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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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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拓揽过亲征大权,却也并没有事必躬亲。他心中明白,自己就算真是钦宗亲临,对调配军队,划拨粮草,临机战阵等事,也全然弄不明白。而现在的他,对宋朝军队的详细,地方财政的负担能力,整个统治集团对战争的补给准备,全然是一头雾水。与其指手划脚惹人生厌,不若先行藏拙,多听多看的好。  调查研究之后才有发言权,这一点,沈拓可比古人清楚的明白的多。象宋朝皇帝那样,长于深宫,却以为自己是天才的军事家,每派将军出征,就要事先画好阵图,不顾地形,不顾实际情况,只要求军队照着他的阵图去打仗,可比小孩过家家还要滑稽。  他此时要做的,便是每天身披黄袍,骑白马,在各营中来回巡视。  自建炎三年春起,京西各路战云密布,宋军慢慢集结,泾源一带,号称有雄兵五十万。  沈拓看的多了,心中却是明镜也似。中国古代军队,制度混乱,后勤和战兵不分。这所谓的五十万大军,其实真正的禁军主力约有二十五六万,其余则是各地调集来的弓手、厢兵、民伕。  而在正规禁军中,也是良莠不齐。有的部队极为难打,比如吴玠兄弟与关师古的部下,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  而赵哲、孙渥、贾世方等将,自身不是什么良将,驭下之方亦是欠缺,军纪散漫,营垒疏忽,虽然将士一见沈拓,亦是山呼万岁,士气高扬,却明显与吴玠等部不能相比。  种极等人,却也换过衣饰,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是持弓带剑,骑马环卫在沈拓四周,很是得意。  这一群少年,多半是郧旧功臣子弟,如种极和折孝忠,都是西兵武将世家,那日能成功说服张浚前来相迎,也是一群西军将领,看了种极等人后,当场拍胸脯担保的原故。  军人世家,以护卫国家为荣,而沈拓,代表的便是国家。种极等人,自然以侍奉在沈拓身边为荣。  看着一众少年,轻衣怒马,在自己身边嘻笑打闹,沈拓面带微笑,心情亦是变的轻松。  人的心情,真的有如磁场,在不同的地方,便有不同的反应。  这一天到得却是张浚的驻地,守门的将士因见是沈拓到来,却是不敢怠慢,虽然主官不在,却是立刻打开营门,山呼万岁。  沈拓不住抬手示意,命各人起身。自他一路骑马驰入,数万名披甲将士如同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面对如此情形,饶是沈拓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却居然想到了当年一代雄杰的老话:“大丈夫当如是乎!”  平等,那是对别人,自己能享用的,又何必强去改变?  薛强一马当先,一直策骑到中军门前,大声叫道:“张相公呢,怎么不来迎陛下?”  沈拓皱眉,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斥责自己的待卫。张浚身为朝廷重臣,一方大员,薛强一个小小侍卫,就这么昂然直撞他的中军,大呼小叫,未免太不成话。  张浚的亲兵头目却是跪在辕门一侧,见皇帝侍卫问话,皇帝亦骑马在旁,因抬头答道:“陛下,张相公在行军法杀人,此时就在大营西侧的法场上。臣见陛下入营,已经派人去传请。”  “哦,行军法?”沈拓略一沉吟,知道古人用兵时,最讲究杀人祭旗,张浚诸事准备停当,兵马渐渐齐集,动手在即,显然是要杀人祭旗。  “是。”那小校极为恭敬的答上一声,又道:“不若陛下移架法场,亲自监斩,也可振奋军心士气。”  “胡闹!”  话音未落,张浚却是赶了过来,连忙向那小校斥责道:“陛下何等身份,怎可去做这样的事,简直胡闹。”  沈拓摆手笑道:“些许小事,相公不必发怒。”  张俊躬身答了一个“是”,又道:“陛下连日辛苦,臣只道今日不会过来,过来的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不妨事。”  沈拓笑吟吟跳下马来,与张浚寒暄片刻,却突然问道:“听说九弟那边,情形不妙。朕只知道,金兵攻克了扬州,准备过江,却不知道情形究竟如何?”  张浚苦笑道:“建炎皇帝陛下,现在建康。刘光世、韩世忠等诸军虽然溃败,不过实力犹在。御营诸军,亦已汇聚杭州。罢汪伯彦和黄潜善相职,命王渊为枢密使,朱胜非为尚书左仆射,御营统制,气象却比在扬州时大有改变,收复失土指日可待。”  沈拓差点笑出声来。怪道史书上说张浚此人志大才疏,为政用兵都很差劲,就是现下向他回话,也是胡说八道。  韩世忠新败,舟师移至常熟,守土而已。岳飞跟在杜充部下,刚刚打败了李成,却苦于被杜充约束,无法扩大战果,甚至连开封也未必守的住,纵有雄才大略,也无计可施。而刘光世部基本溃散,现下自保尚且不足,还“收复失土”,真是笑死人也。  不过罢汪、黄二人,却确实是让举朝上下,出了一口恶气。  赵构此人,虽然后世多评为庸才,其实此人有一条好处,便是识人用人。金兵拼命来犯,他便用主战派,加以抵抗,局势稍一缓和,便使用主和派,对主战派加以打压,唯恐触怒金国。而其间反复,在乎一心,交键时刻,总能将旁人祭出来消弥全天下的怨气。  纵是杀岳飞,后世多骂秦桧,其实秦某人何能,能杀枢密副使,三镇节度?  至于中兴诸名将,也多半是他提拔重用,识才用人,确实有他的一套。岳飞资历最浅,之所以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将名将,与赵构的信任倚重,却也是分不开的。  扬州之后,赵构只身逃窜,多年经营全数沦陷,天下人俱怨。若是没有沈拓这个变数倒也还好,反正没有人能危胁到他的地位。唯沈拓回来,赵构却也不得不做出姿态,除了罢汪、黄二人,还在杭州下诏,表示绝不再退,要与金兵决一死战。  沈拓对他的表示自然深感怀疑,其余的宋朝文臣武将,却并没有什么异议。沈拓若是多说两句,他当年弃守开封,过失可比赵构要大的多了。  当下只打了两个哈哈,对张浚道:“如此便好,朕便知道,九弟英武。”  如此一说,张浚等人脸上却是尴尬,赵构无论如何,也和“英武”两字不沾边。  却也很怪,每当沈拓提及赵构时,张浚等人,潜意识里却总当自己是赵构的人,言语间颇多唯护,这样的微妙关系,却是连当事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沈拓却转了话题,问道:“今日相公要杀人,是干犯了军法的将士么?”    
    此语一出,张浚却很是尴尬。  半响之后,方吃吃道:“今日要斩的,却并不是寻常士卒。此人虽干犯军法,与金人暗中勾结,却是位高权重。”  “哦?”沈拓好奇之心大增,当即问道:“相公可否告知,此人是谁?”  “此人陛下想必也曾听说起来,便是那原威武大将军、行营参军事、泾源路经略使,行营兵马总管曲端。此人屡立战功,靖康元年时,曾经率西兵入卫京师。只是当时不过是一个统制,陛下一定是记不得了。”  沈拓自然是“不记得”,脸上却是假做沉吟,半响后方摇头道:“果真是不记得。”  张浚点头道:“此人抗击西夏有功,在泾源路为统制,为兵马总管时,都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只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其腹心大将张忠彦日前突然投降金军,更是坐实了他有谋反投金之意。为坚将士之心,绝叛逆之望,臣决意今日将他连同几十名干犯军法的士卒一起问斩,以为来者之戒。”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义正严辞,合情在理。沈拓连连点头,却只觉得此人也有些昏了头脑,这曲端怎么说也是一路大军的总管,赵构不在,张浚等于是关川六路和蜀中四路的土皇帝,一切事物自然由他做主。可是自己就在此处,此人居然还是对方面大员说杀就杀,并不请示,其中关节,却委实耐人寻味。  其实史实上,张浚杀曲端却是在富平战败后,恼羞成怒之下,又急需替罪羊来顶缸,这才杀了曲端。  曲端此人,是西军领袖人物,是宋朝难得的战略层面的大师级将军。张浚初至陕西时,对他也极为倚重,拜以威武大将军,统领整个西军。登台拜帅时,西军欢呼不止,士气大振。而其后不久,曲端屡次违抗军令,加上当年有逼走陕川宣慰使王庶的前科,使得张浚不满之余,又多猜忌。  将帅不合,张浚自然不肯再用他,于是富平战时,曲端的泾源兵交给了刘锡、刘錡兄弟统领,因曲端威望太高,刘氏兄弟不能服众,打的帅旗却仍书“曲”字,此人在西军中威望由此可见。  战败之后,张浚勉强收拾残局,保有四川和关中,斩曲端推卸责任。更为时人诟病,也被赵构猜疑,其后数年,不受重用。  而在此时,张浚决意杀曲端,却是因沈拓至后,曲端当众向人道:“张相公意在缓解东南之忧,不顾西兵困苦,屡次勤王折耗过大,此时准备不足,便要与金人野地决战,必致惨败。若陛下不至,也便罢了,今建康天子在此,相公不顾陛下安危,此何心哉?我必定要入奏天子,请罢兵停战,据城而守,则关陕无忧!”  张浚原本深惧沈拓与赵构二帝相争一事,这曲端只为为将却不懂政治,当众说出如此话来,却是谁也救他不得,张浚连夜下令将他逮捕,以他心腹大将投金一事,决定杀他。  只是无论如何,却也想不到,沈拓今日却赶至邠州检阅兵马,却正巧遇着他要杀曲端。  两人正自说话,远处的校场上却传来阵阵鼓声,鼓声隆隆,竟是音带杀气。  张浚不安道:“时辰将至,陛下可在此安坐,臣去处置了便来。”  沈拓心中虽对此事怀疑,在此时却也不便与张浚争执,只道:“相公辛苦,其实此事交给一个正将去做便是。”  张浚自然不好告诉他泾源兵不稳,需得自己去镇住场面,只道:“勤劳王事,臣份内事,有何辛苦可言。”  “好,卿便宜行事,不必管朕了。待军法事了,朕再去检阅大军。”  “是。”  张浚心中欢喜,连忙又行沈拓行了一礼,便欲离去。  沈拓却将他叫住,笑道:“朕既然来了,可命康承训随卿一起,也教诸将士知道。”  张浚并未多想,连声答应,带着康承训去了。  他自己离去,却留下掌帐前亲兵将吴璘侍奉在沈拓左右,保护皇帝安全。  沈拓此时已知道这吴璘是吴玠之弟,两兄弟都是西兵大将勇将。吴璘相比其兄,谋略稍逊而勇武胜之,是以张浚用其掌帐前亲兵。  因向那吴璘笑道:“朕在这军营中还能有什么意外,将军只顾昂首按剑,睁眼瞪目,却没得吓坏了朕身边的这些孩子。”  吴璘听得一笑,却是放下身段,到得沈拓坐处侍立。  种极和薛强几个少年心中虽是不乐,却也不敢与沈拓质辩,只低声道:“谁是孩子,打起来还不知道谁厉害呢。”  沈拓只当没有听到,只笑吟吟与吴璘闲话家常,几句过后,见吴璘心神放松,便突然道:“适才看张相公提起曲端,语多不悦,那曲端可有什么得罪张相公的地方么?”  