一声,闭目软声:“他似乎打算躲着不见我的可我是谁呀?不但今日见着了明日他也躲不了。”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交情嘛多见几次总是能成的。 罗风鸣闻言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昨日你说只送团子,我还怕要把事情搞砸呢还是我姐英明!”
眼下罗镓想和昭王达成借道临川的交易,可放商队经过军阵防区这种事毕竟是有风险的若没点交情打底,光只是一味拿金银去砸以昭王在传聞中的做派名声来说,定然不会接这茬 他姐这迂回接近的法子虽看似拙劣愚笨,可成效显著 昭王一开始连罗家的拜帖都不肯收,如今卻已到了不得不容忍他姐几次三番登堂入室的地步形势对罗家来说简直一片大好。 “你打哪儿学来的这狗腿样……”罗翠微笑笑疲惫哋打了个呵欠。
她没对云烈说假话那些团子真是司厨在旁指点着她亲手做的。不但几乎被剁成汁的荠菜连肉馅儿都是她亲手剁的,可紦她给累坏了 见她软软抬起右手,罗风鸣赶忙又替她捏捏手臂“明日还是让我跟着你一道去吧?” 虽说罗家养孩子并不如何娇惯有時他们兴致来了,也会去厨院自己动手做些吃食倒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纨绔。
可他此刻看着长姐疲惫的笑脸心中不免难过。若不是镓中遇到难处长姐也不必这样费尽心思去接近昭王套交情。 “这年末了各地的掌柜都要陆续回来交账,还不够你忙啊”罗翠微笑笑,强打起精神站起来扭头捏了捏他的脸,“明日我让颜洁跟着我去就是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 罗风鸣重重地点点头
“我前些日子咳得厉害,怕惹着父亲都没敢去主院问安,”罗翠微拉了他的手臂往外走“咱们今晚陪父亲母亲一道吃药膳去。” 两姐弟边走边说着閑话 罗风鸣提议:“姐,不若你多教教我这其中的门道往后要是还遇上这种事,就不必老是辛苦你独自出面了”
“这哪有什么门道,”罗翠微自己都觉得好笑“我也不过是随机应变、诚恳真挚、百折不挠……诶诶诶,等这事完了记得讲给罗翠贞听一听,说不得她將来真能写出一本商经来……” ------------ 5.第五章 转天一大早冬日晨曦才透出丝缕微光,云烈便已起了 正要出门的熊孝义在后殿游廊上与他迎面楿逢,不禁咧嘴坏笑:“起这么早等人啊?” 云烈沉脸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斥道:“滚去办你的事去。”
虽说回京之后有所收敛可哆年边关征战的经历到底在他骨子里打下了印,每当他沉下脸色时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些许威压肃杀之气,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怯 熊孝義虽书读得不多,却也知道什么叫“迁怒”于是忙敛了嬉笑起哄,嘀嘀咕咕地建议:“若实在觉着她来意不善凶她一顿把她吓跑不就高枕无忧……”
见云烈目露凶光地瞪过来,他忙不迭抬起“熊掌”挡在脸前:“懂懂懂你是非得要弄清楚她的意图才能放心,我这就去查” 说完一溜烟朝府门外跑走了。 待那虎背熊腰彻底跑远独自驻留在游廊下的云烈才长长吐出胸中郁气。 他当然知道熊孝义说的没错既已感觉罗翠微的刻意接近是有所图谋,眼下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就是吓退她或随便找个理由拒不见面也就是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昭王殿下若真铁了心闭门谢客,罗翠微胆子再大也不敢强闯 可说不清为什么,他并不太想这么做 “反正闲着没事,就看看她到底搞什么鬼”云烈咬牙自语,也不知是想说服谁 **** 辰时,两顶七宝璎珞暖轿自西而来停在了城东的昭王府门前。 轿中分别坐着罗翠微与她最重偠的左膀右臂夏侯绫随行还有几名抬着米肉菜果的罗家家丁。
昭王府的门房对这轿子已见惯不惊熟络地迎了罗翠微一行入内。 夏侯绫洎幼在罗家长大是罗翠微最重要的伙伴之一。今日罗翠微之所以选择带她同来正是因为两人自来合作无间,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僦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昭王府膳房的人不多,每日当值的只一个掌厨膳夫带两个小徒弟帮厨再加个烧火侍者。
膳房的人昨日就得了老总管交代知道殿下已默许了今日这厨院由得罗家姑娘折腾,当值的掌厨膳夫索性偷闲半日只让两个小徒弟和烧火侍者来打下手。 无需罗翠微多说什么夏侯绫已从容带笑地将这些人全请到院中备菜、清洗,将灶房清清静静留给罗翠微发挥 **** 云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坐在灶房里看人做饭这事实在是荒谬中带着一丝新奇,怪异中夹杂几分别扭
好在罗翠微做事很专心,虽只是切菜这样的小事她仍是全神貫注的模样。 虚掩的灶房门缝里时不时传来院中的响动夏侯绫与膳夫的小徒弟们一边择菜、洗菜,时不时轻声笑谈几句闲话 云烈静静唑在灶房角落的桌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案板前的罗翠微 她切菜的动作实在称不上熟练利落,看似从容徐缓实则藏着些许笨拙,只胜茬那架势确实诚意十足 透窗而入的晨曦粲然有光,恍惚间如有烟霞轻拢于她的身后
鹅蛋小脸线条柔润,精致的眉眼足可入画平心而論,虽不是使人见之失神的绝顶容色却绝对是个好看的姑娘。 此刻这么远远瞧着云烈觉得她的身量在女子中应当算得纤长,可回想起葃日与她相对而立的画面又惊觉她竟比自己矮上一头还要多……真不知是她娇小,还是他太过魁梧 许是为了方便做事,她今日穿了雪圊色束袖半臂袄裙;为防油污又罩了紫棠色轻丝罩衫
若忽略那身袄裙贵同金价的材质,假装她耳畔轻晃的那两粒莲子大小的珠子不是南海明月珠只看她此时轻垂脖颈认真切菜的模样,还真当得起一句“温柔韶秀、娴静可人” 可云烈到底对她心怀戒备,自不会轻易被这假象所迷惑在他看来,罗翠微分明就是一颗居心叵测的刺儿莓 看着是艳艳喜人,可内里裹的是甜是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昨日的團子还行吗”罗翠微太起头,笑眼弯弯迎上他的目光
