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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烟云梦
作者:周语 &上传: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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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情迷中宋代词人:花落烟云梦 作者:周语
序 每个人都需要一块疗养心灵的静地
——读周语的《花落烟云梦》
  文/朴素
  天涯社区文学版主编
  著名作家   评论家
  一次文学活动上,我偶然认识了周语这个为人低调,在众多80后写手里并不显山露水的安徽小伙子。后来在天涯社区散文天下读了他写的《读线装书的狐狸精》、《一个县令的日常生活》、《汉语春秋之招魂 》等文字*,才气纵横的文章,再次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散文是一种讲述性的语言,通过生花妙笔阐释作者对世界、人生的看法。《花落烟云梦——乱世情迷中宋代词人的怅惘情怀》一书就是对宋代词人精神世界的解读。周语的解读不是枯燥的学术研究,而是重在体察宋代词人的情怀。全书笔墨淋漓,锦绣万千,仿佛山*上,触目皆有佳思。
  作者在自序里写到:“宋代的词人在山水中寻求精神家园,在桃源、酒肆、江湖之上寻找知音,在这一点上现代人也是一样。”故尔,打开宋词的书卷,就打开了一扇连接现代与古代,通往心灵之路的大门。由此周语看到了贺铸的“旧梦江南”,看到了温庭筠的“清风不知我”,看到了陈师道的“山色满襟”,看到了林逋的“吴越情歌”。
  可能是个人的兴趣与偏好,周语解读的宋词以婉约风格的作品居多,全书也是在一种感伤的情怀中聆听着宋代词人们的心事。
  写司马槱的《黄金缕》:
  “宋代人写梦,是人间烟火气,情思恩爱,浓得化不开,纠缠在一起的。这首词是一篇记梦的词,内容写的是常见男女恋情。固然不似前朝人那种一朝风月,梦入桃源南山的清幽,神秘,却也是饱含深情。”
  写石延年的《燕归梁》:
  “他蓬头散发,带枷饮酒,赤足夜吟,写芳草春愁,但求醉倒。但是在这篇词里,他索性跟你谈论春愁,这种忧思,让你不免觉得他确实是有几分痴心的。”
  写许棐的《*花》:
  “依旧是浓情,华丽。词人的性情写进卷中,称为锦书,而闺怨,寄情,则有鱼雁传书,尺素白云。雨窗的情深,红绿的草木,西湖踏春的女子,就是这首词所写的主要景象。”
  类似的解读还有很多。这样的解读无疑带有很强的个人色彩与情感倾向,但这样的解读也最感伤唯美,更偏重心灵的神会。正如作者所说:“宋人的词,写天地虫鱼,柳色草絮,闺情花柳、笙歌饮宴,送别归隐,百味人生,其实词中之情与今日人们心灵困顿之时,所面临的都是一样的。让宋人来做我们心灵的导师,在词篇中与他们共同浪迹天涯,看明日黄花,清风依旧,这样的人生境界亦是难得。”
  宋末词人蒋捷曾论听雨之境:“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此亦为人生之三种境界。我观周语的《花落烟云梦——乱世情迷中宋代词人的怅惘情怀》,已在“少年听雨歌楼上”与“壮年听雨客舟中”之间,固有满目的风花雪月,满腹的别有怀抱。
  艺术就是这样,没有现实,它就什么也不是,没有艺术,现实也就微不足道。周语漫游在古典情怀里,每有所得,发为文字,以此体验词人的原初之思。他们的忧伤和彷徨品之令人感伤,更能唤起喧嚣的现代人对美好心灵的向往与追求。愿《花落烟云梦——乱世情迷中宋代词人的怅惘情怀》成为每一位读者疗养心灵的静地,也希望通过本书,让我们的心灵在穿越千年的浪漫遨游中寻获知己,找到安宁。
序: &每个人都需要一块疗养心灵的静地
  ——读周语的《花落烟云梦》
  文\朴素
  前言: 走进宋代词人的精神世界
  卷一 清风送我花满衣
  旧梦江南
  ——贺铸?《青玉案》 \3
  清风不知我
  ——温庭筠?《梦江南》 &\6
  山色满襟
  ——陈师道?《满庭芳》(咏茶) \11
  送你一卷青玉轴
  ——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 &\ 14
  ——柳永?《雨霖铃》 &\17
  天地间的秋浦客
  ——万俟咏?《昭君怨》 & \ 20
  十年流水意
  ——黄庭坚?《寄黄几复》 &\ 23
  镜落朱颜红
  ——张先?《天仙子》 &\ 26
  寂寞袭人
  ——范仲淹?《御街行》 &\30
  在时间的深处醒来
  ——时彦?《青门饮》(寄宠人) &\ 33
  卷二 春山十里到天涯
  吴越情歌
  ——林逋?《长相思》 &\38
  迷失沧海的蝴蝶
  ——朱淑真?《眼儿媚》 & \41
  一朵花的前世今生
  ——萧泰来?《霜天晓角》(梅) &\ 44
  盛一简竹叶春泥
  ——舒亶?《散天花》 &\ 48
  春日呢语
  ——晏几道?《蝶恋花》 &\50
  香草的情怀
  ——李钰?《击梧桐》 (别西湖社友) &\52
  江湖客舟轻
  ——蒋捷?《虞美人》 & \55
  与一个词人默然相对
  ——周邦彦?《满庭芳》 &\58
  着红袖妆的古人
  ——钟过?《步蟾宫》 &\ 60
  生命的洁雅莲花
  ——黄载?《隔浦莲》 &\ 62
  转身之后的凋零
  ——刘辰翁?《宝鼎现》 &\ 67
  忧伤是一首歌
  ——周璞?《一剪梅》 &\70
  胭脂色的旧纸笺
  ——郑少微?《鹧鸪天》(谁折南枝傍小丛) &\72
  直到山水的尽头
  ——米芾?《水调歌头》(砧声送风急 中秋) &\74
  卷三 相逢杯酒淡淡愁
  牡丹花开
  ——韦骧?《洛阳春》 &\79
  踏梦狂歌
  ——秦观?《踏莎行》(雾失楼台) &\ 83
  江湖之上的茶话
  ——晁补之?《八声甘州》 \ 86
  行者的淡定
  ——苏轼?《定风波》 &\88
  风雨后,落花满卷
  ——张舜民?《卖花声》(题岳阳楼) \91
  无处问知音
  ——李祁?《南歌子》 \94
  那个红衣黄花的午后
  ——吴文英?《惜黄花慢》 \97
  浮云旧事,一蓑烟云
  ——欧阳修?《踏莎行》 \102
  卷四 前朝花期情未了
  蜀中烂漫海棠香
  ——陆游?《月上海棠》 &\106
  书生的北上之路
  ——刘克庄?《满江红》 &\109
  六朝闲话
  ——孙浩然?《离亭燕》 &\111
  白云深处彩虹生
  ——鲁逸仲?《南浦》 &\113
  永远的明月红花
  ——史达祖?《湘江静》 &\115
  西窗听雨伴黄昏
  ——王沂孙?《齐天乐》 &\120
  一个人的青州
  ——孙惟信?《烛影摇红》 &\123
  彩云飞
  ——魏子敬?《生查子》(愁盈镜里山) &\126
  四季的行吟
  ——黄孝迈?《湘江夜月》 &\128
  半局棋,青山依旧
  ——严羽?《满江红》 & \130
  卷五 平生不断流水情
  一个皇帝的碎梦手札
  ——赵佶?《燕山亭》 & \ 137
  凋落的镜中花影
  ——朱敦儒?《临江仙》 &\140
  十里春风到谁家
  ——姜夔?《扬州慢》 &\142
  淮水悠悠
  ——张孝祥?《六州歌头》 &\145
  襄阳情思
  ——吴泳?《上西平》(送陈舍人) &\147
  隐士的湖州之梦
  ——叶梦得?《水调歌头》 &\150
  坐等芙蓉花开
  ——王清惠?《满江红》 &\155
  清吟中远去的身影
  ——张元斡?《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 &\158
  卷六 山水深处是吾家
  在山野的一棵树下睡去
  ——辛弃疾?《最高楼》 &\163
  青色的味道
  ——梅尧臣?《苏幕遮》(草) &\165
  云深处的琵琶声
  ——许棐?《*花》 &\168
  守望生命的花期
  ——杨亿?《少年游》 &\170
  ——谢逸?《江神子》 &\174
  少时归来花满衣
  ——杨万里?《好事近》 &\177
  落草时,断肠处
  ——朱熹?《水调歌头》(隐括杜牧之齐山诗) &\179
  酒客的伤归
  ——石延年?《燕归梁》(春愁) &\181
  理想者的古歌
  ——苏易简?《越江吟》 &\184
  一川烟雨任平生
  ——孙居敬?《好事近》 & \187
  云水禅心
  ——洪王茶?《菩萨蛮》(宿水口) &\191
  伤情处,轻舟瘦
  ——洪适?《渔家傲引》 \193
  花开半朵,细细吟
  ——司马槱?《黄金缕》 \196
  结 &语
前言 走进宋代词人的精神世界
  宋代的词人在山水中寻求精神家园,在桃源、酒肆、江湖之上寻找知音,在这一点上现代人也是一样。
  这些词人以绿蓑衣的渔家,佩带金错刀的将军,死谏朝堂的书生,深山采撷药草的隐士,种植梅花春草的行脚僧的身份进入我们的阅读视野。这就是关于宋人精神世界的百味人生。
  宋代词人的江湖,是迷局,是智略,是趣味,是学识所不能抵达的边缘。
  而宋词,是一条青色的河流,我们泛舟溯源而上,寻找词人们留下的秘密。或者与他们一同在这水畔思考人生存在的意义,情感的永恒,天地之间的寂寞。
  阅读宋词,就是与古人对饮,需要气量、耐心,以及豁达的心怀。
  宋代词人的精神家园,长满葱郁的树木,每一颗树都成长为一部传奇。
  宋人的词,写天地虫鱼,柳色草絮,闺情花柳、笙歌饮宴,送别归隐,百味人生,其实词中之情与今日人们心灵困顿之时,所面临的都是一样的。让宋人来做我们心灵的导师,在词篇中与他们共同浪迹天涯,看明日黄花,清风依旧,这样的人生境界亦是难得。
  寻求诗意的栖居大地之上的现代人,在安静的夜晚,最适宜去读宋词。每一首宋词都是进入那个时代精神空间的途径。
  依照乐谱声律节拍而写新词的词人,是灯火阑珊处的茶客,是现代都市人内心的一个精神符号。
  我们与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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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间的历史距离,因这些词的存在而拉近。
  读晏几道、苏轼、黄庭坚、辛弃疾、李清照、陆游、温庭筠、姜夔,看一看古代的城市,宋代的烟雨,江湖的女子,客舟的秀才,青山脚下的农夫,清唱赶路的樵夫,谈一谈人生的遭遇,生平的坎坷,仕途的困顿,内心的寥落与孤单。
  寻找古代春天的现代人,终于能够与宋代的词人相遇,心灵之间的默契是没有距离之分的。因为,我们同样有着春花秋月中不老的心怀。
  阅读宋词,寻找心灵的一片净土,绿竹黄花。话本上的宋代,街头,民间的记载,让我们可以体会到这些词人感性,温和的一面。
  这宋代的词曲之中,艳丽浮华,歌坊厅堂,浅斟低唱,都是一往情深,而并非浓艳的脂粉气涂写的伤情小调。