吴璘心思原本就粗直,哪里知道沈拓在套他的话,只老老实实答道:“张相公与曲大帅一文一武,原本相处的还算和睦,只是因为张相要策应东南,不顾西军安危,苍促之间就要与金兵决战。曲帅一意反对,两人争吵不休,张相对曲帅说,不敢打仗,你做什么将军,曲帅二话不说,交还将印,两人就此反目成仇。”  沈拓道:“如此只算是公事上的争执,却也不算什么。”  吴璘答道:“陛下来前,两人却又恶吵一次。张相问曲帅,此战胜负如何?曲帅说:必败无疑。”  沈拓失笑道:“哪有这样答话的,问的也不通。”  吴璘拍腿道:“是啊!这两人都是倔脾气,张相公一心想让曲帅低头,曲帅则认为张相公是文人而不知兵,不将他看在眼里,这不就顶起牛来了。”  沈拓忍不住大笑几声,心想:“这不是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和么,此事常有。“  却又向吴璘问道:“后来如何?”  吴璘道:“张相公大怒,向曲帅说,胜又如何?曲帅答:若宣抚之兵不败,端伏剑而死。张相公说:敢立军令状吗?曲帅取纸笔而写。张相公看他如此,也是气不过,也道:浚若不胜,当以头赠将军!”  他说到这里,连连拍腿,道:“大军未动,将帅失和,这可真是不妙。”  沈拓心中一动,向他问道:“你兄弟二人,吴玠为权永兴帅,秦凤路副帅,你为帐前掌亲兵,都是西兵大将,此次张相公宣抚关陕,调动大兵与敌人决战,你兄弟二人看法如何?”  吴璘却不愧是武人,直率的很,沈拓话音未落,他便答道:“曲帅曾言:平原广野,贼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水战。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虽然我兄弟被曲帅苦害几次,差点儿命丧战场,不过他这话在理,当日军议时,我们都是赞同的。”  “哦?”  沈拓低头不语,面露沉思之色。  他心中自然也清楚,宋朝此战,有败无胜。在这个女真满万不可敌的时代,在关陕平原这个宋朝最后可以让女真重骑兵展开冲锋的地方,在正面战场,平原地形,与集结起来的女真骑兵做正面战场的交锋,诚为大不智之举。  张浚行此事,是害怕东南不保,赵构被擒,那么宋朝没有了大义上的君主,必定灭亡。而沈拓一则明白赵构跑的比兔子还快,女真人一直逮不到他。二来,他自己现下也是皇帝,凭什么牺牲自己来保全赵构?  只是,他又清楚,张浚以川陕五年财赋,花几个月时间集结了大量的物资,集结了大量军队,必要与金兵一战方可。若是他以帝王之尊,强令停战,一者西兵士气受挫,固城拒守是否成功,也很难说。而他沈拓亦就是赵恒的威望,也必将进一步下跌。  在与赵构争威望,争帝位的时刻,他也绝对无法来做到这一点。  他想了半天,终摇头一叹,觉得无法阻止这一战。    
    因向吴璘问道:“除了你兄弟二人,还有曲端之外,西军将领,还有反对此战的吗?”  吴璘答道:“我兄弟二人之外,还有八字军的首领王将军,参军刘子羽,除了咱们之外,其余诸位将军都赞成张相公的决断。”  沈拓又问道:“曲端说必败,将军以为如何?”  吴璘坦率答道:“若是陛下未至时,咱们与金兵野战必败。陛下至,鼓舞士气,乡兵民伕都肯用命,则胜败在五五之间。”  “那么歇兵不战,固守各路城池,如何?”  吴璘摇头道:“若陕州不失,此计尚且可行。今陕州永兴长安都失,敌人居形胜之地,占陕甘过半,我军分则难聚,固守亦不可得。若是张相公一开始便定下此策,各部坚守各路,集结数万精兵以为机动救援的力量,这一仗便好打的多了。”  说罢摇头叹息,显然是不以张浚的部署为然。  吴玠吴璘兄弟,确有古大将之风,曲端多次置他兄弟二人死活不顾,张浚对他兄弟却有提拔重用之恩,谈起战事时,却并不以恩怨出发,而是直抒胸臆,以战事为重。  沈拓展颜微笑,从自己坐的杌子上起身,向着吴璘笑道:“将军胸有丘壑,将来成就必不在你兄长之下,只掌帐前亲兵太过屈才,待将来有机会,必使将军掌一路兵马,大展雄才。”  他说这话时,神态从容,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刻意买好对方。  然而毕竟是天子,别的不说,天子的褒奖,却比什么都强。  吴璘当即大喜,掀开衣甲下摆,单膝跪下抱拳道:“陛下夸赞,臣愧不敢当。只盼将来能提点兵马,直入燕云,报得陛下赏识大恩。”  沈拓伸手将他扶起,正要再说几句,却是听得校场那边,数万将士突地鼓噪大叫。  吴璘一惊,忙道:“陛下在此安坐,臣去看看便来。”  今日要杀曲端,泾源兵不稳,吴璘身为亲兵首领,自然知道其中关系利害。兵变轻易不会发生,然而只要控制不住,就是大祸。  他匆忙而去,沈拓却知是康承训在那边弄鬼,却是一点不慌,只招手将薛强种极等少年叫来,向他们道:“你们是朕身边的人,朕最信的终究是你们。不过你们行事说话,也得给朕长脸争气,知道么?”  沈拓这几日,一直冷遇这群少年,对西军诸将和侍卫多有拉拢亲厚之举,诸多相随他逃亡的卫士都是心中委屈,而此时皇帝如此一说,各人心中的不满都是烟消云散,几个少年脸薄,立刻涨的通红,向着沈拓道:“陛下放心,臣等一定给陛下争气,绝不丢脸。”  “好,这么着朕就放心的很。种极,过一段时日,你便去吴玠军中效力,你年纪最大,朕先放你出去,跟在朕身边终究只是一个舞刀弄剑的莽夫,到了军中好好效力,将来拜相持节,也为你种家争光。”  种极涨红了脸,紧握双手,向着沈拓道:“臣一定重振家声,不负陛下所托!”  种家是西军中最显赫的世家,靖康之后,种师道、种师中等种家大将相继病死战死,堂堂百年世家,此时竟没有一个顶梁柱能出来重振家声,沈拓如此厚待种极,等若是帮着种家重新振作,却叫种极如何不感激涕零。  只是沈拓如此一说,其余侍卫却也叫将起来,都道:“陛下偏待种极,咱们不服。”  沈拓微笑摇头,也不去理会他们。只向随侍在旁的诸多卫士和张浚亲兵道:“朕不等他们回报了,这便过去看一下将士为何鼓噪。”  一个亲兵副将上前道:“陛下在此安坐便好,待张相公将将士抚慰好了,自会请陛下过去的。”  沈拓却只道:“朕自己的将士,还害怕他们不成。”  说罢,翻身上马,竟是矫健的很。  如此一来,旁人却也不好再劝,只得一个个都翻身上马,向着大军云集的校场而去。  沈拓衣着,虽然务求简朴,却是一袭鲜亮的明黄色,刚一接近校场外围,场中数万将士已经看的分明,一起鼓噪欢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沈拓面带微笑,骑马绕场一周,向着将士挥手致意。  他原本骑术平常,几千里奔波下来,骑术已经大为精进,此时骑马绕场,看起来随意潇洒,英气勃发,数万宋军将士看在眼里,均是感奋之极。  待他骑到张浚等人身前时,万岁之声兀自不绝。张浚等人亦是感奋,待沈拓近了,张浚喜上眉梢,上前道:“大军齐集,诸事皆备,陛下又可以如此振奋鼓舞军心,此战可以必胜。”  沈拓微微点头,以示赞同。却向他问道:“适才为何鼓噪?”  张浚将笑意收起,向沈拓答道:“适才臣要将曲端在校场问斩,泾源兵竟鼓噪不服,军纪如此不整,臣已命刘氏兄弟严治,将带头鼓噪的几十人全部拿住,穷治其罪。”  两人就在军前对答,沈拓身前身后,围绕着各路总管、统制、统领,正将、副将,各人都是佩甲按剑,昂然侍立。  在他们身后,则是数万带甲将士,兵甲耀眼,杀气盈天。  只是当沈拓与张浚说话时,却是无人敢吭一声,场中鸦雀无声,咳喘之声可闻。  却听沈拓皱眉道:“周王禁人说话,凡有议论国事的都抓起来,结果弄的道路以目,国人不服,最终失了王位。咱们大宋自开国以来,就不曾禁人说话,军纪是一说,不过军士有话却也要叫人说,不然将士如何心服,临敌又如何用命?”  张浚心中不服,却不好在这么多将士面前和皇帝顶撞。只得躬身答道:“陛下此言有理,抓起来的人,一会臣亲自去审问。”  沈拓摆手道:“不必,在适才被抓的泾源将士中选取几人过来,朕亲自问话。”  又道:“暂且不斩那曲端,由朕弄清楚事情原故再说。”  张浚急道:“斩曲端是大事,军中鼓噪不过是他旧部不服,只需打上几个,再加安抚就是,陛下又何需如此?”  沈拓冷笑道:“这曲端原本也是一路宣抚,总管大将,相公也拜他为大将军,统管西军,如此人物,相公说杀便杀,朕问也问不得,宰相也太有权了吧?”  张浚又急又怒,却也知道自己适才的话太过孟浪。若是在私下,以宋朝士大夫敢和皇帝折辩的传统,沈拓就算发怒,他也敢再和皇帝争议。而当着几万将士面前,此时又面临二帝相争的敏感局势,他若是再与沈拓顶撞,势必引发混乱,使人误以为他完全投入赵构一边。  沈拓竟是抓住了这一微妙的场合地点,只几句话便将他堵的答不出话来。  张浚无奈,只得答道:“臣岂敢,陛下要问,臣这便命人带几个闹事的军士上来。”  沈拓面带威严,只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便罢。  待几个张浚亲兵出发前去提取适才抓捕的人犯时,眼前队列中所有的泾源路将士竟是突然欢呼大叫,连呼万岁。  张浚额头冷汗连连,心中明白,此事过后,自己威望大跌,而皇帝却是在眼前的军人心中,形象威望大涨。    
    吴璘却不理会张浚心中所思,竟是亲自提点着亲兵,前去带了几个被抓的军士过来。  看着五六个军士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跪在沈拓身前,旁边的西军各系将领,却也是心思各异。自靖康大变以来,西军系统经历过争端,不和,在靖康二年时,甚至有武将代表曲端和文官首领王庶差点兵戎相见,水火不容至此。  而张浚一到陕西,本身先是天子近臣,拜仆射、枢使,位高权重,极受赵构信任,委以川陕十路军政大权。  而张浚本人,脾气倔强直率,性格极强,一到川陕便以雷霆手段,更换了四路经略使,全数换上了他以为合用了人选。如此一来,川陕十路无人不知道张相公大名,豪强有如曲端,当年曾经仗剑要杀宣抚使王庶统兵大将,张浚也是说罢就罢,要杀便杀。  如此一来,虽然他帐下武将有不少都是一手提拔重用,然而文官与武将自来对立,靖康变后更是如此,而张浚身为文官代表,将武将一压再压,甚至到了杀曲端的地步,各人纵是他的心腹,却也是有了惺惺相惜,杀鸡骇猴之感。  而沈拓至此多日,却一直忙着巡检军营,接见武将,哪怕连不少副将都曾经见过皇帝,而对文官,除了自中原和江准赶来的几个大员沈拓接见过,关陕本地的文官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如此一来,武将集团立觉扬眉吐气,风光之极。而今日沈拓当面与张浚生份,各人看在眼里,却是忍不住乐上心头。  沈拓却似不知各人心思,只向那几个军士问道:“你们为什么敢在营中鼓噪,不知道军法无情?”  几个军士对视一眼,终有人横了心道:“我们不服宣抚大人的处置,原本也不敢做声,此处由宣抚做主,他要杀,杀便是了。我们只在曲大帅去后,给他扶棺送终便是。”  沈拓呆着脸道:“这样的想头原是对的,怎么又闹将起来?”  “刚刚咱们正等着曲大帅被杀,却看到康大人随张宣抚过来,康大将看咱们都是不服,却和咱们说,皇帝陛下就在营中,有什么话派人过去向陛下说,是非曲折陛下自然会断个分明,这么着,咱们才闹起来。”  