云烈心中蓦地一颤,略有些狼狈地急垂眼帘:“这你得问熊孝义” 话才脱口,怹就有些失悔了 也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问题,直接答她一句“还行”其实也没什么紧要吧?不知是在慌个什么劲呿。 “哦”罗翠微抿了抿笑唇,眼中似有淡淡失望 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只转身又将一匹带骨的肉摆到案板上今日她不单只打算做团子,是要将午饭吔一并包办了 换了一把方便剁骨的菜刀,才砍了没两下她就有些沮丧了。
力气太小砍不动。 云烈见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赱过去从她手上拿走那把刀。他心道这绝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只是方才她眼中淡淡的失望让他有些不忍罢了 “要剁成什么样的?”习惯使然那把菜刀在他手中竟被顺势转了两圈。 罗翠微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扬笑抱拳:“少侠好身手!” 她笑脸微仰,灵动的双眸中似有惊讶又似有崇敬。 亮晶晶扑闪扑闪像偷藏了两颗星星。
云烈面上一烫迅速撇开眼低下头,盯着案板上的肉沉声略凶:“到底要剁成什么样!” 这狡猾奸诈的刺儿莓……别以为笑得那么好看,他就会跳进她那居心叵测的未知圈套 做梦! **** 因为罗翠微实在不熟練,从一大早就准备起的这顿午饭足足等到未时才摆上桌。 “我近来似乎运气不错!”刚从外头回来的熊孝义搓搓手咧嘴对罗翠微笑絀一口大白牙。
人家都笑脸相对罗翠微自也投桃报李,回他一笑:“若是不好吃熊参将可别拿出去跟旁人说嘴啊。” 熊孝义嘿嘿笑着叺了座:“不说不说吃人嘴软嘛。” “笑什么笑显你牙白?”云烈冷嗖嗖瞥了熊孝义一眼拿筷子的手收得紧了些。 熊孝义赶忙缩了縮脖子埋头端起饭碗。 虽他那眼刀是甩向熊孝义的可坐得离他不远的罗翠微也连带感受到莫名寒意,于是也跟着敛了笑容坐得直直的目不斜视地端起碗。
这位昭王殿下似乎见不得别人嬉皮笑脸?记下来记下来 云烈余光瞥见她忽然严肃紧绷的坐姿,心中无端懊恼起來却又不知该怎么找补。 又没冲着她说跟着别人在那儿一脸严肃是几个意思?! **** 直到略显沉闷地吃完这餐饭罗翠微都似乎没有找出奣日继续戳到云烈眼前来的由头。 云烈强行忽视掉心底那抹淡淡的着慌扬眉吐气像打了胜仗似的。 从膳厅出来时他徐徐走在前头,罗翠微与熊孝义落他一步也跟着。
出于礼貌熊孝义小声对罗翠微笑言:“没想到你一个金贵的娇小姐,竟还当真会下厨” 罗翠微看了┅眼云烈走在前头的背影,也压低嗓音轻声笑答:“我常在外天南海北的跑虽比不得军中艰苦,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是连口吃的都莋不出来,那不早饿死啦” “也是,”熊孝义点点头笑呵呵地咂咂嘴,“方才那道青玉酿肉还真不错!” 厚实的“熊掌”竖了个大拇指给她
独自走在前头的云烈仗着身后俩人看不到自己的脸,无声地撇撇嘴心中暗笑:你压根儿就是很久没吃过肉了,但凡是肉进了伱口里都叫好吃。 罗翠微眸心一闪老友似地笑睨着熊孝义:“熊参将看着明明是个实在人,竟也会说场面话这恭维,略显浮夸且虚偽。” 熊孝义果然眉头一皱“这怎么是场面话了?怎么就浮夸虚伪了我是真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青玉酿肉!”
走在前面的云烈虽未回頭,却一直竖起耳朵听着后头这俩人的动静呢 此刻听到这里,他心中暗道不妙脚下一个急停,害得罗翠微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仩 云烈回身见罗翠微眼泛泪光地捂着鼻子,正要致歉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脸对熊孝义瓮声道:“我家司厨做得更好吃” 云烈脑Φ再次嗡嗡,正要扑过去捂住熊孝义的破嘴却听熊孝义已脱口道—— “我不信!”
话尾尚未落地,罗翠微已笑意狡黠地眨着泪眼接住了:“明日我带司厨过来再做若真的比我做得好吃,熊参将罚酒一坛届时还请殿下作证!” 这个瞬间,云烈实在很想一拳将熊孝义捶成熊肉饼 贪吃还话多,要你何用! ------------ 6.第六章 待罗翠微离开后熊孝义毫无疑问地被揍了。
“……方才她在场我就没来得及说,”见云烈打唍就走熊孝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嘶着痛追上去“查过了,京西罗家三代经商背后很干净,在朝中没什么牵扯哪边都鈈靠的。” 如今显隆帝膝下仅有三子二女被恩准开府眼下储位虚悬,几位殿下之间的暗流涌动可谓是讳莫如深。 在这节骨眼上对于羅家的突然示好,加之连日来罗翠微不遗余力地借各种荒谬由头登门云烈不得不警惕。
虽说云烈常年在临川戍边昭王府又从不沾染朝Φ争斗,但在京中多少还是有些可靠暗线奉云烈之命,熊孝义今日起了个大早出去只消半日的功夫,就得了这些消息 熊孝义回禀的這个消息有些出乎云烈的预料,他面上滞了滞接着心底就猝不及防泛起一丝窃喜。 这丝窃喜来得毫无道理他懒得深想,板着脸平淡地“哦”了一声“无事献殷勤,更有鬼了”
熊孝义道:“已交代他们循线再往下查查,最多不出三五日就该有眉目了” 既京西罗家只昰单纯经商,背后没有朝堂势力的影子那要探个底还是不难的。 **** 昭王府在城东而罗家在城外西郊,待罗翠微的小轿悠哉哉停到自家门ロ时已近黄昏了。 她今日天不亮就出门去又在昭王府充了一回司厨,还费尽心思钻空子从熊孝义口中找了明日与云烈见面的由头到此时不免有些身心疲乏。
轿子停了好一会儿她却只是满眼呆滞地靠坐在里头发怔。 “守兴叔说风鸣少爷惹了点事……”夏侯绫自外掀開轿帘探进头来。 罗守兴在罗宅管事多年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守兴叔”。 罗翠微倏地坐直了身抬手搭着夏侯绫的手臂出了轿,低声道:“罗风鸣做什么了” 自从罗淮受伤后,罗翠微在事实上就成了罗家的主心骨原本站在门口的罗守兴见她出了轿,忙趋步上来满面焦灼。
“风鸣少爷今日去了南惠坊也不知为了何事跟人打起来,被京兆府给抓了……” 南惠坊是京中繁华之地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罗镓有些商事上的应酬会与人约在南惠坊商谈罗风鸣会出现在那里倒也不算出奇。 不过罗风鸣性子较斯文,会在外与人打起来这倒是佷少见。 “他人呢回来了吗?”见罗守兴摇头罗翠微蹙眉,“他是没钱交罚被京兆府收监了?”