  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阅读宋人的平生,词句,才能体会其幽谷晴雪,清冷的心态,自若的神采。那是一种人生的大智慧。读宋词,就是向宋人学习这种风度,襟怀和神气。他们是真正的智者,即使潦倒江湖,半生寂寞,依然能心平气和,其内心稳如泰山。
  进入宋代词人的精神世界,与古人心心相印,这是大境界,大智慧。这样才能懂得词人们在历史闲愁中的云水心迹,兴亡离乱中的忧戚心灵。
  阅读这些传奇般的词人笔下珠玑,看前朝旧事,看谴谪羁旅,归隐栖居,亦能体会到宋人性情天真、直率、温雅、平和、自然的一面。
  阅读这些草色烟雨中渐渐远离京城,走向大自然,回归人性本真空间,回到日常生活中的词人的心灵史,亦能懂得这些士子、酒客、女子、村妇之放达、开阔。
  宋代人的精神世界,或冲淡、疏野、清新、古雅,不同的风度、意气,构成辞章的核心。这些精神气质,是我们理解,领悟宋词内在韵味,涵义,人生寄予的关键所在。
  一个现代人,打开宋词的书卷,就打开了一扇通往心灵之路的大门。这种阅读已经与传统的解读不同,它是指向宋人的精神世界。在那里千里明月,茶客对弈,竹杖芒鞋的词人,出门相迎的故交会与你相遇。
  寻找宋代的书生、隐士、剑客、侠士、将军,不同的词人,不同的身份、际遇,让我们看到历史的现场真实的人生状态,悲剧,喜剧。这是一种人性的回归,一种心灵隔膜的消融,一种宁静,深沉的人生智慧的复归,也是一种人文关怀的古今情怀。
  当你进入了这个世界,你的喜怒哀乐,就会有了更深切的情感包含在其中。
  宋代词人的精神世界,开满*,青衣的词人一叶扁舟,来到我们的视野之中。欲做现代都市隐士的人,寻求内心困顿解脱的读书人,都能在这里找到知音。因为这个世界是无限的宽广的,它容纳了世间的春花秋月,带你找到心灵回归故乡的小路。
  这些词人之中有青衣的士子、酒客、船家、游子、思妇,他们构成了烟雨朦胧的年月,词中故事的主角。阅读这些词人可以感悟不同的人生,对历史的理解有更为感性的体会。
  比如世事如棋,人间百态,宋人如何思考,面对人生的困境,这是现代人应该学习的地方。他们并不是用简约主义,或者理想,策士,将军这些单调的词语可以概括的。他们的人生意义需要仔细的阅读,才能有所领悟。
  阅读宋词,就是与这些青衣的词人一同饮酒,看赏*,青山,驾着轻舟在古代的朝野、庙堂、江湖之上,精神天地之间相往来。
  宋词,是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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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江南——贺铸·《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北宋饮酒、看花的词人似乎总是会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时节出现。这些词人所任皆冷职闲差,平生看尽黄昏雨。贺铸的词正是在这样的年岁写下的。
  闲愁,似乎是哪个朝代的士人在宴饮之后,看赏山水,无可避免的寂寥之情。宋词中每每写到这种倦与爱,都是用一种带着闲愁的笔法,以回环曲折的方式,表现内心无限的感慨与悲情。
  宋人的闲愁到了贺铸的笔下,是缤纷精丽,辞美而情深婉约。
  贺铸和北宋许多身居宦海的词人一样,喜欢谈论时事,《宋史?贺铸传》认为他“可否不少假借,虽贵要权倾一时,小不中意,极口诋之无遗辞”,这里便可看出他耿直、快意的一面。这篇词展现的却是词人深情、细腻的一面。
  闲愁在贺铸的词中,则尤为让人印象深刻。柳塘之下,青青的莲子,蜂蝶慕香而来,鸳鸯春梦,闲花深院茶客坐看红颜。这样的情境,表现的是一种迷离的情感。处于似真似幻之间的想象,这也是贺铸词中的一个特点。景物和情感是交织在一起的,这样的艺术效果宛如镜中的*,一点点的光透出来,故事和情节一点点的展开。
  贺铸虽然一生仕途并不是很如意,但是他却能在艺术创作上独辟蹊径,坚持自己的人生追求。张耒曾经称赞贺铸的词“盛丽如游金、张之堂,而妖冶如揽嫱、施之口;幽洁如屈、宋,悲壮如苏、李”,这是从词史的角度对婉约之风的褒扬,对贺铸的赞颂。贺铸半生大多是冷职闲差,以至抑郁不得志,所以以这样的人生写梦中山水、女子,也是饱含激切,诚挚之心。
  贺铸认为作诗词须得“平澹不流于浅俗;奇古不邻于怪僻;题咏不窘于物象,叙事不病于声律;比兴深者通物理,用事工者如己出;格见于成篇,浑然不可镌;气出于言外,浩然不可屈。”这是大家风范,对艺术创作的要求精益求精。而贺铸笔下之美色,确是玲珑八面,碧光晶莹。
  “月桥花院,锁窗朱户”,这是写思恋与顾盼。春梦初惊,这种闲愁只有北宋才有。庭院和紧闭的窗格是透不过春光的,何况这梅子雨时,让人内心有一种压迫感,空间似乎被压缩到极点,再美的景色也只是惘然。贺铸在崇宁四年的宋代酒楼,目送春归,小窗月明处,却是元丰年间的快哉雪晴之时,远山隐隐有着彩云飘来。一个人的江南总是这样鼓催歌送,薄衣衫的少年,用彩笔写下断肠的诗行,这词中的愁绪就像是一川烟草,放眼处,尽是昨日黄花,这种格调和笔法都是贺铸内心的愁绪所决定的。
  曹庭栋《宋百家诗存》认为贺铸词风“灏落轩豁,有风度,有气骨”,虽然与贺铸的其余词作相比,这首词在形式上并没有多大创新,严格来说并不属于能越出恋情闺思的范围,但亦非酒席宴前娱宾遣兴之作。三句闲愁,一川烟草。贺铸的诗词世界里,他的心是清冷的,词也是清冷的,还带着晚唐花间词风的那种淡淡的唯美。笔法灵动的变幻,词人写情写景,似乎都已经不再作区分了。这个时候词人闲居横塘,笔下的句子依然有晚唐那种暖色调,他好像一直就守候在那个烟柳池塘,阴雨连绵。这样的单相思带着醉眼闲愁,这样的一个宋代女子在词人贺铸的诗意世界,不单纯是一个虚构的符号,她是有着轻盈的步子,恰似春愁一般,缭绕着不肯散去,雨后的苏州城,春风误入梦境,看时光悠悠散尽,留不住满城风絮。
  透过贺铸的诗词,最容易让人联想的是愁绪来临那一刻,词人无可奈何写闲愁的样子。晚唐橘色的春愁,在贺铸的词里是满城的风雨。词中意境幽微,让人看不清楚烟云深处的朱颜,理不清这江南断肠句,闲愁似飞花。苏州的闲酒,不似风月消遣,却有鸳鸯春梦,春倦残花,让人不能消停。春去尽,无迹可寻。江南梅雨,无有止期,词人的杯盏,也没有空缺的光景。佳人一去而不复返,鸟啼人静,彩云透过绿纱窗送来明亮的光色,贺铸读书填词,看着这雨季的长卷轴,画中人,意中人,冷香浮动,折花临水,思绪如惊鸿,匆匆掠过苏州城。
  这样的写法不是单纯的应景,而是由心而发。这样大的天地,这样远的苏州城,一帘疏雨过尽,也许醉未成欢,客人散去,只剩下酸楚的音调,门前的落花。雨水从屋瓦山上滴下来,敲打着雨季的梦窗。
  贺铸也有写闺情花柳、笙歌饮宴的词作,但从历代的评论和诗话来看,这篇最美。贺铸晚年退隐至苏州,酒冷灯昏,漫长的雨季,不知道写下多少春意阑珊的句子,江南暮春时节不知道给予了他多少灵感和忧愁。关于艳遇,弹唱,填写的情词,都若门前流水,惊鸿照影。贺铸在苏州寄居横塘,这样的光景,一种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的懒散愁绪,让人不能罢休。
  宣和七年,也就是一一二五年,贺铸卒于常州之僧舍,一生的故事到此就落幕了。他一生做过酒税,监钱官,大小职位,皆是闲冷之遇。据说他因“尚气使酒”而不得再出任仕官,索性回了苏州,坐拥万卷之书,独对天地人间这大寂寞,大悲愁。所以当他这样写的时候不免有“但目送,芳尘去”,兀自寥落的情境。
  这闲愁似乎也一时间变得具体可感了。这种可感的情绪,洋溢在词篇中,仿佛他和北宋所有的词人在雨季里的愁绪是一样的漫长,用这彩笔写当年明月,梅子闲情,看苏州城的风雨世故。bookbao8.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清风不知我——温庭筠·《梦江南》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
  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一个花间词人的梦中江南,总是给人们太多的想象和期待。
  历代词人趣话提到温庭筠,认为他才是一个真正懂得花间词的艺术价值的人,在传统的诗话批评语境中能坚持自己的这种风格。《旧唐书》本传中说他“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作为花间词人的鼻祖,温庭筠始终都是一个性情中人。阅读宋词的时候,除了镜中悲欢,词人本身的不羁,也让人倍感难得。
  这个传说中的杜陵游客,早年辗转天下,临水而居,登高望远,在追寻古人之风的途上他走了很远的路。温庭筠幼时已随家客游江淮,阅历丰厚,写词自然亦是浓丽精巧,气韵生动。
  刚刚从错综复杂的宫廷险恶迷局中脱身,词人来到江南,重新回到属于他的自由世界,身心都可以轻松一下了。因为在山雨、古寺的怀抱中,要比在宫闱之争的棋盘时局中安全得多。于是,这下笔就多了几分闲愁,从容落墨的宽敞心怀。
  虽然一生之中有过太多的糊涂事,但是并不妨碍他在词史上的开山之祖的地位。王拯《龙壁山房文集忏庵词序》云,“词体乃李白、王建、温庭筠所创,”“其文窈深幽约,善达贤人君子恺恻怨悱不能自言之情,论者以庭筠为独至。”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云:“词有高下之别,有轻重之别。飞卿下语镇纸,端已揭响入云,可谓极两者之能事。”这里是对温庭筠这个花间词人对词题开创之功的首肯。而周济的评论,则是说明温庭筠在词的创制与填写方面的造诣出神入化。
  第一首,写思妇深夜不寐,望月怀人。“千万恨,恨极在天涯”, 温庭筠早年才思敏捷,以词赋知名,然屡试不第,客游淮间。温庭筠代人作赋,不久离开襄阳,客于江陵。这样的人生阅历是丰富的,何况这些苦愁在词人看来是不必感觉难堪的。
  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是词人性格的疏旷,气质的野逸。温庭筠当初扰乱科场,被贬为一介县尉,当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官。直到后来襄阳辟为巡官,此时温庭筠已56岁。
  这个花间词人似乎是看轻这段苦短的。这就是宋代词人的气质,做知县,或者书记官,他们这种随遇而安而用之不竭的热忱,内在生命燃烧的温度是难于透过平静的外表察觉的。他们的喜怒哀乐并不完全等于其生命空间的真实状态。每一次贬谪,他们的精神和思想就愈加坚硬。
  临水而居,看青山隐隐水迢迢,这是沉静的智慧。一个花间词人,在襄阳,温庭筠与皮成式、周繇等交游酬唱,乘木舟而周游天下,策瘦马而疾驰四野,颇有点春秋君子之风。他的词又是那样浓艳,甜蜜,善于描摹、精通音律,或者写女子闺情,风格浓艳精巧,清新明快,
