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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安装浏览器,或使用别的浏览器  我接起,七爷说:“这人给你打听着了,你猜他原来跟谁混的?”  我:“哪个?”  七爷:“这小子外号,刘大膀子!他是廊坊人,是跟唐剑混的。早先开过出租,后来就跑到唐剑那波人里去了,唐剑倒了,他没地儿去,现在就是混子一个。然后,这人……怎么说呢,挺驴性的一个家伙。算是个小人吧,对付这种人,你得找个他怕的人,不然这人是坨屎啊,谁踩,就会脏了谁的鞋。”  我想了下,对七爷先说了声谢谢。  然后,我给抠脚老大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四声儿才接通。  “喂,仁子兄弟吗?哎哟,这快一年不见了,你忙啥呢?”  我说:“老大哥好,两个老哥哥好吗?”  “还行,那么回事儿吧,能下地走动,干活儿了。”  我说:“老哥哥最近有没有上京城来呀。”  抠脚老大:“去过几次,归置了几个不是人的玩意儿。怎么,我惹到你人了?”  我说“没有,没有。那什么,有个叫刘大膀子的,原来跟唐剑干的,你认识吗?”  抠脚老大:“他呀,我次奥,那小子,见我,他得叫我一声爷爷!”  第一百四十八章孽徒逆上  我听了抠脚老大的话不动声色。  “苏大哥,想上京城来吗?我招待你。”  “真的假的?”  “真的,不骗你。”  “你小子,可不兴骗人啊。”  我说:“放心,绝对招待你,想你了,想一块儿聚聚。”  抠脚老大:“行啊,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我还想找你唠唠呢。正好,我明天从庄里走,估摸,后天,大后天就到了。”  我说:“好,到了后,你打这个电话,到时候我接你。”  抠脚老大:“好的,没问题。”  七爷说的没错,刘大膀子那种人就是一坨屎,谁踩到他,谁就会惹一身的脏。  但抠脚老大不同……  是的,的确不同。  接下来,我继续在店里忙。  然后,那天收银机里的钱,我拿自已钱给填补上了。甭管怎么样,店里帐不能乱,这是做生意基本规矩。  在给抠脚老大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七爷领了七八个老头,中年人过来我们店扫货来了。  我和马彪子全力接待。  这帮人也没客气,搁我们店扫走了三万多的货。  马彪子那个高兴,要请七爷喝酒。  七爷说,今天是扫货,不喝酒。改天,拿了货,玩好了,再过来一起喝酒,交流。  转眼,又过了一天。  大清早,我就接到抠脚老大电话,说是下午到京城。  我去了火车站,在离车站挺远的一个地方,把车停好了,这才进站接他。  抠脚老大穿的挺精神,还夹了一个包,老远朝我招手。  我过去,给他迎接了。  “哎呀,兄弟,这快一年没见吧,混的不错呀。”对方抬头上下打量我。  我说:“勉强吧。走,老哥,我给你接风去,喜欢吃啥?”  抠脚老大:“随便,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我估摸他爱吃肉,就找了个家东来顺的分店。  我领抠脚老大提车的时候,这老大眼珠子一个劲地转,问我这车多少钱入手的,上牌费劲不,等等这样的话。  我说了,这是人家上好牌的一个车,先借给我开。  对方说了,兄弟就别老是跟我玩虚的,这明明你的车嘛。  我懒得解释,开车领他去了东来顺。  叫了一桌子肉,这抠脚老大吃的那个欢呐。然后,到最后,我所担心的一件事还是发生了。  他把鞋脱了……  我没说什么,只盼他快点吃完。  好歹在周围客人异样的眼光中,我领老大吃完了饭。  回到车上,抠脚老大叨个小牙签,坐在副驾,把鞋子脱了,盘腿坐上面,挪了个身对我说:“兄弟啊,我想好了,这次来京城,我就投奔你,我跟你混啦!”  我一怔……  “老大哥,你是前辈,这哪有前辈跟晚辈混的。”  抠脚老大:“这你不懂了,现在是什么年代,这是高科技,信息社会。你大哥我没文化,肚子里没墨水。以前,在福建跟人跑过船,跑了几年,没挣啥钱。后来又去天山挖玉,跟当地人打过架,我身上也有人命官司。再后头,又去青海修铁路,修了一年,累的要死,也没挣啥钱。”  “我看你混的不赖,所以,我就想……”  我淡淡:“大哥,你在京城不是有帮兄弟吗?你们干嘛不自已干点什么呢?”  抠脚老大:“那帮玩意儿,他们能干啥,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主儿。我跟你说,他们干别的不行,耍个无赖,讹个人,碰个瓷,跑人家店里往那扑通一躺不走了。这行,这能干出来。别的不行。”  我说:“别说不行,这都把我钱给讹走了,大哥你怎么能说不行呢。”  抠脚老大:“啊……谁,哪个孙子干的,我次奥他大爷,我弄死他。”  我说:“大哥你也别发火,就是之前,我问你的那个叫刘大膀子的人。这人干的。我也不想怎么地他,我就想让这人说实话,是谁指使他这么干的,我要他亲口跟我说。”  抠脚老大:“行!这事,我给你办了!”  当下,抠脚老大打电话,对方接了。老大没客气,问对方在哪儿。说是昌平一个饭店,跟几个朋友喝酒呢,老大说他到京城了。那边意思,让老大过去跟着一起喝。抠脚老大说行,让他们等着。  “走,去昌平!”  抠脚老大牛气冲天地对我说。  下午两点多,我把车拐到昌平区一个胡同里的一家烧烤店的门口。  “我下去,把那小崽子给你拎出来。”抠脚老大气冲冲下车了。  我跟着下车,绕到车后边,冷眼看。  不大一会儿,我见到那胖子,也就是刘大膀子跟抠脚老大出来了。  “大哥,你来京城干啥不说一声儿呢,兄弟们,好给你接风呀。”  抠脚老大没出声儿,只抬头看了我一眼。  刘大膀子也抬头顺着他目光看我一眼,看完这小子,哎呀妈呀,撒腿就要跑。  抠脚老大一把给他衣领子拎住:“来来来,跑,跑你X 了个X。来来!过来”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我把钱都给人行吗?都给他,全都给他。”  我看着好玩儿。  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事真的是不服不行。  “钱呢,拿来!”  “我屋里包,包里呢。”  “走,我跟你回去拿。”  老大拎着他,进屋儿,不大一会儿又拎出来。  刘大膀子当我面儿,把我给他的钱,全都数出来了。  “哥,这里还有三百,我,我花了,我……”  刘大膀子诚恳。  我说:“行了,这三百不要了,我问你个事,谁让你这么干的?”  刘大膀子:“哥,别,别为难我,我不能说,这人,老厉害了,我不能说啊,不能说。”  抠脚老大:“我次奥,厉害,再厉害有他厉害呀,你知道他是谁不?”  刘大膀子:“不知道啊,不是卖珠子的吗?”  “次奥,傻X,卖什么珠子,人家跺跺脚,X南海都得震三天。”  我打了个激灵。  这抠脚老大,这牛X吹的,太邪乎了。  刘大膀子:“哎呀妈呀,哥,那你那么厉害,你卖珠子干啥呀。”  抠脚老大:“你懂个屁,那叫雅好,知道不,雅好!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一个男的,姓……姓什么。”  “别跟我吞吞吐吐,说实话。”抠脚老大伸手拎了他的耳朵。  “我说,我说,姓丁,叫丁才,那人老厉害了,伸手一下子,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就倒地上了,太厉害了,厉害。“  我笑了下说:“行了,知道了。丁才还让你干什么?”  刘大膀子:“他说了,他看你们店不顺眼,他让我们没事儿就过去讹钱,不给就放赖,说你们家卖的都是假珠子,你们要是打,就让我们往地上躺,来人就说你们给我们打坏了,要上医院看病。”  抠脚老大:“我次奥你个大爷的,你们这帮不长眼的玩意儿,这是真爷,你知道吗?快,叫爷,叫。”  刘膀子子对我说:“爷,我错了,我错了,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我担不起这声爷,你跟别人叫吧。老苏啊,咱走!”  抠脚老大,砰,照刘大膀子屁股踢了一脚。  这一脚明明没用啥力,刘大膀子却慌了:“苏爷,爷,你别的呀,你,你不是说,踢一脚,三天后就得吐血死吗?你别的呀,你别地,我啥都说了啊。”  抠脚老大拧头呸,吐了牙签儿:“死你大爷!一边儿呆着去。”  我发动车子,调舵,一脚油门,丢下风中揉屁股凌乱的刘大膀子扬长而去。  “这丁才,他是谁呀?”抠脚老大问我。  我低头想了想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正好前边有个红灯,车停的时候,我掏手机给叶凝打去了。  “喂,你谁呀。”  我说:“看看手机号,我是谁。“  “啊,仁子啊……干嘛呀,给我打电话?”  我说:“你干嘛呢?”  “还能干嘛,闭关呗,在承德,一边泡温泉,一边闭关。”  我笑了下:“你师父真会找地方,对了,我问你个事儿,丁才你认识吗?”  “啊,那个死变态,我去,你怎么听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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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良归来!