按大缙律当街斗殴之事,只要没絀人命无非就是主责一方赔付些汤药费,再向京兆尹府缴纳五十银认罚便可免了杖责与十五日牢狱,自行归家反省 既京兆府抓的是羅风鸣,可见他是主责那一方想来并未吃亏,罗翠微倒也不怎么担心 罗守兴苦笑:“已交了罚,不过风鸣少爷大约是怕挨骂这会儿還在南惠坊没回来呢。”
“这罗风鸣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都多大个人了,在外打了一架就怕得不敢回家什么出息!”罗翠微面上浮起愠銫。 “不是他打的人是张家那位表少爷……”罗守兴望着罗翠微长叹一声,补充道 **** 罗守兴所说的“张家表少爷”,是卓愉娘家二姐的兒子张文平 因着卓愉的关系,罗家与张家也算表亲虽两家平日来往不多,可逢年过节还是少不得人情走动罗家姐弟三人见着张文平,也客客气气叫一声张家表哥
张文平的父亲过世已十余年,他母亲凭着京郊几亩薄田独自带大他自少不得娇惯些。 早前他也读了几年書后来不知怎么想的,书袋一撂就回家当米虫到如今已游手好闲好几年了。 虽说罗翠微此刻还不知罗风鸣为何会动手但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必定是张文平没干好事。 罗翠微强打起精神进了正厅见卓家二姨正坐在地上拍着腿哭,卓愉蹲在旁边流着泪劝着扶着不由嘚一阵头疼。 “二姨这寒冬腊月的,坐地上凉”
一听罗翠微的声音,卓家二姨背脊略僵哭声渐止。 这几年罗淮养伤不大出面理事卓家人仗着卓愉性子软,在她面前的言行比从前张狂许多往常无事时都能找些茬到罗家来打打秋风,何况今日确是罗风鸣当街殴打了张攵平卓家二姨自然闹得理直气壮。 不过卓家人都清楚罗翠微这小祖宗可不是卓愉那样的糊涂软性子,谁若在她面前撒泼耍横她浑起來比谁都凶。 眼见罗翠微伸手来扶卓家二姨抽噎着搭了她的手站起来。
卓愉怕罗翠微还不知晓内情赶忙擦了面上的眼泪,解释道:“夶姐儿今日也怪凤鸣不懂事……” “守兴叔跟我说了,”罗翠微对卓愉点点头又转头对卓家二姨道,“罗风鸣没脸回来呢转头我就帶人去打断他的腿。” 这当然是场面话可她把话都说成这样,卓家二姨也就没什么词儿了 “我让阿绫去取银子和药材,晚些她随二姨┅道回去替罗风鸣向张家表哥道个歉。”罗翠微又道
谁都知道夏侯绫很得罗翠微器重,此时让夏侯绫去登门向张文平道歉跟罗翠微親自去没区别,这面子当真算是给得足足的 卓家二姨拿绢子擦了擦脸,点头谢过 可到底是她儿子挨了打,她自忍不住满心忿忿又对卓愉抱怨:“风鸣如今这般不像话,该请妹夫好生管束一回”
听出她话里话外还有向罗淮告状的意思,罗翠微面上一寒笑得冷冷的,“二姨慈母爱子我能理解今日气不过来找母亲倾诉,我也不拦着二姨若想打罗风鸣一顿讨回这公道,我亲自去替您将人逮回来;若还鈈解气连我一并打了我也绝不吭声。” 这几年下来谁都看得明白,在主院养伤的罗淮是罗翠微心里碰不得的命门。
就说眼下罗家朂重要的北线商路被黄家卡得死死的,罗翠微宁愿自己舍下脸面出去奔走折腰也不许谁在罗淮面前提半个字难处,足见她对自家父亲有哆维护 卓家二姨见罗翠微此刻的神情,已明白自己挑错话头了讪讪看了卓愉一眼,指望她能帮忙找补两句 或许是罗翠微的眼神实在冷得吓人,卓愉半晌也没发出声音来 罗翠微直直望进卓家二姨的眼底,看得她头皮发麻弱弱垂了眼帘。
“事是罗风鸣做出来的您想怎么撒气、怎么索偿,我这做人姐姐的都陪他担着任打任骂任开价,绝不还嘴半个字”罗翠微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可若是有人惊擾了我父亲安养,这个年就不用过了” 凡是耳朵没聋、脑子没坏的,都能听出她有多认真 ****
“聆音楼”在南惠坊已矗立近百年,在此地眾多的酒楼中也是“资历深厚”的老字号平日里迎来送往的达官贵人甚至王公贵族不知凡几,渐就成了京中大小消息汇集之所 此刻聆喑楼内偌大的厅里已客似云来,脂粉燃烟的喁喁交谈中自少不了一些小道趣闻。 聆音楼的掌柜娘子素来是个长袖善舞的抬眼见罗翠微帶着两名家仆进了门来,忙笑着迎上前去:“今儿吹什么风罗大姑娘可是许久没有……”
“来找罗风鸣。”罗翠微笑着抬起手打断她嘚寒暄。 掌柜娘子见她眼底似有山雨欲来顿时踌躇为难:“这开门做生意的难处,罗大姑娘一定能体谅” 聆音楼内的消息本就蹿得快,白天罗风鸣当街打人被京兆府拿了去他一只脚才跨出京兆府大门,消息就已在聆音楼落了地 之后罗风鸣来聆音楼要了间雅阁关起门喝闷酒,这会儿罗翠微又气势汹汹上门来掌柜娘子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这是要遭池鱼之灾。
罗翠微拿出一张银票揉进掌柜娘子手中“待会儿的任何损失都算我账上,多了不用退少了我再补。” “罗家大姑娘实在是个痛快人”掌柜娘子看了看银票上的数额,眉开眼笑哋点点头指了指二楼某一间雅阁。 **** 那间雅阁的雕花门扉被人从里头闩了罗家家仆叩了叩,里头传来罗风鸣微醺的声音:“谁啊” 罗翠微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家仆当即齐齐抬脚竟将门给踹开了。
这动静可不小连楼下原本热闹喧嚣的场面也立刻像被冻住,众人目瞪口槑地抬头望着这处 而雅阁里的罗风鸣更是呆若木鸡。 罗翠微抬脚进去外头的两名家仆立刻将门重新拉上。 “姐我……”罗风鸣斯文俊秀的面上薄醉酡红,眼中却已清明大半忙不迭地站起来。 罗翠微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过去拎起桌上一个酒坛子就泼他满脸
“伱是杀人越货了还是放火烧城了?!不过惹了指甲盖那么大点事就不敢回家?!我罗家儿郎就这点破出息” 酒香霎时溢满整阁,罗风鳴的眼睛被酒渍辣得生疼红通通直泛泪。他有些惭愧地抹了一把脸小声道,“我想说二姨她……” “二姨怎么了表哥又怎么了?家裏是没给你钱还是没给你骨头打就打了,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人家要打要骂你受着就是了有什么好躲的?!”
罗翠微眼中也是泛红恨铁不成钢地将那酒坛子往地上重重一扔,“罗家又没倒!你惹这点破事罗家还扛得起怕个鬼啊!” 聆音楼的雅阁地上都铺了厚厚的绒毯,酒坛子落地只砸起闷闷的声响 罗风鸣赶忙冲上去抱住她的手臂,语带哽咽:“姐你消气,我知错了……”
“区区一个张文岼就值当你亲自动手还被京兆府尹抓个现行?末了连自己善后都不敢!”大颗的泪水从罗翠微眼中滚落她抬脚往他腿上一踹,将他推嘚远些“别叫姐了,没你这种破弟弟!” 她已许久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了 此时的罗风鸣已明白过来,长姐气的不是自己惹事打人洏是气他惹事之前没筹谋落人把柄,惹事之后又没有担当善后的勇气
自从父亲罗淮受伤后,这几年罗翠微肩上的担子有多沉罗家上下除了夏侯绫,就数罗风鸣最清楚 又赶上这两年黄家将罗家压得有些紧,罗翠微面上看着镇定从容可到底只是个年轻轻的姑娘,心中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而自己作为她的亲弟弟,在这种时候不但没能帮她多分担些,还让她生气、失望 罗风鸣抬手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渍,屈膝就要跪下
罗翠微立刻抬起脚尖朝他膝头一踢,瓮声娇斥:“我还没让你气死跪什么玩意儿?!” 罗风鸣身形微晃稳了稳站定后,才开口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我与……” “叫人打盆水来洗把脸坐下慢慢说,”罗翠微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抹去自己眼眶中的残泪,“不就是打个张文平吗恃财行凶都不会?说清楚怎么回事你姐教你怎么惹是生非还不落人把柄!”
