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宿舍楼下的路灯一到晚上就空空荡荡 嗡嗡作响响影响睡眠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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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2-08-05 15:10
无语~~~~~~~~
 我长的很有创意 
 丑并不是我的本意 
 上天不要发脾气 
 我会勇敢的活下去 
 衬托世界的美丽 
发表于:02-08-05 17:32
我没看完,有点想黄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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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阅读并同意、中的全部内容!“我毕业于伦敦大学国王学院,会和你们相处一整个学期,你们可以叫我老师,或是直接叫我顾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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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书名:至此终年
2.章节:65章完结
3.大小:463KB
“我毕业于伦敦大学国王学院,会和你们相处一整个学期,你们可以叫我老师,或是直接叫我顾平生,”他半握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拢住那浅淡的身影 “我听不到声音,如果提问请面向我,我会看着你们的口型和眼睛,读懂你们的话。”
声音有些软,清朗而又温和。
众人遗憾地看着他,连呼吸都配合地轻下来。  
伦敦大学国王学院,英国前三法学院。
在这个顾老师来之前,法学院里所有的老师,不是一丝不苟穿着整身西装的日本早稻田回来的学究,就是上身西装,下边乱七八糟牛仔裤运动鞋的耶鲁等美国归返的博士。
伦敦大学?这还是第一个。
国王学院不是重点,排名第几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最有名的国产校友是民国第一纨绔子弟徐志摩。
法学院所有大三课程都转为英文教学的国际法,很多人都很期待这个唯一从伦敦回来的老师,风度翩翩,优雅谦和,或是文气斯文。没想到,他的样子有些让人意外。
他捏着粉笔的姿势很漂亮,倒像是拿着手术刀的医生,当然是那种电视剧里被美化的医生。很年轻,年轻的出乎意料。身上穿的质地柔软考究的白衬衫和休闲裤,衬衫袖口是挽起来的,隐隐还能看到刺青……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建筑学院走错门的师兄。
他似乎察觉到了所有人的遗憾,只是随手松了松领带。
然后……低下头把领带摘下来,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这学期我负责你们的《国际商事仲裁法》,很简单的课程。英文教学,如果有听不懂的人可以随时举手打断我,”他脸上似是有笑,又似乎没有,辨不大分明,“记住,要举手,出声打断是没有作用的。”
有人低声说:“我打赌,他只有二十几岁。”
声音不轻,所有人若有所思。
“在我的课上,你们可以窃窃私语,”他竟然看到了,“不过我应该都能看到。可以先点名册吗?”他笑了笑。
眼睛很平静专注地看着所有的人,这样目光让一众女生想躲开。
可马上又想到他需要看到口型。几乎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听话地看着讲台方向。
顾平生说完这些话,微低下头:“我会点一次名,你们可以在被点到的时候,问我一个问题。”
“赵情。”
“老师,”前排站起来一个女生,“你的刺青是什么?”
他微微笑著说:“一个女人的名字,”他不再看名册,继续点名,“李东阳。”
教室后排的男生笑嘻嘻起身:“老师,是你第一个女人的名字吗?”
他低下头,看下个名字:“不是,是我母亲的名字。”
四下一片安静,估计是问到了人家的忌讳。
他倒不以为意,继续道:“王小如。”
“老师,我们学院老师都是博士,你也是吗?看你年纪很小啊。”
“赵欣。”
“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众哗然,问话的是他们的班长,问题是……他是个男人。
班长清了清喉咙:“老师,我是被逼的。”
他身后几个女生义愤填膺,集体埋头。
他笑了笑,把讲台上的名册拿起来,搭在手臂上:“没有。”
大家轰然笑起来,嗡嗡地议论着。
结果因为班长的起头,所有人开始很有心机目的地往个人方向引。试探他的个人游历,国王学院的见闻,他很配合地回答着每个的问题,偶尔还会延展许多趣闻,让人听得很是享受。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些看似平常的问题组合起来,就是面前这个说话温和的人有很好的家庭,简直完美。
听不到人说话?天大的优点。
这样他只要和你说话,都仿佛是深情专注,只看着你。
“天,我们学院有禁止师生恋的规矩吗?”刚被点到的人坐下来,低声喃喃着。
他忽然停顿了声音,抬起头在教室里扫过:“童言。”
在教室最后排,站起来一个女生:“老师,你是北方人吗?”
童言从他刚才进教室,就有些回不过神。他的脸那么熟,很像是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应该是学心外科的,而且根本不是失聪的人。可如果不是,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连微微笑的时候右边那个酒窝都一样。
他沉默笑著,弄得所有人有些莫名,到最后才点头说:“是。”
果然是他。
其实他们只见过一次,可是却记住了彼此的名字。
那夜在急救室外,穿白大褂的他格外醒目,只可惜没这么温和。
第一章 本院美人煞(1)
因为顾平生的到来,法学院突然备受瞩目。
作为一个理工科出名的院校,电信和管理学院自来是老大,建筑和诸理学院虽习惯了沉默,却也不容小觑。孤零零的几个文科学院,简直毫无地位可言。
“法学院?这个学校有法学院吗?那不是复旦才有的吗?”沈遥义愤填膺,念着学校BBS上的标题,“竟然这么说,太歧视我们了。”  
她盯了讨论版整个下午,甚至连午饭都是泡面解决。
由于顾平生的一张照片,终于让法学院扬名了。
很热的天气,童言趴在床上。
她用牙轻咬开桂圆壳,一颗颗吃着,不时掀开纱帐把外壳扔到床下。
“一个学院只有三个班,学生数来数去都只有六十人,在数万人的校园,确实可以忽略不计。”
“不要妄自菲薄,”沈遥站起来,很有志气地远望着法学楼,“我们有法学楼,全市最全的法律图书馆,光是国际法的老师就有十几个耶鲁牛津回来的。”
“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被全校追杀。六十多人有整幢大楼,光老师就有四十几个,都快赶上一对一教学了。平时我们多低调,可这一星期快赶上超女了,都是顾平……”她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竟直呼其名,立刻更正,“顾老师惹得祸。”
沈遥嘻嘻笑著纠正:“问题是,我们已成功踩下建院,拥有了全校最美老师。”
童言险些咽下桂圆核。
顾平生的脸,只是略显白皙清瘦,略显轮廓鲜明了些,偶尔穿的也挺招人喜欢的,可‘最美’这个放在堂堂法学院老师身上,实在……
不过顾平生的煽动性,也不是她能否认的。
单看本周三堂国际商事仲裁法,旁听的学生占满整间教室,害得迟到的自己和班长没有座位,只好站在门口发呆。
六十多人的教室啊……我们班只有十九个学生啊……这些人是哪儿来的?