  叶凝告诉我,丁才见到她第一天,就问她要手机号。叶凝没搭理不说,给丁才骂了。骂完,丁才不知怎么跟别人要了叶凝手机号,天天的短信,打电话。  叶凝设置了拒收。  然后,丁才又换了号打。  叶凝拒收。  又换了号打,叶凝疯了,给他一通骂。  然后,接着还是打。  叶凝无语,她换号,总算是消停了。  “仁子呀,你说这是人吗?我让老太太跟他师父说,老太大却说什么,这种事,怎么说呀。啊,你徒弟相中我徒弟了,可我徒弟没相中你徒弟。哎,行了,不说了,老太太回来了。仁子,等回头我打给你。”  我说:“等等,等等,他师父叫什么名,在哪儿的?”  “天津,开一个南岭太极拳馆,叫曾世凡。”  叶凝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我见叶凝挂了电话,扭头看了眼抠脚老大:“认识曾世凡吗?”  老大一哆嗦:“我上哪儿认识去,你们这……这都腾云驾雾,翻江倒河,神仙一样的人物,我哪认识去呀。”  我一笑:“走,咱现在去认识一下。”  这种事情直接跟丁才师父说比较的好,然后,他师父怎么办,那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了。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了结这个,不行的话,我就带抠脚老大走一趟湖南,去探一探苏小哥的消息。  但事情还得往稳妥了做才行。  我一边打开导航往天津方向走,一边跟七爷通电话。  我把这事儿跟七爷说了,七爷告诉我,找曾世凡就行。曾师父是个很开明,憨厚的人。他是太极老李的师弟,功夫不错,但为人很憨厚,不扯什么恩怨。就是性子有点窝囊,不透亮,做事什么的,像个女人,这边儿开玩笑,都叫他曾大妈,他也不生气。  还说丁才,这人呐见过几次,挺聪明,有天赋,就是自视太高。  这事儿,交给曾师父,然后让他跟丁才沟通一下,完了不行七爷再安排吃顿饭,大家都是同道有什么恩怨,当面讲和就妥了。  讲过了这个,七爷又夸我们店里的货,说我们的东西确实是好,是真东西不说,个个有品相。  我笑说,知道好,就多领人去吧。七爷没了个,没问题。  我是晚七点多到的天津。  地址是七爷给的,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只是这一路,抠脚老大这呼噜,说实话,真快赶上我的虎豹雷音了。  “醒了,醒了!到地方了。”  “啊……吃饭啦!”  抠脚老大抹了把嘴。  我黑脸:“先办事儿,一会儿办完事再吃。”  “嗯,行,行,也不是特别饿,就是小饿。”  老大咽了口唾沫。  这太极拳馆在一家书店旁边的胡同里头,看着不是很显眼,胡同不大,车进去了,就调不出头来了。  我就没开车往里走,在书店不远处,把车停了,领抠脚老大奔里边去。  走到门口,看这是沿胡同的一排二层门市,中间有隔断墙也都给打通了,弄成了上下两层很大的教室出来。  屋里现在隐约有不少人,我没细看,领抠脚老大就推门进去了。  到了里边,看原本前台的地方空着,通往教室的门半掩,我就推开教室门,往里头一瞅。  这气场,立马就不对了。  屋里人分了两伙。  一伙是靠东边墙站的,一个老头,领了两个十六七岁大的半大孩子。  另一伙是七八个人,一个个黑沉个脸,腰杆挺笔直,杀气腾腾。而这伙人的带队者,他不是别人,正是丁才。  这家伙,真是巧啊。  我路上紧赶慢赶,竟然让我给碰着了。  当下,我摇头一笑。  正好,丁才一扭头见到我了。  他看到我,脸色一沉,一道杀气就从眸子里淡出来。接着他恨恨说:“关仁,哪扇门没关紧,这把你给闪过来了。”  我笑了下:“丁师兄好,我来是找曾世凡曾师父的。”  “噢,我就是,我就是……”  曾师父伸手安抚了身边俩个孩子,抻了胳膊,朝我招手。  我大声说:“曾师父好,我从七爷那儿过来,来的急,没带什么礼,一起出去先吃点宵夜吧。”  “哦,老七那儿来的,你是,啊……知道,知道了。你是那个关仁,哎哟,听过你。这来啦,你说,我这有事儿,你等我啊,我跟他说完这几句话,我安排你,我来安排你。”  曾师父很热情,虽然神情显的有些尴尬和伤心。  我见状说了:“不忙,不忙,曾师父,你先忙你的。”  我拉了抠脚老大,闪去一边。  丁才瞥了眼我,他没说什么,而是对曾师父说:“曾老头,你什么意思?我出去发财怎么了?犯得着你跟我爸我妈说吗?什么时候,显得着你了,啊,你说话呀。”  我一听……  咦,这丁才,他怎么,他怎么这么跟师父说话呢?  曾师父:“孩子啊,那帮人,不是好人呐,你不能跟他们搅合一起呀。”  丁才:“我搅合怎么了,太极就好吗?我跟你这儿,我吃那么多苦,我连这么个玩意儿都打不过。”丁才伸手指了一下我,他又说:“我还跟你学个什么劲呐!”  第一百四十九章有些时候,不信命不行  曾师父一下就呆立在原地,他脸涨的通红,神情既尴尬又伤心。  我看到这儿,脑子里忽地转过几个念想,暗道自已在场好像有点不妥。  这丁才再怎么闹,怎么无礼,也是他跟曾师父之间事儿。我如果是太极门里的人,今儿见到了,我肯定是要出手。  但我不是太极门的人。  并且,我也没拿到门里什么前辈的授权,我要是出手,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此外,我要在场,曾师父守着我这么个外人,让自家徒弟给气了,给损了,他面子上更挂不住。  想透这层关系,我不动声色,拉起抠脚老大,就奔外走去了。  身后,师徒俩还是老的苦苦劝,小的出言不逊,张口骂人。  到了外面,我和抠脚老大去对面一个小超市儿,我买了瓶水,老大买盒烟,他一边抽着,一边指着对面跟我说:“就这小崽子,这德性,妈的,搁我们庄,老太爷不给他腿打断,腰打折,肋排条子打骨折 ,就算他命大造化大。”  我听这话,对抠脚老大说:“老太爷那么狠,你恨你师父吗?”  老大:“恨啥呀,老太爷那是为咱好,要不这样儿,咱能有这一身功夫吗?”讲过了这句,抠脚老大又跟我念叨,去年老太爷过大寿,他兜里没什么钱,就东挪西凑,拿了两千给老太爷送上去。  今儿开春,家里有不少的地要种,他得弄钱买种子,化肥啥地。  正愁呢,老太爷打发人过来送了四千块。  抠脚老大说他有个心愿,就是有一天在外边挣笔大钱,回庄里头,给老太爷盖一个大院儿,然后里面摆上他们这一脉的各路祖师父的灵位。接下来,让老太爷就住到里边去,收徒弟,教拳。  老大一边说,还一边跟我比划,要那种仿古的建筑,砖一定得是烧制的青砖。但里边,得是现代化的,要有电脑,电视,热水器啥的……  讲过了这个,抠脚老大又说,去年我走了后,老太爷给他过堂了。  就是跪在供了祖师爷灵位的堂前,把上身衣服脱了,趴地上,老太爷拿用竹条编成的棍子,给他后背抽了三十多下。  不能拿劲抗!  得硬撑着……  一直抽到皮开肉烂为止。  为啥这么打他,就是因为,他以前跟唐剑混,并且还上了可可西里。这事儿,老太爷都知道。然后,他得受罚。  也因为这么件事儿,抠脚老大不打算继续跟京城那些人混了,今年开春种完地过来京城把几个爱挑事的人收拾了后,他回庄里,就琢磨怎么干点别的营生。正好,我叫他来了,他就打算以后跟我干了……  我跟抠脚老大这边说着话。  那头儿,丁才领一群人从拳馆出来了。
  路灯下,他拿眼珠子瞪了我一眼,但没说别的,直接转身大摇大摆地领人离去。  我让老大把烟掐了。  跟我一起,重新去了拳馆。  进到里边,正好看到曾师父正抹眼泪呢。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拿纸巾擦眼睛。  旁边站了他的两个小徒弟,十七八,都是一脸的英气。其中一个还说:“师父,你打他,你怎么不打死他,你打他呀。”  “哎呀,打什么打呀,哎呀,吃了那么多苦,再打坏了,这功夫就白学了。”  我摇头叹气一声,在脸上淡出一丝笑对曾师父说:“曾师父,我这到天津见一个朋友,顺路看看你,走咱宵夜去呀。”  “噢,噢,是关仁啊,哎呀,你瞅,我这想着呢,还有什么事儿。快,快,那啥你俩把这儿收拾收拾一会儿把那大门锁了就回家吧。这来客人了,京城的,我得去招待,你们收拾,快点收拾利索,早点回家,明儿还得上学呢。”  曾师父交待完两个小徒弟,这就跟我笑着说过几句话,然后在旁边换过衣服,大家就一起出来,找个地方吃宵夜去了。  去的是一家串店。  到了后,曾师父点了不少东西。  席间,我没说别的,没说丁才的那些事儿。  不能再给老师父心上添堵,他就是这种性情的人,再怎么说,性情在这儿呢,到头来事儿大了他想不开,再憋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吃喝了一个多小时。  临走结帐,我要买单,曾师父却是死活不同意。  他说了,都是拳友,到天津地界,找到他,他这儿就是我的家。  到家来了,吃饭还能花钱吗?  我听了这话,心头一暖。  吃完了饭,从串店出来,曾师父又请我和抠脚老大去他那拳馆坐坐。  我们同意了。  进去,曾师父领我们上楼上,他的一个小屋,给我们沏了两包,他一个徒弟在南方寄来的好茶叶。  我喝了,是味道极正的铁观音。  喝茶功夫,曾师父把一堆的照片,奖状,奖杯什么的拿给我们看。  说这是哪个徒弟,参加什么武术节,拿的节。这个是去国外参加什么武术节得的奖,这个是什么什么奖,另外,还有在国外收徒教太极拳的。  “关仁,你看,你看这照片,这黑人,这架子,哎哟,这不对呀。老外脑子笨,学这个得用灵气儿悟的。”曾师父给我看着照片。  我感觉,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师父。  “这些不行,这些学的都是架子功,没有学到锤劲。”曾师父放下照片,喝了口茶又说:“我这一拨手下传出去学到锤劲的就是四个,你刚才见那个,那是老疙瘩,老四。搁他前边,还有三个……”  曾师父讲到丁才的三个师兄,他眼圈又红了,里面有高兴,也有伤心。  丁才大师兄是部队上的人,现在兰州,他很少回来,但每次回来都给曾师父拿钱,拿物。  丁才的二师兄,早年差点走歪路,后来七爷他们帮着给介绍到香港。  现在搁那边开了一家养生馆不说,还教拳,收了很多徒弟,且都是场面上的人。日子过的很好,经常给曾师父往这寄钱,寄东西。  所以,这老大,老二,现在都挺不错。一个在部队连年提拔,前途不可限量。另一个在香港也是风生水起,结交了很多达官贵人。  操心的是老三,老四。  老三早年出去,得罪了形意的人,并且,理还不在他这儿,他没理不说,还仗着有功夫,不服人家,把人家一个弟子给打坏了。后来,形意出来个高人,把老三功夫给收了。  曾师父领着让人废了的老三,到京城太极门找人说理去。  人家把参与这事儿的人都叫齐了,一问。  曾师父没脸了。  原来是这老三喝多了酒,在一个饭店跟女服务员动手动脚,要摸人家。  刚好一个形意的弟子见着了,就说了他几句。  他不服对方,还把对方给打了。打完,领了一票手下扬长而去。  形意的高人来了,开始也没动手,只是好言劝这个老三,让他过去,给陪个礼,差不多就行了。  他犯横,还骂人家,不服就打,说废话干什么。  人家就没惯他。  直接两下就给功夫拿走了。  老三现在功夫练不成了,一条腿不好使,拿不了弯儿。  生活没着,没落,还是七爷他们给找人,安排在了一家4S店里修车。  