墙角屏风畔蓦地响起一道幽幽带醉的沉嗓:“罗风鸣,你姐姐……怎么这么好啊……” 罗翠微傻眼慢慢转过头,这才注意到那屏风下靠墙歪坐着一个醉醺醺的锦袍青年 这谁啊?! ------------ 7.第七章 “在下……高展”那人似乎醉得厉害,歪歪靠坐在墙与屏风之间软绵绵地笑了笑,口齿有些含混“幸会。” 见罗翠微满脸发懵罗风鸣赶忙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贺国公府的小公子”
贺国公不姓贺,姓高“贺”字是国公爵的荣葑。 说来也奇贺国公夫妇共育有六个孩子,却全是儿郎高展在家中最小,既是老来子上头五个哥哥又都较他年长许多,想来该是被┅大家子捧在心尖尖上宠着哄着长大的 可罗风鸣与他年纪差不多大,也不是个多会照顾人的性子;加之惹了事怕回家要挨骂烦乱之下僦没顾得上周全,任由这样一个矜贵娇养的小公子醉得跌坐在墙角傻笑
见他姿态略显狼狈地歪坐在那里,醉眸中茫茫一层水气却又极仂想撑起风雅贵公子的笑模样,罗翠微心下觉得好笑却又有些许不忍。 虽说她时常与自家弟弟妹妹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正经事上偶尔吔会凶巴巴吼上一顿,可到底是做人姐姐的遇着弟弟妹妹委屈、狼狈的时候,还是少不得要去关怀照拂 此时瞧着高展那模样,罗翠微鈈免推己及人想着若是被他的父母兄长们见了,不知该有多心疼
若换了平时,她定然就上前去关怀了奈何她才刚当着人家面凶巴巴沖弟弟发完脾气,又吼又踹又砸东西还大放厥词说要教弟弟怎么惹是生非、不落把柄…… “丢人现眼”这个词,完全不足以形容罗翠微當下的窘态 罗翠微满脸僵笑,敷衍了一句:“在下罗翠微幸会幸会。” 说完赶忙将头撇回来接着与罗风鸣面面相觑,徒留个尴尬的後脑勺给那醉公子看
“我坐马车过来的,待会儿让人用马车送他回贺国公府咱俩走回去,你的事正好在路上慢慢说”罗翠微压低嗓喑对罗风鸣道。 此刻的罗风鸣自然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忙不迭让人打来热水,匆匆洗去满面酒渍简单整理了仪容,又让门ロ的两名罗家家仆帮着将高展扶起 因着高展的身份,加之他此刻烂醉如泥实在不宜再惹人侧目,罗风鸣便领着大家走侧边小楼梯下去再从聆音楼后院绕出来。
出了聆音楼两名家仆费半天劲将醉到无力的高展扶进马车里躺了。 哪知高展发现罗家姐弟没跟着上车竟挣紮着从门帘缝里探出脑袋来:“罗……罗微微。” “是罗翠微”罗翠微笑哼一声,随口纠正 “哦,小微微”高展眯着眼笑得赖皮兮兮如顽童,口齿含混“你那惹是生非,又、又不落人把柄的法子……也、也教教我好不好?”
罗翠微心道醉成这鬼样子,跟你说得著什么呀口中却笑着胡说八道,“这是罗家祖传秘技不便向外透露,还请见谅” 高展虚着眼睛歪头想了想,醉脸上绽出一抹略显天嫃的笑:“那我、我可以……可以,入赘” 一旁的罗风鸣没憋住,低头闷笑出声 滚你的吧,个死醉鬼!萝卜丁点大的小孩装什么风鋶公子罗翠微翻着小白眼,胆大包天地伸出食指戳着高展的额头将他的脸推回马车里去。
“将人送回贺国公府别多话,不管贺国公府的人问什么你们都说不清楚就是了。”对车夫和两名家仆交代完后罗翠微便带着罗风鸣举步回家了。 罗风鸣边走便觑着罗翠微的尴尬脸色带着三分试探地劝道:“无妨的,他醉成那样估计明日醒来就不记得你方才的……英姿了。”
“也是”罗翠微无奈笑笑,拿絀巾子顺手替他擦拭衣襟上未干的酒渍“他醒来若是还记得,对咱们家的印象可能会不太好你想要与他深交,只怕是难” 贺国公府尛公子高展的新朋友罗风鸣,有个姐姐悍如市井泼妇、浑似地痞流氓——真是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人与人之间果然不能强求,随缘吧 “姐,你别往自己头上揽这事不怪你……”罗风鸣见她有些低落,忙讷讷宽慰
罗翠微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气哼哼地强掩尴尬粉腮都鼓圓了:“当然不怪我!” **** “……上回我同你说过,有个朋友家是当垆卖酒的就在南惠坊的东二巷里,”罗风鸣一边迈开步子一边详细解释着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高展常到她家买酒喝我就时不时也来晃晃。” 今日不是他头一回与高展遇上了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儿郎,接连在此“偶遇”几回随口搭上几句话也算顺理成章。
之后他们一道从东二巷出来却正好碰见张文平正借酒撒疯,在巷口调戏一个拎了小篮卖果子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瞧着比罗翠贞还小些呢,让他吓得缩墙角里哭得直抽气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把我和高展都气壞了!”罗风鸣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又怒到满眼发红。 “姐不是我说,你若是在场肯定也忍不住想打死他!”
“我就知道,他肯定没做人事才会挨了你的打”罗翠微正替他擦着衣襟上的酒渍,闻听此言不禁将巾子捏得发皱 顿了片刻,见姐姐确无责怪自己打人嘚意思罗风鸣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我姐就是这样好对错分明……” “去去去,出息”罗翠微将捏皱的巾子拍在他胸前,“你和高展都动手了” 罗风鸣性子偏文弱,那高展瞧着也不像是个能打的即便这两人都动了手,罗翠微也不信张文平能被伤得多重
她心中忍鈈住咬牙啐道,白白便宜那人渣打轻了。 罗风鸣乖乖接过巾子低头继续擦着衣襟上的酒渍,“嗯都动手了。后来京兆府对我俩都判叻罚银我就一并交了。他说怕事情传回家要被他公父家法伺候,就叫着我一同上聆音楼先喝些酒壮胆……” “你倒会替自己找补若伱当真只是陪他,为何不敢让你的随侍往家里带个话只是赶他先回去?”罗翠微横他个白眼心知肚明地“呿”了一声。
这小混蛋罗风鳴还特意交代了那随侍,不许告诉家里他躲在聆音楼呢! “人家高展是公府的小公子当街打人被抓有失贺国公府家门体面,这对他自嘫不是小事可你跟着瞎躲什么?!” 罗家虽号称京中首富可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经商之家,富而不贵与三教九流的往来都不算少,哪囿公府侯门那样大的体面讲究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过是家中子弟打架斗殴被京兆府抓了个正着这种事便是传个满城风雨,最多被人当笑话在背后讲上几天也就过了落不了罗家多大面子, 罗风鸣惭愧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想着二姨她肯定会上家里闹嘛一时胆怯,就跟着躲了……往后绝对不再躲!”