  “山月不知心里事”,这个花间词人的痴是如此,忧悒也是如此。这三句是写宁静的夜晚,山头明月,心事无人可解。这情愫像是一个女子的寂寥,也像词人在写人生羁旅,江湖往事。古人说温庭筠少负才名,然屡试不第。又好讥讽权贵,多犯忌讳,因而长期抑郁,终生不得志。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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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定有许多故事要讲的。“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虽然多写空泛的景物,但是韵味含蓄,在词境的营造上,是有着独特的个性色彩的。
  南宋时人黄叔旸云:“飞卿词流丽,宜为《花间集》之冠”。这句子就是流丽,清亮之美。花间词人的华美笔法,婉转曲调,让人遐想之余,难于释怀。
  《北梦琐言》说温庭筠“才思艳丽,工于小赋,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八韵成”,所以时人称为“温八叉”。在我国古代,文思敏捷者,有数步成诗之说,而像温庭筠这样八叉手而成八韵者,再无第二人。
  《梦江南》是温庭筠的名作,写思妇的离愁别恨。第二首,写思妇白日倚楼,愁肠欲断。两首词以不同场景塑造同一类人物。一个是深夜不寐,一个是晨起登楼,都写得朴素自然,明丽清新,没有刻意求工、雕琢辞句,但却能含思凄婉,臻于妙境。刻画人物形象生动传神,揭示人物心理细腻、逼真,足见作者技巧纯熟,既擅雕金镂玉的瑰丽之作,又有凝练的绝妙好词。
  第二首词,是宋词历史上的一个经典之作。写一个女子梳洗之后,顾盼来人,倚楼远眺,望着江水的情景。这里就显示出了他善于选择富有特征的景物构成艺术境界。表现人物情思,文笔含蓄,耐人寻味。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千帆”二句,窈窕善怀,这里是指词风而言。温庭筠的花间词词风逐渐变得洗练,自然,清新可感,在艺术手法上的成熟,都使得这篇词形象层的描绘更加动人。“过尽千帆皆不是”,这就将等待的漫长,守望的痴情烘托出来了。句子清新明朗,琅琅上口,接近口语化的写法。
  那片片的白帆,似乎和天际的流云一样飘在空中。肠断白蘋洲,白蘋洲,就是长满了白色蘋花的小洲。这里是指相思,无尽的等待之中,陷入愁闷。
  温庭筠精通音律,熟悉词调,在词的格律形式上,起到了规范化的作用,艺术成就远在晚唐其他词人之上。他的诗与李商隐齐名,世称“温李”。其词题材较狭窄,多红香翠软,开一派“花间词”香艳之风。
  温庭筠的江南正如传说里的桃源不可寻觅,却会一直存在内心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只有那山里的明月,才知道一个花间词人的半生寂寞。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山色满襟——陈师道·《满庭芳》(咏茶)
闽岭先春,琅函联璧,帝所分落人间。绮窗纤手,一缕破双团。云里游龙舞凤,香雾起、飞月轮边。华堂静,松风竹雪,金鼎沸湲潺。
  门阑。车马动,扶黄籍白,小袖高鬟。渐胸里轮囷,肺腑生寒。唤起谪仙醉倒,翻湖海、倾泻涛澜。笙歌散,风帘月幕,禅榻鬓丝斑。
  宋人写茶,总像是以一个远离尘嚣的隐士身份、口气、姿态来讲述这山间云水襟怀。而陈师道论茶水,则借着这暖色调的词牌,写饮茶的时光,杯盏里的翻江倒海,世间的松风竹雪。
  陈师道字履常,一字无己,号后山。这个词人在当年朝廷经义取士的时候,却不以为然,视之为草履,显然是清高、自傲的。而苏轼欲结好于他,他却说“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性情是比较独特的。但也表明了他不慕名利的心态,晚年他家境之困,亦是与此有关。
  这个性情清雅的宋代词人,提笔写茶,依旧是与他的词法主张有关,讲究“无一字无来历”,字字都是源自古典传说、神话,或者故纸堆里的趣事。也许宋人的雅趣如此,这样的写法倒也是赏心悦目。在格律、形式方面他能够自称风格,在艺术技巧上是有着深厚的功底的。
  词篇开头有着神奇瑰丽的描写,似乎茶的袅袅香气都是在这样一个飘渺的空间散发出来的。“闽岭先春,琅函联璧”,这是不同世俗世界的超然气息,一切都是在一个空灵、清幽的诗境中缓缓疏散的茶叶片,超绝脱俗,没有烟火气息,“一缕破双团”,只有云雾缭绕的仙境。
  宋人饮茶,将就澄清,寂然,无扰,需要等心静了才能喝。而这篇词写茶之仙境,是袅袅云烟,香茗缓缓散开,明窗净几,一派清明的气象。“绮窗纤手,一缕破双团”,宋人的茶趣如此,它是属于精神世界的仪式。
  茶需要心静的功夫,需要思虑的澄净,而写茶更需要学问和经验。像陈师道这样写茶,与黄庭坚的润泽,苏轼的明净都有所不同。陈师道是在词篇中首先虚构了一个空灵的世界,它不是净土,亦非明镜,却是云中龙凤,闲游天宇。这一点正是开头第一句所造就的轻灵氛围。仿佛是写天上人间,茶的苦,茶的淡,都是如此的华美,连光泽也是明亮的。而陈师道在上阙词中用这种玄想似的艺术虚构手法营造的氛围,则是超越“象”与“形”的。饮茶的静、闲、谦和,这些要素都具备了,如“华堂静,松风竹雪,金鼎沸湲潺”,本身就是一幅宋代不食烟火的茶客小饮的图画。
  象征茶客的孤傲,高洁的松、竹、积雪,都是明净的,陈师道营造的这样的寂静和谐的饮茶场景,就是开篇那种超凡脱俗的构思立意的自然要求。包括纱窗,纤细的手指,无论是环境还是茶水器物都是应景而备。这样的词读起来有畅快淋漓,梦境神游的感觉。茶水,叶片缓缓的散发出热量,浓郁的气息宛如香雾一样盘旋在案头,这大概就是江西诗派讲究格律形式,最终能够不着痕迹的妙处所在。如此充满想象力的词,也只有具备敏锐的艺术直觉的词人才能写得。
  陈师道写诗词有一条要旨就是“宁僻毋俗”。茶水本身都是简单,明净的事物,按照其本身气质来写其神韵,把饮茶的活动写成解脱、开悟、云游的美事,毫无扭涩之感,这就是江西诗派的一个鲜明艺术特点。其次,陈师道执著于学杜甫,亦是极有所得,在这篇词中格律、典故、摹写,都是相当出色的。
  知堂先生在写《喝茶》时曾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比较词中真味,茶水一事,真的是具备了人生灵悟。像陈师道这样看着“扶黄籍白,小袖高鬟”,亦是同样别致的闲静。词句虽然还是有一些生涩,执拗,但音律却是平缓了,毕竟整篇词都是在这样优缓,安宁的氛围中展开,“金鼎沸湲潺”,饮茶的人心里都还是安静的。
  通篇看来,词虽然华美,但本质依然是古朴淡雅的。有动有静,有云里游龙舞凤,有笙歌散后,禅榻鬓丝斑斑,一缕青烟袅袅的安闲。
  茶水总需美人烹煮,但是却不见得有脂粉气。这也是江西诗派主张诗可涩不可俗的结果。没有茶馆堂倌在这里唠唠叨叨,避俗,写茶事,大抵都是如此。可以古朴,可以温雅,但万万不能沾染胭脂的。
  下阕写茶的神妙,在于能写出“唤起谪仙醉倒,翻湖海、倾泻涛澜”,这样的轻盈胜境。陈师道不写旧梦,只写当下,门前茶客,车马翻腾,云雾缭绕,人分明是在茶水之中的。继而写笙歌四起,小饮几盏茶水,心神明净,有天上人间的喧哗,亦有云海渺茫的散漫。这词中节奏,也就是茶水蒸煮的节奏,也是笙歌的节拍,也是陈师道在宋代的半生忧患,难得的片刻宁静和诗意。结合整篇词,陈师道的人生经历,写诗的宗旨,要法,才能品出他的潦倒与坎坷。
  茶水一事,事关风,月,松竹,开悟。陈师道写这首词的心境大抵如此。无论是茶客围炉的前奏,写“绮窗纤手,一缕破双团”,或者渐渐的心中块垒有所郁积,如“禅榻鬓丝斑”,开始慢慢领会茶中味道。乃至绍圣元年(1094),他被朝廷视为苏轼余党,罢官回乡,他孤身一人独去,亦能坐在窗前悄悄地斟茶,洗杯子,看着荒凉的庭院,衰草,长长的叹一口气。
  凭心而论,至于陈师道喝的是花茶,还是青茶,这些真已经无关紧要了。半生忧患,做一个灯前的客人,饮完这杯茶,借酒红,落笔风雨,涂抹青烟,那茶中的浮云,月影,此中真味,自是难忘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送你一卷青玉轴——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
  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
  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
  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
  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
  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如今更数,几段新愁。
  易安的词,是一块温暖的青玉,玲珑剔透。这样的玉,是怜爱,是消残,是恋恋不舍。易安的词便有这玉的质地,是大宋那些青玉中最冷静的气质,内敛的情感,亦有决绝与慷慨之气。
  易安,这个宋代的女子,她的气质,决绝,酝酿的风云之气,鼓荡于词牌之中,让历代词家反复揣摩,叹息。这个女子从北宋的凋残风景,一路寻觅,来到南宋的城邑,瘦比黄花,暗香盈袖,她的愁却是在书卷之外的。
  这首词概作于词人婚后不久,赵明诚离家远游之际。写出了她对丈夫的深情思念,“香冷金猊,被翻红浪”,阁楼的熏香,书卷,金猊铜炉,那残香逐渐地冷却,锦被是红色的,这些光色的映衬,现出格外的浓丽。写人物的情绪和神态,这三句词的笔法工炼、沉稳,在舒徐的音节中寄寓着作者低沉掩抑的情绪。这是古代书阁或者门斋的布置,青铜香炉,玲珑小兽,暗香溢满书卷,木质的家具散发出陈年的香味,悠远而沉厚。这样的气息,让人有深情和刻骨铭心的心事。
  宋代的阁楼,似乎并不像五代那样的华丽、金贵,它的气质是内敛、沉定、静笃,世间浮华与它是没有牵连的。这种特异的气质只属于易安的词境,而词中人也许就是她自身的诉说。熏香沐浴着房间内的锦被,醒来的人儿有慵懒的神气,这就是“愁思而倦”,不想去洗梳。尘埃落满木质的梳妆匣,那种色泽是典雅,透脱的。
  易安的笔法是萧疏、凄婉的,这词总是带着清冷的质地。她不仅仅写深闺寂寞,小院闲窗,笔下更多的是两盏淡酒,云鬓斜簪,有着细腻,清新之气。她的愁是云霄鸿鹄,不坠尘埃,是兰舟催发,千里明月夜。
  “日上帘钩”,晨光穿过窗格,照射在门帘上,似乎还可以感觉到这光的温度。“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担心离别的痛苦,不知有多少心事要倾诉,却是欲说还休。杨慎评此句说:“‘欲说还休’,与‘怕伤郎,又还休道’同意”(杨慎批点本《草堂诗余》卷四)。这种欲罢不能的思绪,其内在隐含的心理思绪是复杂的,在词义上也可以有着多种的解释。冷香残烬,这惜别是痛惜,只是掩饰得自若,强忍悲伤,暗自垂泪。惜别之情,写到欲言又止,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奈。欲说还休,古人临行之前的叮嘱或千言万语,或尽在不言之中,这是一种痴情。相思之苦都埋在心底,似乎在等待下一个春季发芽。熏香炉已冷,锦被凌乱,慵懒的时分,而又欲说还休。