丁才出师的时候,曾师父联系过他大师兄,让他看看能不能帮丁才在部队给落实一下。大师兄挺办事,直接答应下来,就给接过去了。  两个月后,又给送回来了。  大师兄的话是,师父我一家老小,都指望我在部队谋职挣口饭吃呢,小师弟本事太大了,部队搁不下他,我留住他,我就得走哇师父。  曾师父没说别的,就想把丁才给二师兄介绍过去。  那边也委婉说了,刚立足,刚刚稳定一点。师父自已要是缺钱,缺物,尽管开口说话。别的,真的是帮不了太多。  没招儿,曾师父又求到荣师父那儿。  荣师父让丁才过去京城呆些日子,看有什么事儿能干。  然后,就一直呆到我跟他动手那次……  我听了真的是感慨万千呐。  你说曾师父不行吧,那是违心话,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师父。但是,他这几个得了真传的弟子……  哎!  这会儿,抠脚老大突然问了一句话:“曾师父啊,你这,收徒时候,你没请人给你徒弟把把命,看他适不适合入武行啊。”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急忙看曾师父。  曾师父恍然:“噢,想起了,老大学拳前,我是找人给看过。说是什么,借武帮身,然后建功立业,执掌生杀大权的命。哎哟,这东西行不行啊,都是封建迷信了。我就给老大看过,别的没看,这老二,没看不也一样好好的嘛。”  我心说,老二是好好的,那也是七爷他们使足了劲来帮的结果。要不然,谁能轻轻松松上香港,去开什么养生馆,去结交什么贵人呐。这里边,七爷他们帮的忙,不知道有多少呢。  抠脚老大还想说什么。  我拿手碰了一下他,示意他别说了。  就这么,了解了这些东西,我心里有数的同时,我跟曾师父告辞了。  离开他的拳馆时,抠脚老大还说呢:“这老师父这样不行,真传,那是随便传的嘛,就好像我,按老太爷说,我也是遇见你这么个小贵人了。要不然,我得死。”  我一怔:“怎么敢情你来找我,是老太爷指点的?”  老大咧嘴一笑:“可不是嘛。”  我正想数落他两句,突然,我感觉脑门顶上的毛,唰,竖了一下。  我一抬头。  正好看到,在曾师父拳馆对面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上,就立了一个蒙着红领巾的黑衣人!  第一百五十章奔赴岳麓山  我不太清楚这人为什么戴了一个红领巾。  他不是小学生,他长的很高大,魁梧。  他也不是丁才,丁才身形跟他完全不一样,丁才要瘦一些,稍高一点。这人,矮一点,比丁才壮实一些。  可是他蒙了一个红领巾。  他脸很大,红领巾系的很紧,我能看出来,他喘气什么的不舒服。  这个细节,让我考虑到,要么这人家里有小学生,要么他是小学校的。他能接触到这个,所以临时一急,就拿来用了一下。  他身上穿的是阿迪的黑色运动服,我打量了一眼,好像还是正版的,做工很好。  他站在楼顶上,居高临下,红领巾上面的眼睛,很是深邃,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和抠脚老大。  老大抬头,盯半天,他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我笑了笑,没说话。  就这么跟老大继续走。  走了一会儿,差不多有一百多米吧,眼瞅要出胡同了。  抬头,我看到那红领巾,嗖嗖,几个起跳,在胡同两旁的三楼和二楼之间,来回的起伏,竟也一路跟到了胡同口这儿。  抠脚老大眼神低沉了,他呸,啐口唾沫,脚丫子在地上,来回地拧动起来。  我不动声色,闪到一边儿。  “下来!说你呢,什么玩意儿,蒙块红布,你鼻子来事儿了,还是怎么着?”  我别过头,我实在有点忍不住要笑的意思了。  这老大,太逗了。
  红领巾一闪,身体在空中一旋的功夫,轻飘飘就从二楼跳下来了。  这是真功夫。  把劲力都给提起来,落地时候,再把一身的暗劲跟地面缓冲上来的劲一对,一冲。  两下劲抵消,在全身散开的同时,身子骨还有种让什么给按摩了一下的滋味儿。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但没电视,武侠里拍的那么吓人,一抬脚,人跟个飞机似的,嗖嗖满天的飞。  正常情况下,一跃的高度,是一米八,到一米九。  再高的话,能过两米,但那也是极限。如果再高,就需要,半空蹬一下,借个力才能继续往上跃。  当然了,这需要基本功做基础才行。  不然的话,人从高处跳下来,劲散不开,化不掉,会冲击脏腑和小脑,然后落地一下子就晕了。  红领巾跳下来,眼神冷然,一步步对着我和老大走来。  抠脚老大咬了下牙:“你个小东西,这是想打呀,看我不收拾,收拾你。”  老大一直有颗想在我面前卖功夫的心。  他想让我重视他,领他一起发财,重视的前提是,他得很有用,功夫得厉害。  所以,红领巾的出现,让老大找到了目标。  他说过这句,人嗖的一下就冲过去了。  老大很猛。  人像颗炮弹似的,呼一下子过去后,抬腿,哈,一声吼,横腿劲扫红领巾。  红领巾,唰只一闪,就把老大这招儿给闪过了。  老大不依不饶。  “好你个小子,躲的挺快呀。”  呼,连环腿,又往上打去了。  不得不说,老大功夫确实是猛,他的速度,力量,这一年过去,比去年又精进了几分。  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如果是去年的我再遇到老大,我跟他将难分一个上下,搞不好最后,得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程瞎子还有听松道长,曲二,给了我七个月。  这七个月,他们把我身上的功夫提升了不止三倍,四倍,其实五倍都有余!  那里面,不仅有我的刻苦。更大程度是,道门医,药,针,乃至命功术法的力量。  这个,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功夫就是这样,一天不能落。因为,我在进步的同时,我的朋友,敌人,不知会是朋友,还是敌人的人,他们每天也都在进步着!  “尝尝这个,我打!”  老大急了,两腿真跟子弹似的,嗖嗖嗖嗖,不停地动,踢,打,来回地旋,绕。  可让我惊讶的是,红领巾就好像是一片树叶,又或是一团没有实体的灵气儿。  无论抠脚老大怎么踢,始终都沾不到人家衣服。  这红领巾是个高手哇,功夫很强!  老大踢了一分多钟,劲力明显不济了。  这时红领巾突然朗声说话:“关仁,你手下的人挺不错,功夫很好!”  我说:“客气了,阁下功夫,应该更好才对。“  “关仁,我到这里来,就是怕你在曾师父面前动手废丁才,曾师父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太善了。这是其一,其二,你要是想知道苏小青,二炳的下落,你就盯紧丁才,还有他的那一帮人,他们马上就要去湖北了!“  我听到这儿一惊,忙对老大说:“停,停手。”  老大一停。  这人,嗖的一下,就蹿出去五六米远,然后直奔大街跑。  我一拧身去追。  对方喊了一声:“关仁!丁才只是一颗小棋子!他背后有更大的力量,你要小心了!”  说完这话,他竟然嗖的一下,跳上了一辆正在行驶的私家车顶上。  我这时,刚好赶到他身后,手一伸,差那一点点,就抓到了他的衣领。  我继续发足狂追。  没想到,红领巾,从一辆车,跳到另一辆车上,最后,他跳上了一辆公交车,紧跟着在公交车上发足狂跑了几步,往上又奋力一跳,两手正好抓到高架桥的栏杆上。这人双臂一较劲,嗖的一下翻上了高架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红领巾,功夫真牛X呀,别的不说,单说跳上疾速行驶的车,他站在车顶能稳住身形,单这功夫,就不是一般练家子能玩儿的。  我站在马路牙子上,盯着茫茫的夜色,沉思不说话。  这时,抠脚老大奔上来了。  “大兄弟,牛,你这功夫,真牛,比去年我见你时候,这家伙,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有这人,这什么人呐,这身法,太厉害了吧。”  我沉声说:“这人不是一般人,虽然他说的很好,但因为不解根底,所以还不能断定是敌是友。”  抠脚老大:“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上湖北,什么丁才只是个棋子,他背后有大人物。”  我想到这儿忽然一笑,对抠脚老大说:“苏老哥,想赚钱吗?”  抠脚老大:“想啊,太想了。”  我说:“走,跟我湖南,湖北,走一回!”  高术也好,武术江湖也罢,其实说白了,也没那么太多的高大上。无非一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没有强大,丰厚的利益做支撑,这些人绝不会为一件事去奔波,劳顿。  我不是想发财。  我只是想知道,二炳,苏小青的下落,还苏小青父亲一个稳妥的消息。  这是其一,其二,我得去看看尹锋,尹前辈了。  至于红领巾,估且先叫他红领巾吧,这人,我相信他也会去湖南,湖北。  我们,还会见面的!  现在我至少知道了这么几件事。  首先,七爷,苏小青父亲他们不知道,苏小青,二炳的事与丁才背后的人有关。  但红领巾知道。  这说明,红领巾不是七爷熟知的人。  但这个人,一直潜伏在曾师父身边,并且,他还知道我是谁。  此外,通过分析红领巾的身手,可以得出,他归属于那个传说中最神秘的高术江湖。  再加一步判断,丁才背后的人,可能也是那个高术江湖的人物。  是谁,七爷,荣师父他们,可能就不太了解了。  丁才正因接触了高术江湖的人,他才会对曾师父说,‘我跟你学个什么劲’这样一句话。  所以说,丁才也进入到那个江湖里去了。  现在,京城这边的人,已经帮不到我什么了。  眼下,该马上回京,然后,订机票,先去长沙岳麓山。  “走,回京!”  我对抠脚老大说。  老大:“啊,要不,咱先找个浴池什么的,洗个澡,睡一觉,让人做个足疗……”  说到最后,老大没动静了。  因为,我压根没搭理他。  提车,一路疾行,回到了京城后,我先给抠脚老大找了个旅店安顿下来,又直接回到店里,开始准备去长沙的东西。  马彪子在得知我要拜见一位前辈,他跟我商量好,把我们店最好的一串海南黄花梨,紫油梨的2.0珠子,用木盒装好,做为礼品送给他。  又商量了一下别的,我说那人爱画画。  马彪子又拿了一对,老料小叶紫檀木的镇尺。  这一对礼,也算是可以了,能拿得出手。  就这么,把礼物都包好后,我小睡一会儿,天亮先给叶凝发个短信,说是去长沙。  叶凝直接给我打过来了。  “干嘛,能不能等两天,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急,稍微急了一点。”