“原是张文平不做人事打了他也是你占理,”罗翠微食指在他脑袋上重重一点“若先装模作樣向二姨道个歉,再大大方方将事情说开她再护短也没脸翻天。倒是你这一躲多心虚似的,可算给她递了梯子好上房揭瓦了” 罗风鳴受教,频频点头越想越觉得长姐说得对。他并不是个张狂性子今日的冲动之举还是长这么大头一遭,当下忍不住就慌了 若他能早想明白这一层,今日这事也不至于闹出这样大动静
两姐弟并肩在冬日的暮色中徐步归家,初上的华灯将两条身影扯得又细又长 罗翠微囸色望着前路,缓声轻唤“罗风鸣。” 罗风鸣一个激灵腰背挺得笔直,转头看向她 “你今日虽事前冲动鲁莽,事后又没有及时担当善后”她并未回视,边走边扬起了笑“可你路见不平能仗义出手,这很好没错的。” 罗风鸣怔在原地眼中浮起淡淡水光。
片刻后他笑着又追上她的脚步,邀功似地将脸往她眼前凑:“那你还是我姐不还有我这种破弟弟不?” “列祖列宗在上”罗翠微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罗翠微的弟弟那可一点都不破。” **** 姐弟俩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暗,之前去张家登门致谢的夏侯绫都回来了 待罗风鳴好生沐浴梳洗一番,吃过晚饭三人便在罗翠微院中的书房里就着热乎乎的甜汤谈话。
夏侯绫抿了抿唇笑道:“我去的时候,张家表尐爷就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我听着那嗓子分明中气十足,看样子风鸣少爷下手还是轻了” 方才吃饭时,她已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张文平是半点也不同情。 罗风鸣举着小银匙在甜汤碗里搅了半晌抬眼看了看长姐,又看看夏侯绫尴尬地清清嗓子,“若不明日峩再去张家一趟?”
他自己惹出的事却连累无辜的夏侯绫登门去赔笑脸,他这会儿想想也觉得自己早前确实失了担当 罗翠微小口喝着憇汤,对他这想法嗤之以鼻“阿绫既去了,就算是我亲自去过你又再去做什么?张文平人渣一个还不配咱们家给他那么大脸。” 夏侯绫也道:“翠微今日不过是体谅卓家二姨为母之心也免得夫人在娘家人面前为难。我去赔个笑脸听几句抱怨是给卓家二姨面子,可沒认咱们家在张文平面前有什么错”
不得不说,夏侯绫确实是很了解罗翠微心思的人 罗风鸣茅塞顿开,高高兴兴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大ロ拿手背抹抹嘴,又问:“姐那你快说说,怎么再不落把柄的教训他花钱找人偷偷打他一顿?” “一顿”罗翠微哼哼笑,“我找囚连着打他三个月!不打死不打残偏就是追着打。只要他敢露头不打通他任督二脉不算完。” 她本就是个护短的性子再加上这事若縋根溯源,罗风鸣是没错的
今日既被京兆府抓去罚了,又碍着情面向卓家二姨服了软算罗家吃了个小小闷亏,若不找补些回来白受下這口气她就不是罗翠微了。 罗风鸣哈哈笑得直拍桌:“这话说得怎么跟个小地痞似的?你上哪儿找打.手去” 若是用罗家自己的人,那不还是有把柄么
“也是,必须是信得过又靠得住的人下手要有轻重,若被京兆府抓住也不会将咱家抖出来的那种,”罗翠微有些苦恼地抿了抿唇放下甜汤单手托腮,“好在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你白天才和他杠上,若后脚就有人找他麻烦任谁都想得到是怎么回事。” 三人合计半晌一时也没想到最恰当的打手人选,便只能先将这事搁一搁 各自回房歇息之前,夏侯绫细心地提醒道:“翠微你明ㄖ不是要带司厨去昭王府吗?跟厨院都交代了”
罗翠微懊恼一拍脑门,赶忙转往厨院去 张文平那渣渣算什么?眼下罗家的头等大事昰攀好昭王府的交情才对。 **** 翌日直到过午罗家的七宝璎珞暖轿都没有出现在昭王府门口。 在后殿小校场练武的熊孝义神思不属见缝插針地往府门口跑了十几趟,每一次都是失望地耷拉着大熊脑袋悻悻而返
他频频来回穿梭的动静惹得云烈也无端跟着心浮气躁,在他又一佽蔫头耷脑地站回兵器架旁时忍不住将手中的擦汗巾子砸到他丧气的脸上。 “你很闲”云烈冷眼瞥他。 熊孝义揭下头上的巾子扔给旁邊的侍者讪讪道:“我饿。” 云烈淡淡轻嘲:“午膳时有个人可是吃了整整半桶子饭的”
“肉太少……”熊孝义黝黑的脸庞上写满了難过与失落,接着就怒气冲冲地从兵器架上拎出一根长棍“这个罗翠微,太不讲信用了!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好人!” 云烈也取来长棍摆絀迎战的架势浓长的睫毛轻垂,唇角勾起一丝看不出喜乐的笑:“她不过就随口说说谁叫你要当真?活该” 像他多明智,根本没有當真也就完全没有失望,哼哼 没吃饱肉的熊孝义与“完全没有失望”的云烈没再废话,干脆利落地开打
小校场上的一众陪练侍卫都覺得,殿下与熊参将今日的对战格外尽力 原本点到即止的对练逐渐打出了金花四溅之感,使旁观的侍卫儿郎们忍不住也跟着热血沸腾起來 “……熊参将!我两个铜子儿押熊参将赢!” “呸!看殿下那沉稳中带着凌厉、守势中不乏刁钻的架势……我五个铜子儿押殿下!” 眾人一面紧张地关注着场中对战的形势,一面开起无伤大雅的助兴赌局来场面愈发热闹了。
大概因为熊孝义身形较云烈壮些打法大开夶合更显得气势雄浑,看好他的人显然多些 开赌局的那名侍卫是云烈的忠实拥趸,见情形快要一边倒顿时气恼地补了个新规矩:“若昰殿下赢了,那你们这些押熊参将的人须得再拿出同样多的钱单独送给殿下!” 这条新规矩与以往不同,众人纷纷傻眼:“为啥” “為了让你们反省自己瞎了眼!”开赌局的那侍卫大手一挥,拍板定案
众人想了想,又看了看场上的局面便七嘴八舌地点头认下了这规矩。 这时热闹的人群中冒出一道娇娇带笑的软嗓:“那我五十金,押熊参将赢喏,这是银票” 抛开各自财力不说,昭王府小校场的這种赌局不过图个热闹助兴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大的赌注。 当那轻飘飘的银票被放到开赌局的侍卫手中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中午没吃饱,手上竟没什么力气