  这个宋代的女子,日常语言与情感经验,是那个时代的词人所能体现的一个界限。这个区分不是以才气、灵感为主旨,而是以生命的深度体验为核心的。易安已经在历史的罅隙与缺口之中,为艺术创作打开了这道大门。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人的憔悴,消瘦还是因为这思意绵绵不可断绝。不是因为饮酒,忧劳,亦不是因为悲秋,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而“休休”一句,写别后之情,有古人唱阳关之曲的悲苦。仿佛可以看到主人公卷起衣袖,站在那冷香之前,依着窗阁,在细细的吟唱这送别之歌。“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武陵人,用刘晨、阮肇典故,借指心爱之人。
  李清照化此典,既写她对丈夫赵明诚的思念,也写赵明诚对其妆楼的凝望,丰富而又深刻。同时后一个典故,还暗合调名,照应题意。秦楼,一称凤楼、凤台。相传春秋时有个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筑凤台以居,一夕吹箫引凤,夫妇乘凤而去。这首词虽用了两个典故,但总体上未脱清照“以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的格调。层层深入地渲染了离愁别念,以“慵”点染,“瘦”形容,“念”深化,“痴”烘托,逐步写出不断加深的离愁别苦,感人至深。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古人评价这句词,说是“清风朗月,陡化为楚云巫雨,阿阁洞房,立变为离亭别墅”(《草堂诗余》正集卷三),到了这里,这种内在的情绪已经变得激烈,突出了。
  “惟有楼前流水”,关于词的最后一句,李贺《江楼曲》诗:“楼前流水江陵道。”王琦注云:“楼前流水,道通江陵。”古人思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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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竹林,越青山,随时光前行,不会消散。这流水送寄思,宋代的每一个词牌都是这流水中的潺潺情丝。
  在宋词的河流中,易安的词温静如玉,亦饱含激切深情。她一笔写进整个宋代女子的哀愁、思恋、细腻、徘徊之情,也写出了风云女子,心怀家国的凝重之情。
  踏进一条宋词的河流,你就进入了古人的精神家园,每一颗大树,每一首词,都是注定的因缘。
涤尘——柳永·《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宋代的词,柳永写得最俗,这样的俗不是俗气,而是通晓人意,不拘平仄,上下阕,一百零三字,每一个字让人读来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是俗世中的闲愁,长旅中的顾盼,不似唐玄宗入蜀遇到霖雨之日,听到栈道铃声低低的思慕,柳永笔下有着更开阔的人生感悟。
  柳永是宋词婉约派的创始人,这个浪迹江湖、街头、村野、酒馆的白衣卿相,他的独立精神以及艺术想象力、意识都是绝佳的。对于这个白衣卿相而言,白色,是一种难于拒绝的色彩。因为白色能让他与浑浊的空气,心机隔离开来,在让人窒息与悲观的时代,有一种心气可以支撑着生活。不是白衣胜雪,却是标明了一种洁净,自我,不随波逐流的气质。
  混迹烟花巷陌,入仕之后又受尽排挤、贬谪,一个词人所能经历的都可以在他的词句中找到相应的情感。他对生活的阅历,对世情的理解,注定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词人。偶尔谋得仕途坎坷的小官职,他弃之如履。他的精神气质是宋代*才子难于模仿的,这样的词人,怎会穿上官袍,带上乌纱,蜷缩在朝堂依靠流言、奸计谋生呢?
  北宋的著名词人之中,柳永的慢词是尤为耐人寻味的。这慢词就像是寒蝉的噤声,有着凄凉的韵意。雨后的汴京城门外,酒刚刚开始饮,心头却被堵住了似的,不得开怀。这种离愁和不舍,被柳永描写得十分生动,层次展开对送别之景的描写,就像画面一样铺开。黄昏的时候,雨停住了,握着酒杯的手也僵住了,柳永在一词一句之间,将这个场景渲染得十分逼真,仿佛读者也是这把酒相送的一个宾客。
  在柳永的词境里,雨,黄昏,寒蝉,长亭,都是与人物汇融在一起的。这样的惜别,在汴京的城外,又恰好是雨后长亭,杯盏送客,无语凝噎就是顺着这个情境生出的一种自然情绪和氛围了。这样的填词手法,是尤其贴近人心的。它似乎就是日常柴米,雨后相送,无心赠饮,但将这常见的送别之情,写得让人心生万般留恋,确是柳永才能有的笔法。这样的词不仅讲究虚中有实,虚景实写,也注重填词的轻巧、自然、不晦涩、不缠绵,却自有动人之处。
  柳永的词,是可以一边吃酒一边吟读的,这个词人的善心与理想气质不是在书卷中可以悟透的。
  辗转于宋代的烟花柳巷,青楼酒肆,一个词人的身影竟是如此的吸引人来探寻。他的知己不在朝堂,不在江湖,而在这繁华闹市红袖添香的女子,往来的民间艺人,辛劳勤恳的农夫之中。他最接近凡人,也最靠近传奇。宋代的酒肆,青红阁楼,民居闹巷,他潦倒穷困,却有百千红粉知己,在乡野村落,他游落江山,黄昏之时,遇到的每一个农夫都与他是莫逆之交。
  北宋景佑元年(1034年)柳永才获得进士之名,他一生似乎都在烟花之巷中唱和填词。叶梦得《避暑录话》里说“凡有井水饮处,既能歌柳词”,这无疑是对柳永创制慢词,以及在词境开拓方面的肯定。以明清诗词作者的趣味,相比读到“多情自古伤离别”这样的句子,对人生的浮名,事功会有更细腻,圆润的说法。因为这样的词是能唱到人心里去的,半生的潦倒,半生的坎坷,这俗也俗得有几分悲,这缠绵也缠绵得有几分伤。
  据《避暑录话》记载:“柳永为举子时,多游狭邪,善为歌辞。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余仕丹徒,尝见一西夏归朝官云:‘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柳词之美,在于其雅俗共赏,不滞涩,圆润自然,上阕写离别愁绪“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亦有一种天高云淡的蕴含之美。词境即使是写送别宴饮,也是极其开阔的。暮霭沉沉,楚天浩渺,并不局限在个人情绪的挥洒,这就是柳词艺术手法高妙之处。也许正因为如此,柳词才能传到更遥远的西夏,传到汴京之外的世界。从市井之地到江湖之远,都有这样的情词被传唱。后人说柳永的词是“俗不伤雅,雅不避俗”,大约说的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样的句子。柳永的词通俗化、口语化、市井化的色彩并不失于鄙薄、俚俗之语,却有着强烈的感染力,让人产生共鸣。柳词在汴京,或者西夏,类似这样的句子,在整个北宋的茶馆、客舍、酒楼都是可以寻得到的。
  杨柳岸,残月,这样本来稀松平常的意象,到了这下阕,都沾染了泪水,感慨良辰美景不在,写景、叙事、抒情融为一体,词境至此,俗雅之争倒是其次的了。在这些词里你可以读到的是完整的人生,它包含了离散,羁旅,情爱,纵使有缠绵,苦楚,也是人生漫长旅途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这一点柳永是有比较清醒的认识的。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中称“微妙则耐思,而景中有情……‘杨柳岸晓风残月’,所以脍炙人口也。”这是指柳永的神情之笔,也只有这不避俗雅的白衣卿相才能写出这样的句子来。仕途的失意,痴情的离散,心酸的唱和,这样的题材出现在北宋士子的笔下,也只有柳永写得最感伤。从上阕的“寒蝉”凄凉的寓意到词篇末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颇有一种凄凄惨惨的冷清。
  但是,试问,天地茫茫之间,如果能看遍世间百媚千红,不知酒醒何处,那又有何妨?也许真的就像宋仁宗当年批阅科卷,看到柳永的文章那一声酸酸的“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至于结果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而我们,只须记得这个穿白衣的宋代书生,他是一个传奇。
天地间的秋浦客——万俟咏·《昭君怨》
春到南楼雪尽。
  惊动灯期花信。
  小雨一番寒。倚栏干。
  莫把栏干频倚。
  一望几重烟水。
  何处是京华。暮云遮。
  词人万俟咏自号是大梁词隐,一生仕途不顺,后来索性就纵酒放歌,不问天下事。直到喜欢画山水花鸟的宋徽宗当政的政和初年才谋得一官半职。
  万俟咏在北宋末年写的词,多是宴乐,宫廷,山水,这是与这个王朝在末年的日暮下昏聩的享乐主义有着共通点的。
  不过万俟咏本人并不是这样的一个虚无主义者,他的词仍有语浅情深,清新雅致的一面。黄庭坚认为他的词“发妙旨于律吕之中,运巧思于斧凿之外”(《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七)。这其中主要是侧重他在音律创制方面的艺术成就所言。这首词就明显的与“风月脂粉”的主题不同,有清新婉转的笔法。
  春到南楼,恰是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的灯节。灯期,就是指传统的元宵赏灯之期。花信,则是指古人把花开时节的风称为花信风。雪花融尽,便是暖春。灯期、花信,这样温雅的名称,用在这里,词句都变得柔软、轻盈。
  暖春的时节,南楼的雪影消逝,灯期到来,花信风也跟随而至,万俟咏的词就像是在记载流水心事,笔法是简练而优雅的。不管此生怎样潦倒、落魄,春暖花开的时分,下笔总还是轻快许多。而“惊动”这两个字颇是明快,灵巧,表现了词人内心的顾盼与欣喜。
  南楼看花,有怜惜酒醒春去的孤单。这孤单不是一个人的无助,而是身在此中,不知江湖,庙堂冷暖的困顿。
  古人向来如此,花期已到,万紫千红总是春,这是热闹的。南楼的花蕊开始吐露绿色,词人刚从睡梦中醒来。仿佛睡的时候是雪满南楼,而此刻醒来已是暖春。一切都如约而至,只是待昔时的人儿也能姗姗而来,不忘赴约。
  一般来说,万俟咏的词可以分为“雅词”、“侧艳”二体,这一篇则属于“雅词”。这种雅,是没有太多感伤的,它追求的美感是韵致,是生动之美。古人说万俟咏的词属于“典丽”,就是典雅而华丽,自然有它不俗的地方。
  雪尽,雨冷。春雨是冷清的,带着微微的寒意,词人们穿着长袖的衣袍倚着栏杆,看烟云重重。到了这里,笔调一转,气氛就重又凝重了起来。
  词人不知是不是因这冷雨而失眠。他刚盼来花的消息,心刚刚接触到暖的光。
  冷雨之后,心境悲凉,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古人的际遇,仿佛你是一个撑着水墨色小伞的客人,来到南楼听雨,寻觅雪影,在春寒中不住地回头望。
  我们就是这样在宋代的烟雨长河里寻找那个春天独上高楼,倚栏杆,夜读南楼灯火之下的词人。
  而倚栏杆,听冷雨,望眼处,不知京华何处何方,梨花带月,胭脂零落,凭空就失去了春的暖意。