好在顾平生进来,很快发现阄占雀巢,只低声对最前排的两个女生说:“麻烦你……”
话没说完,那两个女生就马上起身:“老师,没关系,我们站着好了。”
童言哑然,这年月还有甘愿站着上课的吗?  
好在,他每周只来学校三次而已。
最后为了保住本班学生上课的权益,班长开了次小班会,任何人绝不能泄露本学期的课程表,否则将是全民公敌。总不能次次让顾老师出卖色相吧?
童言吃完桂圆,顺着梯子爬下来,发现沈遥又坐回电脑前。
整屏的标题,都闪现着“法学院”三个字。
“冒死泄露法学院课表”,“论全明星时代的法学院崛起之路”,“给校领导的公开信,有关法学院的教学资源浪费”,“请问一下你们谁有法学院的老熟人”……  
沈遥轻点鼠标,打开个标题为“强烈抵制师生恋,还我纯洁校园”的帖子。
“建筑学院去年毕业典礼,不是有对师生当天结婚吗?怎么就没人说,上帝好不容易眷顾一次我们,竟然就踩到他们尾巴了。”
童言无奈,岔开话题:“你不是下午有选修课吗?”
她光脚跳下床,显然忘记自己扔了一地桂圆壳,被硌得龇牙咧嘴。
“钢琴选修?”沈遥看了她一眼,“肯定是满分,还去什么。”
童言无语,非常不齿沈遥的做法。
“作为一个钢琴特招生竟然选修钢琴,你是有多讨打?”
而且第一节课就拉着老师的手臂,讨了个永不上课的口头圣旨,简直人神共愤。
沈遥头也不回:“你这学期不是选修素描吗?身为严谨的法律系学生,你选修工业素描,到底是有多变态?”
她不再理会沈遥的絮絮叨叨,换上衣服出了门。
因为是周五,大多数人为了回家,都在选课时避开了这天,所以校园里学生并不多。
她走在路上,正是大脑放空困顿难耐时,忽然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回头的一瞬,愣在了那里。
迎着阳光看过去,那个已经在全校红透半边天的顾平生,正从一辆路虎里探出头。
因为是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不知怎地,就想起那个晚上,他安静地坐在急诊室外的地上,稀稀落落的几个护士走过,都不敢看他。
童言走到车边,努力放慢说话速度:“顾老师今天怎么来了?”
顾平生好笑看她:“不用说的这么慢,让我感觉是在看电影慢放。去哪?”
声音很有质感,可惜他听不到自己说话。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很熟的朋友,而不是老师。
童言不好意思笑笑:“去图书馆借书。”
她以为只是寒暄两句,没想到就坐上了顾平生的车。说是送,不过是三四分钟的车程,可她却忍不住偷看了他两次,说实话,从再见面开始她就不敢正眼看他。
到下车,他竟也下了车,在这种人流较多的地方,童言还是很怕和他走在一起的,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试探问:“老师也来借书吗?”
他锁上车,反问她:“你不知道今天的讲座?”
童言努力回忆着,记起好像有人请来什么国际贸易法的知名人士,班长好像在星期三提到过。此时再看看顾平生的打扮,黑色的西装领带,安静的眼神,波澜不惊的微笑,除了用食指勾住钥匙的动作外,比平时真严谨了不少……
“别告诉我,是你主讲?”她脱口问出来。
“是我的朋友,”顾平生笑了笑,“我来看看会场。你吃饭了吗?”
“没有。”
“现在六点多了,”他略微沉吟,建议说“讲座是七点开始,时间紧张了些,我去买些三明治和饮料,我们就在,”他回头看了眼图书馆前的思源湖,“我们在湖边吃吧。”
……其实这个讲座,她从来没想去。
她下意识眼神飘忽:“我很想去,可晚上还有计算机课……”
“可以看着我说吗?”
她脸一热,马上转过脸,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微微笑著,说:“刚才没看清你说的话。”
被他这么一看,她满腹谎话都不敢说了,只好说:“我是说,我要去五楼借书,你可能要多等我一会儿。”  
当她咬下第一口三明治的时候,看了眼翻资料的顾平生。
或许是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太特别,又或许是顾平生实在太不像老师……她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看到他已经收好东西看向自己时,立刻调整好面部表情,目光恭谨。
“你母亲身体还好吗?”他拆开三明治的包装纸,吃了一口。
“很好,”她想了想,也问了他相似的问题,“你妈妈……”
“去世了。”
她说了句抱歉。
直到吃完整个三明治,开始一口口喝咖啡的时候,才终于问出了一直的疑问:“顾老师,我记得你以前是医生?”
而且,是协和医院的心外科医生。
说这话的时候,身前有两个女生走过,很好奇艳羡地看了眼两个人。
童言有些窘,刚才顾平生和她建议时,她就想说思源湖是学校有名的恋爱湖啊,尤其是这种晚风习习的夏日,所有长凳上都是互相依偎的人……
虽然,她已经刻意把新借的书放在两人中间,可架不住顾平生这么显眼。
“不算是医生,那时候只是去我母亲的医院实习,”他说,“后来因为听不到声音了,不方便再上手术台,就转读了法律。”
“这么快就能读到博士?”太玄幻了吧?
“我读本科时在美国,法学院和医学院,都要本科毕业才有资格申请,”他笑了笑,吃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拿出一包湿纸巾,先递到了她面前,“当时我医学研究生读了两年,还没毕业就出了些事情。一个表姐直接介绍自己的导师给我,就去英国转读了法律,说起来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她恍然,抽出一张纸巾:“可为什么要回国呢?留在母校不好吗?”
顾平生也抽出一张,擦干净手,拿起纸杯喝了口咖啡:“去年毕业回国渡假,在吃饭时认识了你们法学院的院长,他邀我来试教一学期。我有朋友在这里,她也劝我过来,就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当老师,”他想了想,接着道,“只签了一学期。”
“就一学期?”