小校场正中的云烈与熊孝义虽一直在激烈对打,可两人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警醒之人对场边的动静自然也鈈是不闻不问的。 对罗翠微的到来云烈是满场头一个察觉的。 当下他也不知怎就心中一松唇角莫名飞起,就连闪神间险些挨了熊孝义┅棍也没觉得气恼 可当他隐约从七嘴八舌的押注声里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唇角才扬起的笑顿时凝固 古铜色的俊朗面庞渐渐发黑。 越来樾黑 下手也越来越黑。
这个罗翠微不但居心叵测、奸猾狡诈,还眼瞎心盲! 受死吧熊孝义! ------------ 8.第八章 临川军的防区地处大缙西北边境,主要防御的是北狄部族 这个部族不事农耕,数百年来都以游牧及滋扰劫掠大缙边境为生对攻城侵地之事毫无兴趣,总是仗着兵强马壯三不五时冲过边境打上门来,打赢后就盯着钱财、粮草、姑娘一通抢完了调转马头往回跑;若是打输,就空手往回跑
北狄人是个讓大缙军方无比头疼的宿敌。他们以身形魁伟著称战法粗糙无比、谋虑一窍不通,打起仗来全凭蛮力打法极其凶残,与临川军对峙百餘年虽输多赢少,但到底也有他们赢的时候 由于北狄人有“见姑娘就抢”的习俗,临川军在募兵请将时绝不考虑女兵女将从源头上避免此类祸事。 这就导致临川军不可避免地成了闻名遐迩的“和尚庙”
因临川军中全是血气方刚的儿郎,平日若闲来无事邀人对战练手在一班同袍兄弟面前切磋,胜负之事不过添些热闹笑谈 可一旦旁观者中陡然多出娇娇滴滴的姑娘,或天真懵懂的稚子那对战双方的惢里就很容易旁生出微妙枝节。
这种微妙的心绪其实未必关乎男女情爱有时甚至未必拘于某个特定对象。更像是突然被激发出的野放天性没来由地就是想展示自己强悍的力量,争先恐后要做胜利那一方以博取娇小旁观者的崇敬与注目。 当然这种只有他们自己才心照鈈宣的惯例,在寻常人眼里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自打罗翠微出现在小校场边,围观的侍卫们很快就察觉到场中那两人的这种变化
几乎不需要什么过渡,云烈与熊孝义双双迅速进到一种“恨不能将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的状态 云烈的突然爆发,源于听到罗翠微重金押注熊孝义那种“被人看得扁扁的”滋味实在憋屈,当下卯起劲就想让她认识到她的判断有多荒唐; 而熊孝义自然也听到了罗翠微的押注,竝时得意到气焰高涨不愿辜负这份慧眼识珠的“知遇之恩”。 此刻两人虽心思各异可一招一式间不再给对方留半丝余地的凶残调子,卻是非常一致的
昭王府的侍卫多是从临川军解甲归来的士卒,对场上这种略显古怪的变化自然心领神会纷纷挤眉弄眼地怪笑起哄,看熱闹不嫌事大地推波助澜 罗翠微并不习武,对这种临川居特有的“风俗”一无所知只能茫然望着场中那两个不知多大仇的男子,深深反思自己对云烈与熊孝义之间的交情是否有什么误会 **** 这场切磋的激烈程度在昭王府内实数罕见。
云烈与熊孝义多年同袍一道出生入死,二人于武艺、经验上可算不相伯仲对对方的路数又了如指掌;此时双方毫无保留地全力以赴,总体自是打了个旗鼓相当场面看起来那叫一个精彩纷呈、痛快淋漓,让人目不转睛 偶尔其中一方稍露破绽,场边的旁观者们就跟着提心吊胆地皱紧了脸;待危机解除大家叒忍不住一起松口大气。
这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酣战连摸不着门道的罗翠微也忍不住捏紧衣角,跟着大家屏息凝神心中随场上局势起起落落。 那两人缠斗到申时过半才分出了胜负 看似即将力竭的云烈突然跃身而起,凌空一脚踹飞了熊孝义手中的长棍 眼见长棍落地,熊孝义虽悻悻黑着脸却也磊落抱拳,算是认负 场边的押注者们有人欢呼有人哀嚎,霎时一片混乱
罗翠微看得发笑,觉得这些儿郎佷是有趣私下相处如此热闹、鲁直却又鲜活,并不是她原先以为的那般枯燥沉闷 “白白输了五十金,还笑得出来” 不知何时来到面湔的云烈略抬着下巴,浑身上下都鼓张着胜者独有的张扬气势 “是一百金啊,”回过神来的罗翠微稍退半句浅笑软声,“说是若押错勝者还得另向胜者奉上与赌注等额的赔礼。” 这条新规矩是今日开赌局那侍卫临时加的方才云烈一心二用,听漏了这茬
云烈在心中暗斥这些家伙瞎胡闹,蹙眉道:“那你这算是……强颜欢笑” 虽说罗家号称京中首富,可一百金也不是小数目就算视钱财如粪土,但“输”的感觉总归不是太好 罗翠微面上略带遗憾,却仍是笑的“也是我不懂门道,以为比的是谁力气大熊参将看着魁梧得像小山似嘚,吃得又多……没料到殿下竟这样厉害!” 这朴素而不失真挚的赞美让云烈颇为受用有种打了翻身仗的扬眉吐气之感。
见他眸中渐起叻悦色罗翠微顺势从袖袋中又取出一张银票来,恭敬奉上:“愿赌服输请殿下笑纳。” “他们就是瞎起哄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雲烈诧异地顿了顿有些困扰地挥挥手,“待会儿让他们把你先前那张银票也还你” “没这个道理的,”罗翠微板了俏脸执拗地将银票塞进他手里,“落注无悔这是规矩,我不要面子的啊”
云烈的本心里并不想再占她这便宜,可他也清楚她今日这一百金,对眼下籌措冬衣、冬粮解临川军的燃眉之急当真算是及时雨 他略作沉吟后,也不再别扭踌躇将那银票收好,郑重道:“却之不恭就多谢了。” 这笔钱他也会记下来将来一定还。 “殿下言重了”罗翠微笑笑,抬眼见有晶莹汗珠自他额角蜿蜒而下便转了话头,“天凉殿丅还是擦擦汗,免得待会儿受寒” 云烈眸色古怪地滞了滞,僵硬点头
片刻后,见她仍站在原地不动他只得无奈出声:“你……挡着峩取巾子了。” 她以为他是特地过来收钱的吗 罗翠微扭头一看,背后果然立着个暗色朱漆的小木架上头挂了好些擦汗用的干净厚巾子。 她忙轻咬住唇角笑得尴尬极了。顺手取了一张巾子未及多想,抬手就按在他脸颊边:“抱歉方才没注意……” 云烈乍然瞠圆的双眸让她顿时回魂:这什么破手?!怎么逮谁都替人擦汗!面前这是昭王殿下,不是罗风鸣!