  在古代词篇中,栏杆、春水、花期、灯影,似乎都已经成了顾盼、思慕、期待,守望的代名词。这些词组成的意象和形成的语言色彩,是构成宋代词人精神世界的一个部分。因为你很难想像,一个词人他的内心世界缺少了这些元素,他的精神失去了这些之后会不会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这不是指词人心灵和视野的空泛,而是强调这种长久沉积形成的文化心理和艺术传统。这种思绪,在古今的词人内心都是互相贯通的。“莫把栏干频倚,一望几重烟水。”这是承接上句的雨后倾栏,独倚远望。其实这与李后主李煜的词也是一样,“独自莫凭栏”,同样的词调与失意。
  读宋词,还应该捕捉到其与古人相通之处。
  京华何处?“京华”指京都,即汴京。暮云缭绕,天地间云雾朦胧,怎能不迷失呢。春光处处,仿佛那雨点是落在耳际。登临高楼,独倚栏杆,古人此刻或悲壮,或沉默不语,心声是相同的。词篇用语淡而有意蕴,这就是这篇词的艺术精华所在。一如词人本身,他写得脂粉,也写得万古长空,写得江湖人家,也写得独倚栏杆的心碎。
  此去京华,路途漫漫,词人已经迎着那山头的云朵走了许久。天光云影,高楼栏杆,这个写风月脂粉的词人已经不再是自娱自乐的填曲了。
  春将至,花已开,辞别而去京华,不知几重云岫,几重烟水。
十年流水意——黄庭坚·《寄黄几复》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国不蕲三折肱。
  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烟滕。
  北海,在黄庭坚的视线中,是德州茫茫的水滨。
  南海,则像是岭南之地,烟云障目,鸿雁不能飞越之地。
  古代的《左传》中楚子对齐桓公所说的“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在黄庭坚的词境中是天地间渺茫一片的云雾,隔着千山万水。这种情致带着一种与古人心心相印的渴求,如鸿雁传书,有一种浓郁的理想和神话色彩。这也是一种古雅,联想到作者所写的黄几复是远在岭南广州的,这一段距离,到德州德平镇就太远了。这个化用的典故,仿佛也是烟涛渺茫,是很久以前的传奇,而非仅仅是岭南到山东这一段地理上的距离。
  近体诗的句式一般是每两个音节构成一个节奏单位,这样读起来音义传情,精整体面,而黄庭坚的诗法尤其能体现这个特点。这首七律与枝头*,醉里簪花倒置了冠袍的春日寄情不同,传达的是作者在山东德州一个小镇上的寂寞。这种情绪是一种思虑,也是对人生的感慨和理解。讨论了半生的诗、学问、思想上的脱胎换骨却还是要苦觅时机。
  宋人喜欢在佛经、语录、小说等故纸堆里寻找人生真义、领悟。黄庭坚则是倾向于摈弃这种雕琢的习气。他的精神世界,是以天地为纵横轴线的,他早已走出了宋初那种对声律、对偶、辞藻一味蹈袭的词风。诗评家说他的词是“豪放秀逸,时有高妙”,这无疑是十分透彻的概括。“寄雁传书”,或者“桃李春风”,他的句子都是写尽有真味的。《苕溪渔隐丛话》曾称引黄庭坚的诗说:“随人作计终后人。”这话就只说对了一半,黄庭坚的精神已经与海天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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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生命化身于那茫茫的天地之间,人就像海滨的沙鸥一样,面对沧海雪潮,青山隐隐,愁绪袭上心头。
  鸿雁之书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达,但作者的用典却早已了无痕迹,仿佛可以写进天地之间的人情世故。而黄庭坚是宋英宗治平四年进士,他一生历次遭遇贬谪,做过官叶县尉、北京国子监教授、校书郎、著作佐郎、秘书丞、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在这样长长的一份官衔的排列中,是不难想象他的一生经历是如何坎坷、心酸的。贬谪的路上,看青云从山峰升起,走在旷野,宋代词人的身影都是如此的凄凉、孤单,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踏上谴谪之路。天地之间的远行客,他们是颓唐之后的达观,悲伤之后的激切,人如沙鸥,心下是难掩的苦楚。
  在古代这样的一个时节,从山东半岛地海滨遥望岭南,目光海岸线,除了神游,是不可能抵达的一段距离。次联回想昔时的宴乐杯酒,如今却是黄花白发,冷眼看天地,一杯酒饮尽,那些漂泊的岁月,不知故友今昔冷暖是否能够自知。毕竟不是当年春光之中畅饮的风华少年了,夜雨敲窗,漏尽灯残,十年只是一个瞬间。
  这个时候黄庭坚已经不再刻意地造拗句,押险韵,作硬语,仿佛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他写什么都是心灵自然的流露。一杯酒,十年灯,这样的诗句对照,形式上却是灵活无比,毫无滞涩之感。一杯酒,是知交,十年灯,更是黄庭坚怅然念旧,感伤的情境再现。这两句诗,不拘音律对仗的陈规,将人生天地之间的那种渺然之情,离散之意写得十分传神。
  至于第三联,首二字平声,后五字仄声,音律与神情在诗词中的结合都是如水入川,无迹可寻的。深切的情感汇入往事的溪流,东南便是德州的海滨,云天映入眼帘,古今往事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诗句或浓或淡,都是这杯酒的千变万化,其中滋味只留给一路溯源,寻找宋代烟云、落花的后人慢慢地品尝。
  在这样遥远的山东半岛的小镇,这个宋代江西诗派的开山祖师在这首诗中的寥落更似一种悲愁。这个诗人,书生,在德州的角落洗笔研墨,想到岭南的旧交,那种宋代读书人的理想和温情,酸楚,让人联想到苍颜华发,醉醒之间,依旧炽热的用世之心。从桃李春风到江湖夜雨,这是实景的切换,也是人生的寄情。浓郁的书卷气不见了,从德州眺望沧海,只是影影绰绰,少年的心慢慢地不可阻挡地衰老,旧交新贵,都是这人生百味之一。只有这样,那心灵才能沐浴风雨,在大宋的山河之中接收上苍的灵气,逃出世故的樊笼,才能真正像诗中主张的那样“脱胎换骨”,骨子里的意气浑厚,才能锻造坚强有力的生命。
  颈联是黄庭坚写故友的心襟胸怀,尽是少年的意气、持家、治国,流露出的是一种忧事伤时。家有四壁,这是一种心气,一个岭南的芝麻官有这样的底气,让黄庭坚内心产生敬佩之情,而这崇敬之心与故交之情又是随着时年变幻,随着光景蔓延的。书信不能抵达,目光不能逾越这海岸,此中的孤苦之心,更是在末尾的句子里得到了展现。拗句,声律,在这诗里。黄庭坚都一一化解了其生硬的毛病,这正是阅世半生,临到沧桑之年,心灵和性情的“脱胎换骨”,是一种高度的升华和飞跃。
  古代以治病喻治国,“治国不蕲三折肱”,黄庭坚这首诗中,写的是友人黄几复那种身居偏僻的岭南县驿,却依然保持了当年少年心志,积极用世之心。固然这种达观也是带着酸楚的,即使是温情也带着苍凉和悲怆。也许正像是他论及词法说的“以腐朽为神奇”,以人生的困顿,苦厄为新的动力,方向,这就是大境界。
  世间的寂寥和酸楚莫过于如此了。黄庭坚行笔曲折顿挫,那寄给远方的书札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曲曲折折写满了一生的沧桑。
  从德州到岭南,江湖上的传说,京华车马的声音,都是这夜雨书笺里的场景。那雨晴风暖的时节,风雨过后,杯盏催促,横塘月满,已经全不见早期诗词里生硬执拗的写法,到了这醉意满怀,鸿雁寄书的时候,似乎从末尾的句子里,便能听到悲苦猿啼,让青灯黄卷之下夜读的黄庭坚感到难以排遣的落寞。书包网 bookbao8.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镜落朱颜红——张先·《天仙子》
《水调》数声持酒听,
  午醉醒来酒未醒。
  送春春去几时回?
  临晚镜,伤流景,
  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瞑,
  云破月来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
  风不定,人初静,
  明日落红应满径。
  古代人写小令,慢词,含蓄工巧是其一般的艺术特点。张先的词触动了宋人心中的那一丝柔软和深情,这绵绵不尽的暖意,也正是如烟往事俱忘却之时,那酒后红花,清雪光影。
  庆历元年的张先,在浙江嘉兴任职,当时似乎是正在病重,写出来的词句都是力求安宁的,没有老气横秋的沧桑,也没有少年壮游伤春的迷茫,他如入定的人儿,听着“水调”,酒樽中盈满水光,这样的场景即是伤春的心绪了。
  该词写于风景柔美的江南嘉兴,词人的愁,酒中的等待,敲着几案的张先置身于深深的思索之中。上片写张先静听曲调,持着酒杯,在半醒半醉之时,陷入了光景不再的疑虑,有慢词、小令的精悍、轻巧、灵动。词人的心里是漫长的等待,是漫长的旅途,愁绪不是喷薄而出,而是慢慢积聚,向着时光深处的小径散发。等待少年的梦再次来临,竟不知“送春春去几时回”,人一旦闲下来,似乎连时间的感觉敏锐度也会下降。
  宋人将音律、声韵之法发挥到极致,往往抒写相思、美景、醉酒都有朦胧恬淡之美。好比是一个词人的似水流年,是春花落地的寂静,深山雪明的幽独,镜子里似乎都有霜花和黄叶。
  感怀伤时之人,最怕的是看到镜子中的那个自己。张先在这里写临到黄昏十分,看到迟暮光景,镜子中的人不免有点陌生。“临晚镜”,一个“晚”字在这里让人感觉到是一种独坐空山静候苍茫风雪降临的落寞。光阴是流水般的过去,这样的情意,写得有一种往复徘徊之美。
  古人说张先的词“有含蓄处,亦有发越处”,而人生亦是有明快处,也有暗淡处。所有往事都随着镜子里的时光,慢慢凋落,就像空山一座,来往的行人都已经找到归宿,只剩下这流云依旧静静地在山顶等待来年的花开花谢。张先的词中境意莫过于如此。仅仅凭“往事后期空记省”就知晓他一身的守望,樽前的笑谈,都是这月明中天、半睡半醒之时的惋惜之情。这种惋惜,不伤不哀,仿佛是看遍了人生的百态,今日只消杯盏往来,不问它明朝何事。
  张先写词大多是以“巧”与“妙”,以情胜出,这是前人关于他词法创作所取得成就的一般看法。
  “沙上并禽池上瞑”,张先在宋代的一个苍老黄昏,看到的是自然界的一角天地,也正是这小小的角落,让他若有所思。其中“并”这个字,它的意义在于衬托出词人自身的孤单之情。但写晚景最美妙的还是接下来的一句“云破月来花弄影”,一个“破”字,如神来之笔,整个情境都鲜明生动起来了。而“花弄影”则是将情境写活了,此中情趣也是词人张先的玩味之兴,接着景色,将上片里的醉愁铺开来写。花的影子映满庭院的每个角落,月光从云中透出来,心境也会在刹那间变得明亮。
  “重重帘幕密遮灯”,重重帘幕,暗指那覆上心头的云影,思绪,让人难于释怀。“风不静,人初定”,意思则是比喻心事如那窗外的微风,不会停息或者安静下来。但是人儿终于会有疲倦的时候,借着酒意睡去,想必明天醒来,外面的院落,小路上一定又是落红无数,这倒也是一种人生的快意之事。
  词篇写到这里,就像风斜雨急,行客匆忙,翻过一个山头,总会走到开阔平旷之处。风儿悠悠地吹,人儿慢慢地醉,人生最美,何尝不是这般词境所描写的呢?