他点头:“也许还没适应被叫‘老师’,就走了。”
童言喔了声,回过头继续喝着纸杯里的咖啡。
她从没有试过一直在注视下闲聊,直到进了图书馆,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通常没有讲座安排在周五,因为大多数学生要回家,会很冷清。
可童言一迈进大教室,立刻就傻了。五百人的教室竟然座无虚席,甚至走道都站满了人……估计除了大四找工作的宣讲会,绝无先例。
好在沈遥事先给自己占了座位。
整晚顾平生都充当着司仪的角色。
他那位美国朋友也是偶像级的,说了一口流利的中文,讲着讲着贸易法,就拐到了自己去中东时是如何在炮火中穿行,还亲自救过个女孩子,听得满场人连连惊呼。
顾平生偶尔添上两句,话不多,却像是比他经历的还要精彩。
到后来互动的太热烈,美国人居然开起了顾平生个人玩笑:“以前在国王学院,你们的顾老师绝对是‘美人煞’。”
五百人的大教室瞬间安静……
这美国人何止中文好,简直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看到顾平生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笑著。
美国人想要再说时,他才把话筒换到另一只手上,适时打断说:“现在是提问时间,同学们有什么问题吗?”
一句话,成功让场面热闹起来。  
身边一个韩国留学生听不懂‘美人煞’,却实在好奇:“那个美国人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沈遥笑嘻嘻解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懂不?”
韩国留学生自诩早过了中文考级,很认真的说:“就是女人美,让鱼和大雁看的呆了,忘记了游泳和飞行。”
童言听得想笑。
意思是对,怎么这么怪?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人说的是,顾老师美的,连美人都羞的只想死了。”
不出所料,当晚学校BBS上,齐刷刷的一串标题都成了“美人煞”。
第二章 本院美人煞(2)
每周日,童言都会到一个法国的体育用品卖场打工。
这个卖场在上海有四五个门店,起初她去面试,只不过是看中了学校附近的分店,没想到上岗后,反而内部调剂到了很远的地方。
在接到电话通知时,她犹豫了三秒,还是选择接受了。 
于是每周日早晨五点,她就要强迫自己爬起来,辗转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卖场。唯一好处只是那个门店在虹桥附近,90%的顾客都是外国人,做导购练口语倒不错。
只是,最近卖场新运来批运动裤,算是彻底打破了这个美梦。
这几星期她都直接被发配到仓库,机械性地用衣架夹裤子,最大问题是那个铁夹子很硬,裤腰还要拉的笔直才能夹住。到处理完五百多条裤子,手指都肿了。
经理来检查完,已经下午一点多。
她饿的不行,饥肠辘辘地从仓库出来,举着一双手奔到收银台:“苗苗,我疯了,你看我的手指都肿成什么样了?”
“太惨烈了,”苗苗摇头,“工伤啊这是。”
她龇牙抱怨:“是啊,前三个指头都没知觉了,难道一会吃饭要用无名指和小拇指拿筷子?”苗苗刚想调侃两句,忽然就换了个工作表情,移开视线对她身后说:“先生,这个收银柜台已经关闭了。”
“没关系。”身后有声音答。
童言诧异转过身,顾平生正在看着自己。
这是有多巧啊?
她看见顾平生身边的美国教授,还有那个被塞满的手推车,马上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估计是要去自驾游。手推车里不是帐篷就是鱼竿……
“你朋友啊?”苗苗看着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立刻说,“快来,到我这里付帐,我按内部员工打八九折。”
她说完,立刻把已关闭的牌子拿下去,很是热情地替顾平生结帐。
童言站在一边也没事,便帮着她一件件装袋,这些早是做惯了的活,很快就装了四大包东西,却在拎起来时候犹豫了。
这么重,给谁拿呢?
算了,自家老师当然要照顾。
她不动声色地把很轻的两个袋子递给顾平生,另外两个递给了那个美国教授。
反正从大小绝对看不出区别。
没想到她才递出袋子,苗苗就笑嘻嘻耳语说:“我去吃饭了啊,你就好好和你这个大帅哥吃饭吧,我估计你连无名指和小拇指都不用了,意思意思吃两口,饱暖可会思□的。”
童言啊了声,一把没拉住她,这小妞就溜了。
“一起吃饭?”顾平生恰到好处开了口。
结果童言又莫名其妙地和两位大学老师,一起吃了顿中午饭。
好在是吃咖喱饭,她可以用最易操作的勺子。
三个人点完餐,顾平生忽然对她说:“让我看看你的手指。”
童言愣了,要怎么看?
她把手竖着伸到他面前,正忐忑时,就被他轻握住了指尖,拉了过去。
童言吓了一跳。
众目睽睽下这么拉着一个女孩的手,也太不妥了吧?
他在看的时候,美国教授也煞有介事地看了眼,碰了碰顾平生的手臂。顾平生侧头看他时,他才笑着说:“TK,看你这眼神,让我又想起你读医科的时候。”
他难得愣了下,笑着松开她的手:“的确,又犯了职业病。”
对啊,他以前是医生。医生完全没有男女忌讳。
她暗松口气,收回手,捏着吸管猛喝冰沙。
刚才的手是有温度的,不像很多年前那么冰凉,骨肉均匀,修长,毫无瑕疵。
还真是,美剧渲染出来的外科医生的手……
“你下午还会继续这么工作吗?”他叫来服务生,“麻烦,给我大些的冰块。”
童言等他转过头,确认他能看到自己的口型,才回答说:“下午不用了,下午我只要导购就可以。”
“为什么不换个地方打工?”他想了想,“比如做家教?”
童言笑了:“我是文科生,一般只有理工科的人才好找家教,初高中都是请人来教数理化,很少有人要教语文的。”
“不做家教也可以有很多工作。”
她笑:“是啊,其实就想做些不是坐着写写画画的工作,辛苦辛苦自己,体会体会赚钱的不容易。”
美国教授倒是笑了:“这很正常啊,我以前也经常去收银什么的。大学生平时就坐在教室里,要是打工也是这样,太没乐趣了。”
她忙不迭点头:“刚才那个女孩子是中专毕业,都工作很多年了。我第一天来的时候给客人开发票,竟然发现自己连大写的壹贰叁都不会写,让我在电脑上打字很简单,可是真到用笔写了才发现自己是个文盲。”
服务生很快拿来一桶冰,他从身上拿出湿纸巾,抽出一张包起块形状合适的冰块,递给她:“握在手里,下午应该会好一些。”
她接过来握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
哪儿有这么骄气啊……
下午回去时,苗苗两眼都根狼似的了:“刚才经理回来,悄悄和我说你被一个男人拉着手,别提多浪漫了。我特地追问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好在好在,就是那个长得让人嫉妒的中国人,哈哈哈哈,快交待勾搭秘诀。”
童言满头黑线:“那是我的大学老师。”
苗苗愕然:“师生恋?太牛气了。”
“……他在给我检查手指,”她把手举起来,在她眼前晃,“你忘了我的工伤了?”
