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受罪by鱼香肉丝百度云资源bytangstory

【原创】《长相守(活受罪番外)》作者:鱼香肉丝/tangstory/衣冠禽兽/204720(情侣档,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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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熊奶奶 于
00:09 编辑
【文案】……木有文案肿么办?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彪悍的网文不需要文案!!!
【作家专栏】
【原创书评】
情侣档简介&&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免。宿世孽缘,一相逢,胜过人间无数的故事。
喜欢的原因
& && &&&阅文无数,小说虐我千百遍,我视小说胜初恋。看到题目:说说那些你认为美好、理想的情侣档们(喜欢这个题目)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相守。
& && &&&本文不像活受罪这么玄幻,没有阴谋阳谋,没有前尘故事,却非常流畅,让两个毫无联系的人顺理成章的一见钟情,描画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状态。文中几处与《活受罪》暗线相牵,但我宁愿视他们为彼此合拍,心情激荡,夜有所梦的产物。两人情爱纠葛中,困难重重。但是其间张力如此之大,占有欲强的那个自不必说,巧取豪夺,伏低做小,费尽心思也要把人弄到手。而平素洒脱随心,仿佛不通情爱的那个,虽然明白陷进去必然会伤心苦楚远多于欢欣快慰,仍然不由自主一步步将底线往后退,甚至低到尘埃里,想过愿意不惜做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 && &&&情节又毫不拖沓,两人之间并没有完全不能解决的问题。沈凉生无母,父亲有等于没有,秦敬则父母双亡,不能逾越的亲情屏障消于无形。而在那个浮华动乱,朝不保夕而又纸醉金迷的民国,道德的约束比现在更加形同虚设,于是两个人在有生之年,在别人眼中的通衢大道上,狭路相逢,不能幸免,堕入情网。
& && &&&而津城的陷落,洪灾的泛滥,就是作者为了成就这一场绚烂盛大爱情的所专设的舞台背景。如果一直是太平盛世,小敬不是要去陕北,天灾没有让生死真实赤裸到不能回避,可能沈凉生一辈子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思。然后在许久之后,原本的深情被生活的琐碎细节消磨殆尽。再见面无非一句:你也在这里吗?可是死别的考验让沈凉生和秦敬再不能对这场孽缘视而不见,即使性格强硬,冷心冷情,父亲去世后为了家产害死哥哥这种事都做得出的沈凉生,也不得不留下鳄鱼的眼泪,因了险些再无法看到秦敬的惶恐惊惧,甚至推己及人,生出了筹款救灾的念头。而深夜在秦敬卧房门口的相遇简直可以与范柳园和白流苏的围墙之会,这不是一场是倾城之恋嘛~
& && &&&最后本文的H灰常香艳,而又不ws,有互攻情节,(真爷们儿怎么会是纯0涅!)让看肉文看到如同嚼蜡的我面红心跳,不忍直视,(一会儿被虐得眼泪汪汪,泪还没干,又被馋得口水直流……)作者真奇才,全才也!!!可惜没有看到近期该作者的新作,可惜啊!!!
祝福语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最美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时来多见世事,反而新飞广告做得好,不如新飞绿色冰箱好。所谓最美,见仁见智,各自不同。所以我是希望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宿世孽缘,激情四射好涅,还是祝大家都可以享受静好岁月,安稳现世好涅?祝大家心想事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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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香肉丝的文一向不错,当年被她的活受罪虐抽了,不知道这篇和活受罪有啥联系。
&这篇其实是活受罪的番外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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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共潮生, 积分 546, 距离下一级还需 454 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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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结局却是算HE,但是比任何其他BE的文都让我哭得惨
真心太催泪了,几年前看完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 TAT
本来活受罪是跳着看的,看完长相守之后又回过头去看了一遍活受罪
又被虐了一遍啊啊啊
所以这两篇文都不敢再看第二遍 Orz
鲜花鸡蛋&&在 20:23&&送朵鲜花&&并说:撒花安慰,其实我也是看一遍哭一遍,然后仍然念念不忘,回味不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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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近期看过最赚人眼泪的文了,其实我看文虐点还蛮高的,前面看活受罪都木有哭,看这篇居然哭了,想想是有多么的虐啊,就是在深凉生被别人抓走几天没有回来,回来后身上有伤,秦敬晚上蹲在院子里哭,被深凉生看见了,我也跟着哭了一把,我看文看到3分之一的时候没有想过作者在后面还要虐他们一把,作者你是有多狠心呐 ,~~~~(&_&)~~~~ 呜呜,,,,不过此文大爱,不是冲着肉肉去的哦。
&是同一本啊,是他们到老了的时候,我翻了一哈,好像是百分之93.哪儿,沈凉生身上有瘀伤,没有跟秦敬说。秦敬就半夜蹲在角落里哭,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晕,沈凉生被抓走?我们讨论的是同一本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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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主的书评!!!当初看活受罪的时候,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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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时候就是这样被里面长久的历经重重困难而在一起的爱情虐到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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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辉映平生, 积分 57, 距离下一级还需 143 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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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说真的非常喜欢这篇文,长相守是我最爱文没有之一
鲜花鸡蛋&&在 19:55&&送朵鲜花&&并说: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送朵鲜花鼓励一下,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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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岭独峰秀, 积分 1772, 距离下一级还需 1228 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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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能让人一直一直忘不掉的好文。我个人最喜欢的两篇,没有之一。其实我有一个毛病,就是看完小说就忘了,男女主人公名字都不记得…没错就是这么蠢。但是对于这两篇真的是泥马!!!忘都忘不掉!!每次读稿子需要感情想起这两篇眼泪就泥马了…感性的人就是这样的…总之对作者真是又爱又恨…突然想起来还有一篇也令人忘不掉啊,是不是叫良辰美景来着…
鲜花鸡蛋&&在 19:56&&送朵鲜花&&并说: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送朵鲜花鼓励一下,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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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要严肃的推本命作者tangstory
你们刷个什么活受罪长相守啊窝又想起二糖了窝要推糖的所有文
《归剑入鞘》算是糖知名度最高的作品之一,福华文的经典了糖写的所有福华文按她的话说就是甜的简直童话,的确很甜很治愈的她的所有福华都是卷福攻,无互攻是非常接近电视剧版的同人,和原著关系不太大
然后她的其他福华《室友七宗罪》《because of love》《叔本华钟摆》《睡前故事》都很甜,也都不太长PS:《归剑入鞘》《室友七宗罪》粗实体了,好美好喜欢
《归剑入鞘》!!!!!!!!!!!!!!!!!!!!
归剑+七宗罪实体书路过_(:з」∠)_
《活受罪》《长相守》这个不用多讲了,子吧一堆推文贴可以去看←_←想说在活+长系列之前糖其实写过一个原创古代武侠,它叫《满天风雨下西楼》,其实这才是真BE
《满天》是好久之前看的,实在记不太清情节,就知道好虐文风很纯正的一篇,质量很高真的没什么好说的Orz贴文案来看,是我见过的最美腻的文案明朝末年。皇宫。。。江湖。 寒风声萧萧,江山景色渺。 打马江南,&乱世人也要有个归宿。& 裴剑文染血独立,&你凭什么跟我生死与 共。& 冯凤醉酒执杯,&人活一辈子,总归得有 个念想。& 冯笙似哭似笑,&恭喜督主,求天下,得 天下。&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我早该,我以为我是你的二塘
这个作者只写同人文吗?
之后这是重点了!真心。tangstory这个名字最开始成为大手就是因为一本《宇宙之花》这本的江湖地位真的是仰望的程度
《宇宙之花》这本书我形容不好,因为这个cp就是和,在我接触这些的时候这个cp的粉都已经沉寂了。但是据说当时真的是一个时代,菠萝有没有妹子了解这段只论文还是非常美非常好看,而且看各种前期的未启用稿看起来超级戳萌点tang年轻时代对于H的态度,那句【少年的qing色】秒杀了我& &
哇哦,看来我也要拜读拜读
糖关于J家的同人很多,都有点《宇宙之花》的影子,应该说是所有这些最后成就了《宇宙之花》这些同人应该属于她最早的一部分作品,当时她的世界观和现在有差别,还有点少年人的阴郁感,但还是,好萌///
对了@崔斯特Twisted看清楚窝的本命
为什么艾特不成功
艾特呆竹过来
好蓝过,好不容易正经的推荐本命结果帖子毒药了我决定明天再撸
我终于想起来了继续撸,至少要撸完tangstory在早期还写过很多的仙流同人有一次看介绍说她是和老庄墨韩一级别的仙流作者【虽然感觉这个论调不太靠谱】
《eye of yours eye of earth》《大逃杀》《一天》《天国共分上下两层》《风中之城》《偷窥》都是糖的仙流
帮你顶~~~~~~~~很厉害的作者啊~~~~~~~~~~~~~~
我是来挖坟的。。楼主求二糖的睡前故事!!!不不 球这货除了归剑和叔本华以外的那几篇福华电子书!!!QAQ我找不到
楼主求资源~好人一生平安么么哒~
请教如果没看过灌篮高手,没了解过和也没看福华的,看糖大的同人文会不会没有代入感,看不懂?