  酒也没有醒,愁也没有醒。除了这首词里的低吟浅唱,你我的人生总有像张先一样,半醉半醒的时分。
寂寞袭人——范仲淹·《御街行》
纷纷堕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
  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如果仔细阅读宋代词人的离愁之词,你可以发现它是万千姿态,独有境天的。自古离愁这个主题有人写得断肠泪下,有人独辟蹊径,抵达松风明月的闲情之景,也有人悟得虫雨黄窗的幽境,将人生写得落落寡合。千种风情,仔细思悟,你就会明白,其实每一个词人内心之愁,都构成了宋词百媚千红的艺术景象。
  只是范仲淹笔下的这种愁绪,有一种孤清的味道。这种气息与现代都市里的世俗歌谣所描述的内心情感不同,它蕴含的是天地之间作为独立个体的人的迷失和困顿。
  这首词名为御街行,又名《孤雁儿》,一般以范仲淹词为正格。范仲淹写离愁,是秋色满地,萧瑟的氛围,凋零的残花,是酒未饮尽,泪水却下。一旦打开内心的忧虑之情,心底就变得柔软、敏锐。看落叶在秋天坠落台阶,黄花残香,弥留在空气中,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听到细碎的声音。当你的心安静得能听到花瓣滑落的声音,那就进入了澄清明净的状态。
  在一个世俗的世界里,人的感觉是会混沌,浑浊,不清晰的。情感的丝丝缕缕是纠缠在一起的。而它的清醒,是需要那落花之音,天宇的水音,玲珑清脆的杯盏碰撞的声音来拯救。词篇开头的“静”,听落花堕地,轻轻地拂过台阶,就是一种寂静。它不是澄明,但却在接近它的边界。
  用“碎”来形容落花之声,前后对照,静中是有轻灵的声音的。“寒声碎”,三个字,就点名了这个景象中的时节,以及诗意的一面。因为“碎”这个字,是能够让人心软的。花落在手,或者散落石阶,街道,不喧闹,不争吵,它是能够穿透心灵的。这种写法是“未成曲调先有情”,你只要听听这细碎的落花声,就知道词人内心的故事。
  如果你闲来读词,在夜晚饮酒,听落花的声音,想着前朝的旧事,月光从空宇飞洒过来,这片刻是难掩寂寞的。细看故事的景象,也就是词中的意景,极具开阔感。词中的离愁之人,将珠帘卷起,整个楼宇的空间似乎被无限地放大了。“空”这个字有在场感的,就像穿过山谷之后,漫长的栈道走完,到了开阔的原野,视野便打开了。但是与此不同的是这种视线是高远,直入天空的。“天淡银河垂地”,非是五代十国的婉约词人眼界所及。也许是范仲淹的性情如此,心中风云万千,自然要比扭捏的脂粉茶客笔下有更多的意蕴。它的内在力度,刚柔共济,在情景交融的基础上,将作者的情感无限延伸到更远的时空。它的空旷之感,它的大气,都是有骨力和厚实的气韵做支撑的。它的精神气度都为婉约之词作出了新的开拓和注解。“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这心酸是一年年的累积,月到中天,衣袖遮寒,这是词的深情之美。
  这深情是杯盏在手,花香在衣,月光下,滴滴是悲怆难禁的泪水。在月光清如水的夜晚,年年今夜,落花满衣,这是无言的凝眸。月华如练,分外的明亮,人在高楼,看银河垂地,天淡云远,哽咽的心情都隐藏在词句的背后。范仲淹这句词,是佳句,是月光深处最美的故事。落花依旧有残香,只是人在千里之外,愁绪到了深处,人便不知不觉醉倒了。
  范仲淹开宋词边塞豪放诗风,笔力悲怆有力,写愁绪,亦有大家风范。这样的词句是不可模仿的。因愁而醉,珠帘,明月,银河,玉楼,残花,都是无可回避的情思。这首词,“酒未到,先成泪”,集全篇深情,颇能催人热泪。因为它是心酸的,亦是无可奈何的,只能往自己内心去责问,去追求,去解忧。在宋词中大约只有易安居士的“欲语泪双流”和这个意思表现的内在情感相媲美。刚刚举起杯盏,在无人处却先落了泪水,想必易安了解这种深情,才写得出“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婉约美词。
  想一想,花香满衣的烂漫,安宁。愁肠百结,眉头不能舒展,心事不能遂愿,古人的愁苦如此,只是不肯轻易罢休,“酒未到,先成泪”,无数词人借酒写愁,范仲淹的这一句当属经典之作了。
  “酒未到,先成泪”,孤冷的心灵,借着愁的滋味,想忘却此中的别离之憾。寒风吹动落叶,残花,清冷的灯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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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只剩下一个人的孤单。这个描写尚未成饮,泪水夺眶而出,心伤难于平抑的情景并不难理解。“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酒和月光在杯子里静静的等待伤心人的归来,残灯明灭,孤眠不能入睡,这是一种苦涩。
  花落满衣,千里凄凉。世事难以预料,夜深人静的时候,欲饮酒,杯盏在手,人已经泣不成声,辗转不能入睡,只怕惊梦醒来,再看此篇,只会欲哭无泪。生命就像孤灯一盏,明灭之处,恨断月明。
在时间的深处醒来——时彦·《青门饮》(寄宠人)
胡马嘶风,汉旗翻雪,
  彤云又吐,一竿残照。
  古木连空,乱山无数,行尽暮沙衰草。
  星斗横幽馆,夜无眠、灯花空老。
  雾浓香鸭,冰凝泪烛,霜天难晓。
  长记小妆才了。
  一杯未尽,离怀多少。
  醉里秋波,梦中朝雨,都是醒时烦恼。
  料有牵情处,忍思量、耳边曾道。
  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
  古代的状元写词,是春风得意,下笔千言,这种内在的气势是不可模仿的。状元的词有书卷气,有少年情。笔下有温情,词人时彦是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己未科状元,气度不凡。而这首词则可以让我们了解到一个宋代状元郎的内心情愁、思绪。
  时彦有着古代读书少年的勤学之风,儒家的积极入世观念。作为世俗世界膜拜的知识精英身份的状元,他曾被授笠书颍州判官,后来官至集贤校理。他的人生轨迹是一个诗书少年的道路。时彦的官场生涯,仕途,对于史家来说亦是充满神奇色彩。当年在开封任职,时彦一人之力,将开封整个城市整顿得城邑安宁,盗贼敛迹。这是一种政治魄力,而非官场手腕,策略。
  状元,他也有普通的一生,寒窗苦读,霜雪满衣,翠色漫卷的时光。
  词的上阕以虚写境,将北方的山河之色展现在笔下。而在词的下阙则写回忆,苦短之思。写离别之情,写佳人红粉,那内心隐隐的一丝苦衷。他写“胡马嘶风,汉旗翻雪”,这是一种高蹈的理性精神,这种诗意在他后来被罢黜官职之后也没有消失。胡马,是指北方民族的战队骑兵,而汉旗,则是指宋朝的军旗。军队与车马在风雪中前行,这种笔法是一种写意,短短几句之间,将北方战场那种酣战的古典气息描绘了出来。这种经历,感性的经验在构思的过程中通过艺术想象,将古战场复活了。字句凝练,凌厉,鲜亮,有沙场铠甲的金属光泽。北风呼啸的山谷,胡马嘶吟,雪花飞舞,意境渲染得十分有渗透力。
  “彤云又吐,一竿残照”,北方的天气变化无端,风雪沙暴席卷而来,转瞬之间又归于宁寂,云朵飞过青山,漫天的彩霞如火焰般燃烧。浓烈的色彩对比,让人感受到北方的内蕴。继而霞光暗淡,“一竿残照”,古木,衰草,乱山,砾石,组成怪诞的风景,北方的荒凉景色又展现在眼前。
  “星斗横幽馆”,古代的夜空下,寄宿的客舍可以看到星光,幽,就是幽境。简陋,安宁的客舍。“夜无眠、灯花空老”,这是写词人身有所思,夜不能寐,客舍的灯花摇曳着。“雾浓香鸭,冰凝泪烛”,就是指鸭形的熏香炉那袅袅的云烟,蜡烛的溶脂似乎都冰冻了起来。这个漫漫的古代长夜,要怎样才能安然地度过呢。
  “长记小妆才了”,接下来词人写“宠人”的形象,用的是间接描写的手法,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经意间给读者留下悬念和想象的余地。就像是画师用线条勾勒出女子的容貌。离别的时候,这个女子的装束依旧是淡然,清秀,不需浓妆,红粉。
  索幸这个状元郎不是只懂得香艳宫体诗的腐儒,他是有真性情的士子。他对词中女子的勾画、描写都是虚实结合,在显与隐之间完成形象塑造的。短短的词句,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挥洒自如。
  醉后入梦,酒中愁肠,这词境原是悲凉的。一个女子借酒浇愁,“一杯未尽,离怀多少”,这样的宴饮,哪怕是一杯酒都会醉倒。这酒宴之上谁知晓她的心事呢?