康承训却早就在一边等着这一刻,一待那军士说完,便立刻跪下请罪道:“臣见识不明,胡言乱语以致引发军中大乱,请陛下恕罪。”  沈拓怒道:“你怎么行事如此孟浪,亏朕还一直夸你沉稳坚毅!”  康承训吸一口气,又低头道:“是,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见他难堪的额头出汗,沈拓心中稍觉不忍,却仍道:“此事当责以军法,由张相公处断,朕亦不问。”  他如此坚决,旁人却也不好说话,当下过来几人,将康承训带下,等候张浚处置。  沈拓将此事处断完毕,却又道:“你们再说,为什么不服?”  “陛下,张宣抚说曲帅扰乱军心,放纵大将投降。其实那张彦忠自己不是个东西,夜里偷偷跑了,关曲帅什么事?曲帅向来耿直,有什么说什么,议事而已,怎么地就成了扰乱军心?以这条罪状,无论如何也判不了死罪,张宣抚如此断事,我们泾源军断然不服!”  这军士尚未说完,张浚已经是面若沉水。  自宣抚关陕以来,他威福自用,崖岸高峻,断事时绝无人敢与他顶撞,更没有人敢驳回。只是此次,居然被几个小军当着几万人的面,如此折辱,委实令他难以承受。  沈拓却似不曾看到他的脸色一般,只沉吟片刻,便向他道:“相公断事,确有轻率之处。”  如此话说,张浚再也抵受不住,当下免冠跪倒,答道:“既然如此,臣不堪再用,请陛下允臣辞职,别选贤能处断关陕大事。”  宋朝规矩,一旦大臣被弹劾或非议,则臣子必须上表自劾,然后请求辞职。  如果皇帝直接向臣子责难,那么做臣子更是别无选择,必须立刻辞职。张浚请辞倒是没错,不过激愤之下,却是语带不敬,甚至是讥讽。  沈拓自然不会放过于他,当下薄怒道:“相公身负川陕十路重任,怎可如此率性?”  张浚还要再说,沈拓却断然道:“此事不必再说,朕自有处断。”  喝退张浚之后,沈拓用按玉带,面色冷峻,却是默不作声。  场中数万人亦是默然静立,等候着他的处断。  半响之后,沈拓方道:“曲端虽有不是处,不过以朕看来,罪不致死!”  话音甫落,场中已是一片欢腾。  沈拓心中亦是微觉忌惮,这曲端尚未见到,却明显是太得军心。为将帅者,能将国家军队弄的如同私军一般,却也难怪人心生怀疑。  只是决定已出,却也不好悔改。况且,此事原并不是为曲端一人。其实他远在泾州时,就听得吴玠提起此事,放在心中,这一次到颁州巡视,原本就是专为此事而来。只是却也没有想到,张浚居然会傻倒当着三军将士面前处死曲端。  他想杀人立威,却遇到了更着急树立威信的沈拓。  听到沈拓如此决断,张浚默不作声。其余诸将,也是脸色复杂。张俊事不关已,杀也好放也好,倒是无无所谓,只是沈拓这一手很是漂亮,将张浚打的灰头土脸,张俊心中也是暗自警惕,心知这靖康天子却已经远不是当日那么好相与,绝计不可有错失处被他抓住。  刘氏兄弟二人,却是心中暗自不服,只觉得皇帝太过回护泾源兵,不将别路兵马放在心上。  至于张哲、刘子羽等人,却是更加愤怒,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相随张浚,与皇帝拒理力争。  待将士欢呼已毕,沈拓却是将脸一寒,怒道:“相公奉命勾当川陕十路,有权处置节度使以下的大员,杀曲端纵是有不是处,自然会有人向朕禀报,你们是什么样人,居然敢鼓噪挟持?若是再有下次,军纪军法何用?”  张浚浑身一震,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沈拓此时此举,是何用意。  适才沈拓已经将他的威望打倒最低,此时的话却又是帮他重树威权,无论如何,他却是想不明白皇帝这样一打一拉,倒底是何考量。  除他之外,各人亦是面露惊异之色,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拓肚里暗笑,却只又将诸军将士斥责一通,最后挥袖道:“闹事诸军,各依军法责军棍若干,日后再犯,则必斩不赦!”  如果又打又拉,却将诸军将士揉搓的如在梦中,一时间军法官急步跟上,将几十个犯法军士当即剥光了衣裤,一五一下打将起来。  那些军士却也不愧是西军健儿,任凭军棍不停的落在身上,却是一声不吭。  诺大校场,只有沉闷的军棍击肉声,不停的在各人耳边响起。  待将犯法军士打完,沈拓方向张浚转过脸来,展颜笑道:“卿仍要请辞么?”  张浚心情复杂,半响之后,方才答道:“陛下处断圣明,臣心悦臣服。”  
    经此一事后,沈拓又打又拉,隐然间,已经将整个关陕大局控制在手。  又将诸路经略派来的亲卫全数发还,下令由全军重新推选将士入卫,重建殿前三司。  宋制,皇帝驾前有殿前司、待卫亲军马军司、待卫亲军步军司。这三司又称三衙,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九员武将,统将皇帝御前亲军和全国禁军。  这也是为了强干弱支,防止禁军做乱的举措。宋太祖以禁军主将发动叛乱,自然害怕后世也有人仿而效之,因此将五代禁军制度改革,多设主将副将,使得事权分散。  同时,又设文人枢密使,设各卫大将军,出征时需枢密和兵部一起下令,派遣各卫大将军为临时的都指挥,统率大军。  靖康乱后,三衙亲军全军覆灭,禁军不成建制。而赵构在扬州时,诸事草率,只是重新建立了御前亲军这样的机构,成立前后左中右五军,将各地军队加上亲军名号,并没有真正的重建三衙。  沈拓心中也是明白,在这样混乱的时代,想完全的重新建立原本的中央军制,很是困难。此时下令重建三衙,却是和他自己的威权有关。  他一声令下,川陕各路经略使并不敢怠慢。经过张浚一事,沈拓重拾威权,在西军中重新竖立皇帝不可冒犯和质疑的权威。若非如此,与金兵决战在即,各路将领绝计不会将自己的精兵拱手让人。  不过半月功夫,诸路精选的兵马齐集颁州,沈拓以五百武艺高强者,充入殿前司,保护自己安全。以两千骑兵为御前兵马亲军,五千步兵为御前步军,将各部军队重新打乱,以康承训为殿前司都指挥,两名跟随他自五国城逃回的侍卫为副都指挥,令吴璘为御前马军都指挥,步军都指挥,却是任命了刚被释放出来的曲端。  内事既然和顺,沈拓的目光,立刻迫不及待的放在了战云密布的前线。  天会七年,靖康四年,建炎三年,川陕各地战云密布。十八万大军,整个宋朝的西线精锐,尽汇于此。刁斗林立,鼓声如雷,大量的宋军行动之时,脚底烟尘扬起,竟是遮天蔽日。  除了陕西本地的将士外,无数士兵远自成都、庆州、万州千里奔波而来,在富平前线安营扎寨,枕戈以待。他们穿着草鞋,身着铁甲,手持各式的制式兵器,如同绯红色的浪潮一般,自川中席卷而至。他们有的年过半百,有的尚是青涩少年,很多人对这一次战事的重要性全无概念,对战事的规模和残酷性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官一声令下,便是义无反顾,奔赴前线。而当沈拓宣抚众军时,这些淳朴、坚韧、勇武的关陕大汉,却以他们最大的热诚,最真挚的眼神,最响亮的嗓音,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天子,龙的化身,整个国家的象征,致敬,行礼,表示要奋勇做战,绝不会失败。  除此之外,尚有三十余万的民伕相随军队,运送粮草,建造营垒,甚至给相当数量的民伕发放兵营,在正规军的空隙中安营,以为羽翼,用来帮助宋军防守。  要维持这样的大军,后勤线自陕西一直绵延到川中,粮、草、钱、帛堆积如山。张浚贷陕川百姓五年财赋民力,方可维持。  与军队不同,这些民伕更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还是在春耕时就开始做战事准备,无数躬耕田亩的农民被从自己家中的田头地间中召唤出来,集结到州府,搬运各种战备物资,每天啃着干粮,喝着冷水,奔波在蜀中和关陕的崎岖山道上,在道路不修,山路坚险,又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运输工具的条件下,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将一担担的物资由四川运到陕西,而在运输任务结束后,他们只拿过锄头的双手还被迫拿上武器,准备与敌人做殊死的搏杀。  而面对这所有的这一切,却是没有人有过怨言。  在中国古人,任何大规模的民众集结,都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元朝脱脱,好生要疏浚河道,因此在黄河集结了几十万民工,却最终引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葬送了元朝。  而此时最值得庆幸的便是,在川陕各处,军队质朴而敢战,百姓憨厚而忠直,若非如此,以宋朝的残败局面,以川陕之力,是绝对没有可能发起这样大规模的战事的。  这样大规模的集结,还是自建炎三年初起,一直到扬州事变,赵构仓皇而逃,张浚用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八月将尽,九月将至时,才终于将军队集结成功。  而正因集结这样的军队,民伕,财物,需时极久,动作极大,这次战役的隐秘性和突然性,则完全消失,宋军的一切动作,全部被警惕的金国上层看在眼里。  张浚的一切动作,都建立在一个误判的基础上。他以为金军主力都在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的东路军统领,由江准一线攻过长江,一直要将行朝******灭亡为止。却不料金国上层在六元帅御前会议之后,由宗瀚领兵攻打江南,只是将赵构撵入杭州后,就暂时停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金军主力,却是大半集结在陕西,准备应付与宋朝西兵的大决战。  完颜宗辅为元帅,坐镇中军,完颜阿离补为左翼都统,统领西路军,完颜宗弼为右翼都统,他们由各地调集汇聚了七八个万户的纯女真骑兵队伍,汇集了王伯龙和韩常的汉军万户队伍,再加上渤海万户,契丹万户,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自当年宗瀚统兵攻破东京后,金国东西两路军合并一处,女真骑兵战多数的战事,也是第一次。  黑色的铁蹄,黑色的拐子马,黑色的旋风。  来自北国的彪悍战士,悍不畏死,射术和武艺雄强精良,身着重甲,来去如风。在平原地带,以两翼夹击之术,在目前为止,尚且没有对手。  他们每个人都身强体壮,战马也是精挑细选,足以负担他们身上铁甲的重量。平时行动,每个重骑兵还要有两个仆人随同随侍,为他们肩挑手扛,搬送行李,以节省马力体力,如此这般,在宋军绯红色的军阵对面,亦是集结了数十万人。  张浚原本决定在远离富平二百里外的颁州指挥战事,却被沈拓全无商量的否决。  当诸将苦劝,以前线艰苦危险皇帝不可亲至来劝沈拓时,沈拓却只道:“富平再苦,却苦的过五国城否?前线虽险,朕当日躲在东京城内,却又如何?今大战将至,朕躲在将士身后,何谈亲征?太宗当年征燕云,曾被箭伤,祖宗创业如此艰难,后辈子孙只知道躲闪逃避,却只怕终不免为亡国奴!”  皇帝如此坚决,诸将亦无话说。自八月中起,殿前三司各部,便护卫着沈拓到得富平前线,入住中军大营。  