强势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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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短短一个刹那,沈凉生平静想到,活了二十六年,一路行来,犯下多少杀孽,种下多少罪因,到了最后,他的世界却是凝结成了这样小小一方所在:孤庙。。芦花。&&但他终於是没有死的。於是那小小一方所在便渐渐泯於虚空,遥远得仿佛前世旧梦。一场早已止歇,绘著水墨芦花的纸伞早已委於泥尘,唯有那个曾为他撑开一小方天地的人留了下来。
一迷蒙间沈凉生听到雨打纸伞的声音。夏时阵雨稠密急促,砰砰地打在伞面上,似梦中战鼓,敲得气海翻腾,终于痛醒过来。沈凉生睁开眼,便见一把油纸伞罩着他的头脸,伞上绘着漠漠黄芦,笔意灵活,一派不胜雨打风吹之态。他听到身畔有人声道,这雨下不久,再过片刻也该停了,便欲伸手去摸佩剑。秦敬立在他身侧,执伞望着他,看他手指动了动,便又躬身凑近了些。荒凉山间,除了他们再无人迹。沈凉生伤重之时寻到这间破庙,本欲入内避雨裹伤,却终是体力不济,倒在了庙门口。这土地庙早已荒废多时,破得门都塌了,沈凉生被斜躺在泥地上的木门绊了一绊,倒在门板上,晕过去半柱香光景。血流得太多、太快,雨浇不去,渗进门板里,又随着雨水自木纹里泛上来,湿润鲜妍,像棺材底新铺的一层朱砂。这半死不活的光景令秦敬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截了当道:“你叫什么名字?若你死了,有个名字也好立碑。”沈凉生暗提真气,觉得浑身经脉无一不痛,似千万把刀在身体中细细锉磨,全然不能出声。秦敬见他不答话,只以为他不甘心就此咽气,便点点头,随口道:“也是,若是能活,还是活着好。”虽说痛到极处,沈凉生也不愿再晕过去,强撑着意识清明,对上秦敬的眼。秦敬与他互望,见那目光中并无恳求搭救之意,亦无倔强不甘之色,只如千尺寒潭,既冷且静,映出自己的影子——半躬着身,一手执伞,一手挠头,认认真真地瞅着对方,一副犯傻的德性。秦敬咳了一声,直起身,想捡回些世外高人的气派,又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只好再咳一声,正色道:“方才探过你的脉象,内伤外伤加在一块儿,也就剩了这一口气。我也不愿见死不救,但若贸然挪动……我怕这路上你就撑不过去。你意下如何?”沈凉生身为密教护法,经脉行气之道本不同寻常。他自知这身伤势并没此人想得那样重,便是一直躺在这儿淋雨,淋上一天一夜怕都死不了,何况一段路。沈护法心中权衡一番,若放出教中通信烟花,引来的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是罢了。现下既然有人愿救,便暂由他去,至于这人是什么来路,是真心相救还是另有玄机,且走一步看一步。秦敬见他沉默片刻,微微颔首,便当他是愿意试试这一线生机,遂收了手中纸伞,狭在腋下,弯腰使力,想将人打横抱起。可惜秦敬的武功本就平常,又走的是借力打力的轻巧路数,要论实打实的力气,和不会武的普通人也差不多,要夹着伞抱起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只得叹了口气,将伞弃到一边,双臂运劲将人横抱在胸前,再叹道:“可真是重。”沈凉生闭目养神,觉出那人使出轻功赶路,心忖一句,这功夫可也真是糟糕,如若医术也是这个水准,大抵还是得靠自救。索性不再管他,任由他抱着自己颠颠簸簸,暗自运起独门心法平复受损经脉。沈凉生这门心法名唤五蕴皆空,名出佛门心经,却也只是借个名而已,与佛家内功不沾半点干系。不过此门心法的奥义确是一个“空”字,运功之时心跳脉搏渐趋于无,教内典载若功至顶层,可假死百年,只余一缕内息流转不灭,复生之日功力亦以百倍计,当世无敌。沈凉生这名字听上去有些姑娘气,倒是人如其名,性冷心寒,定力了得,是修炼此门心法的好材料。虽说练至第七层后再无进境,但功至此步,运功之时气息脉象已颇微弱,几近假死之貌。秦敬不知他心法奇诡,只觉得怀抱之人渐渐没了气,脚下更急,心头却不免涌起一丝哀意。虽说素昧平生,但既已说了要救他,若还是只能眼睁睁看他死在自己怀里,这滋味当真不好受。夏时阵雨果不持久,雨势渐缓渐歇,天边出了日头,林间点点金斑,鸟声蛙鸣,更衬得怀中一片死气沉沉。秦敬低头看了眼怀中人,面白如纸,唇色寡淡,神色倒平静宁和,不见苦楚。不痛便好,秦敬默默心道,反正人活一遭,多多少少都得受些罪,若能无知无觉死了,最后少受点罪,也是造化。抬头遥望,自己的药庐还得再翻一个山头,这人恐怕真是撑不到了。自己双臂酸痛,抱他也抱得不甚安稳,若是颠醒了他还要活受罪,这么一想干脆暂停了停,小心地将怀中人挪了挪,欲再抱稳一些。沈凉生虽在运功,却也不是对外物无知无觉,见他停了步子便以为是到了,睁眼打量,正见秦敬皱眉望着他,看他睁眼又忙展眉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轻声道:“离得不远了,你若累了便继续睡。”沈护法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有人拿这哄小孩儿的口气与他说话,略一思忖,便猜到这人恐怕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又见他面上神色似是真的不好过,影影绰绰的日光下,自眼角至颊边竟像有道泪痕,便也低声回了句:“有劳。”要说沈护法平生虽与“好人”二字全不沾边,却也是坏人里的正经人,便连杀人也杀得礼数周到——毫不留情地将人捅个对穿,再客客气气地补声“得罪”,一本正经得让教内同仁看着他就牙疼。秦敬听得这句“有劳”,咧嘴笑了笑,暗道等我给你掘坑挖坟时再谢不迟。心里难过,面上笑意反更深了些。沈凉生并未继续运功疗伤,一来锐痛渐缓,二来欲速则不达,左右不急于这一时。他平心静气地端详着这个抱着自己赶路的人,心中并无丝毫感激之情。世上有诸般善良美好,亦有诸多奸邪苦厄,万象自然。无论是善是恶,与己无关有关,沈凉生观之皆如日月草木,不知动心为何。“咦?”盏茶过后,秦敬也觉出怀中人气息平稳绵长,不似一般回光返照之态,心中称奇,低头看他,笑道,“看来你命不该绝。”沈凉生端详他半晌,想的却是原来这人并未当真掉泪。只是自眼角向下有道纤长伤疤,浅而细,晃眼间颇似泪痕,非要细看方能看出端倪。这样一道疤,算不上破相,却为这张平淡脸孔平添一丝趣味。尤其是嘴角噙笑时,便是一张似哭似笑,又非哭非笑的脸。
二秦敬,表字恒肃,为人却一点也不端方严肃。与沈凉生裹伤时互通姓名,他便笑着调侃,一碗凉水,生不逢时,真是个好名字。沈凉生不答话,任他在自己身上摸摸索索敷药,心知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内伤少说要休养月余,功体全复更不知要等到何时,而天时已近,教中正值用人之际,真是麻烦。“你经脉受损颇重,培本固元乃当务之急,”秦敬把七七八八摆了一床的药瓶划拉进药箱收好,“若专心调养四、五十日,大约能拾回八成功力,最后两成还需你自己……”秦敬话说了一半,便见沈凉生抬眼直直望向自己,以为他嫌太慢,摇头劝道:“此事急不来。我跟你说实话,助你更快回复功力的法子不是没有,但此法三五年后必有后患,我不想用。你还年轻,往后日子长得很,不值得。”“你是个好大夫。”虽无感激之情,沈护法这句评语给得倒是真心实意——但他临阵对敌之时,偶尔遇上难缠的对手,也通常是在收剑入鞘后,真心实意地用一句“多谢指教”将人送入轮回道——所以便是真心赞赏可也不大吉利。“不敢当,”秦敬起身走去药架旁,拣出个药瓶,“方才话未说完,那剩下两成……”复又走去桌边,倒了杯白水,顿了顿,还是打算把话摊开来说明,“刚刚细探过你的脉象,先头倒是我走眼。你修习的心法太古怪,那剩下两成我的确无能为力,得靠你自己慢慢补足,”带着药瓶白水回到床边,倒出两粒朱红药丸递至沈凉生眼前,“内服。”沈凉生并未接药,仍是直直望向秦敬,毫不掩饰眼中查考神色。这门心法虽为教中密宝,只有历代大护法方能修行,但江湖上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若是这位秦大夫已看明此中关节,却仍肯出手相救,便定不是“善心”二字那么简单。沈凉生不接药,秦敬也未着恼,自顾自拿过他的手,将药丸茶杯塞过去,收手续道:“此间现下除了你我,再无旁人。方才进来时,你想必也看到了,此处除却地势隐蔽,更有阵法加持,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得来的。我既已答应救你,便没打算害你。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别无其他。天色已晚,要走还是要留,你自便吧。”秦敬说完便走回桌边,也为自己斟了杯凉水,一气喝完,心口隐痛似是好了一些。实则秦敬自己也知道,那痛其实是不存在的,只是思及之后的棋局命数,错觉心痛罢了。沈凉生沉默片刻,淡声问道:“你要什么?”秦敬回身看他,挑眉一笑:“救命之恩,自然是要以身相许了。”要说秦敬平生虽与“坏人”二字全不沾边,却也是好人里顶不正经的那一种。不但嗜赌,而且好色。尤其后者,见到样貌好的,不拘男女,总爱口头上沾点便宜。虽然真让他做点什么他也没那个胆子,眼前这人他更是万分惹不起,但有便宜不沾,到底不符合秦大夫一贯嘴贱的做派。“你是大夫,我是病人,别无其他?”同一句话,沈凉生以问句道来,虽是平淡语气,秦敬却生生从里面听出一丝揶揄意味,想必是讽刺自己上一句还说得好听,下一句便出言无状,没有医德。唉,秦敬默叹口气,愁眉苦脸地望着坐在床上的沈护法,心道这位仁兄明明看上去冷漠寡言,怎么耍起嘴皮子来也那么厉害。好好的冷美人不做,真是浪费了那张面皮。沈凉生不再多言,就水吞下药丸,合衣而眠。他直觉这人早晚有求于己,现下不直说,便留了交换条件的余地。以利换利,最为让人放心。再醒来已是三日后,秦敬所予之药果然无错,培本固元,平经理气,便连外伤药也着实管用,短短三日,伤口皆已愈合结疤,想来再过几日便能好全。“如何?能走了吧?”秦敬自己配的药,自然心中有数,掐好了点儿过来探了一眼,正见沈凉生披衣下床。“多谢,外伤已无大碍。”“往后一月,每隔一日进药泉泡两个时辰,随我来吧。”出了药庐,兜兜转转,便见一方暖池,笼着薄薄水雾,扑面一股清苦药香。沈凉生并不避讳——两个大男人,按说也没什么可避讳的——直接除尽衣物,走入池中坐定。秦敬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只看着地上血衣,好言商量道:“不值钱就扔了吧?舍不得你就自己洗。”“随意。”秦敬拣起衣服,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他这几日也未得空洗漱,遂回身道:“我去拿皂角,你顺便洗洗头发。”待到秦敬拿着洗漱之物回转,却见沈凉生似又睡了过去,闭目靠在池边,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天气热,泡这药泉的确有些难受,下次你可晚上再来。”“…………”沈凉生不出声,秦敬继续自说自话:“莫要真睡过去,虽说水不深,万一淹死了也是作孽。”“…………”“东西我放在这边,洗头发你总会吧?”“…………”“沈凉生沈护法,我是秦大夫,不是秦老妈子……唉,我算见识到什么叫不声不响地支使人了。”