  这个送别的场面,没有悲歌,只有一个女子的依依不舍,她的叮嘱,她的忐忑不安。“都是醒时烦恼”,这句话则是写情到深处,身不由己,这情思是细腻深婉。醒了,醉了,这是缠着人不能抛开的。“忍思量、耳边曾道”,送别之时,难以掩饰的牵念,就近前在耳边轻轻的叮嘱。此情此景又似乎回到了作者自己的日常生活的遐思,
  元丰二年的一个良辰假日,只是等待那东风过后,思慕之人能策马归来,共赏花月。“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想象归来的欢悦,重逢的心切,无论是这词里的女子还是梦境的虚构,这样的时辰总是可以期待。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吴越情歌——林逋·《长相思》
吴山青,越山青。
  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
  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在古典文学的谱系之中,古人赋予爱情以玲珑、婉媚、甜涩、不同的情感想象。如果你想理解它的神秘,想在回味之中与古人谈论这天地间的至爱,最好去读一下林逋的诗歌。林逋唯一的写相思之情的词篇,是对古典爱情世界的最美解读。这美,是清静之美,它是江浙的山林,南国的气候孕育的幽美。这美,是幽静之美,带着吴越之地浓浓的风情,是相思,是踏歌相送,稻花盛开,梅林雪纷纷。
  林逋的情歌,有着浓郁的吴越清曲的味道。清新明快,是独居山中等待稻香吹来的刹那寂静;回环复沓,是隐身古木庭院听雨水落在木瓦,彩虹从午后的山崖升起;一唱三叹,是踏过竹溪,穿过杨柳和海棠、梅花,看燕衔春泥落在屋檐下的自在心绪。
  吴山是青葱色,越山也是蓊郁一片。翠绿霞光遮住山头,便是翡翠色的蓑衣。林逋隐居的山谷,也许是开满青色的小花朵,铺满石子和木板的。泥土的气息顺着这相思的浓情,随风穿过院落。
  林逋早年漫游江淮间,隐居杭州西湖,结庐孤山,真正的做到了以自然为一的境界。在宋代的归隐词人之中,他是最彻底的一个。与高僧往来于草庐,森林,山寺,与茶客对弈于云峰之下,与渔者樵夫相遇于水泽,谈笑风生。他们似乎是从更高更远的角度俯瞰人间的悲喜故事,写情歌,相思意,都是明快,自然,仿佛是云外之人,不会为尘埃沾染衣襟。
  心神明净的词人,他的词是云带缕缕。宋代词人是以山水为生命的延伸,这一点要比前代写游仙诗,山水玩赏的境界高出许多。当宋人的生命与这山河的灵气融结在一起,山水承载的是他们的生命理想。而词人的精神气质经过灵秀山水的陶冶,更显得超尘脱俗。
  古人在江南,心有相思之意,往往是采撷红豆,莲花,驾着轻舟寻觅春的气息和影踪。就好像是陶渊明误入桃源,看到远离尘世之人的日常生活,免不得要饮酒,把盏。但是林逋的相思,却是有目送飞鸿的痛心。他常年生活在梅花,仙鹤,森林的清幽世界里,词句自然浓情而不妖艳,只是带着说不出的深情,“君泪盈,妾泪盈”,俩俩相望,面对无语。
  吴山一片青,越山一片绿。绿色,或者黛青,像是古代人出门求学,仕途行旅中佩带的美玉之色。色彩清畅,明朗,使得相思之情并不沉重。民歌特有的清新明快,使得这个隐士的情歌有潇洒之意,这种快意表明,词人对这些爱情的想象、理解、思悟,是参透相思之苦的。
  林逋生在宋代,孤高自傲的性格,与这个时代的诗人是有相通之处的。沾染的苦与寒,就像他隐居西湖,在孤山栖身,草庐屋檐下过的那种生活。这些滋味是超越生活与时代的背景的。这个种植梅花,与仙鹤为伴,山水为客的隐士,他的神奇处也就在于此。他能感觉到情到深处,“两岸青山相送迎”,大自然是有情之物,生灵都是有着灵性的。吴越山水,清清的歌,浓浓的情,欢畅的笑,苦苦的思,都是真性情,真境界。哪怕这只是一个隐士在寥落冷清的时代写的一篇艳词,它的意义也早已超越了这个层次。
  游历江淮,闲居杭州西湖,甚至很长的年月里,足迹不入城市。青林,白鸟,红叶,冷松,这是林逋的精神世界。绿竹,树木围绕着居处,这是闲静。鹤闲,蜂懒,棋子无声,这是内在生命充盈的空间。虽然古代的时空是不能完全摆脱隔膜感,但是岭上白云飞过,花荫垂钓,则是同样的溢满生命真机。就像词人在写“吴山青,越山青”,这样的句子简单之极,却有绵绵无尽的蕴藉。离别之情,犹在当中,不可割舍。
  林逋的生命境界是那个时代少有企及的。明沈周诗写他的清雅,闲致,疑是超然之景“我爱翁书得瘦硬,云腴濯尽西湖绿。西台少肉是真评,数行清莹含冰玉。宛然风节溢其间,此字此翁俱绝俗”。他隐居山水,宋真宗能够赐送粟帛,他却并不以此为谈资。他一生不趋名利,喜恬淡,自然,他的句子是真正的神奇,有生命的浓情,有清远、脱出世俗的高绝。直到他一身相忘,化作梅朵丛中的一缕烟尘。至于宋仁宗赐溢“和靖先生”,则还不如品读他的这首情词。
  试问“谁知离别情”,这是林逋情词中的一个问句。常年隐居,不问世事,并不等于他的心灵是封闭的。他的梅朵、仙鹤,是花落处的知音,他的相思、相送,是青山里的飞鸟。他的世界是一个空灵的世界,虽然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其人本身却是懂得世情,心有爱意的。“罗带同心结未成”,那用华美丝绸做的绳结尚没有完成,却已经等不到船儿离去,相送归别的时日。
  林逋的浓情,像是那连绵不断的吴越青山,怎么看都是愁,怎么躲都躲不开。相送而出,泪水盈眶,清新优美的句子使人不能忘怀。钱塘江的江水不断叩击心灵,那是一个宋代隐士如烟往事俱忘却,拂袖归来的瞬间。
  隐士的性情,原来除了世间的孤高、清傲,也可以有浓情、相思。这才是一种真正完整的人。只是这样的相思并不会把情意变成一种词语的艺术,而是发自内心的期待。这样的人,才拥有更为完整的人格和情感体验结构。
  一个写情歌的宋代隐士,他的生命已经与山色、流水,吴地景物悄然的融为一体了。
  吴山,越山,春夏的青,绵延百里。罗带同心,是多么美的故事和念想。
  至此,林逋的江南孤山、梅朵、钱塘江的水,终于构成一个圆满的世界。
  有山,有水,有鸟雀、花朵,便是人间仙境。
  而这般相思,亦是难得的圆满。
迷失沧海的蝴蝶——朱淑真·《眼儿媚》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
  宋代的女子,比如画本里的朱淑真,在民间评词弹唱的曲子里,她是一个吃得酸菜,咽得怒气,知书达理,清丽脱俗的小家碧玉。但是她与走江湖的民间女子不同,填词写曲,都有清雅、温暖的意味。
  这个宋代画本里的俏女子,写春愁,明快处是花园朱楼,缠绵处是海棠红杏,笔调清新婉丽,即使是感伤,也有含蕴的魅力。古代写春愁的词人要么写得怡然自得,要么苦思不堪,连人儿也比花儿憔悴。朱淑真写春愁之明丽、闲雅,人在美景中的相思都是带着暖意的。翠眉儿紧蹙,花香暗暗地吹来,换了宋人那自我陶醉的词境,带着懒洋洋的暖。朱淑真的这首词就是这样的一种艺术风格。
  词篇注重情境的铺写,“迟迟春日弄轻柔”,一个“弄”字写出了其中的闲意和可爱之处。第一句就标明了这是一篇暖色调的抒情词,不酸不苦,比书生将军们更有自在心。这情是“巧”,是“轻柔”的,而“迟迟”二字似乎也是戏谑的味道,但仍然不失温雅的格调。春日阳光轻轻地唤醒了人儿,开满鲜花的小径流动着芬芳的气息,扑在人的心里是痒痒的,甜甜的。
  清光绪嘉惠堂刊本有朱淑真的情词,每一句都是能够用来在春天的阁楼里细细品读的。花间的幽栖居士,她的词果真是不拘一格,时而艳丽,时而华美,但不会让人感到雕琢,堆砌的繁复。
  春和日丽,万千紫媚,朱淑真很善于这种情景的描绘,她能很恰当的掌握词篇铺叙,描绘的节奏、尺度,笔调明快无比,这是能够融情境与心事为一体的铺叙。在这个方面,朱淑真写春愁,已经不再流连于一味的伤情。
  伤情,是宋人的一种特有艺术气质。它往往是在烛火温暖的案头,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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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地陷入悲伤。看着春天的美景,蓦然莫名的心生怅惘。这种气质是与宋代的整体氛围和文化心理有关系的。这样的美有它的脆弱和风格。对于这个审美概念,宋代的女子用生命和青春演绎的故事,远比唐传奇,民间小说更为真挚生动。
  清明之后,云朵萦绕着朱楼,景色不再如先前那样的美丽,有一种不堪回首的失意。但毕竟不是闲庭院落,到处是凄凉的色彩。春色刚刚褪去,午睡片刻,似乎就又回到那花香溢满的小径。词人仿佛是一身淡妆,穿山越岭,披星戴月,衣襟沾满山野的*香。
  将词中之愁,花中之艳写得酸酸的,痒痒的,都是容易的事情。但是能写成一派生机的样子,清新婉丽,则是比较罕见的。这也是宋词的一个内在的沿袭,百千年来词人们似乎一提到春,就是愁和悲了。而再加上相思这样的主旨,写出来大多都是伤时感世。能够将春的愁,花的浓,云的淡写得轻巧洒脱,对于词人的立意能力和填词功底是一个考验。
  明代沈周在《石田集?题朱淑真画竹》中说:“绣阁新编写断肠,更分残墨写潇湘。”而另一位画家杜琼则认为“其笔意词语皆清婉”,简简单单的日常景象,到了她的笔下就凭空生出情致来,浓淡总相宜。可见朱淑真在艺术创作立意构思方面确实是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特点的。
  “春光正好须风雨”,朱淑真原来也是有天真烂漫的一面。烂漫,这是古人拥抱春天的恣意、忘我。这样的审美角度,能拉近我们与宋人的心理距离。题写物貌,或者言辞传情,朱淑真体物写情,写花间之事,往日闲愁都有了清新的味道。时值春光明媚的时节,仿佛是雨后的新鲜味道,是春衣初试,风和烟暖的样子。午睡之时,恰临窗边,莺声袭来,已是清明之后。场景瞬间转换到了午后的窗阁,黄莺儿跳来跳去,吵醒了睡梦中的女子,让人觉得那“迟迟”的春,浓浓的云,缭绕着阁楼,迷人的景象是刚才睡梦中的畅游。这一点模糊之美和情境的转移,给了读者很大的想象余地。
  人怜惜花的消瘦,而花儿却不知人的憔悴。
  朱淑真的伤情,就是这样点到为止,给人留有艺术遐想的空间。若是宋代京都画本中那青衣怜怜的女子,她一梦醒来,看到的是繁花似锦,天地间的流云落在庭院阁楼、杨柳、海棠树上。
  春之愁,是甜甜的,温暖的。朱淑真笔下的女子,或者说是她自己,在这个黄莺儿的鸣叫中从睡梦的世界醒来,醒来的愁,忘忧的梦,更衬托出这个女子的心灵是满怀喜悦的。即使这愁绪来临,恼人的光景唤起内心的点点迷茫,娇柔装束之态却是不曾见的。
  花之影,莺之歌,这是富有情趣的画面。简单的白描手法,将女子的情思,心理都映照了出来。朱淑真将其内在的情感渲染在绿色杨柳和开满鲜花的小径上,人与花,花袭人,午睡梦醒,黄莺儿啼叫,上下阕词句中间有着很强的连贯性,内在的情感贯注,连绵不断,这就是春愁的本色,“轻柔的”,“萦绕的”,似清风,似云雾,久久不肯散去。没有过度的伤感,亦不见女子的暗自垂泪,春天逝去,轻快的心情似乎又回来了。回首处的“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荡漾着欢快愉悦的心情。这个女子在海棠树下的心事,却只能留给后人猜测,争论了。
  在朱淑真的词里,这春是用来畅饮,用来醉,用来念的。词如淡酒,情如绿柳,到处是春色,是黄莺儿的吟唱。
  朱淑真的“断肠词”已难寻觅,如今要读她的词,只好去寻清代的刻本来读,只有这样才能悟解这春之愁吧。
一朵花的前世今生——萧泰来·《霜天晓角》(梅)
千霜万雪。受尽寒磨折。
  赖是生来瘦硬,浑不怕、角吹彻。
  清绝。影也别。知心惟有月。
  原没春风情性,如何共、海棠说。
  古代的梅花,常常盛开在读书人的书斋,风雪之夜,淡淡的清香能让人回味良久。