    富平,位于关中东部,物华毓秀,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宋金两军相争,均是不约而同,要以富平为主战的战场。  宋军只要能在此击败金军主力,收复永兴,则上可收复延州各地,下可兵薄长安,金兵的战略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其实在年初时,金军由完颜达懒、完颜娄室率领攻入陕西,陷陕州,克长安,看似猛不可挡,其实女真兵很少,做战的主力是投降的汉军万户及契丹万户。若是那时张浚能集结精兵先守再攻,趁着敌人力量集结在东南江淮时,大举反攻,当时金兵不过两三万人,实难抵挡。  只是此人志大才疏,总想一战而克敌,灭金人主力,甚至隐约间,有着一战破敌,然后直入燕云的雄心壮志。再加上物资集结也确实困难,是以一直拖到敌人也大兵云集,与宋兵结寨相拒。  这一日天近傍晚,沈拓换过衣袍,身边只带了几十个精干的殿前司卫士,自大寨正门打马而出,待到远方天际最后一丝血红也变的黯淡无光时,骑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向后伸出右手,止住队伍。  沈拓策马上前,向那骑士笑问道:“吴玠,到地方了?”  吴玠翻身下马,站到沈拓马头前,脸上满是烟尘疲惫之色,显是长途奔波而来。只是双眼闭合之时,却是精光四射。  他当日第一个迎到沈拓,在后世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碰巧而已,而在这个时代,却是无与伦比的大功。  况且,人心微妙,第一个迎到皇帝的,皇帝自然会视他不同,而他,则也可以视自己为皇帝心腹。  沈拓对吴璘的重用,便是巧妙的迎合了这种心理。  听得皇帝问话,吴玠虽然精神不济,却也强打起精神,笑答道:“是的,陛下,此处便是卤泊川。”  “哦?”沈拓亦是翻身下马,一脚踩下,只觉得脚下松软绵湿,再借着微光一看,却见脚下的绿草根部,已经溢出水来。  在他之后,数十名侍卫亦是跳下马来,环绕成一个半圆,将沈拓护在中间。  更有几人,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便摸索出火石,咔哒咔哒打上一通,将带来的火把一个个点起,火光在松油火把的顶端跳动一气,先是微弱,然后渐渐明亮起来,将方圆百米内的地方,照射的通明一片。  沈拓自己看了一气,却突然扭头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一个矮个汉子招手,笑道:“曲端,你常说要背倚山川之险,才能和金人一较雄长,以朕看来,这里也很不错。”  那矮个汉子原是隔的老远,皇帝招手,却也不敢再呆着不动,只得大步上前。  他伫立不动时,身形矮小,不为人注意。行走起来,全是昂首挺胸,气宇轩昂,身形虽然矮小,步子却是迈的极大,几步便到了沈拓身边。  曲端先不说话,只是也先踩踏了一下脚下土了,然后便咪缝着眼,看向四周。  这卤泊川却是关陕大地上难得的沼泽地,方圆不大,不过数十里方圆,却有一小块地界将富平战场对阵的双方右翼及左翼隔开,不能直接交战。  以张浚的布置,将最精锐的泾源军和大部份的战力部署在左翼平原战场,将赵哲的环庆军和吴玠的永兴军布置在卤泊川之后,借由着前方沼泽地形来抵挡金军骑兵的进击,若是小股敌军过来,环庆军和永兴军可以轻松将敌人消灭。  如此一来,金军右翼等于瘫痪,只靠左翼和集中了大半主力的宋军做战,虽然在平原战场上骑兵拥有相当大的优势,超过十万人的宋军步兵大阵压迫过去,也会给敌人相当大的压力。只要左翼得胜,则全局战场也可以取得胜利,这便是张浚及他的幕府参谋刘子羽等人借由宋金两军的状态形势,制定出来的计划。  沈拓在这些天来,千里奔波回来,尚未轻松片刻,便要迅速的介入陕西路的文武之争,重竖自己的权威,还需提防来自赵构的明枪暗箭,一事接着一事,若不是富平之战太过重要,关系到陕西六路的得失,他也委实没有精神,行此御驾亲征之举。  待到了富平之后,他日夜不停,将绵延十余里的宋军营寨看了大半,甚至在众多骑兵的护卫下,隔着里许路观察华阳原上的金兵营寨。  他虽然并未系统学习过军事理论,也并不是职业军人,只是两千年的知识累积,无数的前人战例历历在目,在观察数日之后,心中已是清楚明白,富平一战,宋军兵力远超金人,地形却是太过吃亏,金人地形较高,宋兵地处低地,而且两军相隔的是广阔平原,金军骑兵以高冲低,纵然是宋军人数占优,却也最多能在左翼与敌人拼个平手。  稍有不慎,便是全局溃败。  而右翼这里,在军议时所有的参谋及统兵上将都极为信任卤泊川这样的沼泽地形,认为金兵绝无可能自右翼突破。  再有,在右翼宋兵营寨前,有着十几万民伕的营垒,很多民伕都被配发了武器,就算是有金兵冲入,众人也相信这些民伕能抵抗很久,一直到环庆军和永兴军将敌人打退为止。  而在沈拓心中,只觉得宋军将领觉得最安全的右翼,却恰恰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段。  曲端听他问话,却是不急回答,又兀自看了半天地形,方才答道:“陛下,臣意亦是如此,此处沼泽人行都很困难,重骑兵更加不可能越过。金兵应当无法从此处进兵,纵是勉强过来一些,也不会是环庆军和永兴军的对手。”  他身材矮小,在这沼泽中更是明显,夹杂在诸多身材很高的卫士当中很是滑稽。只是当他抬头张目时,双眼眼神凌厉,锋锐直如刀刃相加。  “那么,此战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曲端终罕见的叹一口气,答道:“事已至此,唯有将士用命,拼死厮杀,借由陛下威名,一举破敌。”  沈拓摇头笑道:“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若是有,当初也不至于被人抓到五国城去。”  又道:“朕却不以为这一仗该这么打!”  他抬起头来,目视着远方,夜暮低垂,几颗星星在远方闪烁,而在不远处的星空之下,就是十万人的铁骑。  若是他不到,这一仗宋军自然是败了,而他到了,无论如何,不会让历史重演。北国的大地,江南的水乡,还有这黄土高坡,梳着金钱尾辫子的女真人正在横行,战士血染征袍,却无法抵抗这些双足的豺狼,堂堂大汉****,辉煌的文明却阻止不了野蛮的破坏,丧失了自信和进取心,由宋朝起。  他来了,附身为帝。生存下来,改变这一切吧。  这一刻,他静静伫立,身若凝渊。  曲端原本亦是气质不同凡俗,心理更是不与常人相同。虽然沈拓救了他一命,他对沈拓也只是有着对皇帝的尊重,并未觉得从五国逃回的沈拓相比从前有何不同。  而在此时此刻,却不自觉得,眼前的这个皇帝,却果真有着常人难及之处。  他是极心高气傲的人,却不自禁的将头颅低下,向着沈拓问道:“却不知道陛下心中有何计较?”  说罢,却仍是不自禁的斜睨沈拓一眼,心道:“难道他还真的有什么妙计不成,我却不信。”  ==-===  过门要写完啦,下面就是大战,今天临时有点事,更新的太晚了,让明早起来上班的同学们看吧,记得给我投票啊。  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19581  宛若新衣的新书《游戏王朝》,他可是当年写《屠龙巫师》的网游巨巨,新书会好看的。
    今夜无月。  隐匿在夜色中的宋军大营,鼓声突然响起,鼓声,如雷鸣一般在星空滚滚而过。营内,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小股的骑兵手持火把,在身后步兵大阵的掩护下,飞快向前,在金军大营前飞驰而过。带队的将领一声令下,无数尖头点头的火箭劲射入金营,木栅,帐篷,纷纷着火。  火光下,无数的女真人,契丹人,汉人,先是四处躲避,却又在将领的斥责下,扑灭零散的火星。  几个被惊动的女真万户开始大声怒骂,点集兵马,准备开营出击。  只是当女真骑兵集结完毕,束甲待出的时候,大队的宋军骑兵已经开始慢慢退后,待女真人赶到营门时,宋军骑兵已经快退到自己步兵本阵前,散开两翼,借着大营的火光,护卫步兵。  而步兵阵势早就排列整齐,开始缓步上前,刀手,矛手、枪手在前,大队的弓弩手在后,枪矛如林,箭矢散发着冷冰冰的寒光,正对着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瞪瞪的勉强出战的敌骑。  “乌乌乌……”  金营中牛角号声响起,大队的骑兵刚刚冲出营门便被召回。  “咳,这打的什么仗!”  带队的万户赤盏晖在自己腿上狠狠拍了一下,向着宋军阵中狠狠啐了口痰,然后自己先已先员转马头,抢先回营。  这些天来,宋军借助着人数优势,分做几队,昼夜不停骚扰金营。白天打,夜里袭扰,到了中午金兵累极了要歇晌,宋军却又大肆擂鼓,搅的所有人都不敢怠慢,睡觉都要睁开眼来。  十几天下来,宋军虽然也很疲累,但是毕竟人数比对方多出近一倍,分做几队轮班休息,却比金兵要强过许多。  完颜宗辅忍耐不住,曾派人到宋营投下战书,要与宋军约期决战。  张浚等人颇想答应,都道:“堂堂王师,岂能自堕威风?士气可鼓而不可泄,当与敌人摆开阵势,堂堂正正一决高下胜负,不可怯战!”  沈拓却道:“谁想答应,就派谁出营与敌人单挑,堂堂大宋文臣武将,岂可不为王前驱?诸卿,有怯战的吗?”  这话是摆明了不讲理,张浚等人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听众沈拓安排了事。至于曲端等人,却是完全赞同沈拓的提调,以众击寡,如此安排,却是将人多的效能发挥到最大。  如此一来,不管金兵如何邀战,宋军却只是不理。反正大营连绵不绝,物资不断送上,两边僵持,宋军却是不怕。  而金兵却与宋军不同,他们还是保持着蛮族习性,采取的是因敌就粮的办法。  简单的说,就是抢。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后勤,所需的军需补给,就是打倒哪儿抢到哪。反正宋国繁荣昌盛了百多年,又是采取的藏富于民的国策,宋朝民间之富,让这些来自白山黑水的女真人眼珠子都红了。  抢吧,抢啊!  从燕云抢到中原,从中原抢到江南。金兵一路抢掠,不但没有因战争削弱,反而大大增长了实力,刺激了所有女真部族的胃口,也使得愿意从军的女真族人越来越多。  只是到得此地,却是陷入了困境。陕西原本就是宋朝的贫瘠地域,与西夏的多年战争和沉重的赋税,再加上自然环境的破坏,种种因素相加,使得陕西六路相比中原江南要贫穷的多。  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多年战争破坏,百姓流散逃亡,金兵刚至时还能抢到一些粮草,几个月下来,却已经是将整个治下弄的民不聊生,百姓存活尚且不得,哪有多余的粮草让他们抢?  