其实沈凉生倒也没什么使唤他的意思,不过是在运功行气而已。心经道,五蕴皆空,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心法却全违佛家本意,偏要自无中生有,内息生生不灭,对外物知觉反更加敏锐。他觉得有手轻轻取下他的发冠,一丝一缕打散头发。秦敬取下沈凉生的发冠,打散发丝,拿过木瓢,舀一勺热水,当头淋下。黑发如墨,逶迤蜿蜒。——觉得有手细细梳过发间,不厌其烦地,解开一个又一个发结。沈凉生当日血流得那样多,头发饱浸了鲜血,干涸后粘连不清,遇到热水后又再化开,水中平添几缕薄红。秦敬的眼追逐着融开的血色,微波荡漾中似一抹水红绉纱,纱后是常年习武之人赤裸的身体,身上几道深长伤口,血痂狰狞有如活物……有如暗红长蛇,弯转攀附在这样一具躯体上,蛇头卧于胸前,正是乳丨头的位置,丝丝毒信一吐一收,自乳丨头上反复滑过。——觉得那双手不疾不徐地按揉发丝头颈,时而重,时而轻。何时重何时轻却是……不可捉摸。日光朗朗,池水清澄直若无物。目光再向下,就着对方闲适坐姿,腿间蛰伏的阳物亦纤毫毕现。因为太坦荡,反无什么情欲遐思。秦敬收回目光,只盯着沈凉生的脸,专心手下活计。修眉凤目,直鼻薄唇,冷漠如雪后荒原,锐利若挂松冰凌。并非妖邪之相,只是煞气太重。还有……秦敬微错开眼,连脸也不敢再看,心道怎么偏偏就有人明明未着一物,却仍是一派禁欲之意。须知愈是禁忌……愈会让人多想。——觉得身周热水沁入四肢百骸,轻飘不着力的酥麻。药香渐渐浓郁,却是两股不同的味道。谁人身上草药香气,似浓雾中一个淡淡的影子,越步越近,终自雾中现出身形。眼观鼻,鼻观心,秦敬打定主意不再瞎瞧。可惜不看归不看,指间滑腻发丝却像张躲不开的网,网中活鱼左挣右突……秦敬猛地松开手,站起身退后一步,胯下半硬的阳物蹭着亵裤,恰似鱼在网中,紧也难受,松也难受。只因早晚死路一条,便在水中多活片刻,也只是活受罪。——觉得那双手突地离开,像雾中人影就要明了之时,又兀地隐去不见。“换洗衣物就在池边,你泡够了时辰就自己上来吧。”秦敬清了清嗓子,讲完话便转身离去。余下沈凉生独自泡在池中,内息走完一个周天,慢慢睁开眼。头发这东西……他捋过一缕发丝,难得有心想到一些闲事。头发这东西本是无用之物。割之不痛,弃之复长,却偏偏又有时灵活得像玄丝诊脉的那一根细丝。诸般杂念,灼灼情欲,瞒不可瞒,欲盖弥彰。
四立秋之后,天气虽未立时转寒,却又到了秦敬一年四回活受罪的时候。因为天生心疾之故,虽说平时行动并无大碍,只是不能修习刚猛功夫,内功也难有进境,但每年一到换季之时,短则三日,长则五天,秦敬心里就像住了两位绝代高人,翻天覆地地过招比划,全然不管秦大夫那颗人肉做的心经不经得起。俗话说医者难自医,秦敬的师父是半个大夫,秦敬自己的医术更是青出于蓝,但师徒二人对这古怪心痛之症都没什么好法子。莫说止疼汤药,便连用银针封住昏睡穴都能生生再痛醒。直到四年前,秦敬的师父带着他访遍天下灵秀之地,终找到这眼山中药泉,每到心痛发作之时,进到池子里泡着,便可好过一些。一年四回,泡了四年,秦敬却还是每次无日无夜地浸在药泉中时,都会反复在脑中过着四年前与师父那番对谈。“照我说,您就不该给我找着这么个宝地。先前一年到头要受四回活罪,活着这码事在徒儿看来还真没什么好,早死早超生。现下您寻着这么个地方,我可真该贪生怕死了。”“此言当真?”“什么当真?贪生怕死?自然是真的。”“不,之前那一句。你说活着并无什么好。”“…………”“恒肃,莫要骗自己。”“…………”“为师望你心甘情愿,若非如此,为师也不会逼你。”“此言当真?”“…………”“师父,知道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吧?您可也莫要再骗自己。”天际一声闷雷,顷刻大雨瓢泼。秦敬泡在池水中,一手支额假寐,突觉头顶再无冷雨浇落,睁眼一看,果然是师父循着惯例过来探望,一袭青衫撑着纸伞立在池边,仍是那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师父,徒儿不孝,您先头画给我的那把伞让我给丢了。”“无妨,得空再画一把给你就是。”“这次画个扇面吧?”“眼看天就凉了,莫要大冷天拿把扇子丢人现眼。”“哈。”“……恒肃,两月前有人夜闯少林藏宝塔。”“嗯。”“少林方丈事先已有准备,武当,嵩山,峨眉,青城,诸派好手皆在塔内布阵以待。”“结果呢?”“功亏一篑。”“哦。”“慧生大师耗尽毕生修为的一招,也未能将闯塔人毙命掌下。”“大师呢?”“已圆寂了。”“…………”“恒肃……你可知闯塔人是……”“徒儿能猜到。”“……一月前已传来消息,刑教护法已平安回转。”“我知道,我救的他。”秦敬仰着头,难得见师父脸上也有这般哑口无言的表情,不由失笑出声。“师父,怎么这次没算出来?还以为您老人家那神棍的本事早臻化境了。”“……罢了,原本冥冥中早有定数,天命……”“天命不可违。我说您就不能换点别的话说?”“…………”“您快甭想了,咱们先说正事。刑教可已拿到那两页残本?”“应是没有。残本藏于少林之事本就是打谎,可惜……”“不必可惜了,他们尚未拿到便好,我自有计较。”“…………”“师父?”“恒肃,莫怪为师啰嗦……师父只想再问你一次,可有怨尤?”“有怨尤又如何?”“…………”“师父,自欺欺人之话,徒儿久已不提。”秦敬敛去面上笑意,端正坐姿,低眉肃穆道:“为天下,为苍生,我无怨尤。”
立秋之后又到了中秋,秦敬除了师父之外再无亲人,也对过节无甚兴趣,倒是久未沾色子,手有些痒。算算离立冬还早,索性坐船去了金陵,一头扎进金陵最大的赌坊,从前一日傍晚赌到第二日鸡鸣,出来时脚步虚浮,两眼发青。秦敬进赌馆从来只赌大小,简单干脆,可大赢,可大输,赌盅翻覆间乐趣无穷。银钱之物秦敬从不上心,赌至兴起,干脆把身上银两全押了上去,一把输得干净,啧啧两声,倒也不见懊恼,两袖清风地出了赌坊的大门。结果出了门才想到,这下可连坐船回去的船资都付不起。再看自己,身上一袭洗得发白的蓝布袍子,头上一根再朴素不过的桃木簪,进当铺都不知道能当什么。秦敬翻遍全身,倒是又找出了几枚铜钱,虽然不够船资,买两个烧饼总是够的。想想金陵离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算很远,走个三日也就到了,路上亦可摘些野果充饥,索性揣着烧饼,安步当车,慢慢悠悠地往城外行去。官道虽然安全,但是毕竟绕远,走了多半日,秦敬拐上山野小路,天色渐晚,正是劫财劫色的好时候。想是老天知道秦敬无财无貌,他未碰见游寇流匪,倒是碰上了连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结下的冤枉债。秦敬打量眼前寻衅之人,总计三位,似是有些面熟,又记不大清何时见过。“几位……可是秦某有幸救过你们的仇家?”“幸个屁!”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最脸生的大汉啐了一句,“年纪轻轻做事不长眼,助纣为虐!”“唉,不去寻正主儿的麻烦,倒来找我这个大夫的晦气……”秦敬此次只为散心,连师父赠他防身的软剑都未带出门,只得随便拣了根地上枯枝,起手道,“那便请吧。”虽然相较于医术阵法,秦敬在剑术上的修为实在稀松平常,放到江湖上却也是二流里的顶尖好手。如不是因为心疾所限,在内功上吃了大亏,说不定假以时日也能小有成就。借力打力,化实为虚,秦敬看似将一根枯枝使得游刃有余,却是挡得住刀剑,挡不住暗器——内功不好,轻功便也不怎么样。即便眼睛看到该躲,脚下也跟不上。三人中瞧着最眼熟的姑娘甩出一把铁蒺藜,秦敬拨开两颗,躲开两颗,硬捱下两颗,收手告饶道:“姑娘,你气也出了,便放在下一马吧?秦某保证下次医人前一定事先问清姓甚名谁生辰八字可有婚配,不该救的是决计不再救了!”本非什么深仇大恨,秦敬又已得了教训,姑娘家脸皮薄,虽讨厌他油嘴滑舌,也懒得跟他再一般见识,冷冷瞪了他一眼便带人走了。秦敬找了棵树,靠着坐下来,心道果然是名门正派的子弟,哪怕骄横了些,手下也有分寸。暗器并未淬毒,只浸了生草乌汁,又特意多添了一味千里香,虽是麻药,却可消肿生肌。只是好巧不巧——普通一味千里香,却是犯了自己的大忌。“秦敬,别来无恙?”天色渐渐全黑下去,秦敬因为那味千里香与自小所服之药的药性相冲,头上发起高热,迷迷糊糊听到熟人的声音,干笑一声答道:“沈护法,难不成咱们就这么有缘?”“多日不见,你可已想好所要之物?”“沈护法,我知道我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目。不过现下你放我不管,我也是死不了的。可没什么现成的便宜能让你捡。”“秦大夫多想了。”“哈,我是想,大概老天可怜我胆子小……”秦敬睁开眼,笑笑地望向沈凉生,“不敢去你们那个阎罗殿里找你,又想再见到你……这不我不去就山,山便自己来就我了。”“阴令在你手中,我早晚会来找你,何必急于一时?”“的确不急于一时……”秦敬低笑了一声,重新闭上眼,“那便等我睡醒再谈吧。”