苗苗继续愕然:“童言,我记得你是学法律的吧?你老师也应该是教法律的吧?最起码肯定和医学不沾边吧?”
“……他以前是医生,后来才教法律的。”
“……不愧是名校老师,有才,太牛气了。”
童言无语,决定放弃解说,迎上一对外国夫妇,开始轻松的导购工作。
因为周日的体力劳动,周一她成功睡到几近上课,被沈遥从床上揪起来:“快起来,今天是商事仲裁,要随堂考。”
她迷糊睁开眼,对着面前的那张脸凝神很久,才猛地坐起来:“随堂考?!”
还是国际商事仲裁……
为什么又是顾平生?
她咬着笔头,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英文。平时最烦的就是英语阅读题,这下好了,不仅要阅读,还要彻底读懂纷繁复杂的案例,最重要的还要分析……英文分析。
可不是四六级作文那么简单了。
这种案例分析题,她想抄都没机会。
匆匆扫一眼身边班长的卷子,密密麻麻的英文,那潇洒的手写体,基本除了is,are,here……就都看不懂了。
“童无忌?”沈遥埋头,叫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是童言,童言无忌。别名:童无忌。
沈遥的声音不轻,显是欺负顾平生听不见。
不知哪个角落传来几声轻笑,紧接着,教室前方又是几声轻笑和低语。无一例外的是,大家都盯着自己的卷子在低声喃喃,对着答案。
童言心虚地看了眼坐在教室门边的人,没理她。
沈遥继续在身后叫她,变着各种声音,搞怪尽出,最后才终于大吼一声:“童言!”
她被吓得掉了笔,又心虚看了眼顾平生。
一道视线越过众人,很快捉到了她,童言忙低头,恨恨盯着卷子问:“干嘛?”
沈遥的声音格外谄媚:“童无忌,给我看看你卷子……”
“……我也没写啊。”
“童言。”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有些冷,像是深潭水。
童言欲哭无泪,默然起身看着顾平生:“顾老师。”
他静看了她一眼,走过来拿起她只写了两句的卷子,又看她:“不会?”
“……不会。”这时候再说谎话,就是找死了。
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叫着,头顶的风扇也转的很欢快。
可是教室里却安静的不行,顾美人发威,也很可怕。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顾平生才悠悠地叹了口气:“第一次随堂考,可能你们还不能适应用英文做案例分析。这样,童言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对了,今天所有人就拿着卷子回去做,分数同样计入平时成绩。”
众人哗然,立刻转而盯着童言,目光之热烈,比日头还毒。
只有童言脸更白了。
“‘国际商事仲裁法’的概念?”顾平生笑吟吟看她。
“我靠,”有人低声在角落里喃喃,“童无忌,你要是连这个都答不出,立刻驱逐出本班。”“童言,我们的平时成绩啊。”“美人煞这是有意放水啊,言言。”
童言欲哭无泪。有功夫说这些……还不如快告诉我答案。
“你们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我。”顾平生笑著说。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闭上嘴,老实抬头看顾美人。
“想好了吗?”他问。
童言肝肠寸断,硬着头皮看顾平生:“‘国际商事仲裁法’……就是……国际的,商事的,仲裁的……法律。”
众集体泪目。
果然是童言无忌,丝毫没有技术含量。
第三章 本院美人煞(3)
大家都在笑,顾平生却不笑了,只是很平淡地重复着她的话:“国际的,商事的,仲裁的,法律?”那么一瞬的严肃,童言有些说不出话。
后边人举起手,抬头说:“老师,我能替她答吗?”
沈遥终于于心不安,决定自首了。
顾平生抿起嘴角,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笑。
最后他只是摇头:“不用了。”
他走回到讲台后,翻开书开始讲课,像是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只是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才合上书,说:“童言,下午去次院办,我的办公室。”
顾平生拎着书走出教室的一瞬,所有人都看向童言,眼神里只有一个意思:你完了。
“没关系,”沈遥拍了拍她的肩膀,“美人煞,专门煞美人的,说明你真的很有姿色。”
童言磨着牙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结果下午她到法学楼时,碰到每个负责行政的老师都是笑吟吟问她:“国际商事仲裁?知道不好好学习的下场了吧?”而授课的教授们都是语重心长:“童言,你看着挺聪明的,怎么成绩就总不高不低呢?再努力一些,就能拿到交换生名额了。”
童言或是笑著,或是恭谨应对,直到走进顾平生办公室时,终于明白他找自己不止是为了那个该死的国际商事仲裁,还有别的原因。
他曾说是‘有朋友’在这个学校,却没想到是理学院的女老师。
同时也是自己大一大二的噩梦女神,赵茵。作为一个高二开始就不学物理的纯文科生,却在进入大学后被要求读大学物理,这是一种什么命运?不停重修的命运……
“TK,我走了,”声音委婉的赵老师,对童言笑了笑,“童言,刚才我看你的课表,这学期你没选物理课,是要下学期再选吗?”
其实这老师真不错,可她讲的自己的确听不懂。
童言很礼貌笑了:“我想这学期自己看书,下学期再奋斗一次。”
赵老师没再说什么,走了。
顾平生的办公室她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法学院某位行政老师的癖好,整个装修都是偏白色的,连布艺沙发也是乳白色。只有大盆的巴西铁绿莹莹的,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他第一句话说的是:“你物理考了四次?”
童言瞬间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她貌似是为国际商事仲裁来的,不是大物吧?
她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
但需要个很有力的转移点……“你们?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能为了一个朋友的愿望,就决定工作地点,关系肯定很不一般。
顾平生忽然怔了下,马上就笑起来。
结果到最后,他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用她那点儿愧疚心理,挖出了她为什么会挂四次的原因。她的总结陈词很简单:“天分是不能强求的,顾老师,我从高一就明白自己物理不行。”
顾平生喝了口水:“需要我给你补课吗?”
她心跳了下,没说话。
反倒坐在沙发上,过了会儿才看着他说:“顾老师,你能当作以前我们不认识吗?”
“为什么?”