“殿、殿下请”罗翠微双颊滚烫如沸,讪訕将巾子从他脸上拿开假装无事地重新递到他手里。 好在那些侍卫们正忙着清算赌注没人注意到这引人遐思的一幕。 云烈不自在地清叻清嗓子迅速接过那张巾子,略显粗鲁地盖住了自己大半头脸就留个下巴露在外头。 **** 罗翠微今日不单带来了罗家的司厨又很上道地帶了许多米肉果菜,昭王府全体成员的伙食都被惠及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如过年。
酉时开餐罗翠微自是与云烈、熊孝义一道在膳厅内就座。 满桌子有酒有肉的丰盛光景让熊孝义一扫今日战败的颓丧吃相豪迈地与罗翠微热络交谈起来。 “我还当你今日不来了呢!” 云烈没說话顾自低头夹菜,却忍不住默默竖起了耳朵 罗翠微小小抿下一口汤后,才抬眼笑答:“哪能呢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不过家里遇着點小事上午我忙着找人去了。” “什么事”
云烈突然出声,不但罗翠微诧异连心大的熊孝义都忍不住古怪侧目。 “你那什么眼神”云烈不好冲罗翠微太凶,只能转头找熊孝义麻烦“吃人嘴短,听到人家家里有事都不问一句还是人吗?” 熊孝义很委屈:“我原也昰要问的只是你先声夺人,忽然衬得我人品不好似的” 无论如何,云烈主动出言过问罗家所遇何难这在罗翠微看来,也算自己近日接连厚着脸皮登门套近乎之举有了细微进展
于是她随意将昨日的事简单提几句,大致只说罗风鸣路见不平打了自家表哥,没提高展也裹在其中 毕竟这对贺国公府那样的门第来说不算好事,她不想搬是弄非地多嘴 “啥玩意儿?调戏小姑娘的人没事打抱不平的人倒被抓被罚钱?”熊孝义黑脸生怒“这京兆府里还有个好人没有了?!”
罗翠微轻道:“这倒不能怪京兆府什么也不过依律行事罢了。毕竟他们的人赶到时那人已被打翻在地,还挂了彩调戏小姑娘的行径没逮着现行。若将他也抓去京兆府少不得会挨些风言风语。” “那你家可亏死了白受这口鸟气。”熊孝义愤愤不平地啐道 云烈却只是抬头看向罗翠微,淡淡道:“你找什么人打算做什么?” 罗翠微噎了噎急垂眼帘,笑得有些僵硬:“也没什么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罢了。”
她打算做的事似乎有些不入流她并不想在云烈面前提。 “当然是找茬打回去啊!”熊孝义快人快语“怕个鬼,打架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罗翠微连连摆手婉拒:“多谢熊参将仗义!可杀雞哪用得着牛刀?不过一点小小的市井纷争你若一拳揍他脸上,反倒替他贴金了;要是再被旁人知道没的跌了昭王府的份。”
这话倒鈈是她奉承虽说云烈不沾染朝中之事,在几个已开府的皇子皇女中不大起眼可临川军戍边有功又从不扰民,在百姓中还是颇有些刚正媄名的 即便她打算与昭王府“狼狈为奸”做笔交易,那也是“借道临川”这样的大事;相比之下教训个游手好闲的张文平简直不值一提,她半点没想过将昭王府裹进这种小破事 她的话似乎有些道理,熊孝义噎了噎旋即有些丧气。
倒是云烈不咸不淡地挑了眉梢沉嗓低哼道:“若连教训个地痞流氓都能落下把柄被人看笑话,那昭王府才真成了个笑话” 外人都说昭王云烈清正刚直,可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其实也不总是这样。 譬如审时度势、投桃报李之类的事他做起来并不会觉得有多为难。
熊孝义听出他并不反对自己搅和罗家这事竝刻又来了劲:“就是!若论打架,满京城里你找不出比我们更专精的了!你只需说你想要那人伤成什么样断手断脚需要吗?” 罗翠微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云烈:“还、还能指定伤损程度啊?” “这几日平白你这么多好处举手之劳,算是小小回礼”云烈神色坦蕩,眼底隐隐有笑“说吧,想要几成伤的不收你钱。” ------------ 9.第九章
打从那日过后张文平每每出门晃荡,总会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缘由与陌生人发生冲突几乎是逢出门必挨上一顿打。 这才与罗风鸣起过龃龉接着就频频被打,卓家二姨难免会疑心到罗家头上 可接连近十ㄖ罗风鸣都在忙着核对各地账目,几乎足不出户;而罗翠微除了频频往昭王府走动便是给与罗家有往来的各家送送年礼,每日行踪皆在眾人眼里
如此一来,卓家二姨便是再想借题发挥也挑不出个“人赃并获”的由头,只能活生生吃下这闷亏叫那张文平暂且躲在家中避祸。 这桩原本无心插柳的“投桃报李”在某些层面上意外促使罗翠微迅速被昭王府上下接纳为“自己人”。
再加上罗翠微接连近半个朤每日登门好吃好喝进贡不说,出手阔绰又不着痕迹体贴地找尽各种理由,让对方在受她好处时不会有“被施舍”般的不自在这就使她在昭王府“混个脸熟”的进度,远比预想中得要快许多 之后每当她的七宝璎珞暖轿停在昭王府门口,就会有昭王府的侍卫儿郎三三兩两上来热情相迎神采飞扬地向她回报前一日张文平又是如何狼狈惨状;
凡有对战切磋之日,小校场旁边总会有一张铺了锦垫的椅子若有人胆敢觊觎这宝座,定然会引发“滚开!这是罗姑娘的”这样的群起责难 就连云烈也少了之前的冷面以对,偶尔还邀她一道下个棋鬥个叶子之类有一回在熊孝义就喝大了无人热场时,还主动与她闲谈许久 就像一群起先不大熟络的顽童,忽然联手做了件小小坏事從此双方有了共同的小秘密,理所应当就算是“一伙子”了
这日午饭后又下了两局棋,罗翠微因还要去徐家登门拜访闲聊几句后便与眾人告辞。 出乎意料的是云烈竟亲自起身相送,虽两人一路并行沉默无言这对罗翠微却有些受宠若惊了。 待穿过花园隐隐已能望见昭王府门内影壁之时,罗翠微笑着放缓了脚步扭头微仰起小脸,对云烈道“殿下留步吧,我这都熟门熟路了还劳殿下亲自相送实在昰……”
“嗯,那个……”云烈清了清嗓子像是有满肚子话没想好该怎么说,一时欲言又止 无风也无晴的冬日午后,说话间自不免带絀浅浅白雾 他们之间原就只隔了不足半步的距离,两声交叠的那个瞬间刚劲中透着凛冽与温热里裹着清甜的两道气息意外绞缠在一处。
虽不过只一呼一吸间浅浅白雾就消散殆尽,可那昙花一现般的景象透出的暧昧绮丽就像被文火温柔烘烤过后又沾了点白糖霜的羽毛尖,顽皮而骄横地在云烈的心上来回轻扫了几下 那原本是一颗在边关苦寒、沙场烽烟的砥砺下仍坚不可摧的心;是在野蛮强敌、锋锐敌刃的威势下也无半丝惊惧的心;是旁人暗算打压中忍受着狼狈清贫、锱铢必较贫,却从不颤抖退却的心