五说是睡过去,却也与昏迷没什么两样。千里香的药性之于秦敬而言和毒药差不多,不过他自小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为缓解心痛顽疾也试过以毒攻毒之法,一点小毒并不妨事,昏昏沉沉发一阵热也就好了。头上有如火烤,身上却如浸冰水,秦敬人昏了过去,牙齿仍自顾自打着哆嗦。山野风大,秋凉入骨。沈凉生望着秦敬在树下迷迷糊糊蜷成一团,伸手拽起他的领子,拎麻袋一样提在手中,身法快如鬼魅,几起几落间寻到一个山洞,将人扔了进去,也算个避风的所在。虽说是扔,手底却亦留了暗劲,一百余斤的人掉在地上,竟如被轻轻放下一般,全无声息,不起纤尘,足见手法精妙。沈护法负手立在洞口,等着秦敬晕够了自己醒过来。过了盏茶光景,听见秦敬轻轻唤了自己的名字。他回身走近他,却见人仍未醒,不过是梦中呓语。沈凉生冷冷看了秦敬片刻,俯身去探他的鼻息。暖热绵长,确是死不了。他直起身,垂目立在黑暗中,脚边是一个在梦中唤了自己名字的人。秦敬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额头抵上沈凉生的靴面。垂在身侧的胳膊不安分地动了动,手掌虚虚拢住沈凉生的脚踝,便又安静下来。沈凉生仍是静静立着,看不出心中所思,却也未踢开他。秦敬醒来时天仍未亮,眨了眨眼,便发觉自己已换了个所在。山间洞穴,昏天暗地,不见一丝光亮。头上高热已经褪了,原本便不是什么大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划过沈凉生的小腿,方察觉对方离得这样近。他抬目仰望,比夜更黑的孤煞的影子。静了半晌,秦敬晒然一笑,扯着对方外衫下摆,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与沈凉生几似贴面而立,两手不老实地扶上他的腰。破晓前最深沉的黑暗中,离近了倒也能模糊瞧见对方神情。沈凉生是一贯的不动声色,秦敬倒也难得严肃,沉默不语,认认真真地与他对望,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交睫之距,呼吸相闻。秦敬慢慢倾身,跨过毫厘罅隙,贴上对方的唇。“你要什么?”沈凉生终于出声,语气平淡,无惊无怒,仿若两人对桌交谈,而非唇齿相依。“我真想要的,你不会给,或不能给。”秦敬并未趁沈凉生开口说话时再近一步,只是简简单单地贴着他的唇,低声讲话时,唇瓣轻轻摩挲,冥冥中漫开一缕无法言明的、隐秘而畸形的亲密滋味,“便求一株怀梦草吧。”“求之何用?”“入药。”“可以。”条件讲定,秦敬抽身而退,走去洞口,长身直立,遥望天际曙光微现,感觉着身下隐隐鼓噪的情欲在萧瑟秋风中丝丝平定,沸热血液一点一点重归死寂。少顷旭日磅礴而出,照见鲜活世间,勃勃万物。便是冷冬将至,草枯花谢,来年亦有复生之日,如此欣欣不息。这样想着,面上不觉带出一缕笑意,秦敬默默心道,当无怨尤。《洞冥记》载:“种火之山,有梦草,似蒲,色红,昼缩入地,夜则出,亦名怀梦。”典籍传说中的异草,实则确有其物,正长在浮屠山颠,而这浮屠山,却是刑教总坛所在之地,外人难得其门而入。秦敬言此草入药需特殊手法采摘,采下三刻便失了效用,还需自己亲身前往。沈凉生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沈护法,你以为我乐意去你们那个有进无出的鬼地方?这不是没办法,”秦敬赔笑揖道,“就麻烦你行个方便。”沈凉生又看了他一眼,突地伸手,故技重施,拎着他的领子,兔起鹘落间往北行去。秦敬虽比他矮一点,却也矮不了多少,这么被他提在手里着实不好受,耳边风声隆隆,眼前一片昏花,方晓得自己不晕车船,却晕轻功,勉力提气道:“沈护法,我还得回药庐拿点工具药材……”话未讲完,便觉得眼前又是一花,沈凉生身形忽折,改行向东,转折间速度丝毫不减,难受得差点没吐出来。普通人需步行两日之路,沈凉生只走了一个多时辰,虽说手里拎着个人,落定后仍气定神闲,倒是秦敬撑着膝盖,弯腰干呕了半天,咳得涕泪齐下,实在狼狈。秦敬的药庐盖在山腹深处,入口小径设有阵法,沈凉生带着他停在谷口,并未入内,只道等他半个时辰准备所需之物,半个时辰后再上路。秦敬进谷取了东西,磨磨蹭蹭不甘不愿地走出来,小声商量道:“沈护法,你看我也不急,不如我们雇辆马车……”“不必。”沈凉生干脆利落地掐死他的念想,见他兔子躲鹰似的离自己八丈远,伸出手,沉声道:“过来。”过你妹!秦敬恨恨腹诽,不就亲了一下——何况算不算亲还要两说——犯得着这么折腾我么!沈护法看他脸色白了又青,就是不挪地方,足尖轻点,转瞬掠至他身前。秦敬还没回过神,便觉得自己连包袱带人腾空而起,却是被打横抱在了别人怀里。“…………”秦敬难得面上红了一红,张了张嘴,一个“谢”字却未说出口。不同于当日自己勉强抱着人颠颠簸簸,沈凉生将人抱得甚是稳妥,秦敬闭上眼,老实地搂着包袱贴在沈凉生怀中,只觉身似鸿毛,一路腾云驾雾,轻轻飘飘。唯有耳畔风声疾逝,和风声中那人沉稳心跳,一下一下,规律如滴水钟漏,不为外事外物所动,滴滴默数着亘古岁月。浮屠山虽是刑教重地,却也不是什么偏僻所在,沈凉生不休不眠,疾驰两日便已到了山脚下。秦敬一介凡夫俗子,自然要吃要睡要方便,沈护法无声赶路,从不与他聊天,秦敬也不去自讨没趣,无聊时便埋头打瞌睡,一路睡着比醒着还多,却每次迷糊着自沈凉生怀中醒过来,抬头望着他苍白尖刻的下颌,冷厉非常的眉眼,都要心道一句:这个人或许真算不得一个人,没准真是刀魂剑魄,修罗战鬼。
行至浮屠山下,秦敬脚踏实地,举目仰望,只见山高千仞,险峻非常,确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浮屠山周方圆百里皆属刑教掌控,教内早已得了消息,自家护法带了个外人回来——还是抱在怀里——可真是百年难得的笑话。秦敬头一次离这江湖传说中媲美阎罗鬼蜮的地方那么近,新鲜劲儿还没过,便见一道绿影如天外飞仙,飘然而落,却是个年轻女子,眉清目秀,未语先笑。“苗堂主,”沈凉生反皱了眉头,先开口道,“今日你当值?”“我不当值,我来看笑话。”女子语出惊人,秦敬很给面子地从旁笑出声,插了一句:“在下这个笑话姓秦名敬,表字恒肃,敢问姑娘芳名?”“哦……”女子恍然笑道,“我叫苗然,原来就是你。”“就是我?”“救了他呀……”苗姑娘一指沈凉生,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沈护法可是个正经人,秦大夫你莫要始乱终弃,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我……”脸皮厚如秦敬也不由一时哑口无言,倒是沈凉生已拾回那张死人脸,正正经经道:“烦劳苗堂主看好他,我先行禀告代教主一声。”“代教主正在行部理事,你早去早回。若是回来晚了,他这人有个三长两短可怨不得我。”“多谢。”沈凉生略点了下头,行前又望了苗然一眼,如秦敬未看错,那眼神色中确有一丝警告之意。“呵,他倒是着紧你。”目送沈凉生离去,苗然回头望向秦敬,上下打量,轻轻一笑。“想是沈护法怕秦某到处乱走,犯了贵教的忌讳。”“原来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苗然却奇道,“看来你果真是个不问江湖事的大夫。”“哈,这倒不是。不瞒姑娘,不才也的确听过姑娘的名头。”“哦,那你胆子可不算小。”苗然面目秀丽可人,身姿姌弱端庄,绕着秦敬转了一圈,重立在他面前,还是那张脸,周身却突地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还是说,你只认准了他一个?”“非也,我与贵教护法……”秦敬苦笑心道,你裙下多少白骨,若搭一具白骨梯,怕能从你们这山头垂到山脚,何苦多我一具,口中却续道,“……清清白白,姑娘莫要误会。”“噗,什么清清白白,”苗然倒也非真欲拿他如何,当下敛去媚术邪法,嗤笑道,“本来我只与你玩笑,现下你这么说,才是真的心里有鬼。”“姑娘说的是,”秦敬松了口气,亦玩笑道,“莫说始乱终弃,你也知道他那个样子,哪儿像跟人乱得起来的。”“要不要我教你几招?”“不敢。”“呵,”苗然却突地凑近,贴在秦敬耳边道,“秦大夫,你若真有意就加把劲,别看他那个样子……”吐气如兰,几似耳语,“你可听说过我教双修秘法?别看他那个样子,你若勾搭上他,床笫之间的滋味,保你欲仙欲死,妙不可言。”刑教总坛并未建在山巅,沈凉生奔波两日,身法仍迅疾如电,这厢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厢人已回转,正见他俩贴近耳语,苗然神色自若,秦敬却眉头轻蹙,面色潮红。“秦敬,随我上山吧。”沈凉生瞥了他一眼,也未多说什么,直到行至半路,方开口道:“你若还不想死,便离她远一点。”“沈护法,难不成你担心我?”秦敬爬山爬得气喘吁吁,口中却还要不正经,“还是说……”脚下勉强急赶两步,绕到沈凉生身前,调笑道,“你也会吃醋?”“…………”沈凉生当然不会理他,秦敬自讨了个没趣,一五一十道,“我们又没干什么,只是她告诉我,你床上功夫不错。”“…………”“可是当真不错?”“…………”“唉,我说你又不是没同人做过,多我一个不多,干脆遂了我的愿如何?”“…………”“还是说你对着男人硬不起来?”“…………”“其实若是下面那个,硬不起来也是没关系的。”“…………”“我虽尚未成家,也算遍阅群芳,便是功夫不如你,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可试用,包退不包换,怎样?”“…………”“我说你……”“到了。”沈凉生不管他口中唠唠叨叨,没一句能听的,忽然止了步子,右手结印,轻点虚空,便见眼前景物突变,豁然开朗,几十丈外,一座庞大建筑森然矗立,一砖一瓦竟似全用黝黑精铁打造,气势恢弘,令人望之生畏。秦敬微微狭目,默默负手远眺,只见两扇巨门洞开,如张口猛兽丨欲择人而噬。门上倒也似寻常门派般挂了个匾牌,黑底红字,不知是不是两百多年前那位曾一手创教,将江湖搅成一片血海之人的手笔——偌大的一个“刑”字,笔笔如饱蘸鲜血写就,历经百年而鲜血未干,便似要从字尾一笔、刀尖之上流下。杀戮征讨之意狰狞澎湃。越匾而出,扑面而来。