  叶凝:“我更急,你能不能等两天,就两天,我磨磨老太太。”  我说:“我去长沙又跑不了,我先去,到了,你再电话联系我。”  “说好了啊,不准反悔。”  “不反悔。这大清早的,你再睡会吧。”  “嗯,也是,我再睡会,你一路平安。”  就这么,跟叶凝通过电话。我拎起装了礼物的包儿。拿了一点现金,又揣上卡。出门,先去旅店把抠脚老大提出来。然后,打车直去机场。  买了两张飞长沙机票。  很贵,因为走的急,没有经济舱了,买的头等舱。  一路顺风,到了长沙黄花机场下了飞机,我这时才冷不丁想起来,尹锋前辈,他住在哪儿呀?  第一百五十一章有什么人在找尹锋  长沙这么大,我仅仅知道尹锋的姓名,我想找到他,可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儿。  好在我带上了抠脚老大。  从抠脚老大说老太爷让他来找我,我就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是那种,不能闲下来的人,一闲就要出事。  可让他忙起来呢,又得有个动力。  我说了带他来发财,可一定能发吗?估计只有老天知道。但若不这么说,这人可能就不会来了。  不来,他回去,指不定又得闹出别的什么乱子呢。  抠脚老大跟唐剑混的,尹锋跟唐剑也是熟人。  所以,一念之间,我就想到了问他。  “大兄弟,咱们这是去找谁呀,这到长沙了?”  站在机场出站口,抠脚老大背了个包,伸手把衣服解开边扇风,边问我。  我说:“苏老哥,可可西里,跟你们一起有个叫尹锋的对吗?“  “尹锋啊,是啊一起的,你不是来找他吧。我跟他熟,只不过他那人,太冷,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抠脚老大撇了下嘴。  我说:“熟?怎么个熟法?”  老大:“那不,他乡下老家有个坟,要让别人建山庄给占了。这事儿求到唐剑头上,唐剑领我们几个过来,找人给平的事儿。”  我明白了。  “那苏老哥就拜托,领我走一趟吧。这趟发财路呢,头一站,就是拜会尹锋。”  抠脚老大乐了:“就知道你们有交情,要不然,可可西里,就他那身手,你当时绝不能轻易对付,嘿嘿,来还人情来了吧。”  我黑脸,不说话。  抠脚老大嘿嘿“我说的是那个时候,你现在身手比那个时候强好几倍。你再遇到,就是轻松解决了,轻松解决,绝对轻松,一招拿下。”  我说:“老大,咱们先吃饭吧。”  “啊,吃饭好,吃饭好!”  我领抠脚老大先坐了个班车到市区,然后找家馆子,吃了顿地道的湘菜。  湘菜那股子火辣劲,确实是难忘。  吃饱后,抠脚老大跟我出来饭店,打个车,走了一个来小时,就找到了一家名叫松岩画社的地方。  这地方是个工艺美术社,看着好像对外卖一些书画用品,另外还收学生,教书法,绘画。  尹锋讲过,他就是干这个的,这应该就是他的店了。  我和老大推门进去。  马上有个中年女人,用地道的湖南口音问我们买什么。  抠脚老大用半生不熟的湖南口音问她尹锋在不在。  中年女人立马拉脸,用普通话回:“不在,不在,跟你们说多少次了,不在,不在!都出去几个月了,跟朋友写生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一听这话不对劲。  忙凑身上前说:“这位大姐,我们是尹锋的朋友,这次是专程来拜访他的。”  中年女人一听我说话客气,也陪了笑脸说:“真是不在,不信你去店里,后面,你去看看,那些学生都等着他回来呢,等了几个月了。还有,再不信,你去他家里,我给你他家里的地址,你去找找。他真不在的。”  我不解了。  “那尹画家的手机号呢?你有吗?”  “有,有,在这里,名片上就是,你打吧。”  我拿起了名片,看果然写的是尹锋的名字,我又按上面的手机号,打了一下。  结果,如中年女人所说,这手机关机了。  “都跟你说了,不在的,他出去写生,短的也要半年,五六个月,长的要一两年呢,哼。”  女人抱臂,一副得意样子看我。  我看着她,感觉这女人没有说实话。  我想了下问:“请问您怎么称呼,是尹画家的什么人呐。”  中年女人:“我是他小姨子,这个,你要是还不信,我把我姐叫来。我姐在老干部中心有个画室,我把她叫来你再好好问问。”  我一听忙说:“好了,不用了,打扰了。不好意思。”  说过这句,我又想起什么,就对中年女人说:“抱歉,我再问一个事情。尹先生他的手臂,有没有问题了?”  中年女人猛地一惊,抬头看了一眼我说:“什么。你说什么,说了不在就是不在。买不买东西,不买快走,一会儿学生要来了。你再不走,我打电话报警。”  我笑了下说打扰,这就转身离开了。  推门出屋的刹那,我心里大概已经想明白尹锋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臂伤应该没有好利索,他这是在躲仇家。  江湖中人,试拳,打文明拳,打生死拳。结仇家,这都是难免的。  有功夫在身,不怕。  一旦伤了,有毛病了。君子不会上门捣乱,但怕的是小人乘人之危,来报心中郁的那一股子仇。  尹锋肯定是在躲什么人呐。  我心里揣着这个,走出屋儿,抠脚老大说:“这姓尹的,肯定躲什么人呢,他肯定不在长沙,我估摸,他应该在一个地方……”  我听了忙问:“你知道他在哪儿?”  抠脚老大:“他老家宁乡的,当初给他办事儿,我们就去的宁乡。他在宁乡有一个房子,是他平时练功,画画,写书法时候用的,很偏僻,在乡下。当时,我们去,只有我和唐剑,跟他去了那个地方,在那儿喝的茶,又吃了一顿烧烤……”  说到烧烤二字,抠脚老大咽了口唾沫。  我扫了眼老大,心里想的是,该是我替尹前辈扛事的时候了。  “走,我们马上去客运站,找到去宁乡的车,然后,今天晚上天黑前,一定要到宁乡。”  抠脚老大:“他住的那地方,在乡下呢,很远的。”  我沉声说:“到了宁乡,再雇车。”  抠脚老大:“他在不在,还不一定呢,他……”  我:“走!马上!”  老大不说话了。  我们是晚上子时前一点,来到那个距离宁乡县城还有六十多公里的小镇的。  老大嚷嚷饿了。  我没搭理他,直接让他带着我,在镇子里转,然后走到镇东南角的时候,才找到了抠脚老大说的那个老房子。  房子真够老的,看样子是清代传来的那种旧屋儿。  门口是两根木头柱子,支了房檐,然后是两扇紧闭的破木门,门上没锁,应该是有人在里边给关上了。  我到了门口处,站定了,伸手把门敲响。  一共敲了五下。  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谁呀……”  我听了这声音,心里悬起的那块大石头就落下了。  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此行的目标,尹锋,尹前辈。  当下,我扬声说:“是我呀,尹前辈,可可西里,关仁,那个学了几天半拳的关仁呐。”  “啊……是你?”  声音冷冷,竟透了一丝的狐疑。  不大一会儿,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吱嘎一声儿,门打开,同时门上吊的一个小灯泡,也亮起来了。  我借了灯光,正好就看到了一脸清瘦的尹锋。  尹锋立在灯下,看着我,脸上有掩不住的吃惊,末了他又看眼抠脚老大:“老苏,你们……?”  他目光淡了一丝疑惑。  我当下抱拳说:“尹前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唐剑死了,苏老哥也回到老家了。我有感于当初您的成全,这次正好要来湖北办事,所以就先到湖南探望前辈您。“  “啊……这样啊这样。“  尹锋表情立马冰释。
  “我说嘛,怎么你突然找到这里来了。还有,他怎么跟你在一起。你说,我回到长沙,就再没过问京城的事。来来,过来,屋里来。这里条件简陋了一些,不要见怪。“  我和老大跟尹锋进院儿。  尹锋让过我们俩人,又急忙把门关上了。  进到院子里,穿过一个小弄堂,来到里屋,我发现这里果然很清冷,几个房间,都没什么太多的家俱,只有床,简单的被褥,外加一个大书案和案上的一些字画。  尹锋把灯打开,招待我们坐下。  我将准备好的几样小玩意儿,拿出来,说一点心意,望能收下。  尹锋接过,连说太珍贵,太珍贵了。  我说没什么,就这样,一番推辞后,让对方把东西收下了。  “尹前辈,你手臂怎么样了?”  我见他接物的时候挺灵活的,就问了一句。  尹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末了还是说:“没事,没事了,我这找了高人,用药给我医好了。现在已经都没事了。”  我看出不对,就起身说:“前辈啊,我这段时间,也跟了一个道家的人,学了些听劲的手段,前辈要是信得过我,让我听一听好吗?”  尹锋:“哦,不用,不用,真的没事,没事了。”  我说:“前辈!前辈……听一听劲,好不好?”  尹锋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我走过去,伸手拿起尹锋那只受伤的手臂,用听劲的功夫,仔细的试了试。  果然,我发现不对了。  气血,骨,筋,肌肉,筋腱这些都没有问题。  但那种经脉畅通时的感觉,我用手指却听不出来。  我说不上来,简单讲就是,它跟正常人不一样,但又说不出,不一样在哪里。  我反复又听了听,然后松开手指问:“前辈,你这手臂,是不是一直没好利索?“  尹锋唉……  “我当时,也是一股火。怪自已没什么本事,欠唐剑一个大人情。以致被迫去做那么件事。当时,我断这臂的时候,也是怀了火气,劲力就用的大了些。然后,往后走,挪动的又狠了些。一路到了长沙,我才找人来医。”  “结果,经脉还是损了,行动,画画什么的,都没问题,就是劲力,通不上来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  末了,我又问:“前辈,还有件事,现在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找你?”  尹锋身体一动,他抬头看我说:“你都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大摆鸿门宴  我心中一动,脑子里转了一下说:“哦,知道了。”  谁料尹锋看出我眉宇间的波动,他说:“好了,兄弟,你这心意,我收下了。今天已经晚了,你先在这里歇下,明天,我去镇里订一桌酒菜,咱们兄弟好好喝上几杯。然后,我这个做长辈的就不留你了。”  尹锋这几句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不愿我牵扯其中,这才说了这样的话,让我和抠脚老大快点走人。  我能走吗?  不能!  “前辈,你还是不相信我呀。”我盯着尹锋说。  尹锋神情寂寥,盯着书案喃喃说:“江湖,人情!我真是怕了,江湖无一日安宁,人情之债重于命。我尹锋,担不起呀。”  我说:“前辈何必这样说话?我关仁跟前辈虽是素昧平生,但前辈一身侠骨已是让我敬佩。如今,前辈不说,我亦知道前辈有难。倘若前辈手臂没有伤,这倒也罢了。如今,前辈手臂有伤,你让我袖手旁观,置之不理,这于侠义,于道义,能说过去吗。前辈,你又让我怎么安心呢?”  尹锋听了,仍是不说话,只是抚臂,淡淡地叹息。  这时,抠脚老大捧了下肚子说:“老尹呐,你这儿有啥吃的吗?这中午到现在,晚饭没吃,宵夜也还没填,这都差了两顿儿了。”  尹锋:“哦,有有,我这几天,也没怎么做饭,买了些泡面放在那里,这壶有开水,你用开水泡来吃吧。”  抠脚老大咽口唾沫:“好啊,方便面好,挺长时间不吃了,这一想还挺馋的呢。”  