沈拓自是看出了这点,两军相持,背倚四川和荆襄,后勤补给充足的宋军自然拥有更大的优势,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着急和金军决战?  赤盏晖回到营内,心中左思右想,只隐隐然觉得不是事。  女真人性格耿直,想到了便很难忍耐的住。他当即脱下重甲,换过衣袍,便即往完颜宗辅的帅帐而来。  到得帐外,却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显是有不少万户大将与他一般心思,均是来到宗辅帐内,探听破敌之法。  此时女真人尚且不大讲究尊卑上下,赤盏晖到得帐内,见是满满一屋人,正自说的热闹,他便也先不说话,只向帐内各人略一点头,便自坐下。  身边却是汉军万户韩常、王伯龙,赤盏晖夹杂这两人中间,老大的不自在。  与重视汉将的女真贵族不同,好多勇悍善战的女真将领,由内心鄙视汉军,绝不相信汉军的战力。  却听完颜撒离喝正说道:“这些宋蛮子,战也不战,退又不退。又人数众多,咱们还不敢分兵,这样僵持下去可不是个事。”  完颜宗辅也是一脸晦气,向他责问道:“你说了半天,什么粮草,士气,我都知道。那么现在问你,以你的见解要怎么办?”  “依我看来,这关陕大地,远不如中原和江南富饶,南边的宋军都不能战,咱们何苦在这里多费功夫?不如留几万兵守着长安等地,咱们东西两路并下江南,擒了赵构那厮那说。”  话音未落,帐内其余女真万户便一起道:“这怎么成,咱们自打败大辽,灭宋入东京,还没有吃过败仗。这时候要退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以后谁还怕咱们?”  赤盏晖也道:“这也罢了,咱们一退,长安等地怎么守的住?宋人不擅野战,守城攻城都是好手,此处这么多宋兵,咱们一退,关陕必定被他们全部收得在手,这样一来,再和中原连成一气,以后的仗可就难打的多。”  更有人讥笑道:“你自己要做啼哭郎君,可不要把咱们也搅进去。”  “哈哈!”  一时间帐内欢声如雷,各人都是面露微笑,一脸怪异,一起看向撒离喝。  撒离喝面皮涨的通紫一片,怒道:“我那日一时失态,你们便要笑我一世?”  这啼哭郎君,却是有个典故在内。当日撒离喝领兵入关陕,正遇着宋军吴玠所部,两军交战,吴玠所部精锐敢战,部队严整,将撒离喝部前锋击败,堪堪攻到他身边。  这撒离喝虽然勇猛,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危险的境地。于是一边飞骑逃命,一边竟是忍不住鼻涕眼泪一起下来,被人看了个分明。  后来此人自觉是奇耻大辱,立刻提了兵报仇,终将吴玠打败,这啼哭郎君的丑名,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头上。  看着他太过难堪,完颜宗辅连声咳嗽,将各人的话头压下。  场中一时寂静无人,笑归笑,如何打破眼前僵局,各人却是也完全没有办法。  过了半响,宗辅方向宗弼道:“你看如何?”  他兄弟二人,若论领兵才能,宗辅在宗弼之下。若论年纪威望,宗弼此时尚不及宗辅,是以宗辅为正,宗弼为辅。  而此次兴军,精兵铁骑多在宗弼之下,战守大计,其实宗弼的意见最为重要。  宗弼闷了半响,方道:“当初认为宋人兵多,又着急和咱们打,不如以逸待劳,让他们攻。现下拖了这么多天,他们竟是不战,咱们却是真的拖不起。”他轻描淡写的又道:“既然他们不来,咱们过去便是。”  宗辅愁道:“咱们女真打仗,一向是两翼齐飞,一起夹击。今宋人左翼强悍,右翼却倚仗着地利,若是只从一面强攻,阵势施展不开,只怕就是得胜,也是惨胜之局。”  宗弼尚未答话,完颜娄室却先开口,笑答道:“我也是愁这个,所以多天来没有什么话说。昨日与副元帅一起看了地形,却是寻得一个妙法,可以破敌人右翼。”  “哦?”  宗辅精神大振,喜道:“既然你说行,那便一定可以!”  完颜娄室是金人当时最难得的智将,无论是大局战略还是战场细节,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些天来他只是沉默不语,各人都道他也无法可想,此时此人竟是说有了办法,一时间各人都是大喜,均觉破敌有望。  
    却听完颜娄室又道:“宋军敢在左翼摆下主力,所为何来?不过是因为右翼有卤泊川沼泽天险,人都不好走过去,别说是咱们的骑兵了。我所思右想,此战的关键,还是要从卤泊川上来着手。”  宗弼抚须大笑道:“他们可真蠢。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用汉人的话说,活人岂能被尿憋死?”  完颜娄室接着笑道:“不错。我去勘探了一下地形,有两点可用。”  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佩刀,在地上边划边道:“大伙儿看,咱们的左翼离他们的右翼相隔不过里许,中间是人马都行不得的沼泽。而在沼泽对面,就是他们的民伕营地。我大略看了一下,当真是千疮百孔,破绽百出。里面的民伕每天进进出出,都是散漫的很,有老有小,能打什么仗?咱们只要多备柴薪泥土,多使人力,在卤泊川填出一条路来,直杀入他们的民伕营中,那大队的民伕一冲就乱,连着他们自己的军队本阵也一起冲乱,咱们在左右合击,打他们的左翼主力,如此一来,何愁不胜!”  “好,太好了!”完颜宗辅大喜起身,大步走到完颜娄室身前,大力拍他肩头,笑道:“你可真是利害,这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完颜娄室身形佝偻,被完颜宗辅拍的连连咳嗽,摆手道:“元帅太过奖了,临阵判断,捕寻战机,不过是寻常事。”  完颜宗辅一阵尴尬,心道:“这样的寻常事我偏想不到,讥讽我么。”  只是看着对方脸上刀削一样的皱纹,再加上知道完颜娄室最近连连咳血,身体很是差劲,却是一阵心软,只道:“你太劳神了,一会回去好生歇着。冲过卤泊川的事你就别管了,让宗弼去办吧。”  完颜娄室摇头道:“他要统兵咱们的主力,冲击对方的左翼,换了人带队,未必能坚守到敌人右翼大乱的时候。”  宗辅捏了捏手,却也不得不点头承认。此次大军,公认的智将是娄室,而战场上的临机判断形势,借着个人勇力稳住军心,在战术上抓捕最微小细节的能力,最强者当是宗弼,舍此再无别人。  而他自己,才能不在于此,这次若不是宗瀚年老多病,想必统领全军的大权,会落在宗瀚头上。  当下只得叹道:“如此,只得再辛苦你。”  完颜娄室微微一笑,又道:“兵多了,不好过去,太少了,怕不足用,我带三千兵马罢了。”  宗弼却插话道:“够么?敌人若是有了提防,只怕冲不开缺口。打不乱他们,陷了进去再出来就难了。”  “太多动静太大,需时太久,反倒不如兵贵神速。”  宗弼点头道:“有理,那么我在左边顶住,右边就靠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伸手互相一击,然后哈哈大笑,竟是意气风发,全然不将场中别人看在眼里。  宗弼与完颜娄室击完掌后,却是斜睨着眼,看着帐内诸多万户,粗声道:“全给我好好打,谁出乱子,必定不饶!”  如此一来,竟是不将宗辅放在眼里,宗辅气的双手微微发抖,却是不愿在这大战前夕与自己兄弟生份,只得也附合道:“不错,此战关键,大伙儿提起精神来!”  “是!”十余名万户站起身来,一起暴诺应承,答道:“一定拼死做战,此战必胜!”  话音未落,对面宋军营中,却又是鼓声大做。  各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摇头叹气。不管明日如何,今夜却还是别想睡的安稳。  宗弼拔须恼道:“战又不战,白天打夜里闹,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事!”  完颜娄室面色阴沉,略行几步,到得大帐门前,扶着木柱,向着远方的宋营看了半响,良久之后,方沉声道:“我总觉得,这一仗咱们不狠打,拿下关陕川中,将来会越来越难。”  宗辅与宗弼对视一眼,却是一起道:“普天之下,谁是咱们女真人的对手,你多虑了。”  完颜娄室只是轻轻摇头,却是也不肯再说。  当下计较已定,金兵营中连夜调拨兵马,虽然对面宋军仍是骚扰不停,所有的金兵却是知道了来日大战,却也是不再苦恼。  绵延十数里的大营中,篝火处处,战士奔走,擦亮器械,准备弓箭。而众多强掠来的民伕则给战马喂食喂水,为女真骑兵准备好战甲,待到天将破晓之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将完成。  完颜宗弼一早起身,先是在自己帐内默祝一通,愿此战大胜,女真人的威名更加震摄天下,而他自己,也可更进一步,开府建衙,成为都元帅。  祈祷一完,他就恶声恶状的唤来几个汉人奴仆,先是服侍他吃完早饭,然后为他束上衣甲,牵来战马。  等他骑上战马,集结好自己的亲兵,往着营门处而去时,八个女真万户早就等候在外,他行进时,有些还在吃早饭的士兵纷纷站起,向他请安问好。  而更多的士兵早就准备完毕,骑兵上马,步兵持矛,看到他来了,便一个个欢呼大叫,以示对主帅的尊敬。  当太阳初升,金营内一切已是准备完毕,近十万主力兵马集结完毕,跟随在宗弼身后。  一缕阳光射入宗弼眼内,他稍稍掉转过头,只见刀矛如林,战甲耀眼,而更可怕的,还是那几万最精锐的重甲骑兵。  当着此时,宗弼只觉心胸中豪气油然而生,虽然身经百战,双手却也是微微出汗。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只要将手微微一挥,身后的这几万铁骑将一往直前,将所有挡住去路的一切事物踏为粉碎!  天下苍生,谁是我的敌手?  “出战!”  他终于将自己的右手猛然一挥!  马蹄声如雷,牛角鼓声响成一片,十万将士的呼吸声竟也仿似汇聚一处,势若虎啸。  两军营寨相隔甚近,十万金军出营不久,便已快接近宋军营寨。  宗弼看着对面势若沉渊一般的宋军营寨,却不知怎地,心中猛然一沉。他略一沉吟,便叫来自己的亲兵首领,向他吩咐道:“去问着宋人,敢战否!”  “是!”  那军官应诺一声,立刻单人单骑,策马到宋兵营前。  他却也是懂得汉话,又是粗大嗓门,当下在宋人营前,将宗弼的话转述了。  片刻之后,却见宋军营中射出一支劲箭,那军官躲闪不及,立刻穿心而过,将他射落马下。  “混帐!”  宗弼勃然大怒。双方自然也有互杀对方使者的事,只是象这样在十万金军阵前,公然将金人主帅的使者射落马下之事,却还是头一回。  只是他怒虽怒,却也知道对方是在激怒自己,诱使自己以骑兵冲击营寨。当下一忍再忍,却又心生一计,叫过几百人来,吩咐道:“一起叫,能生擒宋帝赵恒者,赏银万两,绢万匹!”  众人得令,当即奔到宋营稍前,箭力不及之处,一起大叫。  过不多时,却听宋营内亦有几百人一起回叫道:“能生擒金兀术者,赏驴一头,银十两!”  声音如此之大,所有的宋军将士自然也是听到,当下笑声四起,却是十几万人亦一起大叫:“能生擒金兀术者,赏驴一头!”  完颜宗弼终于忍耐不住,挥拳咆哮道:“攻,他们既然不敢出来,咱们就先往他们的营寨里攻!”  