六入教时天色尚早,怀梦草每夜子时方现其形,算算还有六、七个时辰要等。沈凉生自是不会让秦敬在教内随意走动,径自将他引至自己房内,伸手道:“请坐。”秦敬便坐下。“请用茶。”秦敬便喝茶。有侍仆送饭进来,沈凉生又请道:“粗茶淡饭,不成敬意。”秦敬便吃饭。及到动身取草之前,两个人统共也就说了这三句话。倒非沈护法待客不周——他本连日奔波,却也未去养神休息,只陪着秦敬耗着时辰枯坐。秦敬有时看茶杯,有时看他。沈凉生见他望过来,便抬目望回去,几番无声对视,却总是秦敬自己先调开目光。入夜的浮屠山果是阴森非常,夜枭凄鸣之声此起彼落,宛若厉鬼哭号。沈凉生引秦敬上山取草,秦敬一路跟在他身后,只见沈凉生一袭白衣,不疾不徐走在自己前头,每一步都悄然无声。“怎么?”沈凉生察觉秦敬突地赶前一步,拉住自己的手,身形微顿,斜目看他。“不怎么,只想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原来秦大夫怕鬼?”“鬼也是人变的,我作何要怕。”“当真不怕?”沈凉生面色如常,并不见调侃之意,只一边讲话一边举起自己的左手——秦敬的手可还牢牢粘在上面。“这不是夜路难走。”秦敬讪讪回笑。山间小路虽然崎岖陡峭,却也不是真的非常难走。秦敬一手擎着火把,一手抓着身前人的手,边留神脚下石阶,边还能分出闲心胡思乱想。沈凉生任他握着,没有回握,亦没有抽脱。“沈凉生。”“何事?”默默行了半晌,秦敬突然低低唤了一声。“我自打遇见你开始,便似乎一直如此。”“如什么?”“逆风执炬。”“何来此言?”“热焰灼手,又难放开。”“世间万缘,难得放下。”“我说你好好一个刑教护法,把佛祖他老人家的话挂在嘴边做什么。”“无非道理。”“确是好道理,但倘若……”秦敬突地噤声,不再言语。沈凉生也并不去追问下文,只觉得身后人又不声不响走了几步,便放开了自己的手。唯余暗夜沉沉,火苗飘摇,照亮短短一段前路。行到山顶已近子时,秦敬心中已定,再不分神,屏息等着异草踪影。但见子时甫至,黝黑山巅突地一变,千百株火红异草齐齐现出形迹,一时宛如置身黄泉岸边,奈何桥畔。“噗,”秦敬手下忙着取梦草,放进不知铺了什么药粉的盒子中收敛妥当,嘴上却笑出声,“怪不得答应得那样爽快,本以为这般异草只长了一株两株,现下看来莫说做药,拿来炒菜都够你们全教上下吃上三天。”沈凉生自是不理会他的调侃,只道事情已毕,这就送他下山。“你可知怀梦草的典故?”秦敬背好包袱,轻声笑道,“传说怀其叶可验梦之吉凶,此为其一。其二则更妙,传言怀之能梦所思,沈护法何不采一株试试看?”沈凉生不欲与他磨蹭,直接转身先行一步,空余三字残音:“无所思。”秦敬慢慢悠悠回到药庐时天已凉透,还未过上两天清静日子,便又有麻烦找上丨门来。须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敬可算近几十年来,头一位囫囵从浮屠山上下来的人,虽非什么大事,却已有江湖人得了消息,纷纷打听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而真正的大事是九月初一,正在霜降那日,倚剑门全派上下一夜之间悉数毙命,门主更似死前受过酷刑拷问,尸身惨不忍睹。如此狠绝手段,除却刑教不做他想。奇就奇在倚剑门虽算雄霸一方,却也远不能与少林武当之类的名门大派相提并论,更没听说过与刑教结下什么仇怨,灭门之祸实在来得毫无道理。秦敬归程路上已经听闻此事,却是深知此中缘由,心中长叹一声“冤孽”,修书一封传予师父,回信却只得四字:勿多想。等。只是一等再等,等来的不是别的,却正是苦主。这日秦敬正在临窗习字,突觉有人闯阵,撂笔出谷查看,只见入口迷阵中一位执剑青年左冲右突,浑身缟素,双目赤红。秦敬低叹口气,解去阵法,已将来人身份猜到八分——江湖传言倚剑门灭门当日,门主的小儿子恰在崆峒做客,侥幸逃过一劫,只怕便是此人了。服孝青年见到秦敬,二话未说,屈膝便跪。“当不起!”秦敬赶忙将人拉了起来,浅谈两句,果然猜得无错,来人正是留得一命的倚剑门少门主。来者也无心客套,直接道出来意,却也是听说了有人上过浮屠山,辗转打听到秦敬所在,特来求一个入山之法。秦敬也不欺瞒,几句讲明原委,续低声道:“少门主,我既救过那魔教护法,你觉得我可能算是个好人?”“…………”青年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与他对峙半晌,却是后退一步,竟又跪了下去。“我若将入山法门告知予你,刑教中人定不会放过我,”秦敬再去搀他,却见那人是一门心思要跪到底,只得收手道,“既然我算不上是个好人,又怎肯搭上身家性命助你?”“…………”“即便我肯助你,你自己想必也清楚,你这一趟……无非是送死罢了。”“血海深仇,我定要讨个公道!”青年终于开口,眼中并无泪意,却字字如断剑哀鸣,杜鹃啼血,“纵死无憾!”“我……”秦敬心下一痛,走前一步,单膝点地,平视他道,“你若信我……”顿了顿,明知此事万万不能宣之于口,却终忍不住说了出来,“你……你能不能再等一等……你若信我,半年之内,定会给你个公道。”“并非不信……”无声对视片刻,青年涩然开口,“只是我等不了了……一天都等不了了。”
秦敬静静望着对方眼底一片死寂,重站起身,低声道:“少门主稍待,我将入山途径与开阵法门一并写给你。不过这只是先前布防,如有变数,且看天意。”言罢秦敬转身入谷,并不见身后人仍长跪不起,叩首为谢,只在心中默默忖道,有人求生而不得,有人明明能活却唯求一死,或许当真有时与其活着日夜受煎熬,不如干脆死了痛快。秦敬言道刑教中人不会放过他,的确不是打谎,而且找上丨门的,正是沈凉生本人。与当日陷在迷阵中出不来的青年不同,区区谷口迷阵根本入不了沈护法的眼,上一刻秦敬方发觉阵法运转,下一刻便觉杀气如山崩海啸,摧枯拉朽般将自己布下的迷阵扯了一道深长豁口,一袭白影如勾魂无常,转瞬已至面前。“秦大夫,久见了。”“这……其实也不算久。”“沈某倒不知秦大夫有过目不忘之能。”“不才除了脑子好使点,也没其他长处了。”“脑子好使?”沈凉生执剑踏前一步,面上不见怒色,周身冷酷杀意却毫无遮拦,一时药庐之内宛若数九寒冬,“我看未必。”“你说怎样就怎样吧。”秦敬自知打也打不过,索性束手待毙——反正自己死了,待到对方寻得残本,得知自己便是他们要找的血引之人,而下一个可用血引现世少说还要再等半百之数,这五十年,沈护法少不了有个一日两日要悔不当初,自己若泉下有知,喝茶看个笑话也是不错,就是浪费了师父一番调丨教心血。小不忍则乱大谋——倘若师父知道自己一子落错,坏了他一局好棋,定要气得胡子朝天了。“秦大夫倒是好定力。”“这倒未必,”秦敬心知沈凉生讽刺他逃也不逃,守在药庐里等死,回笑道,“只是天涯海角,又能逃到哪儿去?”“或是你算准了,我不会杀你?”沈凉生语气平淡,手下却甚是狠辣,一剑递出,立时洞穿秦敬右边肩胛,而剑势犹自不止,剑尖刺入墙壁,直将秦敬整个人钉在了墙上。“我……”秦敬痛得眼前一黑,倒抽几口冷气方能把话说全,“我没那个神棍的本事,什么都算不出,只盼你念点旧情,给我个痛快点的死法。”“哦?怀梦草你已拿到,何谈旧情?”沈凉生冷冷反问,倾身凑近他,便如山洞那夜中挨得那样近,双唇间只剩毫厘之距,吐息相闻,“秦敬,莫要自以为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秦敬仍是那句话,身子动了动,似要抽身躲开,可惜整个人被剑钉在墙上,躲也没地方躲,倒是挣动间撕开了肩上伤口,血如泉涌,汩汩往外冒,想是伤到了重要经脉。“…………”“…………”一时两厢无话,秦敬垂着眼,气若游丝,面如金纸——不是将死,只是太痛。“这一剑,便是给你一个教训,不该管的闲事莫要再管,好自为之。”少顷沈凉生终再开口,抽身而退,反手拔出佩剑,手下用了两分真力,直带出一蓬血雾,飘散如雨。隔着一小场纷纷扬扬的血雨,秦敬面上不见庆幸,不见悲喜,仍自贴墙勉强站着,静静垂目道:“受教。”
七其实当日伤重之时,也曾有那么一刹那,沈凉生以为自己是会死的。那时他睁开眼,便看到一把油纸伞,伞上绘着漠漠黄芦。那一刻,许是因为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气力,许是因为耳畔凄凉雨声,沈凉生真的以为自己便要命绝于此。心中却也无遗憾,无挂怀,一切皆无。唯有短短一个刹那,沈凉生平静想到,活了二十六年,一路行来,犯下多少杀孽,种下多少罪因,到了最后,他的世界却是凝结成了这样小小一方所在:孤庙。夏雨。芦花。但他终于是没有死的。于是那小小一方所在便渐渐泯于虚空,遥远得仿佛前世旧梦。一场夏雨早已止歇,绘着水墨芦花的纸伞早已委于泥尘,唯有那个曾为他撑开一小方天地的人留了下来。沈凉生承认对于秦敬,自己已然一再破例。既未拒绝,便是默许。既未杀他,便是想要他活着。秦敬独坐在桌边裹伤。斜斜背向门口,并不知晓沈凉生回转,只一门心思费力包着伤口。伤在右肩,只能用左手,缠伤口时每缠一道都要抬一下胳膊,一下一下疼得低声抽气。终熬到打结固定,已是满身冷汗,左手几近脱力,一个结,打来打去都打不妥当。沈凉生立在门口看着他。既已亲眼见过人还活着,便该掉头离开,他却仍自未走,只是盯着秦敬的手,一次一次打着一个总也打不好的结。“别动。”秦敬内力不济,未听到沈凉生的脚步,直到对方出声,方察觉身后有人,下意回头,又被按住肩膀。然后便见来人绕至身前,微微俯身,抬起手,手指慢条斯理地,帮自己打了一个死结。秦敬觉得口渴。虽知失血之后不宜进水,却还是拿过桌上茶壶,倒了半杯凉茶,一气饮尽,方撑着桌案站起身,慢慢整好衣衫。他没有问对方为何去而复返,只默默绕开他,走去厨间为自己熬一碗药粥。沈凉生却似也不在意对方怠慢自己,无声跟在他身后,站在灶边,望着秦敬就水淘米,拨开炭火,添了两把柴,待粥水沸滚后一味一味加进药材,盖上锅盖,又拉过一个板凳坐下,拿着烧火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柴火。厨间只有木柴燃烧时的哔卟轻响,秦敬或许是累了,对着炉火出了会儿神,眼睛便慢慢合上,似是盹了过去。“沈护法,我想你大概也是知道的。”就在沈凉生以为他已睡过去时,却又听他突地开口:“我喜欢你。”然后久久再无下文。静寂日光中,秦敬头慢慢垂了下去,这次是真睡了。再然后睡着的人便做了梦。又梦见自己小时候,扯着师父的衣摆哭哭啼啼。边哭边还要一声一声哀求:“师父,我不想死。求求你,让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吧,我不想死。”多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呢?梦中秦敬似也留有一丝清明,已经成年的自己像一缕游魂,飘回旧年光景,冷冷看着那个撒泼打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混丨蛋。二百余年前,有魔头横空出世,心法奇诡,武功高绝,一手创立刑教,几将江湖搅得天地翻覆。但最终邪不压正,刑教教主棋差一招,重伤濒死,却因修行五蕴心法之故,留下一条性命,也为这个江湖留下一个了不得的隐患。假死二百余年,静候天时,复生之日,必携百倍功力卷土重来,再无人能阻,只能眼睁睁看他屠尽苍生。可惜刑教手中的五蕴心法缺了最后,也是最着紧的两页。故而只知教主复生需一道魂引,一道血引,魂引为历届代教主所传承,血引却不知如何去找。本来这般作孽的心法残页毁去最好,却又有传言道,残页上记有藏宝地图,当年魔头创立刑教只动用了小半,破解地图者当富可敌国。勿论是真有此事,还是刑教放出的虚假消息,却总归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残页几番辗转留存于世,被一世外高人得之,未将之毁去,只交予佛门好友,钻研破解心法之道。