“我现在挺好的,可你对我这么关心,我反倒觉得自己过的不如意了,”本来这些话应该低头说出来,更有勇气些,可对他却只能对视,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其实你可以学校食堂转转,有时候会碰上没钱吃饭的学生,等着吃别人的剩饭……这些才真需要帮助的,我就是中等水平,不愁吃喝……”
“童言,”顾平生打断她,“六年前在医院,对不起,那是我唯一一次打人。”
怎么提到这么严肃的话题。
童言本来想表达的是,我现在生活风平浪静的……你不用再这么关心我了。
“其实,你打的一点儿都不疼,就是稍许丢人。”
她忘不了那天。
ICU外边人特别的少,光线苍白清冷。
身上的书包很重,里边放了很多很多的卷子和书,脑子还跑着刚才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数学题。她只看到几个人簇拥个中年男人,还有个很年轻的大男孩靠着雪白的墙壁,坐在地板上,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拿着单薄的白纸。
中年男人走过来问她:“你是言言吧?”
虽然声线刻意温和,但长久高高在上姿态让他包了一层冷漠的薄膜。
自己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唯一能给母亲手术签字的亲属。
手术费不重要,重要的是亲笔签字。
那时是什么心情,记不清了,只是拒签名字:“你不是做官的吗?难道还不习惯签名?你要负责随你便,只要你真正的老婆不计较。”甚至在医生询问要不要探望时,也只是说要回去上课。她唯一记得清楚的是,医生和护士怪异的眼神。
然后,有人扯起自己的手,强迫着自己去签字,竟是不相干的他。
挣扎间,她咬住他的手,咬的牙都酸了,他却怎么都不肯放手。
最后是他打了她一巴掌,很响,整个走廊里都回响着这个声音:“这世界上,你有权利选择任何东西,惟独父母,你不能选,也不能放弃。”
那时候自己哭得很惨。现在想想,根本不疼。
可能就是他的那句话,让自己彻底崩溃。这世上你能选择任何东西,惟独父母不能选,是啊,根本没的选。
后来,好多医生上来拉住,对他说“你母亲心跳骤停”,他才猛地僵住,松开了自己……
她记得他的胸牌,心外科,顾平生。
她模糊地想着。
“童言?”
她回过神,抬头看他。清晰的眉目,他从来都没有变。
她觉得再这么说下去,自己这学期就别想好好上他的课了。所以很快沉默着,想了个借口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只是最后走的时候,还是觉得今天的事实在过分,回头又看着他说:“我们班平时开玩笑习惯了,其实没有恶意的。”
都不是故意欺负你的缺陷……
顾平生正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笑著说:“我知道。”
回到宿舍的时候,三个女人正捧着瓜子,边嗑边看电视,王小如一见童言回来立刻笑嘻嘻道:“顾老师把你怎么了?”
童言抓了把瓜子:“没把我怎么样。”
“瞧你这低眉顺眼的,”沈遥笑,“刚才我们吃饭时还在说,顾美人怎么叫你名字叫的那么顺,总是童言童言的,该不是你们俩曲径通幽了吧?”
童言看了她一眼,闷不做声继续嗑。
其实她就知道,她从来不想回忆的过去,肯定能被顾平生扯出来。
就是他不提,自己也会想起来。
她嗑了第十粒瓜子,终于长叹口气:“上课两星期了,谁告诉我还剩几周放寒假?”
“19周的课,还剩17周,”沈遥乐呵呵看她,“是不是在算,还有多久就要继续重修大学物理了?”
17周,还有119天。
自此,她马上把国际商事仲裁当作第一重要课程,连着三节课的随堂考都毫无悬念通过。每次早早到了坐在教室最后,下课铃响起就冲出去,太完美的计划了,她恨不得像当年高考一样弄个倒计时……
上海的夏天啊,她在教室旁边的洗手间,努力洗脸。
太可怕了,就上了一堂课从里到外就湿透了。
她用纸巾胡乱擦干净脸,走过来的时候正看到门口笑嘻嘻站着沈遥几个人,一见她出来立刻乐了:“童言无忌,这个人找你,你认识他吗?”
众女人身前,站着个戴眼睛的男生,个子不高不低,长得不好看不难看。
童言看她们一副有□的嘴脸,立刻明了:“这是我素描课的课代表,”她走过去,“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人是理学院的,就是那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天天不是公式就是实验的地方。估计他从没试过被好几个女孩围观,窘了很久才说:“上星期要交作业,只有你没有去上课,我来……收作业。”
……彻底忘了。
什么叫顾此失彼?这就是了。
童言马上不好意思了:“我忘了画,今晚我给你送过去吧?你叫……”实在郁闷,连这个课代表名字都不知道。那个男生比她还不好意思:“沈衡。”
童言瞥了沈遥一眼,你本家喔。
“不用送到我宿舍楼,这样,我今晚8点就在上院旁边,就是思源湖那里,”沈衡犹豫着,最终找了个醒目地点,“算了,还是国旗下等你吧,不见不散。”
童言哑然,还没答应,那人就直接走了。
来不及叫住,也没有他的手机……这次完了,难道真的要去校门口最醒目的坐标,在冉冉红旗下交作业?
沈遥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人家无忌哥哥招惹的都是当代所有美女名流,你怎么净招惹烂桃花,这个太绝了,不主动请缨去宿舍楼下接你,竟然约了国旗下。还有,什么破借口?这年月还有如此敬业的课代表吗?太不一般的烂桃花了。”
被沈遥这么一说,她笑都笑不出了。
但是作业一定要交的,这可是半学期成绩。
结果是宿舍另外三个女生亢奋异常,非要在暗中潜伏,看她如何在伟大的思源湖边,交素描作业。她拦不住,只能硬着头皮站在湖边的林荫道上,远望旗杆的地方,等那个沈衡到了再过去。
她时不时看看假装在长椅上看书的三人,很是无奈。
她低头,看着花坛里郁郁葱葱的杂草,然后就看到两个人的脚经过自己面前,看鞋是一男一女,可怎么忽然停下来了?这地方不适合说悄悄话吧?千万别kiss,没看见还有个活人在吗……正是乱七八糟想着,高根鞋就走近了:“童言?”
这声音她听了四个学期,是噩梦女神。
她抬头的时候,湖边的三个人也瞪大眼睛,都傻了。
噩梦女神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就站着顾平生。那个据说从来不住在学校里,每周只来上课三次的顾平生。昏黄的路灯,照得他整张脸五官分明,眼睛黑的那么浓郁…… 果然是美人煞,连噩梦女神都煞住了。
“物理看得怎么样了?”赵茵职业病地追问。
“入门了……”她说的很违心。 
赵茵一提到物理,立刻笑得格外温柔,开始温声细语给她讲解上学期被挂课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童言听得极不自在。
正要找借口跑掉时,顾平生已经走过来:“素描?”