    “轰。”  宗弼一声令下,先是他身边的亲将,然后是数百名各级将领,一起挥旗下令,三万铁骑轰然向前,向着对面的宋军大营猛扑过去。  尘土扬起,日光无光,大地为之颤抖,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股黑色的旋风。  空间好象被扭曲了……  声音也消逝无踪……  这是怎样的冲击力,又是怎样的彪悍骑兵?扫荡契丹,征服中原,打败铁鹞子,所向无敌!  简陋的羊马墙如何能抵挡这样迅猛的进击?  孱弱的步兵又该如何抗拒这样的冲撞?  不能!  宗弼的宽阔的大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管你如何用计,如何拖延,却看你如何来应付这一战!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宋营中一处箭塔之上,双手拿起擂木,连声敲击。此人身着明黄衣袍,头戴长脚蹼头,若不是大宋皇帝,却又是谁?  宗弼双眼瞳孔突然紧缩,如刀似刃!  他转头问自己身边的汉军万户韩常,道:“你见过他,确定是么?”  韩常也是一脸惊异,呆了半响方答道:“没错,是他!”  宗弼长出一口粗气,方又道:“怎么自五国逃走,竟是判若两人。当日在东京时,他若如此,咱们怎么攻的下城?”  说话之间,宋营内所有的宋军将士,却也是看到皇帝亲自上塔击鼓!  宗弼紧握双拳,指节屈的喀哒做响。  如果说,适才女真铁骑的战意压倒了人数远超过他们的对手,那么此时,对面宋营中虽是鸦雀无声,却是战意高涨,明显与适才气势被压时不同。  鼓声隆隆,虽然只是一人击打一面,却每一击发都好似敲在所有的宋军将士心上。  前次金兵入陕,曲端将迎战前,只是略做动员,提起二帝在五国青衣把盏,便引的全军将士大哭,杀入敌阵,如入疯狂。  而此时,那些曾经被人俘去,在蛮夷之邦备受欺凌的皇帝却就在自己眼前为全军将士击鼓助威!  “杀,杀杀!”  憋了半天之后,所有被眼前场景震惊的宋军将士,齐声大叫,浑身上下,再无临战前的紧张与惶怕,唯有杀意!  数百面将旗迎风招展,在空中挥舞。曲端、刘锡、刘錡、张哲,一个个统兵大将将自己命令传达下去,然后各级正将、副将,又依着上官命令,打着旗语指挥着自己下属的军队。  一下下敲击鼓点的沈拓,好似在指挥一场华丽的交响曲。  在他眼底,十几万宋军将士汇集成了红色的浪潮,形成了十几个红色的方阵,向着寨墙缓缓推进。  步兵将自己手中的长矛和长枪伸出木栅寨墙,用来阻碍对方的冲击。  弓手和弩手将自己手中的弓箭和劲弩平端斜举,搭上箭支,目视着越冲越近的敌军。  黑色的浪潮转瞬即至!  号角和鼓声立刻停止,淹没在尖刻的箭矢破空声中。  “嗡……啪!”  一阵箭弦震动之后,劲箭破空而出,直落在对面的骑兵队伍当中。再之后,又落在对方跟进而至的步兵队中。  当先最早冲过来的金兵队伍,浑身上下,立刻插满了缀着白羽的箭支,惨叫着倒下,在黄沙泥土上翻滚挣扎。  有不少战马也被射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弓箭急发,绝不停歇,无休止的收割着人命,血水四溢,渐渐汇集成河。落马将士,被马踏成泥,血水混着内脏,被溅踏,飞甩,再深深踩踏入泥土之内,和上血水,过不多时,这一块小小土地,已经变的惨红一片。  只是宋军在低处建营,金兵却是位于高处。地利之弊,在交战不久后,便开始呈现出来。  越来越多的骑兵突过低矮的羊马墙,直接突进到寨墙外延,开始刀砍斧削,向着寨墙边上的宋兵步兵砍将过去。  宋军一面以重甲步兵抵挡,一面让后面的弓弩手向后方射击,以争取更大杀伤敌军。  这个时候,他们坚不出战,不与敌人在野地里野战的优势尽显,隔着一道薄薄的寨墙,尽管多处被敌军突破,敌骑却也无法撕大裂口强冲直入,以骑兵来荡涤宋军的阵势。  如此这般,宋军以优势兵力,将敌人主力骑兵死死挡住,弓箭手不断射箭,不断的有女真骑兵中箭倒下,转瞬而亡。  宗弼看了半响,脸色已是变的难看之极。他原也知道,今日必将陷入苦战之中,却是没有料到,竟是伤亡如此之大,如此战法,简直是以自己之短而击对方所长,必定吃亏巨大。  他咬咬牙,想着一会完颜娄室自对方右翼突入时,敌军整个阵列大乱,到时候可以大加屠戮,以报现在之仇,如此一来,方才觉得有些平静。  他连连下令,挥动旗语,将冲击不利的铁甲骑兵稍稍调后休息,然后下令弩射手与汉军契丹军中的射手与宋军对射,并且将队形展开,以减小伤亡。  如此一来,金军射手虽然比宋军少上许多,却是占着地利风向之便,一时间竟是战了个平手,将战线稍稍稳住。  “上铁浮图!”看到前方战线稍稍稳定,寨墙边的宋军战线稍有不稳,宗弼知道时机已至,便立刻下令,让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两支战兵之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浮图出动,以直接将对方的战线撕裂。  铁浮图人约三千,却是女真人队伍中最精锐的攻城步军。身着两重铁兜牟,周匝皆缀长檐,甲下用毡枕加垫。三人为伍,以皮索相连。后用拒子马,人进一步,移马子一步,以示绝不反顾。  拒子马,是战场上用来抵抗骑兵冲击所用,为铁制牙形,马蹄踩上立被刺穿,而这些步兵身后,竟然拖拽着拒马,其悍勇坚毅,由此可见。除了示知绝不后退外,不断拖行的拒马也可以提防住对方骑兵的进击,要与铁浮图相战,骑兵完全派不上用场,唯有以步制步。  号角声声,声若呜咽。  时近正午,双方已经接战了大半个上午,不住有死伤的士卒被拖下战阵。而这三千浑身被铁甲包裹住的精锐步兵,就这么在号角声中,一步步走向血肉横飞的战场!  冰冷的盔甲在秋日的阳光下被渐渐晒的火热,被头盔包裹下的脸庞却是看将不清,唯有铁檐下的双眼露出嗜血的寒光。  左手中是便于攻城的短兵,大刀,短剑,铁锤,甩锤,右手是足以挡住重箭的铁盾。  每行一步,这些浑身重甲的士兵便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喘息,加上一声声的吼叫。  如狼嚎,如虎啸。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三千名铁浮图如墙而进,过不多时,已经渐次逼近宋军营寨。  “全军出阵!”张浚眼见敌人逼近,不禁振臂大呼。  他毕竟还是最高统帅,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皇帝就在眼前,他却也只得干冒矢石,就在营门不远处,督促整个战局。  看到敌人铁浮图逼近,显然是要强行冲寨,将寨门处的宋军冲开缺口,以便其余的重甲骑兵强冲而入。  他连声下令,命令全军一起出战,一时间营内几百面大鼓一起擂将起来,十几个宋军方阵排开阵势,在营门处排开阵势,准备出寨与敌人决战。  曲端亦上马持枪,在泾源兵队列中大声鼓励士气,将此战的重要和皇帝御驾在此的重大关系向将士讲明。  他在宋朝西军特别是泾源军中,威望很高,由他说出来的话,却比寻常将领更得将士们的信任。  在他骑马所到之处,都是欢声雷动,杀声震天。  刘锡与刘錡兄弟就在泾源军阵中,看着曲端如此受到将士欢迎,虽然他们身为主帅,却也并没有特别的嫉妒,宋军上下,西军中最为团结,刘氏兄弟便是代表,况且刘錡虽然年轻,却已经有大将之风,对同僚向来以和睦为先,绝不肯为了战功与人争执。  在隆隆的鼓声中,宋军阵势排开,鱼贯而出。  那些逼近寨墙的金兵原本就很疲惫,宋兵主力一出,他们便缓缓后退,与宋军先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慢慢汇集成阵,开始一股股的与宋军接触交战。  刀刃翻飞,长矛戳刺。  刀砍入骨的钝响,人重伤后的呻吟,临死前的呓语,马匹重伤后的嘶叫,使得整个战场,有如鬼域。  “泾源兵,迎敌!”刘錡率领部下,一直注意着敌人铁浮图的动向,待看到这些钢铁怪兽越逼越近,他咬咬牙,振臂大呼,下令自己属下的一万多泾源兵上前迎战。  他的部下,也有相当数量的弓弩手,与敌人刚接阵时,还有不少弓弩手发射弓箭,一阵阵密集的箭雨,就落在金人头上。  只是这些铁浮图都是身佩重甲,加上持有铁盾,一看到箭矢飞来,便一个个略做躲闪,或是举起盾牌来抵挡,如此一来,箭矢对铁浮图兵的杀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面是一万多人的宋军精锐,一面是女真人征服南北的百战雄兵,一阵箭雨飞过之后,两边立刻撞在一起。  “轰!”  一柄大斧猛然间砍在一个宋兵的身上,自肩胛骨斜劈而下,将他上半身一分而二,骨骼断裂,血水和着内脏猛然飞出,血撒大地。  一众宋兵看红了眼,十余人一起围上,不顾旁边女真人的刀剑,刀砍矛刺,一时间将那女真人砍翻在地。  只是对方身上的重甲太过硬实,纵是当时被砍翻在地,身受重伤,却只要一时不死,便仍然有一战之力。有那女真人浑身是血,却兀自在地上抱住宋兵的脚,一直待将对方也摔倒为止,然后一扑而上,牙咬手掐,至死方休。  如此一来,虽然泾源兵是西军精锐中的精锐,以一万余人对着对方三千人,却仍然是抵挡不住,铁浮图不断向前,抛下倒下身死的战友,如同一根尖锐的铁矛,直刺入宋军体内。  只是宋兵人数远过金兵,在这小小的狭窄战场上,金军的精锐重甲骑兵施展不开,无法冲刺,而宋军的将领都是经验丰富,临阵指挥很有章法,过不多时,又有一个宋军万人方阵斜插而上,在刘錡的后方将铁浮图紧紧围住,前后夹击,使得对方不能一意向前,冲刺的锐气大减。  待对方速度和冲劲一缓,刘錡所部却是稍稍退却,又一个宋军方阵开上前来,将敌人死死挡住。  如此几次三番,铁浮图女真战士虽然都是精锐,力气足以负重,勇气足以应付重重包围,却也无法如此的消耗。  