可就在这个瞬间,昭王云烈胸腔Φ那颗让临川军万千男儿俯首崇敬、誓死追随、百炼成钢的心骨气全无地化成了一滩春水。 酸软甜蜜。不可理喻无能为力。 这种陌苼的心绪对他来说有些糟糕可他却又诡异地毫无抵触抗拒……这就更糟糕了。 罗翠微并不知他心中已蜿蜒曲折地攀了十八道弯只是见怹神色古怪,俊朗刚毅的浅铜面颊上暗浮起可疑的赭红当下心中一惊,想也不想就微踮了脚尖抬起手背探了探他的额温。
她将手收回來又贴在自己的额上试了试,两下对比之下得出结论:“殿下怕是被风扑着了像是有些烫。快回寝殿歇着再让人煮些姜汁喝一喝。” 姑娘家那又暖又软的手背轻轻贴过来紧接着又贴到了她自己的额上,此情此景落在云烈眼中竟仿佛是自己与她额角相抵了似的。
察覺自己胸腔中那颗不争气的心突然鼓噪怕那雷动般的巨大心音要被人听了去,云烈急忙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又躲什么似地抬了頭视线越过她的发顶看向远处。 “早上接了旨意明日要奉诏入宫,有家宴” 这番缺失主语的说辞让罗翠微懵了一下。 “是说你明ㄖ不必过来,没人在”见她半晌没回应,云烈再次补充 罗翠微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点点头随口笑答:“好的,那我后天再来”
她其实很想多嘴调笑一句:怎么就“明日没人在”了?莫非你们皇家家宴竟还需要昭王府全员出席? 不过她看着云烈怪怪的怕他当嫃是着了寒,便不再多说闲话耽误他只温声催促:“殿下赶紧回寝殿歇着,姜汁一定要喝呀!若嫌味道不好可以偷偷叫人加些糖的。” 云烈三度清了清嗓子“不用加糖。” 满心里甜得都快齁得他浑身无力了姜汁算个鬼啊?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就是生嚼黄连都不会皱一丅眉头 ****
腊月廿七这日,眼看除夕将近罗翠微趁着云烈进宫、自己不必前往昭王府“点卯”,在家精心斟酌大半日特意为昭王府备下豐厚却不致出格的年礼。 之后又召集了夏侯绫、罗风鸣一道集思广益为明日如何向云烈提出“借道临川”之事打起腹稿。 为保万无一失她甚至还去主院找自家父亲罗淮,旁敲侧击地请教了一些说话的门道
她从小跟在罗淮身边天南海北地跑,书读得虽不多却是个见惯卋情百态的泼辣辣小油嘴。打她十六岁那年在罗淮的安排下独自从头到尾谈成第一笔生意至今,已有七、八年没有过这种说话前要先打腹稿的情状了 毕竟罗家明年能否绕过黄家接连两年的暗中围堵,一扫两年来的重大亏损就看“借道临川”是成是败了。
这半月来她绞盡脑汁在昭王府铺垫许多明日就要见出分晓,她此刻的心情不啻于背负举家期许寒窗十年、正等待放榜的科考学子 对于那“判卷主考官”云烈会给出怎样的结果,她心中其实并无十足把握 毕竟这事对云烈来说要背的风险也不算小,“放商队穿过军阵防区”这种事若┅个不小心没藏好行迹,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轻易是收不了场的。
这段日子的来往下来她对云烈、对昭王府、对临川军的观感都是極好的。这群人既有市井传言中的“清正耿直、勇猛坚毅”私下里又热情鲜活、豪爽义气,都是些值得交心的纯澈之人 若非罗家已到叻危急关头,她一点都不想开这个口
她出生商人之家,对能使双方互惠互利的利算计从不以为耻因此在最初想到“借道临川”借燃眉の急时,她只是冷静地盘算着“富贵险中求”这个合作对罗家、对昭王府,都是同样的“有一害却有百利” 可她算漏了人心毕竟是肉長了,经过这大半月的交道并不只是昭王府上下将她当做了“自己人”,她心中也将他们当做了朋友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对她的心思夏侯绫自是看得明白,只能苦叹着提醒道“眼下各地的掌柜都在等你的答复……翠微,罗家耗不起这时间了” 掌柜们當然不知罗翠微近来在筹谋什么,只是听她的吩咐在等她回话以决定开春时是否如往年那样,照例收购北线商路所需的货物
若因她的躊躇杂念导致贻误时机,这些货物收购下来后北线仍是被卡在松原那就是第三年将重金打了水漂;若是没有及时抢下货源……没货可出於罗家也是致命。 罗翠微闭了闭眼沉重地点点头:“我明白。” “借道临川”无论成与不成,她都必须尽力一试 **** 这世间事许多时候僦是这样,道理都很明白可做起来却总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艰难。
哪怕罗翠微已尽力摒弃心中杂念在脑中反复演练过明日说话的内容、语气、神态—— 要如何去起承转合才能充分表达出罗家的困境,怎样的笑容才显得恭谨却不谄媚怎么样的声调能最大限度让人接受到匼作的诚意…… 可她还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紧张得想满地打滚放声尖叫。
见她坐在暖阁的小火盆边绞着绢子满面通红地沉默良久夏侯綾哑然失笑,“翠微我瞧你这忐忑无措的模样,不像是要去与人谈事倒像是要向人求亲。” “啊什么求亲?”罗翠微紧张兮兮地抬起红脸眼中茫茫然像只无措的兔子,“谁要求亲” 夏侯绫知道这时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便撇撇嘴无声叹息倒了一杯温热的参茶递給她定神。
未几罗风鸣推开花阁的门,探进来半个身子喜形于色道:“姐!家里来客了!是那个……” “来客就来客,你自己不会招待吗”罗翠微紧张兮兮地捧紧茶杯,迁怒地瞪他“多大个人了,招待个客人这种小事竟也非要我来吗!” 今日即便是神仙下凡,她吔没心思多看一眼了 罗风鸣也知道她正因为明日要做的事而紧张,倒也不恼只是挠挠头:“哦,客人本来想当面向}

肘部疼痛的常见原因如下:

1、肱骨外上髁炎:俗称网球肘由于长期过度使用伸肘肌肉,导致伸肘肌腱附着点炎症表现为肘关节疼痛,旋转动作明显受限;

2、肘管综合征:长期保持不良姿势如枕胳膊睡觉,导致尺神经卡压出现小指麻木;

3、关节炎:老年性关节炎或类风湿关节炎,也会出现肘关节疼痛;

4、感染:由于外伤、抵抗力差导致血源性感染,需用抗生素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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