几番研究,还是需从血引之人入手,典记所谓血引乃指心窍精血,血引之人应天命而生,天生心器异于常人,若要魔头复生,需此人心血吊足七日,而最终研究出的破解之法,便正在七日之后,即将功成那一刻。正邪双方皆等了两百年,血引之人出世,刑教那边毫无头绪,秦敬的师父却正是当年那位世外高人的弟子,能掐会算,秦敬尚在襁褓之中便被他带了出来,了断一切尘缘,只为最后赌一赌那个破解之法——由此可见秦敬好赌,没准也算得上是师门传统。诸般种种秦敬的师父并未瞒他,自懂事起,秦敬便知道自己生来是要死的。为颠覆天下苍生而死,或为拯救天下苍生而死,无论哪种,总是一条必死的命途。可惜小时候秦敬不肯认命,老是哭着求师父将他藏到什么没人的所在,让魔教找不着自己便好,哭着说我想活着,我还是不想死。不过年纪大了秦敬也想开了,变成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德性,习得一身好医术,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好人坏人,路过看到了,总不免顺手救上一救。用秦敬自己的话说,既然能活就活着呗,还是活着好。于是沈凉生沈护法,就这么顺手被他救了下来。佛曰怨憎会,大抵便指这世间越是仇人冤家越是躲不开,不想见你也得见,总之算你倒霉。老天爷跟秦敬开玩笑,秦敬却也甘之如饴,看见沈护法长得实在不错便干脆利落,一点不带挣扎地色魂授予,只当死前一场快活。自陈年旧梦中醒来,秦敬有一刻恍惚,鼻端闻见米香药香,眼中看到有个人立在灶边,低着头,不紧不慢搅着锅中药粥。秦敬望着沈凉生的背影,觉得自己也算天赋异禀——自己告诉自己说,就是这个人了,喜欢上他吧,然后便喜欢上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喜欢,秦敬自己觉得是真的。便像他说“为天下为苍生,我无怨尤”,自己也觉得是真的。有人道谎言说了千遍便成了真的,秦敬觉得甚有道理。由假入真,由真入假,反正不过短短一辈子,真真假假又何必太计较。
“沈护法,早知你没有那‘君子远庖厨’的毛病,你住在这儿那一月,就该让你下厨抵了诊金租子。”秦敬站起身,立在沈凉生身后,凑得极近,下巴放在他肩上,伸手越过他,拿过灶台上白瓷碗勺,又自他手中接过煮粥木勺,舀了一碗药粥,退到一旁边吹边喝。沈凉生望着他低眉顺眼地喝粥,不知是不是小睡起来心情不错,嘴角一直噙着一缕笑意,腮边浅浅一个酒窝。已是夕阳西下的光景,脉脉余晖透过窗子照在他脸上,自眼角至颊边一道细长伤疤宛如泪痕,合着嘴角笑意,便是似哭似笑,却也非哭非笑的一张脸。“我知道。”沈凉生淡淡开口,话却有些突兀。秦敬含着勺子愣了一下,方记起自己之前跟他说了“喜欢”二字,摇摇头,面上笑意又深了些。“知道之后呢?”秦敬笑笑地看他,语中带了两分揶揄之意,继续往下问。“在下亦有一问。”“说来听听?”秦敬本以为看上去无心无情的沈护法也不能免俗,或许会问一句“为何喜欢?”再不就是冷冷反问一句“喜欢又如何?”“秦敬,你想我上你,已经想了多久?”“咳,咳咳……”秦敬闻言一口粥没咽下去,呛了半天方道,“沈护法,莫要在我吃东西时讲笑话。”沈凉生却不回答,只走前一步,遮去半道斜阳,薄唇印上对方嘴角,慢慢舔净嘴角残粥。“你……”秦敬张口欲言,对方便趁虚而入,舌尖顶入他的齿间,一手抚上秦敬耳畔,指间夹住他的耳垂,轻轻揉弄。秦敬感到耳垂一点酥麻,然后便觉对方的舌尖细细舔过上颚,又调头勾起自己的舌头,甚有技巧地缠弄舔舐。“我……”秦敬回过神来,撤开半步,刚要说话,又被对方一手扣进怀里,重吻上来,吻得更深,舌尖探到他的舌根,轻轻地,一点一点舔弄,再重卷起他的舌头,辗转吸丨吮。及到此步,便是有千般话该说,秦敬也不想说了。他闭起眼,夕阳溜进两人面颊间的缝隙,轻擦着眼皮,眼前便一片红彤。浓烈热吻似百年美酒,醺然醉人。秦敬想要回吻过去,对方却全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反片刻前的旖旎缠绵,猛然粗暴起来,一气攻城略地,只让人觉得一张嘴似已换了主家,几乎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在哪儿,只如暴风骤雨中一叶扁舟,随着波涛来回摇摆。秦敬被吻得稀里糊涂,半天才想起用鼻子换了口气,脑中回复两分清明,便觉对方也慢下节奏,舌尖却突地深入,抵至自己喉间,仿似欢好时挺送律动,一下一下反复摩擦。秦敬被他撩拨得喉口酥丨痒,津液充盈,想吞咽又咽不下,合着支吾呻丨吟慢慢溢出嘴角。两人贴得极近,长吻未歇,秦敬胯下之物已然颤颤巍巍抬头,半软半硬地抵在对方大腿上。他挪了挪身子,半硬阳物隔着几层衣衫在对方腿上轻轻挨蹭,似求渴,也似挑逗。沈凉生却也从善如流,手指滑下他的耳垂,滑过脊背,手掌包住他的臀,按向自己,手底时轻时重地揉捏。迷糊间一吻终于了结,沈凉生离了他的唇,转而吻住他的耳垂,轻咬两下,便整个含了进去,舌尖划过耳廓,钻进耳内,细细舔得濡湿。秦敬只觉浑身一怔,腰间一酸,竟有些站不住,方晓得自己的耳朵竟然这么经不得碰。沈凉生将他整个人抱在怀中,自是知他得趣,愈发不依不饶,含着他的耳朵里外舔弄。“嗯……”唇上没了堵头,呻丨吟便更加清晰。秦敬只觉耳中不是人的舌头,却似一条活蛇。舌尖所过之处一片酥麻,而对方口中火热气息更有如灵蛇入洞,一直钻向深处,带出的痒意顺着耳道一直钻进心里,又顺着心血流遍全身,四肢百骸每一寸都如猫抓虫爬般难受。他本能地挣动身体,皮肤蹭着衣衫,柔软衣料此时却成了刑具,不能解痒,反而雪上加霜,只恨不得干脆脱掉,少了这一层折磨。裤中阳丨具已然全硬,顶端一片濡湿,他想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两人紧紧相贴的身体,寻不到一丝空隙容他伸手进去做点什么,只得攀上对方的背,用力抱住他,如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口中不住呻丨吟喘息。沈凉生却仍好整以暇,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口中继续深入浅出地舔弄,听得对方吐息愈来愈急,突然怀中身子哆嗦了两下,想是竟就这么碰都没碰地泄了。“秦敬,”沈凉生放开他,面容冷若冰雪,气息丝毫不乱,不似两人刚刚唇齿交接,耳鬓厮磨,倒似战场之上,阵前对谈,“贪念,心魔,方不下,便只有受着。”“沈护法这是在警告我了?”秦敬缓过气来,仍是那般无所谓的样子,眼角瞟去对方并无一丝反应的下丨身,口中谑道,“我是放不下,你是起不来,我们也算扯平了。”“秦大夫,”沈凉生被开了如此玩笑也不见怒色,只平淡地点了点头,续道,“无妨,夜还长。”
八秋阳落得快,夜色一分一分漫上来,恰似身前人的啄吻。沈凉生执起秦敬的左手,自指尖吻起,一寸寸,一分分地吻上去。秦大夫惯做文士装扮,舒袍缓袖,倒是方便对方捋起自己的袖子,柔绵衣料层层叠叠挂在肘弯,露出光裸的小臂,手臂内侧柔软的皮肤被人细细吮吻啃咬,缠缠绵绵的隐痛。他后退半步,抵住身后灶台,沈凉生便顺水推舟,单臂揽住他的腰,微微用力,将整个人抱到灶台上。“怪不得圣人说……”秦敬眼见他是不打算换个地方行事了,干脆自己用另只空着的手拨开醋瓶盐罐,腾出片空台面,“人之大欲,食色性也。”沈凉生大概是嫌他废话太多,放开他的腰,抬起手,手指按住他的唇,慢慢摩挲。秦敬微微张开嘴,咬住他的食指,含在齿间,舌尖往来轻舔他的指尖。沈凉生手指微动,撬开他的牙齿,压住他的舌头,将中指也送进去,两根手指一起搅着他的舌,续又前后抽丨 送,令人觉得口中含着的不是手指,而是其他什么别的物事。手指入得深了,秦敬忍不住咳了两声,自昏暗中抬眼看他,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将唇移开几分,只含着指尖低喃:“我喜欢你。”沈凉生默声不语,抽回手,合身将他按倒在台面上,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衣物,外袍,中袍,而后是亵衣,露出大片赤裸胸膛。秋深夜寒,冷风自敞窗中灌进来,吹得身子冰凉,唯有心口上那一小片地方笼着暖热吐息。沈凉生低头含住他左边乳首,辗转吸丨吮,逗弄得那一小粒东西肿胀充血,硬硬地抵着舌尖方用牙齿叼住,齿间细细研磨,轻轻扯动,有热辣的痛意,更有隐秘的欢愉,痒痛滋味合在一起,令秦敬情不自禁挺起胸膛迎合,另边乳丨头未经挑逗,却已兀自立了起来,又因总得不到抚弄,竟有一丝酸胀。好不容易挨过这一阵,对方的唇终于再移下去,一点一点吻至腰腹,舌头舔上腹脐,舌尖绕着那一小方凹陷打两个转,突地顶了进去,在里面来回舔了几周,便一下一下接连顶送,每一下都顶至深处。秦敬只觉得脐内似有一根肉筋连着自己下面那根物事,这边顶一下,就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酥麻顺着那根肉筋传到下头,半硬的阳物像被对方的舌尖牵扯着,每顶一下便就再硬一分。他低喘片刻,突地伸手扯住沈凉生的头发,开口仍是那句话:“我喜欢你。”沈凉生停住口间挑弄,伸手把他的亵裤拽了下去,连着鞋袜一起褪下,分开他的腿,掌心贴上大腿内侧,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或许不该如此,但我想了两个月,还是喜欢你。”月上枝头,照见室内光景。秦敬衣襟大敞,下衫全褪地裸 裎在灶台上,周身肌肤因自小服药调理之故,细致光滑,浸透了月色,闪着苍白的光。“沈凉生,你知道么?我喜欢你。”秦敬魇住了似的,来来回回只说这一句话。眼睛却又十分清明,执着地锁住沈凉生的目光,神色且认真且温柔。“你知道么?我喜欢你。”沈凉生缓缓伸手,指尖点上他高耸的阳物,自顶头慢慢划下,划过茎身,扯住他胯间一缕耻毛,缠在指尖,终于开口,也仍是那句答话:“我知道。”秦敬手中还牵着他一小束发丝,闻言放开手,笑了笑,低声道:“如此便好。”沈凉生不再接话,伸手拿过一旁盛着残粥的瓷碗,反手将冷透的粥水倒在秦敬的阳丨具根部。粥熬足了时辰,米都化在了水里,粘稠地顺着股缝慢慢流下,淌过臀间穴丨口。沈凉生合着粥液伸进一指,浅浅抽丨送几下,微勾起手指,一寸寸摸索着柔嫩内壁。秦敬是大夫,自然知道他在找什么,脑中思及苗然当日之言,又想到不知刑教中可也有男男双修之法。他探手摸去对方下丨身,但觉那处已然硬挺,隔着衣衫亦能感到粗长轮廓,遂比照着龟丨头的位置轻轻弹了下,轻笑道:“不是起不来?”口中虽是调笑,心中却也清楚,欢爱之事在沈凉生那里,亦不过是“交丨合”二字而已,便是起了欲望,也不见得失了定性,当真投入其中。