老大自顾去泡面。  我看着尹锋说:“前辈你的事情,我看不是那么简单。好像家人也跟着一起牵扯进来了。你放心,我关仁不是那种,挟人情要胁他人的小人。你的事,我遇不到,没有见到那是另一说法。今天,我遇到,猜到了,心头这一念起来了。我若不帮,你让我今后,如何面对自已?”  尹锋看着我……  足有五秒。  “好吧,兄弟,我虽然大你很多,但你这话说的,极是合我心意。你性情与我也有很多相近的地方。我就称你一声兄弟。我的事,说来极为古怪……”  尹锋说,他回到长沙后,开始找了一个医道中的高人来治手臂上的伤。三个月后,臂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经脉还有有些损伤,那高人就对尹锋说,医治他这经脉伤,还有一个人能医。那人在湖北,他的名字叫高泽。-这个高泽,原本是个道士,后来又随苗家一些巫医高人学的医。他住在深山,往返各个村屯,是个走山的赤脚医生。  尹锋当时计划,先养一养,看能否最终恢复,如果没什么效果的话,再去湖北找高泽来医。  没想到,这么一养,就在两个月前,来了一伙人。  这伙人中,有两个人是尹锋的对头。  两个一个姓江,叫江昊,另一个姓冷,叫冷子月。  江昊和冷子月是长沙人,身上学的都是真正高明的功夫。  他们祖上师承,是民国长沙三绝之一的王拳。  当时,长沙有三绝,分别是王拳,范棍,向文章。  王拳指的是一代拳王王润生先生,王润生前辈曾经与杜心武前辈一起担任孙中山先生的保镖。  王润生擅长的是‘八拳’。  八拳,不是八极拳,名字就叫八拳。  另一绝范棍,是棍精范庆熙先生。范前辈棍术超绝,因此民国时,有棍精之称。  最后一绝向文章,他真名向恺然,提真名,很少有人知道,但若提‘平江不肖生’和‘江湖奇传传’,一定有人了解。  向文章,向恺然前辈就是平江不肖生,他集文章,武术于一身,因故也占了长沙武林三绝的一席之地。  江昊,冷子月二人,不是王润生前辈的嫡系正传。  他们是旁系所学的八拳功夫。  八拳重贴身发力,近打短打,有沾衣跌,和三步凌,五步凌等独门的实战技法。  并且,还有许多是老八拳的内传心法东西,这些加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套招式古朴力量极大的刚猛拳路。  江昊,冷子月跟尹锋是宿敌。  这两人,一直想找尹锋试生死拳。  原因就是,尹锋露过一次功夫,然后,震了长沙地区的不少人。  这样一来,他就成了这二人的目标。  前后,一同试过三次手。  尹锋均是手下留情,让了对方。  但这次,不知为何,又找上门来了。  并且,来的时候,还有条件。意思是,要么跟他们两人分别试一场生死拳。要么,尹锋把收藏的一幅‘雪夜客僧图’给拿出来让他们拍拍照。  这幅图,也有一番来历,他是尹锋的书画老师临终前赠与尹锋的遗物。  图是明末,一位名叫髡残的画师亲手所绘。髡残又名电住道人,他是湖南常德人,俗家姓刘,抗清失败后,他落发为僧,云游他地,不知所踪。
  要说是别的什么画,倒也罢了,偏独独这幅画,尹锋的恩师临终前托付与他,并让尹锋好好保管,且终生不可示人。  所以,尹锋一直深藏箱底,从没拿出来与人看过。  这次,两人说要看这幅图,且还要拍照。尹锋一方面觉得有问题,另一方面,恩师之命不可违背。所以,他就没有答应。  不答应,就打一场生死拳。  尹锋原本同意,因为,在他印象中,这两人功夫平平,他一条手臂,一样可以放倒对方。  可这次,他发现这两人功夫竟然有了明显提高,其中冷子月居然隐隐有突破到虎豹雷音的迹象。  尹锋有家,有妻,还有一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上还有母亲,父亲。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万一试拳出了什么差错,这个家可就要毁了。  尹锋就说,他考虑一下。  然后,这段时间,他发现店里经常有不明的人来打听他。并且,除了这两人外,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陌生人,打电话来要跟他试拳。  无奈,尹锋跟妻子商量,假说他外出写生,然后找了个日子,他偷偷跑到了宁乡下边的这个小镇,在此地隐居起来,手机也关了机,只每两三天通一次电话,跟妻子报一次平安。  这便是尹锋遇到的一串古怪事。  尹锋讲到最后说:“兄弟,这事怪就怪在,一这两人的功夫,为什么一下提升的那么快?他们这是受什么人的指点?二他们为什么要看那张图,图里究竟有什么呢?”  我盯着尹锋说:“尹前辈,恕晚辈冒昧,你看过那张图吗?”  尹锋:“看过,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笔法很不错的一幅水墨写意画。”  我问尹锋:“前辈,你现在怎么打算?”  尹锋怅然:“唐剑一事,让我看出江湖人的心计百变。所以,我纵是有几个朋友,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此事。”  我点了点头。  “好,前辈,晚辈不才,斗胆问一句。这件事,难道就这么一直拖吗?我来时,遇到过前辈的亲人,她们好像都因此事,而多少受了点牵连,前辈,你难道不想解决吗?”  尹锋喃喃:“如何解决?恩师临终前,要我以命起誓,不可与他人示现这幅图。我起过了誓,怎能违背?我现在身上有一臂发不了力,打不过那两人,打了,可能要死。我不能死,你让我又如何?”  “又能如何?又能如何呢?”  尹锋一连念了两个又能如何,神情已是落拓到了极致。  我看着尹锋说:“前辈,让我来做!”  尹锋听了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牵扯你进来。”  我朝尹锋抱拳:“前辈,这件事,我想没那么简单。估计与我正要查的事也有关。我身边有两个朋友,一叫苏小青,一叫二炳,也们是在湖北地界走失的。我来湖南,也是为这事来的。你说的事,现在看与我的事好像没什么关连。但你知道,世界很大,江湖很小!”  尹锋眼睛一亮:“是啊,江湖很小。”  我说:“你一身侠骨,今天我来了,还有苏老哥也来了。不如,咱们就把手机打开,在这小镇的古宅里,摆他一个鸿门宴。看他一个个,来的都是什么货色,究竟想要干什么!”  尹锋一惊:“兄弟你……?”  我轻轻震动了一下腹腔。  转瞬,一股子隐隐约约的呼隆隆动静,就出现在了这屋子里。  “你成了?”  尹锋目光一亮。  我说:“是的,成了!”  “哎呀这面,太好吃了!不行,我还得再泡一袋!”  不远处,抠脚老大,以完全出戏的姿态,捧了个大白钢盆,一口气将面汤喝光,又泡去了。  当下,我和尹锋细细商议了计划。  当晚,我们几人,在这古宅里,各人守了一屋儿,睡上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起,尹锋将电话开了。  我给抠脚老大拿了些钱,让他去镇子里买些鸡鸭鹅,鱼,肉,青菜之类的东西。  又在房间,找来了抹布,等各种的物事,把这旧宅子收拾一番。  搬出一张蒙了尘的大八仙桌。  擦干净后,稳稳的放到院子里。  彼时,尹锋电话不断,凡是找他的,他都一一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告知了对方。  同时,约好了,明天中午,在这里把该解决的,一并解决了!  当天抠脚老大把相应的东西买回来。  尹锋又在镇子里熟悉的饭店请来了几个帮工,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后。  当晚,我们休息一夜。  第二天早起,厨师到了这里,开始忙活起来。  我们三个,则摆了八仙桌,把屋里的茶拿出来泡上。  静候来人。  等到上午十点。  第一拨人,终于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都不是奔着‘和’字来的  第一个到的就是死追尹锋,要跟他打生死拳的江昊和冷子月。  这两人开的是一辆国产的华晨宝马。  尹锋家老宅门前的空地很大,来人将车直接停在门口。  一共是三个人,尹锋见到,他透过弄堂,跟我说了谁是江昊,谁是冷子月,又说第三人他不认识。  我扫了一眼。  江昊是个留了分头的中年人。冷子月留的是一个板寸。  这是发型上的区别,除外功夫上也能看出来,江昊面透红光,筋骨结实,饱满,一看就是那种没太藏出功夫,精气神透过身子骨向外露的那种人。  功夫藏好,藏住了。不是说,这人看着像个虎将,跟天神一样。那不叫藏好,那叫露了。  真正藏住的,是这人瞧着跟普通人什么区别都没有。  真要说有,就是出手的那一瞬间了。  冷子月与江昊不同,他长的稍微瘦一些,另外精气神什么的,都藏的很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但若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眼神不太一样。  这冷子月的眼神,冷,狠,毒。  像钉子一样,看什么东西,要把那东西扎透了来看。  至于第三个人,从他下车时那种得瑟劲,外加他的年龄,还有眉宇间的气质看。这人就是高中刚毕业没多久,不好好上学,学了个开车手艺,给人开车打工的小司机。  小司机下车,兴致很高,要往里走。  冷子月一个眼神,立马给瞪回去了,然后对方悻悻转回车里,独自守候。  俩人直步走进了宅子。  尹锋起身来迎。  “欢迎,欢迎,江兄,冷兄,别来无恙。”  江昊哈哈一笑:“老尹,你怎么跑这里藏着了,我们兄弟俩找你可找的好苦哇。你说,让你把那幅画拿出来,我们看两眼,拍个照有那么难吗?”  尹锋:“画不在身上,真的是不在身上,之前存放在外地朋友那里,所以没办法拿给二位看。”  “外地朋友?真的假的?”江昊不解。  我这时起身对江昊微笑说:“真的,就在我手上。“  江昊一白我:“你又是哪儿来的?”  尹锋按商量好的,一拍我肩膀,把我介绍给两人说:“这位是我兄弟,异姓兄弟。”  江昊:“这么大点儿,知道这里边的规矩吗?”  尹锋:“他初到湖南,不知道我们地头上的规矩。”  江昊:“不知道,你得给提点,提点,要不然,大家伙看不透,还以为这是什么人进来卧底暗访的呢,哈哈。”  江昊说这话,有个说法儿。  就是两湖地区,这个练家子圈子里的人在一起交流,都得当众露一手,让大家知道你有没有真功夫。  有了,认可了,你才能进到这个圈子,见到别人的功夫。  要不然,他们会当这人是外人,根本不提功夫的话,不提国术的事儿。  究了根本,还是国术重打!动手难免有死伤。圈子里,道上人,伤了,死了,找师门来说话。师门立不足,说不了话,伤了,死了,就是伤了,死了。  不能经官,经官,那好办,大伙儿一起陪这人玩儿。最后,他搁这地界,也没法混,没法活了。  我抱拳对这两人:“二位是前辈了,我初来此地,规矩懂的不多。蒙尹大哥提点,现在多少知道了一些。等下来人的吧,人到齐了,自然会按规矩来办。”  江昊反复打量我,末了又说:“嗯,行,还行。话说的挺是那么回事儿。还有,那画儿,真在你这儿?”  我微笑:“一会儿,按规矩办完了再说。”  江昊:“也好,也好,反正这一天时间呢,咱慢慢来。”  这两人坐下后。  尹锋陪着说了一会儿话,陆续又有人来了。  这里边有练螳螂拳的常野,常前辈。还有练查拳的武爱军,武前辈,练谭腿的,蒋明志。  这三个人是分三拨来的。  加上之前的两个人,一共是五个人。  陆续全都到,基本也是十一点四十分了。  尹锋通知厨师那边,可以上菜了。  不大一会儿,陆续把做的好菜摆到了大八仙桌上。  这就要开席。  我让厨房,把我准备好的几个东西拿来。