素描纸还是很好认的。
她点头,顾平生笑了笑,低头看她:“给我看看。”
童言递给他,就是简简单单的物体素描而已。他解开绳子,打开整张素描,看了几眼:“好像透视有些问题,有笔吗?”童言愣了下:“有。”
她从包里翻出笔袋,拿出铅笔和橡皮递给他,他接过来,擦去一些地方,曲起小拇指用关节轻拨开橡皮屑,开始给她……修改作业。
第四章 那些小故事(1)
“顾老师,其实……”童言被远处三个小妞盯着,难以招架。
顾平生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没有听见……不对,他的确听不见。
同一时间,赵茵也碰了下他的胳膊,他抬起头看她,赵茵笑道:“哪里有你这么偏袒学生的?”顾平生倒不觉不妥:“我一向偏心,以前读研带本科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童言移开视线,看着教学楼走出下课的人流。
这种时间下课,一定不是毛概就是马思。果然,两个走过的男生手里拿着《毛泽东思想概论》……她盯着那两个男生猛看,让自己成功分神。
直到瞥见国旗下走来个人,立刻就冒了汗。
忘了这个课代表了。
结果自然是,赵茵看到自己的学生很是诧异,沈课代表看到本院的女神,更是哑巴了。童言看看重新卷好素描纸,递给自己的顾平生,很是欣慰的发现,单就心理素质来看法学院完胜……
童言接过作业,转手就递给了沈衡:“给你,作业。”
赵茵这才明白自己学生来做什么,笑著说:“沈衡,你这学期还选修素描了?我记得你下学期会去伦敦交换两年,应该不用修选修课了吧?”
赵老师一语道破天机。
沈课代表明显比童言还窘,童言倒是很小心看了眼顾平生。
好在赵茵是对着沈课代表说的,他似乎没看见。 
“顾老师,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顾平生说了个好字,对赵茵点头示意:“我先走了,有事情邮件联系。”
她其实只想不让他看见那个男生说什么,可两个人一离开,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顾平生倒也不着急,只和她沿着湖边林荫道走着。
湖边有三幢教学楼,上院、中院和下院。
上院大多是阶梯教室,大而空旷,虽然教室都是开放的,但是全校的默认规矩就是上院是情侣约会的地方,谁都不会在这里晚自修……所以,别看晚上整幢楼黑漆漆的,暗处的活色生香可不少。
而顾平生,偏就走进了上院大厅。
她很想拉住他,可这其中原由又实在难以启齿。
正是百转千回地想着借口,顾平生已经走近自动贩售机,从身上摸出几个硬币。叮当几声后,滚出来了两罐冰镇可乐。
他回身递给她一罐,才笑著问:“想请教什么?”
“那个……案例分析,今天考的案例分析。”童言努力笑。
“我已经看过了,你考的很好。”顾平生回答的言简意赅。 
童言瞥见右手侧教室里有隐约人影,彻底苦闷了。
“顾老师,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顾平生好笑看她:“怎么了?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尤其顾平生今天只穿了黑色的运动短裤、半袖和沙滩拖鞋,根本就是个学生模样。而且还是个比较能让人一眼记住,且还有欲望回头再看的学生……童言连带着观察了下自己,为什么偏就今天穿了白色连衣裙,还超级短。
看着就像来做坏事的……
她沉默了三秒,忽然灵光一现,找到了借口:“你没听过上院鬼故事吗?流传很久的。”她见顾平生似乎有兴趣,接着说,“顾老师来了三星期,有没有发现上院所有楼层都不亮灯?其实这里……死过人。”
那时候是晚上从这里路过,沈遥存心就在她进洗手间的时候,慢悠悠在漆黑一片中讲这个故事。她吓的半死,出来一看沈遥不见了,险些哭出来。
自动贩售机透出苍白的光,估计顾平生站在这里,就是为了能看到她说话,可也是因为这个光,她后背已经发凉了。
好在不远处的湖边,还是非常阳春白雪的。
她暗自鼓励自己:“不知道是哪年,有个男生看到下院和中院人太多,就拿了根蜡烛来上院,独自在教室里做数学题。因为这里除了期末考试那几天,都是不开灯的,所以他这个蜡烛就特别的明显……散着幽幽的黯淡烛光……起先来了两个保安,问男生为什么在这里,男生就说这里很安静,保安看他真的在做数学题,也就没阻拦。后来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女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卡壳了半秒,更渗得慌了,“她柔声说,同学,你可以帮我解一道数学题吗?”
顾平生淡淡笑了下:“然后呢?”
厄,为什么讲的人这么慌,听的人这么淡定?
童言悲哀地看着他:“没有接下来了,第二天有人来上课,发现男生死在了座位上,蜡烛竟然还没有烧完。而他的身上放着张数学题的演算草稿,这道题目是十年前学校的一次期末考试题,那次考试中有个女生因为高数没及格而跳湖自杀了,这张草稿纸上,就是最关键的那道题……”
她以最快的语速讲完,实在绷不住,问了句:“当时我听得吓死了,为什么你一点儿没有反应?”
顾平生喝了口可乐:“医学院是鬼故事发源地,教室、洗衣房、浴室、洗手间、食堂,甚至是每个宿舍、每张床,都能讲出鬼故事。不过真有人为了高数不及格跳湖吗?这样看来,还是你心理素质比较好。”
我不就大物挂了四次吗?
她终于想起讲故事的初衷:“可是我很怕,我们换个地方说?”
顾平生没有任何异议,和她沿走廊往出走。她刚松口气,他却忽然停住脚步,低声说:“你看见有人影吗?”
童言立刻汗毛倒竖,可又很快反应过来,肯定是野鸳鸯。
她轻声说:“我们快走吧,可能……可能有人在这里吵架吧。”
问题是这里没有光,他又站在她前面,根本就没看到这句建议。
就在童言觉得坏事了的时候,顾平生已经走进了那间教室,她下意识跟进去……结果自然是目睹了一场天雷勾动地火的热吻,在很淡的月光中,那叫一个全情投入,旁若无人。童言看得脸都烫了,伸手扯了下顾平生的胳膊。
他回头看她,童言只是紧瞅着他的眼睛,看不见我说话,看得见我的眼睛不……顾老师,撤吧?他似乎笑了下,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刚想要走出教室,身后就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悲惨凄厉,显是被他们两个吓到了。
他没反应,她只好抱歉地回头解释:“别怕别怕,我是人,大活人。”
话没说完,已经被他拉出了教室……  
晚上她灰头土脸回到宿舍,发现三个女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自己。
“怎么了。”没做什么坏事,怎么这么心虚?