  这种清香从雪地原野飘落书斋,它的存在是与人生的苦,仕途的悲,行旅的困厄联系在一起的。走到冬天的黄昏,雪花落在水墨色的柴门上,城墙,客船,驿舍,山谷,梅花,这精灵般的植物似乎像是僧人入定,独坐天地之间,有着奇异的神采。
  梅花的花朵是华美而清雅的,透过词人的内心世界,可以嗅到它淡淡的芬芳。古人说梅令人清,菊令人旷,是指它们的超然秉性。萧泰来写“梅”,他关注的是这种花朵的内在精神气质。梅花的精神气质也就是历代知识分子所追求的人格境界。这种境界古往今来,在人们的心中引起共鸣,源自于人们对梅花高贵、洁雅、不羁的精神姿态的认同感。在这种共鸣之中,它给人们带来了一种身份的归属感。
  但也许只有残冬的梅花才有这样的清香逸气,不为人间烟火气沾染。寒山一片,雪花满地,梅花的生存环境总是“千霜万雪”,它在这样严酷的时节萌芽,开花,成长,梅花的高洁与坚韧就在于此。心里有一朵梅花,行走在冬天的冰雪里,就会感到春天的暖。古人每每在冬天看到寒山的梅花开得遍野都是,这一道风景就像黯淡人生里的光亮,闪烁了许多年。因为有它的存在,人生的惨淡之景,才有了神奇的色彩。
  古人谈论明月雪时,冷酒,案牍,荒山,归隐,总会提到梅花。因为梅花是隐逸精神的复归,它坚守着,“受尽寒磨折”,它是世俗世界里的灵秀之物。荒山古寺,落魄失意之人,踏遍天涯路,到了冬天,这才发现它的美与坚持,原来已经超越了世间的失意与伤害。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它纯净的心灵,它天生的清洁本质,不会随着命运的变幻而凋落。
  只是梅花终是世间之物,虽然没有烟火气,亦不是神仙世界的飘渺和虚无。因为这样的超然是不着边际的,只有耐得寒苦,经得风霜,它的生命才更饱满。它更像是会思考的人,懂得用自己有限的力气去面对未知的结局。在风雪中,万古长空之下,不会兀自消残,总能等来春天的阳光。
  萧泰来写梅花,“浑不怕”三个字,是拟人化的写法,写梅花的品格,是看破百媚千红,想到此身寄予无所托的神往之意。经历了寒苦、冰霜,它的心变得无比坚强,全然不再害怕和担心伤害的来袭。它的立定,是超出世俗的喜好,逾越是与非的边缘。
  梅花能够承受苦寒,在寒冬盛开,其独特的生命周期与禀性,是历代词人所赞颂的。它的生命力源自自身的“瘦硬”,坚韧。而“清绝”,则是指象征寓意上的高远、超脱。因为它的明净与高洁,也因为它有一颗饱经世间荒诞、虚空、悲凉的心。“知心惟有月”, 它的天性如此,冰雪之中显得轻盈、清媚,有着端庄的神姿。它独自默默地等待着,它与世无争,悄悄地开遍深冬的黄昏山崖,它的性情是如此的高贵和典雅,以致于只有天宇皎洁的明月才能知晓,理解它的心事。它的落落寡合都是人生的一种大智慧,大坚强。
  萧泰来的梅花,它的淡香,是“清绝”,是纯净的洁白。仿佛从雪原或者青山上遥遥望去,明月刚刚穿破云层,洁雅的梅花,生于天地之间,苍茫的山野,它的清香是云朵般的闲散,自然,与世无争。它的形象与色彩总是超出了绚烂,繁华的概念,具备空灵的气息。它的知音不是海棠,或者其他娇柔的花朵,而是空山雪影,超尘脱俗的云游之客。
  这就是萧泰来最失意的某年冬天的梅花。它是历代诗人的骨骼,枯瘦,坚硬,而泠然自若,不畏风霜和刀剑的逼迫。静静的在落雪的时分,浅浅地呼吸,坦然自如,根基立定在苍山云海之中。没有所谓追随春风的性情,它的静默不语,它的内敛与绝望,都与那些暖春的花朵不同。只有这梅花看遍世间的残冬与凋零。但是,世间的凡夫俗子大约都是如此这般,看遍梅花,亦是赏遍了海棠。
  其实,如有来世,做一朵荒山的梅花,看雪落在你的肩,你的衣,你的灯花里面。这也是一种幸福的许诺。
盛一简竹叶春泥——舒亶·《散天花》(次师能韵)
云断长空叶落秋。寒江烟浪静,月随舟。
  西风偏解送离愁。声声南去雁,下汀洲。
  无奈多情去复留。骊歌齐唱罢,泪争流。
  悠悠别恨几时休。不堪残酒醒,凭危楼。
  在宋代的词史上,如果系统的解读词人的身份,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身份之于词人,总是与平生的遭遇联系在一起的。哪怕是去做隐士,做宰相,都是借着一种身份,摆正了架子做一个俗人。
  说起身份,实在无法估计有多少人是秀才,进士,还是春风得意的状元郎。若能读得懂这其中的坎坷,读词的时候也就能看透那人情世故、冷暖、无常。
  古代的华章,似乎刚刚开卷,就会碰到携带辞书、墨砚,骑马赴京赶考的人。只是这次遇到的是离筵回程的青衣进士——这首词的作者舒亶便是如此。
  古代诗词写离愁,总能望见水畔客舟,山寺驿道,惜别之人缓缓卷起衣袍,为知音弹曲斟酒。这送别,是一种古雅的仪式,因这种深情是不会被遗忘的。车马启程,绿舟翩翩,你会在词卷里看到古人站在岸边、山林、默默远望。
  宋代的烟雨城池、村落,是沉默的,色彩萧疏,是画本上的朦胧色。这光彩是流动的,村野,炊烟,流云。古代的苍空,云朵悠悠,在大地之上,有鹦鹉绿,有桃花红。
  “云断长空叶落秋”,“断”这个词勾勒了天空、云朵、秋色之间的一体关系。舒亶的这篇词上阕写得犹如隐士送客,挥衣袖,掣轻舟,暖风相送。这色带是流动的,淡的,柔和的,婉美的。所以看上去这寒江、青烟、水浪,都如镜中流动着的一般。寒江,因为这是到了秋季,江水变凉,也是在映写心境的低沉。送别的场景,寒江,青烟,水浪安然地流动,青色绕转,缠绵。江水,它是沉静的,色彩是冷的,这是渲染和烘托离别的心情。以景物写心境,这是常见的手法。 江面上烟波袅袅,月光随着轻舟流动,“月随舟”,“随”, 暗示了词人想挽留客人,一同畅谈的心意。以平淡白描之笔, 写友朋间惜别怀远之情,看月光,流水,这有点像是现代的简约主义。这种简约,是属于宋代画师的。在词境之中,它更多的是起到点明的作用。
  古人以雁阵,飞鸟,杜鹃之鸣写凄凉之意,就是寄托情思,离别意。“西风偏解送离愁”,西风,它总是在古人离别的场景出现,西风送客,就是写惜别的意思。这个氛围的虚设和营造是比较自然,成功的。“声声南去雁,下汀洲”,“声声”,秋天的时候雁阵向南,鸣叫之声传到耳际。
  既然是送别,当然有一种感慨。全词写送别,却避开了对送别的直接描写,甚至连送别的具体对象也未点出。
  词人写到“无奈多情去复留”,依稀可以看到他内心的不舍。冷酒,闲院,是去是留,或者欲留而又无奈起身相送,这情致是写得清楚,也容易让人动情。“骊歌齐唱罢”,骊歌,先秦的典籍逸诗有《骊驹》篇云:“骊驹在门,仆夫具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客人临去歌《骊驹》,后人因而将告别之歌称之为“骊歌”。送别之歌,这是与客人一起唱的。泪水似乎都无法控制而落下。下半段写送别归去的愁,是紧接着上阕词送别之景。送别之后,倍感凄凉,残酒醉饮,其感伤之情如此。
  词的最后一句“悠悠别恨几时休”,其情感是“离恨无休”,不可抑止。残酒,危楼,则是词之深境。“残”,“危”,这两个词的修饰意,也是让人感觉到其无限恨意,不可描述,不可抑制。
  趁着这秋色,再送客人一程。或者化身云朵,藏在衣袖,可以随同知心人翻山越岭,再辛劳也愿意。
  江上那一只孤独的小木舟,流水明月随同它一起飘向宋代的烟雨深处。
  古人送客的路上看云卷云舒,月华流水,这种空明是审美境界的极致。日暮沧波,独倚黄昏,暗云垂地,这个宋代的进士,他的词已经写下了很久了,直到再有人读时不知是不是还能想象得到那雁阵南去,白云悠悠的黄昏。书包网 bookbao8.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春日呢语——晏几道·《蝶恋花》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睡里*无说处,觉来惆怅*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
  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晏几道一生性情孤傲,写的词却是暖意袭人。他的词意,虽然与花间词的深情靡丽有关,但已是清水洗尘,不单纯是脂粉气息,他懂得怎样做到艳而不俗。将词写得深浅别致,哀怨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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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心性孤高的人,谁料内心竟有如此多的暖意。
  词人冷眼看世间山水,后人疑是看破红尘。其实心中是有着胭脂色的火焰,不肯熄灭。晏几道一生磊落洒脱,做过许田镇监、开封府推官等小吏,喝喝茶,醉醉酒,断几个案子,骨子里有几分魏晋时代文人的清高与张狂。只是后来的人看到的多是他内敛,温雅的一面。只有心里方正磊落,才容得下这样的似水柔情。
  梦入江南,不需要轻舟,地图,行囊,折扇。“梦入江南烟水路”,晏几道行遍江南,却无论如何寻找不到那个渐行渐远的思慕之人。烟水路,这是江南的梦境。江南水乡,绿色的植物轻吹着清香之气,这样的失神落魄不是潦倒,而是沉醉,身心寄情在这粉墙黛瓦的江南,心事就如小桥流水,是凉爽的,喜悦的。
  他痴看这山水、古巷、石板、莲子,在客舍睡去,顿觉*。这*,是痴人才能有的。但是痴,不是愚笨、木讷,而是情深。冯煦《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称小晏亦是“古之伤心人”,就是印证了他的童心,不甘流俗,痴情。所以,一般人说晏几道从语言的精度和情感的深度两个层面上将五代以来的词发展到极致,其实也是说他更能容情入“境”,而非入景。他有了痴心、童心,才有这充满理想色彩的江南之梦。
  这就是晏几道的痴。“睡里*无说处,觉来惆怅*误。”它是一种深情的姿态。在这宋代的山水世界,梦中的楼台,是他栖居,舞文弄墨的好地方。因为,这里没有仕途的现实弊端和浪迹天涯的苦愁。
  这痴,让人觉得惆怅,觉得*,觉得几欲睡去。黄庭坚说晏几道的“痴”,用了几个排比句,可见这小晏真的是痴人。家资、仕途、饥寒、文章,都是一样倾心、用情,灌注着他无比热忱的生命力。冷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晏几道炽热的情感,打开这扇门,你才可以看到它内心的波澜壮阔,知道这样柔媚的词语出自一个怎样的宋代词人之手。知道他的冷漠,孤高,都是有着缘由的。
  晏几道的痴,不是情与恨的痴,而是生命的内在张力,流露出来的情感。他梦入江南的水路,生活在一个真实的梦境里。他一生写过太多关于梦境的词篇,每一个梦境都是江南的莲子红,绿竹茶,离人泪,伤别离。他对梦的理解是融入之后的惊疑,不像宋代的才子们将梦境作为缠绵与相思之地。
  欲尽此情书尺素,晏几道想把他的文字留在这梦境中,让那鱼雁带走这流水般的寄情。
  虽然书信寄情,北宋以往颇有佳作,每个词人都有其独特的韵味、风格。但是梦里江南,这样的词句,晏几道的最为*。他是宋代的人,有着那一个时代人的倾情、淡漠、冷静、寄情。“浮雁沉鱼”,这让人想到古代传寄书信的暖意。饱含感伤的词,依稀有古雅的韵味,有秀气的情调。鱼雁传书,它恰好为这烟雨江南点缀出空幽,缭绕的色彩,富有诗情画意。
  江南的爱情故事总是在烟云深处,走遍每一条河流,才能遇到采莲子的佳人。晏几道的江南,正是烟水渺茫,淡淡的色彩,轻灵的氛围,等待古老的舟子渡到对岸,才发觉满心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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