  那是一个煤气灶,连带的一瓶液化气。除外,还有一个让厨师在外面找的,直径有十五公分的厚壁白钢桶,我把那桶的盖子去了。  这些东西一一摆到那张小桌子上,我起身朝众人抱了下拳,接着对他们说:“诸位都是湖南武术界的前辈,我是京城人,我姓关,名仁。”  这边我把这名儿一亮,坐的人中,就有几人在脸上露出惊讶了。  我没理会,继续说:“初到贵地,刚刚知道这边的规矩。听尹师父讲,正常情况下是要搭个手,过一过。但我是个晚辈,诸位都是前辈,这前辈跟晚辈搭手,本身就是一个给面子的事儿。我自问没那么大的面子,所以就想出今儿这么个小玩意儿。”  “这个呢,没别的,就是今天看在座都不想喝酒。我呢,就给大家做一碗豆浆。”  说了话,我把那白钢桶拿起来,让众人看了。  又从一个装满了干黄豆的盆里,抓了几把黄豆。  将黄豆,扔到白钢桶里,我单手握了桶沿,腾起身上的暗劲,我一抖手。  哗,哗!  黄豆在里面就开始撞上了。  一下,两下,三下。  我面带微笑,看着那一张张微惊的脸,我越抖越快,越来越快。  就这么一直过了十分钟。  再看那白钢桶。  黄豆没了,有的是一桶的豆子面儿!  我这时又取来清水,置入桶中,伸了五指,拿着这个桶,把煤气灶的火打开,将火力调到最大,我单手拿桶,就把它置在了灶上。  这里边有个功夫,就是五个手指,要交替着动,互相之间有个推送的劲儿。这个劲不能松,不能散,一直这么推送着这个让火烧的滚烫的白钢桶,不使它倾斜,掉落。  这功夫的原理,跟程瞎子教我的赤手玩炭基本上一样儿。  就像咱们手里拿了个热水杯,杯子热,手指要不时的松起,握紧,互相交换那样儿。  只不过,我的这个频率更快,速度更快,另外还有暗劲跟着。  就这么,我烧了十多分钟,一直等到这白钢杯里的豆浆全都沸腾开了后,又挺了五分钟,这才将杯子稳稳放到桌子上,把双手朝众人一亮,笑着说:“前辈们,豆浆做好了,请用吧。”  这招儿的本意是文露。  大概意思,我还是不想打。不想跟他们闹的太厉害,想和这些人好好说一说,谈一谈。  眼下,我把这一手功夫露出来了。  席上,却只有两个人现了敬佩的神色。  一是尹锋,二是抠脚老大。  尹锋昨个晚上就说了,这伙人不是一般人,一般的东西,震不住他们。  他说了我还不信,今天见着,我是领教了。  没错,他们不是奔着‘和气’两字儿来的。  冷子月不动声色,喝了口水,又抬头看了眼抠脚老大说:“你呢?”  抠脚老大:“哈哈!我练的是戳脚,没我兄弟玩的那么高雅艺术,我就给你走三步吧。”  说了话,这老大起身,到院子里。  然后,他一拧劲,抬脚往前就移了一步。  这一步踩到泥地上,却没有停止,而是继续下陷,一直陷到了小腿儿那儿,他才又挪另一条腿,走了第二步。  如法炮制,一共走了三步,地上现了三个深深的坑洞后,抠脚老大这才一纵身,跳了起来。  “献丑了。”  抠脚老大朝众人一抱拳。  冷子月又点了下头,末了他对尹锋说:“老尹呐,屋里是不是还有厨师什么的。”  尹锋:“是啊,还有几个请来的厨师。”  “让他们走吧。”  尹锋说:“好。”  转眼,尹锋起身,奔到后屋儿,把请来的几个厨师叫出来,然后结算了工钱,又让他们把带来的工具什么的一起收拾好,这就陆续都闪人了。  “关门了吗?”  尹锋回来时,冷子月问了一句。  尹锋:“关了。”  冷子月:“好!”  待尹锋回到座位。  冷子月喝了杯里的清水,他抬头说:“这位京城来的小兄弟,叫关仁的,他露了一手功夫,太极的味儿挺浓,看上去不错,是个真练家子。另一位戳脚的老苏,功夫也很深厚。这都把功夫亮了,知道是真练家子了,屋子里闲杂人,也都给清了,咱们该说咱们的事儿了。”  “尹锋,你的功夫很好。这帮人以前在你手下都吃过败。今天,我过来挑个头,打算跟你试一个生死拳。”  “之前呢,我是这样讲的。要么你试拳,要么你把那画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但你拖了这么久,我这主意就改了。”  尹锋问:“子月,你想怎么样?”  冷子月:“先试拳,一个个的上,大家都来试。试完了,再拿画,你不给拿,我硬拿!”  尹锋咬牙:“你这是流氓,是犯法。”  冷子月:“功夫,讲究个,站的赢,趴的输!你赢了,我没话说,你输了,可就轮不到你说话了。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你们文人那些复杂的想法和东西!”  第一百五十四章燃尽一切,有了舍命的心才能赢?我看着冷子月,发现这人身上确实有股子与众不同的劲。  通过观察,我发现他的功夫层次不低。  他确实是到了虎豹雷音上。但他到了后,他好像是没有把功夫稳住,而是急急忙忙地又去追下一个了。  所以,这人显的有点虚高。  这话什么意思呢,就好比我跟他都是跑百米的,他好不容易跑进了十秒。可他不是稳扎稳打,提升身体的综合素质,而是直接又去追九秒了。  这个在练家子里头,叫练虚了。  我对这个深有感触,毕竟我也是一路练过来的。  当初,刚通暗劲的时候,找到了暗劲,我就在想化劲是什么样儿。  怎么能练出来化劲,要不是前辈们一个劲地嘱咐我,甚至警告我。  可能,我能琢磨出来,也能试出来化劲。  但那个是虚高。  冷子月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功夫练的猛了,虚高了很多。  只是,他高到了什么地步呢?  化劲?  不像,他眼神里可没有化劲的那种空灵劲儿。  此时尹锋看着冷子月,摇头叹息说:“子月兄,何必如此呢?更何况,你一人便可,又何必把这些无辜人拖累呢?”  冷子月听这话,他扫了眼身边人说:“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拿了钱,敢说不来吗?”  一句话,在座人都耷拉脑袋了。  讲过了这个,冷子月又对尹锋说:“咱们之间是熟人,你大概听说过我的经历。今天,这里来了两个外地人,我就再讲一遍。我是七岁起就学八拳,从基础开始,内门心法,等等,我一共学了三十年!”  冷子月:“我学了三十年的功夫,我也没打过你尹锋。三年前,我拜入一个人门下。学了些东西,通了虎豹雷音不说,还让我找着了虎豹雷音在功夫上的用法儿。”  尹锋不解。  冷子月:“虎豹雷音在往上是化劲了,化劲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练法儿。真正打起来,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人化去。练久了,身体有本能了,自然而然化了。但发劲,却还是从雷音里找出来的发劲方式。”  “这个东西……”  冷子月看了一眼我,他笑了笑说:“跟你小子玩的太极功夫差不太多。”  “不过,那可不是太极的锤劲,锤劲是太极武字上的说法。太极要是往道门上靠了,凭锤劲,靠不上去的。”
  讲到这儿,冷子月颇为得意,伸手轻轻抚了下手指戴的一个玉指环说:“太极里边,最难成就的功夫,就是后边的一个雷劲了。”  “这个东西,外边有专门教的,讲的是一个忽雷架,求的是一个太极明劲里头的忽雷劲。不过那个只是表,只讲了击敌空门,势若奔雷的那么一个表。”  “忽雷劲,仅是对雷劲的一种模似和实现手段。成就不了虎豹雷音,最终的这个雷劲,是出不来的。”  我听冷子月讲忽雷劲,我就明白了。  刚去云南的时候,叶凝就跟我讲过,太极里头最难练的就是这个忽雷劲了。它难到什么程度,说白了就是比暗劲还要难。  暗劲站桩,站到一定地步,可以成就。  但忽雷劲不同,那个东西,要神,心念,这些领着来悟。悟透,悟出来了。身上才能发这样的劲出来。  且她说了,忽雷劲一发出来,真的是势若奔雷,打人的话,就一下子,对方轻的话功夫全废,重的话,就要死了。  此外,叶凝也说了,单能发劲,还不行。  她听师父讲,是要把这个忽雷劲跟暗劲什么的,全都合到了一起,做到收发自如,暗起无声,明起奔雷, 要有这样的效果,才是真正的大成。  不过叶凝同时也强调,她师父说过,这个忽雷劲,由于劲发的过于刚猛快疾。对自身的耗和损都相当的大。  没有一定的基础,不是自然而然修出来的,悟出后,突然发这种劲。人的身体是受不了的。  冷子月,他把这个东西学上身了,他确实是有托底的功夫。  只是他究竟把这个劲,学会几成,能做到哪一步呢?  我抬眼观望间,尹锋说话了。  “子月,你投入太极门下了吗?”  冷子月轻蔑:“太极?你当我是跟一群老头老太太打推手呢吗?太极无非世人一个说法罢了。再说了,我这也没有拜师,只是花了六百多万,外加三年,一千多天的时间,把这个劲给练上身罢了。“  “什么八卦,太极,形意,等等这些,无非世人说法儿罢了。真打起来,还不是两个字,一个快,一个劲。够快,劲都大,够猛,什么都解决了。“  “好了,我也不啰嗦了。尹锋,你是先跟我带来的这几个东西过过手,热热身,还是来个干脆的,直接跟我打。然后,我站了,你趴下。今天你听我的,放心,我不要你命。我看了该看的东西,我就走人。反过来,要是我趴下,你站着。好,你想怎么地我,你来办。”  我听了这话,伸手碰了下尹锋因生气而微微抖动的手臂,我对冷子月说话了。  “冷前辈,我曾经跟尹前辈打过。我与他是一个平手。你若不信,可问尹前辈。所以,我们的功夫,不说旗鼓相当,倒也是差不多,今天……“  我还要往下说的时候,冷子月给我打断了。  “关仁是吧!太极教过你东西,是个锤劲。你刚才露的也是太极的手段。湖南虽然远,但京城里一些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你好像去过云南,打过八极一个姓单的吧。”  我说:“前辈所说不假。“  冷子月:“嗯,另外你刚才露的功夫,我也看了。抖豆子那个,太极里边儿,但凡一个练过锤劲的都差不多。手拿桶来煮豆浆,怎么说呢,这里边有个手指头,闪挪的快捷东西,说白了是个巧劲儿。也可能你练过外门,铁砂掌,气血搬运之类的玩意儿。“  “不过,我认为你这个不是什么真功夫。这手段,老江湖卖艺的,一抓一大把,你承认不?”  冷子月这时看眼江昊。  “江昊以前跟南方老板玩的时候,他有个绝活儿挺招人,怎么玩来着?”  江昊笑了:“就是把烧化的锡,含嘴里,拿舌头,来回挪动,过了后再吐出来,就是个实心的球儿了。”  冷子月:“对,就是这个!怎么回事儿来着,这里边……”  江昊:“得拿药水含,先含了药水,嘴里边糊层胶似的东西,然后舌头,牙,嘴上的功夫,也都得有,起码不能怕烫,得练,先从含热粥开始,一点点的……”  冷子月:“就这么回事儿。”  他转过头看我:“所以,小兄弟,你这两下卖艺的手段,就甭搁这露了。八极老单那人,我以前去天山找玉的时候,路过兰州,我见过他,也就那么回事儿。一个武林中人,道字边儿没沾呢,能有多大气候。”  “小兄弟啊,练功夫不容易,你这也是吃了不少苦吧。