沈遥嘿嘿笑著:“你和顾美人去上院干什么去了?”
夜晚的上院,正常人理解当然是‘约会’。
她讪笑:“怎么可能,我去上院干什么……”
沈遥让出电脑屏幕,让她看那个已经打开的校园帖。
“今晚我在上院和男朋友约会,竟然,竟然闯入个白连衣裙女生,吓死我了,险些把嗓子喊破。最神经的是,那个女生还说‘别怕,我是人,不是鬼’……喂,那个女生你知不知道上院鬼故事,拜托不知道去复习下校史,下次见到教室有人影别进来好吗?进来也别穿着白连衣裙好吗??
最后补一句,她男朋友长得真帅,没看清脸,可那身形就让人~神魂颠倒~而且超镇定,无论我怎么尖叫,都只拉着女朋友往出走,坚决不回头……”  
沈遥用笔在‘拉着’两个字上打了个圈,暧昧一笑。
童言哑口无言,坐在座位上任由她们怎么笑,都摆出一脸我很无辜的表情。最后把书架最后一层的物理书拿出来,开始了悲催的预习功课。
苦闷的她竟然在离开上院后,还是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只好对着他说“是这样的,我想了很久,还是需要人补习物理……”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让这几个妮子知道。
虽然,真的很无辜啊。
顾平生对于她主动接受物理补习的事实,很是欣慰,甚至还留给了她手机号码。只是很平淡告诉她,手机对他来说只用来收发短信和邮件,不能打电话,要她每周找自己补习两次,时间地点由她自己决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两节课的课间,当时他手边教案上还放着一封信。淡粉色的信封,手写的镂空字,写着他的名字,显然是匿名情书。
童言一本正经点头,瞥了眼那个信封。 
这种信她以前也写过,而且每天一封,从来没有间断地持续了三年。
只可惜,如今收信的人已经结婚了。
第五章 那些小故事(2)
当然人不能活在过去。
尤其对她而言。
学校早年有很多话剧特招生,基本是全校最靓丽风景之一。这群人闲的无聊,建了个阳光剧社,然后传啊传啊,就传到了童言的死党手里。
然后,没有然后了。
死党,就是专门用来搞死你的。
自从迎新晚会筹备开始,童言每周除了上课、打工,就是改剧本,然后在学生活动中心的舞蹈大厅看人排练话剧。
喔,现在还加了一项,每周去顾平生办公室补习物理……
“童言,在想什么?”
满脑子跑着物理题的童言,茫然回头:“质点动力学,一会儿还要想一想动力和波。”
艾米张了张嘴巴,夸张调侃道:“搞艺术的人,怎么能学物理呢?会扼杀灵感的。”
童言瞥了她一眼:“我是严谨的法律系学生,我在阳光剧社只是打酱油的,谢谢。”
“可你是我们阳光剧社的骨干啊,”艾米继续用高亢的舞台剧腔调逗她,“自一九九六年起,几个心怀梦想的青年在上海西南某高校的思源湖边,带着对传统话剧艺术的……”
童言果断拿起手机,示意自己打个电话。  
岂料刚走出两步,手机真就震起来,她拿起来。
顾平生:这周家里有些事情,商事仲裁都调到了国庆后上课,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到我家来补习物理。TK
童言愣了,盯着手机屏幕读了三遍……
过了会儿,她才按着键盘,慢慢打出了几个字。决定不好,又删掉,反复几次,终于才选择发送:既然老师有事,物理补习也挪到国庆后吧。
放下手机时,排练大厅里几小撮人都开始演起来,高低起伏的台词,不停从各个角落传来。刚才还在身边的艾米,已经环抱着双臂,站在几个男生面前指导。
她怔怔看了会儿,不知怎地,始终沉不下心去细看他们排练。
忽然,手机又震起来。
顾平生:物理不同于法律,你基础不好,最好不要中途断课。TK
可是去老师家终归不妥吧?
况且,你又不是物理老师……
童言抑郁着,继续推辞:没关系,我这周巩固上周所学,不会偷懒。
顾平生:我家紧邻徐汇总校区,坐校车过来很方便,周三下午有课吗?TK
她窘然,很快回复:没有。
他绝对是故意的,每周三下午,全校都没课……
顾平生:坐三点半校车,四十分钟后,我在总校图书馆等你。TK
这语气,明显是敲定了。
她暗叹口气:好的。
如今过去四周,她大概也摸清了他的脾气,谦和有礼,没有老师架子,可是真涉及任何知识层面的东西,马上就恢复了老师的身份。认真,认真的过分……
她忽然想到下周就是国庆长假,自己早计划好了要回北京看奶奶,该不会也要被他抓去补习吧?正好,周三去他家先请假。
‘他家’……
童言又叹口气。  
周三下午坐在校车上,她忽然有了些紧张,说不清为什么。
只要过了十一,就已经过了5周了……路上有些堵,她迷糊睡到了站,被身边人好心拍醒,看表才发现竟然用了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迟到了整整五十分钟。
她翻手机……悲剧地关机了。
难怪没有顾平生的短信。  
好在下车的地方离图书馆很近,她下车走了会儿,就看到顾平生的车。
白色的路虎揽胜,那天她坐过一次。  
她以前并不认识这个长长英文名字的车,后来陆北很喜欢,她就也跟着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走过去,看见他低头看着手机,像是在回邮件。
拍车门,没反应。  
还真是专注,童言站在车窗旁,盯着他看。身旁偶尔走过些学生,都有些奇怪看着她,如此不言不语,盯着车里的帅哥……
顾平生忽然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一起。
就隔着一层车窗玻璃。  
她心扑通跳了下,尴尬对着他笑了笑:“不好意思顾老师,我迟到了。”
他微微笑了笑,对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上车。
到扣上安全带的时候,她才好奇问他:“今天不是很热,怎么不开车窗?空气流通也会好些吧?”