沈凉生不去理他说了什么,续又加了一指,两指并用寻到窄道中那处敏感所在,轻轻按揉几下,复时轻时重地刮搔着那勾人心弦的方寸之地,觉得对方腿间物事似被逗弄得再硬一分,情深难耐地硌在两人交叠的身体间。再过片刻,手指加到三根,秦敬情动已极,窄道内自行生出汩汩湿液,随着手指抽丨送流出来,股间一片滑腻,抽丨插间噗哧有声。沈凉生并未褪去衣衫,只将阳物从裤中拿出,抽回手指,龟丨头抵上湿润穴丨口,画圆摩挲,却总不入其门。秦敬虽是头一次与同性行事,但因对方耐性甚好,做足十成水磨工夫,后身已然得趣,只觉手指抽丨送间,谷道内三分饱胀,两分轻痛,却另有五分说不出的销魂酥丨痒,勾得人不能自已,少了那几根手指便觉得百般空虚,穴丨口一张一翕,宛若口唇吮吸着对方的龟丨头,满是邀请之意。沈凉生挑弄他半晌,终一手拉高他一条腿,一手扶着自己的阳物缓缓插了进去,鼓胀顶端慢慢挤入那处紧致所在,勒得有些疼痛,便撤手拍了下秦敬的屁丨股,吩咐道:“放松。”秦敬也痛,但这般不上不下到底不是个事儿,便也依言勉力放松穴丨口,觉得那粗大的物事一分分推进,渐渐顶到深处,终于暂停下来。他深深吐了口气,缓了缓,腿主动夹住对方的腰,便觉体丨内那物开始慢慢抽丨送,并不很快,却仍是生痛,皱眉忍了片刻,腿间阳物已有些萎靡,半软半硬地随着挺送节奏摇晃。沈凉生倒不苛待他,不待秦敬开口,已抬手抚上他那根物事,上下套丨弄捋动,手指不时揉捏一下顶端,指尖刮搔扣弄着顶端小孔。秦敬只觉身下一阵比一阵舒爽,阳物重硬起来,顶端渗出欲液,套丨弄间更加腻滑顺畅,全身血液便皆汇至那处,身后痛楚也好过许多,渐渐琢磨出了其他滋味。沈凉生并不心急,仍自徐徐进出,阳根在谷道内换着角度顶送,待觉得夹着自己的小丨穴突地紧了一紧,方渐渐放快速度,九浅一深,往复操弄。秦敬正在快活当口,却觉得对方撤开了前头套丨弄自己阳丨具的手,忍不住挺了挺腰。恰在此时对方深深顶了一下,龟丨头狠狠擦过方寸敏感,一股强烈快意直冲入脑,腰一软,正要跌回去,却被人托住,一下一下用力顶弄,每下都如刚才那下般,既深且猛,实打实地反复擦着那处快活所在,直撞得小腹内升起一把邪火,自内至外“轰”地烧了开去,全身上下泛出一层薄红。“嗯……”秦敬浅吟出声,全然沉溺于情欲之中,脑中一片混沌,快活滋味似雨打芭蕉——刚刚下起来的雨,一滴一滴沉沉打着叶子,尚未连成雨线。“沈凉生……”他迷迷糊糊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下意识地抬摇摆臀,迎合对方律动插送,口中断续道,“再……啊……再快一点……”话音甫落,便觉一下下沉沉挺送变作疾风暴雨般的抽丨插,仍是沉重力道,却终连成了一片淫靡雨幕,浇得每寸肌肤都浸透了欢愉,人似酥软得没了形状,腿再夹不住对方的腰,不知被摆出了什么姿势,只知身后内里如千万只虫蚁爬过,麻痒渗入骨髓,口中淫丨声浪语,叫了什么自己也分辨不清,腿间物事高高翘起,几乎贴住小腹,龟丨头不停吐出透明淫丨液,腹上精湿一片。可惜后头再如何快活,却仍差了那一分关窍刺丨激,前头兀自硬挺如杵,却总射不出来,高翘阳物涨得已有痛意,秦敬迷蒙间欲伸手去摸,却被沈凉生拨开,单手将他双手攥在掌中扣住,不容稍动。这般折磨足过了盏茶光景,秦敬面上早已红透,表情似是千般欢愉,又似强忍着万般苦楚,口中哀声低道:“沈……嗯……嗯……让我去吧……啊……当我求你……”沈凉生面上一直未见动容,身下也未十分纵欲——便连阳物都并未整根露在裤外,实则只插入大半根,见他已是半死不活,大腿抖得有如筛糠,复再插了几十下,一手把住他的阳丨具,浅浅捋了两把,便见手中物事一阵哆嗦,白稠精丨液如泉涌般喷了他自己一身。沈凉生却并未泄身,只运功疏导阳精重归气血,元阳不失,正是双修之道。若交丨合之人是女子,更可汲取对方阴丨精给足自身。秦敬脑中一片空茫,自是注意不到对方如何,闭目缓了许久,方重回过神,睁眼见沈凉生已是一贯衣装一丝不苟,面色波澜不兴的模样,张口欲言,却也不知能说什么,只舔了舔干燥的唇。沈凉生见他睁眼,倒肯先开口,微微颔首道:“教中尚有要务,少陪了。”言罢转身离去,身影转瞬没入夜色。
九或因受伤失血之故,离立冬还有两日,秦敬已然觉得心口阵痛,只好老实进到池子里泡着,再出来已是七日后,人折腾瘦了一圈,照镜子时眼见颧骨似是又突出来一点,衬得眼睛更深,反倒添了几分英气。冬日山间万籁俱寂,秦敬过了两天无聊日子,养回几分元气,便出山去了临近镇子上的赌庄试手气,复又寻去有几分交情的药铺,跟老板喝了场酒叙旧,戌末方带着两分薄醉回了药庐,推开院门,却见自己房里亮着烛火,冷寂的夜中,暖黄的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地熨帖心脾。秦敬以为是师父来看自己,恐怕带着酒意进房多少要被念上两句,便站在院中醒了醒脑子。哪知片刻后,有人自内拉开房门,逆光立在门口,却是沈凉生。“你来做什么?”秦敬奇怪地问出声,面上诧异神色倒非作伪。他本以为再次见到这个人,定是尘埃落定之时,他来押自己去刑教赴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缘由让他现在就过来找人。“路过。”沈凉生答得淡然,秦敬却又是一愣——其实硬要说缘由,也并非没有,比如那一夜的交情,如若对方肯将自己放在心上,自然会再来。只是沈护法会将自己放在心上,这话听起来和母猪会上树一样荒谬,秦敬眨了眨眼,“哦”了一声,脑中却有些怀疑,没准是自己喝多了眼花。可惜一来一往对看半天,沈凉生也没凭空不见,仍是好端端站在那儿,这次虽换了身黑衣,但还是那张冷漠带煞的脸,也不过就像是白无常换成了黑无常。“穿成这样,是要去打家劫舍?”既说是路过那便是路过吧,秦敬想得很开,不再多问缘由,随口开了句玩笑。“是打家劫舍完,顺道看看你。”“噗……”秦敬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怎么忘了这位也不是个不会耍嘴皮子的主儿,笑完又客气了句,“那劳你久候了。”说话间进了屋,秦敬掩好房门,鼻间却突闻见一股血腥气,方晓得沈凉生刚刚并不是同他开玩笑,却是真的去“办事”了。刑教当前之事,不外乎是到处寻找残本下落。秦敬回身看向沈凉生,并不似受了伤的模样,那想必……烛光下沈凉生反客为主,不待招呼,顾自拿起桌上半杯残茶慢慢啜饮,因是黑色衣衫,看不大出衣上血迹,秦敬却觉着鼻间血腥气愈来愈重,眼角扫到他衣襟下摆,目光兀地一寒。……那想必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了。沈凉生喝完半杯茶,抬目见秦敬定定望着自己,眼中竟是厌恶神色,虽在自己抬头时已掩去大半,但仍逃不过他的眼。沈护法随着他的目光瞄去自己衣衫下摆,外袍下摆正齐靴面,本用银线绣了一圈云纹镶边,但因杀多人,走过一地尸山血海,丝线早浸透了鲜血,鲜血干后变作酱紫颜色,不细看只当是件纯黑的袍子。“秦大夫在想什么?”两厢沉默半晌,沈凉生一步一步走近秦敬,虽已卸去兵刃,却仍令人发肤生寒。“想你杀了多少人。”秦敬也不隐瞒,坦白答出心中所思。“恐怕比你想的要多。”沈凉生抬手抚上他的脖颈,指尖轻轻摩挲着喉结,亲密宛似在说什么私房情话,而非谈论生死杀戮。“不巧在下今日没这个心情,”秦敬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客气笑道,“夜深不留客,沈护法请吧。”“哦?为何没心情?”沈凉生却仍好整以暇,依然负手站在他身前,微微垂目看他。“赌输钱罢了,下次你可挑我赢钱时再来。”秦敬面不改色,又再后退一步,下一瞬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不见沈凉生如何动作,竟就已被整个人扔到了床上,虽说床褥松软,仍是摔得头昏眼花。“烦劳沈护法,若非要做就先把衣服脱了可好?”秦敬想自己真是喝多了,否则定然没胆同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如此讲话,“看着碍眼。”“秦敬,你早知我是什么人,”沈凉生语气不见怒意,手下却是毫不留情,真力微吐,秦敬里三层外三层的冬衣立时全数化为破布,“现在才来后悔,你不觉得晚了?”秦敬与沈凉生的内力修为天差地远,更兼心痛发作伤了元气,便连他这一分真力都受不住,震得脑中顿时一黑,又被身下剧痛生生唤回神智,却是沈凉生不做半分润滑便长驱直入,下丨身穴丨口登时裂了开来,鲜血顺着臀缝流下,少顷便染红一小片床褥。“秦敬,你所求的不就是这个?”这一次沈凉生再未留余地,将阳物整根从裤内拿了出来,粗长肉刃一下一下深深捅入,且特意于抽出之时用硕大龟丨头卡着穴丨口,那处迸裂得已然无法收缩,观之宛如血洞。秦敬痛得根本听不清沈凉生说了什么,欲要痛昏过去,又被一波波的剧痛一次一次唤了回来,苦刑加身,了无止歇。“哦,我倒是忘了,你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欲仙欲死的快活,”沈凉生的语气仍是与身下动作全不匹配的平淡,“便允给你可好?”昏沉间秦敬觉得身下剧痛暂停下来,勉力睁开眼,见沈凉生起身下床,站在药柜前找了片刻,拿起几个药瓶一一闻过,终带着一个青瓷瓶子走了回来,正是当日自己给他用过的伤药。沈凉生打开药瓶,一手托起秦敬的臀,一手将整瓶浓稠药液倒了上去,随手丢开空瓶,将药液徐徐抹开,等了片刻,果见药效非常,股间伤口业已止血,便将他两条腿大敞拉高,挺身再入,却换做一分一分循序渐进,着意不再撑裂伤口。秦敬心内苦笑了下,觉得后身穴丨口渐渐没了知觉,只留两分微弱痛意,心道自己配的这止血镇痛的伤药倒是真好用,只是用在这事上,未免有些讽刺。苦痛既去,对方又已放慢节奏,轻插缓送,阳物在谷道内细细研磨,反复顶弄着敏感所在,秦敬前头便终不免起了反应,在对方有如实质的目光注视下,一点一点硬了起来。沈凉手腾出一只手,握住那渐渐膨胀挺立的物事,手底细致套丨弄,待弄至全硬方抬手扯下秦敬的发带,胯下徐徐顶送,手中亦徐徐将发带绕过悬在挺立物事之下的两个囊袋,各缠了一圈勒紧,余端再绕过阳物根部,一圈一圈缠紧,绑死。秦敬先欲伸手推拒,又马上想明推也没用,索性不再挣动,心中低叹一句,这夜怕是不好熬了。