别让这尹锋拐着你,回头你再把命扔这儿,这多不划算?”  我端详冷子月说:“前辈意思是,我出来跟你打,是在找死,对吗?”:  冷子月笑了:“就是这么个理儿。”  我说:“那我要不怕死呢?”  冷子月摇头一笑:“你来呀,可以来!这随便,我可以跟你打。并且我说了,你能挺三秒,我都赞你一个赢。三秒后,你功夫废了,人死了,你回头可别找到我姓冷的身上。”  我淡笑:“这样,前辈。我这次到湖南来,除了看尹前辈我还是为一事来的。我感觉,前辈你,应该跟那件事有关。所以,如果我站了,你趴下了。前辈你能否答我一个问题呢?”  冷子月听这话,他笑了。  他笑着看了看身体附近的人,然后对我说:“行,小兄弟,你这口气说的挺大。行,我答应你!”  我说:“不许反悔。”  冷子月:“不反悔!”  “好!”  我低低说了个好字,一起念,把身上罩的那层‘壳’就给碎了。  这精气神往外一放。  冷子月先是小惊了一下,转尔眸子里闪过一道异彩。  “小兄弟这是遇到过高人了呐。不错,不错!你别说,你要是这样的,我还真要用这忽雷劲来打你呢!”  一言落。  冷子月抬手对准八仙桌的边际,推了一下,他身体震了一震的同时我听到他腹腔深处好像忽隆响了那么一下子。。  与此同时,我感觉我坐的八仙桌,稍稍颤了颤。  很微,很微的颤。  颤过后,我见冷子月,左右手一分。  这张厚实的八仙桌,就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满桌的汤水,一滴没洒。  八仙桌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冷子朋起身,分开桌子,一步步对着正面的我走来了。  我起身。  尹锋伸手拉我,示意我别跟这人打。  他的眼神很明确,我还不是这人的对手。  我摇了摇头,把尹锋的手,推开了。
  然后,我走到桌子旁的空地上,深深吸了一口南方深秋清冷的空气,拧头看冷子月好像一团随时会闪出霹雳的云团,一步步地朝我接近了。  老辈人给功夫起名字的时候,真的是特别的形像。  比如冷子月的这个忽雷劲,真的是腹腔里有股呼隆的声音,然后劲出来,像闪电一样,在空中一划而过。  疾,迅,猛,烈!  冷子月的功夫,绝对不是虚的,他是真强!  他进来那么傲,那么狂,是有理由的。  但他这功夫,不是用心,用神练出来的。而是拿钱,拿什么东西换来的。所以,他成了后,心性还是不行,有种理所应当得到这些的意思。是以,他还是收不住。  我也明白,他眼神为啥像钉子一样了。  这个劲的特点是,透,快,扎的很深,很猛。  我闪了下步,站定,脑子里想怎么跟冷子月打。  然后,我就想到了程瞎子跟我说的话。  在从山下往回走的路上,程瞎子告诉我,如果今后遇到功夫厉害的,没见过的,高明的人。我要有心里没有太大底,就用心识来托着自已打。  同时在运心识之前,要先把神,给烧起来。  烧神,就是一急,急就能激自已。  比如,人遇到危急关头,一下子爆出潜能,抬起很重的东西,又或是用很短时间,跑出很远距离。  这里面都有一个急字,  火烧神,神燃起来,生的是水,嘴里会感觉唾液分泌的特别旺。  会不由自主地吞津咽液。  另外,运劲的时候,切记不要用力。要用心,要立一个目标。就好像砸砖头一样,我就要把它碎了!  立这样的一个目标,不用劲,不用心去调用身上的劲力。  这样来打,虽然可成,但对自身,却是一个极大的损耗。  “小兄弟,行了吗?”  冷子月抬头看我。  我笑了下。  一笑之间,引了一股子火,在脑子里一烧。瞬间,我感觉口腔里充满了许多的唾液。  我吞了一下口水。  “可以了。”  唰!  三米外,冷子月就到了眼前。  他到的同时,我感觉全身都燃起来了。  周师父说过形意里最著名的一句话,遇敌好似火烧身!  但他讲了,轻易不要悟这一句,因为这一句后边跟的就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损耗。人这么打,打的是自已的命!  不舍命,能成侠义吗?  尹锋前辈,手臂都舍了,我舍几个月的阳寿又如何?  上了!  砰!  我抬手就冷子月对上了。  叭叭叭……  砰!  哼!  我闷哼一声。  冷子月身子一个趔趄,扑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感觉眼前一黑,心脏跳的太厉害了,几乎快超出我的极限。  急忙深吸几口气,再深吸,然后调,调……  刚才也就是一秒。  一秒内,我跟冷子月对了十五下。  他的劲,太猛了。说劲,都不太恰当,像是一道道的电流。一碰他胳膊,就仿佛能打透全身一般,唰的那么一下子,就钻进来了。  我激起全部的精气神,就在这一秒内,把全身的所有力量给燃起来了。  拿心神托着,把他打进来的劲,往外挤,震,颤,想尽一切办法,给它化出去。  同时,还要腾起拳劲来全力的反击。  我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就像很多一下子爆了潜能的人,不知道怎么搬起几百斤的重物一样。  最后一下,一记蛇形,打中后,又换成了肘锤,结结实实撞在了冷子月的胸口。  我控制呼吸,心跳,尽量让自已稳住,然后一步步走到了冷子月面前。  他坐在地上,嘴角,鼻孔,都有一缕血渗出来。  然后,他微仰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我对他说:“谁让你这么干的?是谁?说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他早知自已是要死的  冷子月没回答我问题。  而是喃喃念叨:“三年,一千多个不是人的日子,六百多万的药材,还有四个高人。三年……三年……一秒,全没了,全没了。”  我黯然……  冷子月也是大不容易。  我虽然不知道他经历的是什么,但从他嘴里说的话,我能听出来。  他苦学了三年,花了六百多万购置药材,然后在四个高人的带领下,他学出了这一身的太极内功。  而在这前边,还有三十年的苦练。  三十年苦练的八拳基础,三年的突破,难以计数的财力,物力,人力。最后,在这一秒,全没了。  把冷子月背后的东西全搬出来,绝对也是一个十分精彩绝伦的故事了。  其实,但凡一个有功夫的练家子。  哪个人背后写的不都是满满的故事。  但故事再多,也是一念之间定生死。  一念对了,生。一念错了,就是一个死。  冷子月还是没能回答我的问题,他念叨全没了,全没了,一共念叨四声儿,然后瞳孔放大,目光失神,很快就全无声息了。  我那一下太重了。  但回过头来讲,我不重也真不行。不重的话,我前边那十多年,也在这一秒没了。  我看着冷子月。  他现在已经斜躺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眼睛睁大大的。  我感受了一下风中气流。
  奇怪的是,我没能感受到冷子月的怨气,还有那些称之为魂魄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他刚才死的时候,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眨了眨眼,虽然全身有种无助的脱力感,但勉强,还不至于站不住。  我抬头,看到在座几个人都是一脸惊骇。  说不出话,难以形容的那种惊骇。  他们惊了大概能有几十秒。  江昊,这个冷子月的朋友过来了。他走上前,蹲在冷子月身边,拿手把眼睛给他抹上说:“老冷啊老冷啊,这下你满足了吧。”  尹锋淡淡问:“江昊,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江昊叹了口气:“详细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这人就是太急了。想学真功夫,特别的想学。以前跟你打输了以后。他不知怎么,就把挣的那点钱,还有一个门市什么的全卖了。他说花了六百万,其实远不止那个数。反正,他也没家,老婆十来年前就跟他离了。他也没后代,这些钱他就折腾去呗。“  “他说是在湖北遇到的高人,另外……”  江昊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小老弟,你确实是厉害,强!服你!但怎么说呢,我不是吓唬你,这冷子月说过,那三年跟他一起学的还有两个人。他们一共是三个人,他呢,是那里边,去的最晚的,功夫也是最弱的。”  “老尹,他这次回湖南,找了我们哥几个,露了一下功夫,给我们都震住了。你看我功夫是不是也强点了?那是他给我提点的。一句话嘛,捅破了,再练练,就有得了。”  “他回来是办事,老尹,实话跟你讲,他就是想要你那幅画。你今天把他叫来算是对的了,这老冷说了,要是再找不到你,完不成那高人交给他的活儿。他就得想法儿给你来点狠的。可能要绑你媳妇,或者是你孩子……”  尹锋怔了,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他不怕犯法吗?他不怕?”  江昊耸耸肩:“他怕什么,他这么厉害了。他说了,搞定这个活儿,他就走喽,到时候我们谁也找不到他。”  “反正这人,一下子出来,功夫厉害的吓人不说。他还说什么,我们赚的那几百万,上千万的是什么钱呐,都不值人家脖子上挂的一串上等翡翠的钱。还说了,要凭这一身本事,做真正的大买卖,然后学……学什么来着?”  江昊拧头问桌上的一人。  说话的是练螳螂拳的常野。  常野歪头想了下说:“对,想起来了,长生久视,问道修真人的学问。说是,修道离不开财,想要修道,得有大财力做支撑才行。”  “什么用啊,一眨眼,命都没了。哎……”  常野也陪着叹了口气。  我看了看常野,又看了眼江昊,再望了会地上死去的冷子月,我忽然就想起程瞎子让我牢记的一句话。  那是临走,分别的一刻,程瞎子让我永记于心的一段话。这段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民国一大家孙禄堂前辈总结的。  话的原文是这样:不遇明师莫枉参,不遇知音莫枉传,不学空灵难为道,功夫不到总是迷,道本自然一气游,空空静静最难求,得来万法皆无用,身形应当似水流。  程瞎子告诉我,习武的人,这话,要记一辈子。  有了明师在身边,才能把拳,把功来参,来学。不遇到真正的知音,真正的能装到心里的好朋友,不能把真功夫传出去。  冷子月遇到的,还不是真正明师。  因为,那几位高人虽然传了他一身的劲,一身的功,但是没传心,没传道。  没有心,没有道来守,来指引,他这功夫,再强,也是偏了!  反过来,我看看我自已。  我好像没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师父。  周师父这声师父,是我叫的,他含糊答应了。但事实上,我跟他之间从没有行过正式的拜师礼。那些前辈,严格上讲,与我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说朋友,忘年交,在外人眼中更恰当。  包括程瞎子,他当初调我功夫的时候,我说了我拜过师。瞎子一笑,他说,咱们这是朋友关系,不是师徒。  