万户韩常一直留在宗弼身边,他的汉军队伍比不得女真人,在这样的决战中被第一轮派去冲营,此时退败下来,重新修整。看到铁浮图陷入苦斗,他却是很是着急,急忙策马赶到宗弼身前,大声问道:“元帅,铁浮图只怕撑不住了?”  宗弼也是咬牙,道:“铁浮图冲阵厉害,但对方一旦挡住,不能前行,负重太大,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力竭。”  韩常擦一下脸上的血污,请命道:“既然这样,我再去冲一阵,把铁浮图救下来。”  宗弼看他如此,又见他部下军队都是疲惫不堪,难得的关切道:“你部也很疲惫,不如我自己去冲杀一阵。”  说罢,也不待韩常回答,便挥手下令,带着自己一向亲自统领的三千拐子马铁骑,向着不远处的战场冲去。  他身着白袍,骑白马,一马当先,来回奔驰,不断的鼓舞着部下的士气。  连他在内,所有的金人将领均是明白,这一战打到现在,所有的金兵阵势均是被大队的宋兵包围分割开来,各自陷入苦斗,只要有一部份的金兵支持不住,败退下来,就会造成全局的溃败局面。  在此之前,宗弼虽然觉得对方难斗,却也并没有想到,战局竟会打的如此惨烈。  二十余万人在方圆十里不到的战场,来回冲杀,战做一团,在宋军将领的指挥下,宋军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人数优势,加上士气高涨,又在开始金兵冲击营寨时将敌人的锐气和冲击力消耗掉,是以战至此时,大部金兵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的苦境,不能集结成团,很难应付优势宋军的攻击。  曲端,刘氏兄弟二人,还有他们属下许多将领,都是宋室难得的名将,良将,而刘錡更是在多年以后,曾经以两万人在正面战场击败过宗弼的主力,宋军在这些将领的指挥下,使得战场形势慢慢往着有利于已方的方向倾斜,并不为奇。  而当宗弼率领三千拐子马疾冲向前时,总以为以这支生力军可以稍稍改变一下战场形势,所料不及的是,他部下的女真万户赤盏晖苦斗半日,却是无巧不巧,在这个时候败退下来。  五六千女真士兵,在赤盏晖的带领下,虽败不乱,缓缓后退,损失到并不是很大。  只是如此一来,整个铁浮图和宗弼所部的两翼,却完全暴露,被追击上来的宋兵团团围住。  待赤盏晖发现情形不对,想回军去救,败退之军,却是无法鼓励再战。  宗弼亦被围在阵中,他暴跳如雷,亲自持矛四处冲杀,却只觉得,对面的宋军越来越多,自己部下的这点生力军,却被对方如海绵吸水一般,渐渐将锐气和体力消耗。    
    宗弼被围,所有的金军将领都是大急,完颜撒离喝,耶律余睹、王伯龙等人都欲去救,却只是自己也陷入苦斗,难以脱身。  韩常见不是事,却也顾不得自己部下重新集结完毕,只带了两千余人,直扑到宗弼外围,前去救他。  外围的宋军见他当先扑来,却有将领下令,命弓弩手立刻发箭,向他射去。  韩常手持铁矛,左支右挡,奈何箭矢过于密集,总有几支射在他身上。此人勇悍之极,却也并不在意,只继续向前。刚要接近宋军战阵,却终有一支箭正射中他脸部,直插入他左眼。  韩常先是觉得脑子一晕,然后只觉得脸上湿热一片。  他身边的亲兵一起惊呼,立刻围拢上来,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住。  韩常看到部下惶急,前方不远处宗弼正自苦战,却是一股怒气涌将上来,当下不管不顾,右手一伸,却是握住那箭矢,猛力一拔。  “啊!”  血淋淋的箭矢带着他的眼珠,一起被他拔出。钻心般的疼痛使得他狂呼大叫,却也使得周围看到的宋金两国的士兵,俱是惊的目瞪口呆。  韩常知道,此时却正是鼓舞士气的最佳良机,当下也顾不得恶心,将自己眼球一口吞下,然后张弓搭箭,向着宋军阵中一箭射将过去。  此人是金营中最善射的将领,能开三石重的硬弓,当世之时,女真人亦不能及,唯有宋朝大将岳飞,在射术力道上,与此人相同。  他一箭射出,劲道之大,令他身边的亲兵只觉得脸颊被劲风刮的生疼。而这一箭,却是将对面最近的一个束甲宋兵当胸穿透,余劲不衰,又是射在另一名宋兵的额头,箭杆摇晃,竟是紧紧深深嵌入,巍然不动。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将军的指挥固然重要,其代表出来的勇气和胆识,却也并不在指挥之下。韩常如此勇悍,围住宗弼的宋军虽是精锐,却也是忍不住气沮胆寒。  而韩常继续发箭,箭不虚发,当者辟易,加上此人生啖自己眼珠,其部下和宗弼所部看的分明,各人都是振奋。  一方气沮而一方兴奋,适才还铁桶也似的宋军大阵立刻被冲开一条缺口,铁浮图与拐子马配合做战,大砍大削,一时间尽使得宋军不敢靠近。  宗弼见对方阵势只是稍稍退却,已经有很多将领上前重新振奋士气,知道此时虽然稍稍扳回形势,却仍然败势难挽,因此只是指挥各部金军缓缓后退,然后重新排阵上前,与宋军苦战。  只是此时两边相持,虽然金军多半力不能支,宋军却也并不能如适才那样把大部的金军包围,两边刀来枪往,死伤累累,却也都奈何不了对方。  待杀到下午时分,金军已是力不能支,步步后退,完颜宗辅坐镇中军,知道将士很难支撑,若不是宗弼临阵指挥得当,一直稳住阵脚,只怕早就溃败。  他心中着急,一边派人去催完颜娄室,一边将金营内留驻的中军尽数派出,只在自己身边留一些卫士。  看着金军大阵一步步的后退,宗辅心中默祝,只愿完颜娄室进击敌人侧后顺利,使得这股宋军阵脚大乱,如若不然,此战败象已成,再难挽回了。  所有的金营将领在等待完颜娄室打开卤泊川的通道,宋营内部,却也正在紧张的等候。  那日沈拓看完地形之后,便将曲端、吴玠等将领召集至自己的御帐,提及金兵可能利用民伕大营不稳,想办法自卤泊川一路夹击宋军后路一事。  众将面面相觑,都道:“陛下不必担忧,女真人断不可能自卤泊川进兵。”  曲端更是面露不屑,只道:“陛下担忧过甚了,卤泊川绝计无法过得大兵,来的少了,不够填馅的,来的多,不等他们到了,咱们的弓弩手早在营内等着了。”  沈拓却不着急,待众人七嘴八舌说完,只说了一句:“若是诸位此时身上金营,当着我师士气高涨,人数众多,又粮草充足,无需速战,若是你们当此局面,左翼面对我军主力,右翼只是一道沼泽,你们会如何?”  此语一出,曲端吴玠等相随他看过地形的将领,却是立刻陷入沉思。  卤泊川宋金两营只是隔着一道沼泽,最近处不过里许不到,虽然人马难行,若是想方设法,一意自此处进兵,却又如何?  见各人沉思,沈拓又是笑道:“朕确实是不懂军事,与诸位将军不可相比。然则,朕自五国城奔逃时,却已经悟得一个道理。”  曲端此时对他已是稍稍服气,此语一出,便立刻问道:“请陛下垂训!”  沈拓微微一笑,道:“用兵之道,正奇相辅。这八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朕当日逃出上京,便想,所谓正奇之道,如何揣测?其实很简单,以自己的心思来替换为敌人的心思。若我是金太宗吴乞买,如何下令,如何布置,如何抓捕?自然,先要严防燕云诸路,然后是河北河东,却是想不到,朕也想到此点,自然不会如此之蠢,还从那里南下。何妨绕个大弯,自草原沙漠穿西夏境内,看似远了,其实反而近了。在南逃路上,也曾遇到小股敌人,或夏人骑兵,或小股匪盗,朕来回躲藏,总是以对方想法出发,行对方意料不到之路线。如此一来,方平安返回。今日征战,其势不同而道理想同。若诸位以对方心思来揣度此战,则用兵可以更谨慎,想法可以更周全一些,朕不懂军事,亦觉得我军右翼是一大隐患,而敌军那边未必没有人能想到,若是以轻骑铺垫沙土木柴,垫出道来,一路冲杀,我军民伕大营溃乱,冲破自己军营,又当如何?”  说到这里,他悠然一笑,看着脸色已是变的铁青的诸将,又道:“古往今来,战争常常在一线之间决出,符坚征东晋,数十万大军因草木皆兵而溃败,若我军民伕大营一乱,则军心必乱,那时候,纵是神仙也打救不得了。是以此事要紧,如何应对,请诸位好好思虑的好。”  如此一来,当日并不被放在心上的右翼,却是因着沈拓的意见,宁愿左翼正面再吃力些,亦是要将环庆军及永兴军部置上去,而到了此时,左翼已经将要得胜,金兵苦战不退,甚至连宗辅的中军亦上前助阵,却只是不见完颜娄室。  沈拓击鼓之后,却并不曾下那箭塔,只在高处眺望整个战场。  如此大规模的冷兵器博杀,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说来却也奇怪,再也没有那种惶恐害怕的感觉,看着整个战场血肉横飞,却只若在下棋一般冷静。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一切掌握在手,却又有何怕?  待看到宗辅中军出动,宋军步步前压,沈拓却不信对方如此稀松。他自忖自己不是神仙,虽然因他到来而士气大振,对方却也不至于一无应对之策。  因招手叫来吴璘,向他吩咐道:“右翼要紧,朕身边无须留用太多人。留康承训带五百殿前班直保护便可,你可带着所部骑兵,前去你兄长处,提防备战。”  吴璘不安道:“陛下在此,安危远重于全军将士。这一战便是打不胜,咱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陛下在,大宋便有中兴的一天。若是陛下有了闪失,臣百死莫赎。”  他跪在沈拓身前说话,手捧头盔,头部稍稍低下,并不能看到他的脸色,只是语气沉重恳切,自是发自至诚。  沈拓很是感动,不论如何,古人中忠君亦是爱国,爱国便是忠君。后世觉得荒谬,唯有当世之人,才能理解其中蕴含的深意。  只是却厉声斥道:“此事朕一意决断,你若不遵,朕便亲自领兵过去。”  吴璘却还是头一回听到沈拓用如此严厉的口吻说话,一时楞住。  却听沈拓又道:“速去,迟恐有变!”    