“秦敬,求仁得仁,可够快活?”一场性事,沈凉生着意折磨于他,胯下之物宛如蛟龙如海,自在翻腾,直将海水搅起三丈波澜,海底静了千年的泥沙亦被惊动,随着湍急暗流无依无凭地翻滚沉浮。冰冷的冬夜中,秦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化为一片浑浊的欲海,左手颓唐地垂在床侧,右手虚虚搭在自己腹上,隔着皮肤血肉亦能觉出那根物事在体丨内不停顶送,一下一下,几似要破腹而出。而自己那里已然硬得发痛,却因囊袋茎根俱被绑缚扎捆着,不得翘高,不得发泄,百般快意都囤积在小腹内,时刻不停地发酵膨胀,几乎想要对方真的顶穿自己小腹,让那快意有个出口方能痛快。“沈护法……我早说过……我真想要的……你给不了……求仁得仁……可是用错了……”秦敬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断断续续讲完一句话,便似被整个抽空了一般,瘫在床褥上,任由沈凉生继续动作,连合上眼的力气都不再有,双目无神地望着床顶,眼神似是空茫无焦,却又赤裸地写满了欲望,好像整个世间都不复存在,又或整个世间在他眼中都变为一场欲宴,人与人丨,兽与兽,人与兽,只有精赤的肉体,粗重的喘息,放荡的交媾。先头秦敬不愿呻丨吟出声,现下却是想叫也叫不出来,口唇无力地大张着,涎液不停溢出嘴角,一股一股流下,喉头锁骨都已被口涎濡湿,烛火跳动间闪着淫靡的光。不知这般折磨究竟持续了多久,沈凉生终于伸手,扯开了绑缚着紫涨阳物的发带,但见囊袋猛然收缩,茎身跳了一跳,似乎立时就要喷泄出来。但下一瞬,沈凉生便用指腹按住了饱胀顶端的小孔,只见身下人猛然绷得僵直,终自口间发出一声宛如哀鸣的呻丨吟,眼角有泪慢慢滑下。秦敬并不知道自己哭了,也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只觉得下丨身那处有如炮烙火炙,一股滚热精丨液已冲至出口,却又被生生堵了回来,回溯撞上下一股浊精,阳物好似要炸开般难受,世间未有一字能形容出这样难受的滋味。沈凉生冷冷看着他,手指没有挪开,下丨身抽丨插仍自不停,看着他已不受意识掌控般浑身颤抖,散乱发丝铺了一床,发丝间的脸不像沉浸在情欲中的人那样气血充盈,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惨白。沈凉生顿了顿,终于放开禁锢,立时几道浓精激射而出,射了秦敬自己一身。大约憋得久了,射丨精后阳物也未见软,仍是直挺挺地立着。沈凉生不疾不徐地继续插弄,过了一会儿,便见又有白浊精丨液自顶端小孔泌出,不似喷丨精之态,却似尿至末尾,一点一点,时断时续地渗着,再看秦敬面色,倒是缓上几分人气,有了一些血色,眼泪却犹自未止,一滴一滴静静流着。沈凉生难得挑眉,目中带上一丝兴味望着他,抬手抚上他的胸口,手指划过乳首,合着秦敬自己射到胸口上的精丨液,按着乳丨头轻轻捻动,俯身附到他耳边低问:“在想什么?”“…………”“舒服么?”“…………”“舒服就别哭了。”“嗯?”秦敬却似刚回过神,诧异低道,“我哭了么?”沈凉生不作答,只吻上他的眼角,吮去几滴眼泪,复又与他交换了一个浅吻。“……尝不出咸味,”秦敬莫名笑开来,抬手环住沈凉生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道,“倒是许久没哭过了。”沈凉生仍是沉默不语,一手覆上秦敬的侧脸,一手潜到两人交叠的身体间,把握住他的阳物,笼在手中轻轻抚摩,胯下继续缓缓律动,手指不时擦过湿润龟丨头,拭去渗出的精丨液,待到觉得终于没什么东西再渗出来,方贴在秦敬耳边问:“够了?”秦敬微微点了点头,便觉得对方深深挺送几下,这次倒是不再惦记着他那什么双修保阳之道,就这么射在了体丨内深处。桌上蜡烛燃到了尽头,火苗猛地高涨,又攸地熄灭。沉寂的黑暗中,秦敬感到身下一轻,那根折磨自己许久的物事终于抽了出来,身上人也离去了,方放松身体,闭上眼。他懒得去管沈凉生是走是留,只觉浑身上下像被奔马碾了几个来回,找不到一块完好的骨头。可惜明明疲倦已极,却又怎么都睡不着,脑中想到方才有刻自己竟是哭了,无声地咧嘴笑了笑。那刻自己想到了什么?秦敬静静回忆,好似也并未想到什么难过之事。无非还是想着俗世欢爱,只觉得眼前媾和的一对对肉体,无论人畜,都有一半变作了自己的脸。但另一半却不是沈凉生,而是看不出样貌,也不知见没见过的什么人。又或许根本不是人,不是兽,不是活物,不是一切具象有形的物事——只似在与命数交丨合,与死亡交丨合。沈凉生沈护法,秦敬默默心道,你可知每次看到你,我都像看到我必死的命途。可正是因为如此,反而不想放开。这与死亡命数交欢的滋味……哈。贪念,心魔,放不下就只有受着。此言当真不错。可是沈凉生,你以为我真心想要的是什么?
沈凉生一页页翻过去,过了大半炷香的光景,秦敬侧头与他说话,瞄到书上字迹,愣了一愣,好似才刚想起还有这么本书收在抽屉里,微摇了下头,低声笑道:“十年前的东西,沈护法见笑了。”“那时你多大?”沈凉生眼不离书,又翻过一页,似是随口一问。“十四、五吧。”“后来如何?”秦敬没听明白,沈凉生便抬手,指着小榕两个字,斜目看他。“也不如何,后来师父带我搬走了,就没再见过。”“青梅竹马,秦大夫不可惜?”“哈,沈护法可是吃醋了?”秦敬笑着瞥了他一眼,“自然是有缘由。我恐怕活不久,何苦耽误人家好女儿。”沈凉生闻言,放下手中书册,看着秦敬脸色,并无一丝哀意,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因为你那病?”“差不多吧。”“无药可解?”“以前没有,现在或可一试,”秦敬也放下书,自对方怀中半坐起来,看着他道,“找你要的那株怀梦草,便是做药之用。”“嗯。”沈凉生神色淡然,倒真像是谈论不相干人的生死的态度。“沈护法,你这样可是让人伤心呐,”秦敬凑近他,玩笑道,“还是说,你恨不得在下快点死,方便你尽早改嫁?”“秦大夫,”沈凉生将他按回怀里,左手自被缝中伸进去,轻拍了下他的屁丨股,“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疼。”秦敬想起昨晚受的好罪,脸色一僵,不敢再嘴贱,老老实实拿起书继续翻看。他人老实了,可沈凉生的手却不那么老实,并未抽回去,仍留在被中,隔着亵裤轻抚秦敬的大腿,复又移到腰间,隔着亵衣缓缓按揉。秦敬先头未觉得如何,腰被按得十分舒服,便放松着任他动作,直至对方的手挑开亵衣,掌心贴上赤裸肌肤,游移于腰腹之间,才觉得有点不妙,赶忙放下书,按住沈凉生的手,愁眉苦脸道:“沈护法,其实我这伤疤还没好,疼也还疼着。”“别动,”沈凉生低头附到他耳边,轻声道,“只摸一摸,不做别的。”“…………”明明能做不能做的都早做过几轮,这话也不算过分,秦敬却突然莫名红了脸,红晕蔓延过耳,一瞬面如桃花。许是话说开来,沈凉生手下动作便渐渐放肆,或嫌衣料碍事,干脆在被中单手把秦敬剥了个干净,将亵衣亵裤抽出被外,扔至一边。秦敬只觉得自己贴身衣物被他慢慢抽出来,扔出去的动作落在眼中,有种无以名状的淫靡意味,面上再红一分,心道这看上去一本正经兼十足禁欲之人,怎么就这么……这么如何,便连油嘴滑舌的秦大夫也找不出词说他了。“长得一般,皮肤倒是好。”沈凉生的手在秦敬不着片缕的身体上慢慢游移,一分一分滑过乳丨头,腰腹,臀瓣,大腿……隔着厚重棉被,秦敬看不出他的动作,身体却能清楚地感到那手去了哪儿,感觉到那时轻时重来回抚摸的力道,若有若无的酥丨痒,前夜刚被凌虐过的下丨身又不争气地渐渐起了反应,呼吸情不自禁越来越促。“便连这处,也是光滑柔腻,宛若处子。”沈凉生将他上下摸了个遍,自是知他情动,掌心慢慢滑至抬头那处,五指合拢,缓缓套丨弄,不待片刻便捋得全硬,虽不及自己粗长,却也不小,挺直茎身触手细腻非常,有如婴孩肌肤,手指摸到顶头小孔,已有两分湿滑之意。“……你莫瞎说。”秦敬本是反驳那句“宛若处子”,却被沈凉生故意曲解,贴在他耳边低道:“秦大夫不信?那便自己摸摸看吧。”话音未落,秦敬便觉着自己露在被外的左手被对方的手带着,一同潜入被中,那只手按着自己的手,半是强迫半是诱引地让他来回抚摸自己的胸口,反复擦过自己的乳丨头,又再向下滑去,两只手交叠着,一起包裹住那根硬挺耸立的物事,徐徐套丨弄片刻,对方的手却突地离开,转而摸去下方囊袋,包在掌心中轻轻揉动。
十一师父来时秦敬刚洗完换下的被褥,晾晒在院中,虽已看不出情事痕迹,但秦敬到底有点做贼心虚,心道好险好险,若师父早来一日,正跟沈凉生打个照面,如何给他俩引见可真是道好题。“师父,我说您老人家莫要总是这么神出鬼没,下次来前先传封信打声招呼吧。”秦敬将师父让进屋里,倒过茶,师徒二人对桌坐定。“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得空过来看看你,总归见一面少一面。”好话不好说,论起嘴贱这毛病,大抵也算秦敬师门传统。“可是最近又有什么动静?”秦敬亦知到了这个节骨眼,若无正事师父也不会来。“上次倚剑门之事,你曾传书予我……”“您不是让我等?”秦敬突地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您就直说吧,这次又轮到了哪家?”“断琴山庄。”秦敬闻言也是一愣,与雄霸一方,家大业大的倚剑门不同,断琴山庄已有数十年不过问江湖事,辈分小一点的怕都未听说过。大约只有老一辈人,才仍隐约记得当年有位将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的“丹青客”单海心,曾经纵横江湖风头无两,却终因一场误会害死知交好友,从此带着好友的断琴建了断琴山庄,莫说庄主本人再没人在江湖上见过,便连庄中子弟都少有外出走动的时候。说起来秦敬小时候还与断琴山庄有段渊源,却是秦敬的师父与单海心那位枉死的好友颇有几分交情。死前那人一手好琴艺,一手好医术,死后断琴医稿都在单庄主手中,秦敬的师父为想法子治秦敬的心痛之症,曾带他上丨门求医稿一观。虽说最后也没找着对症之法,但秦敬天资聪颖,在庄中住了几日,已将厚厚几本医稿半誊半背了下来,可算一个死人的半个徒弟,单海心也曾对那时刚过幼学之年的秦敬道:“他若晓得将来有你继承衣钵,想必也会高兴。”愣了片刻,秦敬回过神,只道:“还是为了找残本?”“他们找的许是残页拓本。那么多年下来,若说一份拓本没有,却也不大可能。但自古佛魔相克,他们恐怕仍是猜测原本已着落在少林手中,所以上次的假消息才能轻易将人引来,可惜没能将人留住。”“……师父可会怪我自作主张?”“这你倒不必多想。上次如此大费周章,想引而除之的本是这任代教主,可惜对方亦知魂引干系重大,只派出他教护法先行试探。谁知最后竟连一个护法都留不住,若是代教主本人亲至,反倒难以收场了。”秦敬的师父长叹一声,“说到底还是轻敌之故,那人你救与不救,也没什么差别。”“差别自然还是有的,”秦敬拿起茶抿了一口,施然笑道,“您从未特意瞒我,徒儿亦早猜到,原本怕是早不在这世间了,您手里那份也是仿作。刑教最终找不找的到拓本徒儿不敢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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