就是这样!  但明的是这些,我私底下,却是拿他们当师父来看的,每一个教导我的人,我都是当师父来看的。  尹锋这时站起来对江昊说:“冷子月死了,他的尸首怎么办?”  江昊起身拉脸说:“我哪知道怎么办,我们又没说要来,他打电话,又是威胁,又是吓唬人的。我们……”  其余几人相继起身。  “我们跟这事儿,没什么大关系。他就是叫我们来掠阵。还有,老尹,我在你手下输过,我说要跟你打,这可不是真心的啊,这都是冷子月逼的,我们没法儿了,他跟个疯子似的。”  这说话的是常野。  剩下两人也是一副,我们都是被逼的,打酱油的,这事儿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别找我们麻烦的嘴脸,陆续起身了。  江昊这时起身说:“外面车是我的,司机也是我的人,他不知道这些事儿。放心,小兄弟,这地界的规矩你也明白,大家嘴严实的很,今天发生的事儿,绝不会跟外边人说。你们尽管放一千万个心。毕竟,往后大家都得搁这地界混呢,我们也都是有家有业靠教拳什么来吃饭的人。”  “老尹,饭先不吃了,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啊,回见!”  江昊一转身,开了门,撒丫子就跑了。  剩下几人,跟着一起,也抱拳告辞了。  人一出屋儿。  外面响起发动机的声音。  车子启动。  陆续的一个个,全都走了。  我无语了。  这就是朋友吗?兄弟吗?拳友吗?死了,连尸首都不给收……  彼时,抠脚老大嗖的一下,闪电般蹿到门口处,砰的一声将门关紧,然后把门往背上一顶,搓了两手对我说:“兄弟,人在江湖走,不沾个把条人命,那是江湖中人吗?放心,对这人命,尸首,我有一套法子,保管能行。”  尹锋听这话,他皱了下眉:“这样不行,关兄弟,你们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我这时,回过神来了,但身上还是感觉空落落的,提不起什么劲。  我挪了两步,感觉头不晕,眼不花,就对尹锋说:“尹大哥,人是我出手打死的,这事情,得我给解决才行。”  尹锋:“事情因我而起,还是我一个人扛。”  抠脚老大一扬声:“哎呀,费什么劲呐,有刀,锯子,锤子吗?不用你们伸手,我来弄。”  我一个激灵。  尹锋摆手……  示意对方先别说话。  然后,他蹲在冷子月身边,伸手说:“我们先看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吧,把这些东西收好,说不定能找到他现在师门那伙人的线索,找到师门了,让他师门的人把人拉走,这是最好的了。”  “至于,接下来的麻烦,那就让我来扛吧。”  尹锋在冷子月身上一通的翻。  最后翻出了如下的东西。  一个钱包,包里还剩下一百二十六块钱。  一部手机。  一块手表。  还有一个揉巴成一团,好像在身上揣了很久的烟盒里的锡纸。  尹锋把几样东西,都一一拿出来,在地上摊开,反复看了看后,又将锡纸展开。这一展开,尹锋倒吸了口凉气。  我看出不对,忙凑到近处一打量。  只见那锡纸上用碳素笔写了一串字。  “我如果死了,给我送到湖北省襄阳市保康县后坪镇XX村罗大麻子那里,多谢,多谢,多谢……”  他一连写了四个多谢,最后一个,都超出纸距了,是以看不清楚。  另外,这纸团在身上好像放了很久,字有很多地方都模糊了。另外,表面也是沾了许多的泥灰之类的东西。
  尹锋握着字条,喃喃说:“习武之人,功夫到了一定层次,可感知到自已能活多久。这冷子月是知道自已好像活不太长了。可他冥冥中还是不愿放弃心里这一执念。所以这才苦苦纠缠我。”  念到这儿,尹锋忽地一抬头:“关兄弟,我们一起把他运去湖北吧。”  这话一说完。  没等我回话。  抠脚老大说了:“哎哟,兄弟,这赶尸我可真是不会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行数百里,驮尸进山  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  冷子月就算生前再苦苦相逼,再怎么穷凶极恶,他现在死了,命都没了。我们也得对他恭敬才是。  尹锋说了,冷子月命没了,死在这里。甭管怎样,咱们得简单给操办一个丧事。  多少给烧点纸钱,这样,他搁那边,也不至于冻着,饿着。  我点头称是。  老大又问,运尸体,得用车,这哪里来的车。  尹锋说,车他有,是个大吉普,他怕车放在这里太碍眼,朋友家那院子大,所以就停那里了。  于是,尹锋让我和老大先守在这院子里。  他过去提车,再去到城里,买点东西,回来给冷子月烧烧纸钱。  正好,我也是累了,于是我们先把冷子月尸身抬起,放到了这宅子的一间床,又把他口鼻处的鲜血给擦干净。  擦的时候,先是注意到冷子月手上的玉指环。  老大看那指环翠色特别的好,是难得一见的帝王绿,他伸手要摘。  我抬手,打了下他的手。  他这手,就没伸出去。  后来,我给冷子月擦鼻孔溢出的血时,我忽然发现,他眉心处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那里,似乎有一道淡淡的疤。  我心里揣了疑,伸出手指在他眉心那里反复地摸了摸,听了听劲。随之我感觉不对了。  “怎么了,他眉心怎么了?”尹锋在一边问。  我说:“眉心骨好像让人磨薄了。”  尹锋:“噢,有这样的事。”  他伸手,也试着摸了摸,然后对我说:“的确有这个感觉,那块骨好像很薄,纸一样。”  我又指了下冷子月眉心处的疤说:“这明显是个刀疤,想来是对方,先割开这皮肤,然后将他眉心骨打薄的。”  “这人,这么做,目地是什么呢?”  尹锋思忖:“道门手段,千变万化,既有本土道家的思想,又吸收了巫楚,蜀地,等各个不同地区的术法手段,可谓是集众家于一身。”  “这搞不好,又是什么样的手段呢。以武入道,求自身的一个突破,类似手段,由古至今就层出不穷。好了,咱也别说什么了,我去趟城里,买些东西回来。”  我说:“好,快去快回。”  给冷子月收拾完。  老大说他肚饿了,要吃东西,指院里那满桌东西说随便吃吧。  老大过去吃,我自行回到屋里,坐在床上回神。  程瞎子说过,若身体透支的时候,切记千万不可睡。要盘了腿坐好,存念,引导心识按对应拳劲在对应时辰内运行的路线,在体内来回的走动,体会。  这样,一直等到疲乏感消失为止。  我坐在床上,初起试提这个拳劲,心识竟然无法聚集。  人很烦,很乱的感觉,心里面,很杂,念头一个又一个地浮现。  这就是虚的表现了。  练武人,实的时候,应该是坐下来,杂念全无,很容易入静。  我这杂念频生,是身子骨大虚的相。  虚了怎么办?  那就从头来回,先从听息开始,感觉呼吸。  这个过程就是喘息时,感受气流从鼻腔,进入到肺,再由肺渗透入全身的血液,畅达四肢,后又将生成的废气,呼出体外,代谢出去的这么一个经过。  这个是让身体合天道最为原始的方式。  无论道家,武,还是参佛坐禅,听息都是入门的功夫。  听息需要极静才行。  我听息之前,扬声告诉抠脚老大,让他在附近帮我盯着点。我回一个神,回过神,将去湖北,继续我们的发财大计。  老大问我,发的究竟是什么财。  我说,你说呢?  老大想了想说,走的时候,让尹锋把那张图带上。  我笑说,好的。  我希望老大,他这一次真的可以发财,不管多少,希望他发。  而我,只想找到苏小青和二炳。  钱财,等等这一切,我见到冷子月,亲历一个高手由生到死,我受的触动太大,太大了。  那种感触无法言表。  只在心底来回的流淌,翻涌。  轻叹口气,我闭了眼,坐好,专心听息。  即便听息,也是无法静下来。杂念太多,大多是刚才与冷子月交手里的点滴感悟。  一点一滴,纷纷杂杂。  另外,我还想起跟程瞎子修行时,他跟听松道长在一起私语的话。  意思好像是说,不能让我进步太快,太快的话,容易伤到什么东西,容易把什么给伤了。  这话是听松讲的。程瞎子的态度却很明朗,他说什么,伤了就是伤了,那东西,灭了不也一样。  听松又说什么,灵物不易之类的话。  这些话是当时我累的奄奄一息,坐在那里打坐的时候听到的。  如今,我也是累的奄奄一息,也是在打坐,无形就有了个情景再现,是以,我把这些话回忆起来了。  我没多想,而是闭了眼,继续打坐。  良久。  不知何时,我进入到那种全身与呼吸相合的奇妙状态。很舒服,每个毛孔都打开,随了呼吸而有规律的收缩。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错觉,总之,非常的舒适。渐渐,我进入一种高度的冥想中,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突然,可能是一瞬间,也很可能是很久,我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她是……  她是萨满婆子。  她在我耳边,低低的,用不太连续的声音说着  苗……人……苗族……巫……仡灌……仡灌……  什么,说的是什么?
  我正想仔细听,那声音却没了。  与此同时,我冷不丁地回过神,睁眼,发现自已身上透了一层的臭汗。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天已经黑了。  我试着活动下手脚,感觉还好,不像之前那么困乏了,有了一丝的力气。  这时,我鼻端闻到了一股子烧纸独有的糊味儿。  于是起身,穿了鞋到外面,正好看到尹锋和抠脚老大,正蹲在地上的一个火盆里烧纸。  见到我来了,尹锋说:“关兄弟醒了?见你在打坐,回来时就没叫你。”  我说:“嗯,刚才打了会坐,回了不少的神儿。”  尹锋:“道门打坐功夫,对武者好处很大,不过,一般人如果没明师护法,独自不太敢坐。因为,怕引来外邪,那样就麻烦了。你……”?尹锋看了看说:“好像童年有什么奇遇吧。”  我笑了下,没说什么。  尹锋也就没再多问。  “来吧,给子月烧些纸钱。”  我说:“好嘞。”  这就过去,蹲下,拿了纸,放到火盆里。  尹锋也拿了纸,边烧边念叨:“子月啊,你到了那边,放下这执念,来生投胎,就再别习武了,改做生意,别的什么,比这都强。”  我也是念叨:“武者相斗,必有一伤,子月前辈,你要怪我,就怪我吧,不要连累别人。”  “呸!”抠脚老大淬口唾沫:“怪啥怪呀,要不给他打死,我看呐,今天咱们都悬。”  听这话,我和尹锋相视苦笑,摇头无语。  老大话粗,理不粗。今天这形势,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人既然已经走了,就希望他在那边好好的吧。  烧过了纸钱。  尹锋又将在外面买的几个大冰袋拿了出来,放到子月身上给他镇着,因为一路跑车,跑半路他再坏了,那样的话,味儿大容易惹来麻烦。  晚上,尹锋说他要给子月守夜。  我说我来,尹锋说不用。  最后,老大说了,你俩快一起睡吧,他今晚负责守夜。  想想明天,还要开车,于是尹锋就同意了。  我回去仍旧没敢睡,而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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