    吴璘不敢再耽搁,迅即带着麾下两千多精锐骑兵,向着右翼营寨赶去。  宋军骑兵极少,战马都是辛苦得来,很是宝贵。此次富平之战十八万大军,其中骑兵不到一万,除了吴璘所领外,都已经出寨,在适才步军开寨门出战的时候,护翼在步军两边。沈拓一下子就将两千多骑兵派往右翼,也是委实不放心。  然而他的决断,却不能不说是极其敏锐。  吴玠与赵哲奉命把守右翼,赵哲的环庆军三万余人,混在民伕寨中,是第一线的防御力量。营内除了留下少数民伕用来迷惑敌人耳目外,其余都是环庆军主力。  而吴玠名义上是亦是一路军马总管,其实到底是因为资历太浅,总管永军军兵马的名义前,还加了一个“权”字。  加上前次金兵入侵陕古,永兴军基本上算是全军覆灭,止留残部不到万人,加上吴玠原有的风翔军部下,也不过就一万出头。  环庆军在前,永兴军在后,两军布好阵势,严阵以待。  待完颜娄室带着大量民伕去填平沼泽,迅速冲开对面民伕营寨时,却是赫然发现,几百个奔逃的民伕身后,便是已经戒备森严的数万宋军。  完颜娄室倒不负女真智将之名。他深知自己属下,不过是三千骑兵,纵是退守大营,对整个战局亦是没有大的影响,唯有在此地打开局面,才能对整个战局有所裨益。  不过短短一瞬,此人已经瞅准宋军阵势中的缺陷,当即挥手下令,三千多女真精骑,如狼似虎,立刻直插而入。  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环庆军的主帅,兵马总管赵哲却是不知去向,临阵之时,一军主帅竟消失无踪。  若是泾源兵在此,纵是没有主帅,也能抵挡一阵,只是环庆兵却是西军中最弱,战力意志都很薄弱,再加上历任主帅都并非良将,整支军队便一直处于西军下游,不思振作。  此时却是雪上加霜,主帅不见踪影,各级将领心中尚且惴惴不安,士兵却又如何奋勇做战,待完颜娄室率领骑兵直冲过来,当先的矛手和刀手为之辟易,阵线立刻被冲乱,脆弱的弩手弓手哪里能与铁骑争锋,立刻四散奔逃。  而那些用来做为诱誀的民伕,原本应是迅速闪躲,免得影响兵士与知交战,此时场面大乱,民伕冲入军阵之中,搅乱原本就已经溃败的军队,前面的军队溃败下来,又开始冲乱在后面的永兴军。  吴玠急的满头大汗,不住督促下属,安抚军心,将前面败退下来的军队赶开。他与赵哲二人奉命把守右翼,身负重托,若是整个战线被这些败兵冲跨,那么整场战役的转折亦是由他和赵哲而始,此后青史留下的,只能是千古骂名。是以拔剑出鞘,亲自在第一线指挥全军,甚至下令弓箭手射杀那些前乱自己阵脚的败兵。  只是败退下来的宋军实在太多,永兴军尽管远比环庆军坚韧,却也是渐渐阵脚不稳。  吴玠性格坚毅,向来自负,此时却也是惶恐害怕,只是他向来驭下极严,下属军官们只顾着遵循他的命令,却也没有人敢去研究他的脸色。  正当危急关头,吴璘却是率领两千生力骑兵赶到。他虽不及其兄此时已经是威名赫赫,却也史青史留名的良将,一看情势如此危急,却并不急着率领下属前去助阵,而是止住所有骑兵的脚步,就在永兴军一侧展开,成环形护卫永兴军的阵形。  吴玠看到吴璘赶到,却是长出一口大气,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立刻滚下豆粒大的汗珠。  环庆军败退下来的士卒,却也因为吴玠的坚持和吴璘的赶到,而渐渐稳住阵脚,在永兴军后重新收拢阵势,准备再战。  “唉!”看到对方反应如此迅捷,完颜娄室不禁长叹口气。  他并不准众骑兵多杀敌人,而是一路驱赶,力争将敌人阵形完全冲坏,到时候再驱骑大杀特杀,便可以收到奇效。  少量骑兵冲击多达十倍的步兵,战胜的唯一机会,便是对方全部将后背卖给自己。  怎料吴玠如此坚韧,面对败兵和敌骑,竟是坚守不退,稳住了阵脚。而敌人竟也将少量的骑兵派遣过来援救,好似高手着棋,自己步步被人算中,这仗算是完败,再无机会。  局势如此,他却也并不着急,竟是冲着近在阵前的吴玠大笑几声,然后一抱拳,用娴熟的汉话道:“吴将军真是了得,这一次是你们要胜了,下次咱们再打过。”  吴玠此时却是刚回过神来,对方挑衅,却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冷哼一声便罢。  站在他身边的种极,此时只是他部下副将,却是昂然向完颜娄室答道:“敢不应命?下次再战,必定留下将军首级!”  完颜娄室眼前一亮,仔细看了种极一眼,然后微笑道:“好,少年英雄,我的首级你能取到,便算你本事。”  当着两军阵前,前锋骑兵尚且在游弋冲阵,此人竟有如此闲心说笑,对左翼的大战也是不放在心上,在场所有的宋军将领,却也是心生敬佩。  此人虽败不乱,知道眼前没有机会,便以前队收回,后阵却也并不急着撤退,而是面向吴璘所部骑兵,提防对方骑兵追击。  吴璘蠢蠢欲动,只想与这女真名将战上一场。  吴玠却是向他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妄动。  吴璘长叹口气,知道对方退而不乱,自己只有两千轻骑兵,无法与弓马娴熟重装束甲的女真精骑相斗,这一追上去,步军也无法掩护,势必是一场苦战。宋军骑兵不多,却是无法禁的起大量的折损。  待完颜娄室缓缓退到水泽之中,又有后队慢慢撤去堆积的木柴薪草,吴璘策马到吴玠身前,长笑道:“兄长,此战胜矣!”  吴玠亦重重点头,大笑道:“自靖康变以来,尚未有如此扬眉吐气的一天,今日我兄弟当长歌纵酒,为此战一醉!”  吴璘又道:“敌军已退,再难重返,不如愚弟留下,兄长率所部去左翼支援。”  吴玠知他心思,这边并没有发生大战,将来论功行赏,只怕少算了他兄弟二人。  他只是摇头道:“不需如此,敌人用精骑自这里包抄,也是无法中寻得的办法,这里占不得便宜,左翼也是打不了多久了。”  说罢,又低声向吴璘道:“咱们已经得了大功,再去左翼争功,却又何必。”  兄弟俩先是相视一笑,吴玠却又冷哼一声,大声道:“赵哲此人,当此大战居然不敢临敌阵前,逃窜躲避,差点儿惹下大祸,这一次,我却要看张相公如何向陛下交待!”  吴璘知他心思,对张浚任用自扬州带来的官僚为西军主将,很是不满。况且张浚以赵哲等人统领主力大军,而只是将吴玠统领永兴残军,兵力比他当年做正将时多不了多少,吴玠心中不满,已非一日。  当下也大声道:“正是,此事一定要禀明陛下!”  ==========  看到有人质疑韩常独眼射箭,还有说这情节狗血的。只能说,这个确实是史书有载,韩常勇敢异常,在富平战时,宗弼被围,他眼部中箭,拔出箭后,以土塞目。此人不顾生死,奋勇冲杀,将宗弼救了出来。至于吃眼球,这个史书上没写,是我一时狗血加了,不爽的同学们抱歉啊。  -----------------------------  119759  《凶神恶煞》  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在修真界,也有小商品城,而我……我就是金陵小商品城的霸主,想买什么法宝,请打我电话。  这里……是盗版的天堂,所有成名法宝,我们这里都有翻版作品,所有不成名的法宝,我们这里也有,只要你出的起价。  翻版乾坤圈……六百万一个,你还别嫌贵,我还不一定想卖给你!  
    完颜娄室败退之后,却是全然没有全军而退后的喜悦。  他身为女真万户大将,向来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当日灭辽,辽帝亲征率七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又如何?还不是一鼓而下!  后来灭辽,平燕云,下河北,攻东京,又和西夏打过几仗,女真兵怕过谁来,又有谁敢在野战中与女真铁骑正面相抗?  正因有辉煌战绩的底气,才有“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狂言。  今日之后,八万女真人败在宋军阵前的消息,必将传遍天下!从此之后,灭宋之战,可是越来越难打了。  若只是纯军事的角度,他倒还并不特别忧心。富平之战,不过是宋军抓了金兵一定要速攻,不能久峙的特点,硬逼着金兵主攻敌人营垒,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就算是有所挫折,也并不能真正的在女真人心头留下太大的阴影。  他所忧心的,却是宋帝赵恒!  此次富平之战,宋帝亲征,更是亲自擂鼓做战,种种蛛丝马迹看来,很多部署决断,都与赵恒有关。  此地的宋军人数众多,也是宋朝被攻破东京前留存的正规军中,最能战的一支。对和他们的对决失败,完颜娄室并不在意。而值得恐惧的,便是宋朝皇帝从此改变。  若是对方从此变的励精图治,安民治军,遇有战事便亲征鼓励士气,以宋朝的人力物力,而以女真越来越腐败墮落的现实,只怕征宋不能,反而要被人收复燕云,甚至赶出辽国故地,直到白山黑水。  他满面愁容,心思却已是不放在眼前的战场上,而是考虑今后的大政方针,该如何抵消宋帝在此战中表现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女真对河东、河北此时都没有真正建立统治,甚至数十年后,亦经常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辽国故地,耶律大石带走契丹部众,建立西辽,时刻想着恢复故土。其余留下的契丹部落,又怎会对女真人当真服气。  女真满万不可敌,并不是军事上的定论,而是一种军事上的震摄和威胁。富平战后,被打破的,便是这样一种威摄天下人心的咒语被打破,底下的事,可以想见的是四处起火,疲于奔命。  他一面沉思,一面率兵急赶,过不多时,便已到得左翼战场。  当先看到他的是宗辅,见宗辅用充满希翼的眼光看向自己,完颜娄室面露苦笑,轻轻摇头。  宗辅面露痛苦之色,猛然转身,不再去看娄室。  而他的亲兵也知道此战要败,却是急忙开始收拾宗辅的印信仪仗帖身细物,准备簇拥着他逃走。  娄室也不管宗辅如何,却是急忙率军前行,到得宗弼身前。  宗弼亦是杀的全身是血,污了白袍。见他来了,便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败了?他们有埋伏?”  完颜娄室点头道:“不错,民伕大营已空,里头全是宋兵。嘿,却不知道怎地,环庆军主帅赵哲不在,敌人阵势被我冲乱,差点儿就得手了。”  宗弼扭头看看他身后士兵,却见依然有近三千人,便抚须笑道:“不妨事,我就知道你就是败了,也不会把这三千人折在那里。败就败吧,宋蛮子被咱们欺付了这么久,让他们扬眉吐气一回,又如何?”  娄室先也是一笑,继而却道:“只是此战过后,咱们想再横行无忌,只怕有些困难。”  宗弼斜眼看他,半响过后,方道:“输了一仗便泄气了?嘿,咱们这次是吃亏,下次找补回来便是。”  “不是……”完颜娄室欲言又止,此处却不是深谈的地方。  此时残阳如血,双方激战一日,士卒疲惫,只是宋军人数众多,越逼越近,整个金军阵脚已是不稳,到了即将要溃败的局面。  宗弼看他神色,却也是心中一动,知道对方所思。  这一战,固然是宋兵人多,却也反映出女真人战力下降,若是换了十年前,八万女真人的蛮性和武力,人数纵多出一倍又如何?  “败了,败了!”  前线的汉军队伍和契丹人终最先忍耐不住,全线溃败,向着金军营寨的方向逃来。  “走吧,今日之耻,必将十倍回报。”  宗弼面色沉郁,却是强挤笑容,用雷鸣一般的叫声传达着命令,让各部女真依次退后,自己则和完颜娄室率领亲兵来回护翼,让更需要撤退的部下先退。  只是兵败如山倒,他向来打的是顺风仗,也让他胆色过大,宋军此时胜利在望,却是得理不饶人,强突猛冲,宗弼虽然有娄室的几千骑兵助阵,却仍然是无法与士气高昂的宋军相抗。  眼看自己身前的士兵越打越少,越来赵多的宋兵逼近左右,他却也禁不住心慌。却听大部宋军在将领的指挥下,一起叫道:“活捉金兀术!”  “骑白马白袍的便是他,不要放走了!”  “大胡子的便是他!”  宗弼只觉得心头突突的跳,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害怕惶恐的感觉。  他先是脱掉血污的白袍,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又与部下换过马匹。待听到人说大胡子的便是他时,却教他当真痛苦。  只是此时天色虽然已渐渐转为昏黄,却离天黑还远的很。宗辅已逃,好多女真万户带着士兵逃了,而他因为一意要断后,却有陷入重围的危险。  因为他的明显特征,刚刚有好多宋兵包围在他身前左右,死战猛追,饶是他部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却也是很难抵挡。  他知道厉害,当下在心里暗骂了宗辅几句,却也只得一把拎起自己的宝剑,将下巴胡须割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宋军寻不得目标,却只是捉住了别的大胡子倒霉鬼。  宗弼左冲右突,却也是冲出了重围。  营寨已失,不少战马兵器,辎重粮饷,尽落敌手。  他立马高岗之上,看着不远处的营寨中,夕阳下穿着绯红战袍的宋军如潮水般涌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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