他递给她一瓶水:“我一年四季都不习惯开车窗,城市空气不好。”
喔,小洁癖。
到他真正开出校门的时候,车里又安静下来。
他很细心,在车里开了音乐,而且音量非常适中,应该是特地让别人调过的。  
童言听着只有自己欣赏的音乐,看车很快拐进一条很安静的路,路是斜斜地延伸着,有足够多的法国梧桐遮住夏日阳光。
道路两侧很干净,简单的连公交站牌都没有,只有一两个小商铺。
直到车开进小区,她才看到门牌,这条路叫湖南路。下次有机会真该下车走一走……太干静了。
可真到进了他家,她才明白什么是干净。
他弯腰拿拖鞋给她,厨房间就忽然跑出来一个女人,拿着雪白的毛巾,笑著对她说:“你好。稍等下,等我收拾好客厅,你们再进来。”
童言愕然看着一尘不染的客厅,然后看着这个漂亮女人拿毛巾擦着每个角落……他们一家都是洁癖吗?  
他给她们简单介绍说:“我表姐顾平凡,这是我的学生童言,”顾平生换上拖鞋,“我表姐现在是外科医生,我的那么些小洁癖就是她传染的,”
他话没说完,顾平凡已经笑著侧头说:“算起来,你以前是医科的,怎么可能是我传染你的?我以前可是法律系的。”
童言再次愕然:“以前是法律系的?”
如果说学医的转法律,应该不算太难。
可医科绝对不是随便转转玩的,他们家都是什么人啊……
顾平生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笑著解释:“她本来已经读完博士了,可是忽然觉得自己学的很没用,一定要做些对人有帮助的事。后来就重新从本科读起来,今年刚读完硕士,在瑞金医院实习。”
……很没用,童言尴尬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法律很没用。”
可让我学医,光是想想鲜血淋淋四个字,就腿软了。  
“对啊,”顾平凡终于擦完所有能擦的东西,“我那时候拿到纽约和加州的执照,忽然有些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要读法律。后来豁然开朗,还是治病救人最直接。”  
童言更尴尬了,可还是礼貌接话:“是啊,可要下决心放弃那么多年读出来的书,还有考出来的执照……再从本科开始学医,也很难吧?”
顾平凡眼睛眯的像个猫:“没关系,我给TK介绍导师,他就只能指导我打基础,他可是最好的老师。” 
他表姐很健谈,到最后还是顾平生把她带进书房,才算是隔绝了越来越多的话题。
书房布置的很安逸,地毯很厚,踩上去就觉得舒服。  
开始顾平生讲题,她还紧绷着神经,慢慢地,却不自主地开始走神。
他转读法律的理由是什么?如果要做老师,其实,直接留在医学院也可以。
应该和他妈妈有关吧?  
她撑着下巴,稍微走神了三分钟,就彻底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接近黄昏的日光,让整个房间都有些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很立体的侧脸,很浅的一个酒窝。如果一个男人脸圆圆的有酒窝,是多喜感的面相啊,可是如果脸很瘦,有这么个小酒窝,真让人觉得满……说不出的感觉。  
她还在努力想个贴切的词,就发现他无奈侧过头,看着自己:“童言,我的脸,能让你通过考试吗?”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我在想这道题怎么做……”
可是一回味他的话,不禁笑了:“顾老师,或许你的脸,真能让我通过考试。”
三十六计美人计,自勾践以来,数千年无往不利。  
顾平生有那么一瞬的疑惑,旋即就笑了:“她是我一个好朋友的未婚妻,后来因为一个不肯出国一个不肯回国,分手了,和我没关系。”
她隐晦一笑,刚想再说什么,就看见顾平生拿起笔,边说边写题目:“光滑水平面上,水平固定一半圆形屏障,摩擦系数u,一质量m小球以速度v。从一侧切线进入……”
……这是什么?  
看到他迅速写完,起身,童言有些胆战心惊:“顾老师,这个还没教吧?”
他双手插着牛仔裤口袋,半弯腰,对她笑了笑……  
很近的脸,甚至能看清睫毛,是微微翘起来的。
她脑子有些转不动,就看着他嘴唇在动,听见一个声音说:“我想先了解你这部分的基础,我出去处理些私事,一会儿再进来。”  
直到门被关上,她才抑郁着回头,看那张纸。
绝对是赤|裸裸的报复。
第六章 那些小故事(3)
顾平生回来时,仍旧是白纸一张,她是真的不会。
后来因为晚了,顾平生表姐留她吃晚饭。
说实话,这个前纽约加州律师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童言尝了几个菜,不动声色把筷子伸向了最好炒的香菇青菜,岂料,顾平生竟也夹起了个青菜芯,两个人对视一眼,吃进嘴里,然后又同一时间,都端起了水杯……
顾平凡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我听TK说,你们以前就认识,还是在他做实习医生的时候?”童言点头,继续喝水:“就见过一次。”
她不知道顾老师说到什么程度,当然也乐意含糊而过。
那件事像是一个非常私密的事情,她不知道对顾平生来说,那天是否是他唯一的失常,可对自己来说,却是唯一一次在别人面前,暴露始终隐藏的秘密。
在这个道德观彻底沦丧的时代,很多人早就漠视了第三者的存在。
可如果,本应是最温柔宽容你的妈妈,却成为了别人家庭的破坏者。从牙牙学语起最依赖的人,一夜间变成最唾弃不齿的那类人,这种伤害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顾平凡忽然问。
她的笑很温和,脸颊上也隐约有个酒窝,像极了顾平生。
童言看着壁灯映在她眼睛里,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倒是顾平生接了话:“你今天的菜,用了我家多少糖和味精?”
顾平凡诧异看他:“没用多少啊,我大部分用的都是盐,”她说到这儿终于恍然,“你是觉得菜咸了?TK你说话越来越过分了……”  
后来她还没想到借口,顾平生就主动说这周就补课一次,余下的等下周再说。他是开车送她回的学校,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下车时,在校门口对面的马路上,她隔着车窗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我国庆要回家,也就是下周,肯定没有时间补课。”
顾平生看着她:“我下周也要去北京,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童言尴尬笑了笑:“不会的,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假期的。”
国庆节是一票难求,她拜托了很多北京师兄师姐,才算七转八转地弄到了一张……站票。好在只有十四个小时,可她真正上了车就懵了,目之所及尽是人,座位底下都早已躺好了人,她好不容易挤到洗手间旁的车门,厚着脸皮蹭了个地方。
她看到洗手间里,水池上也坐着两个小孩,索性决定今夜不喝水,熬到下车算了。
可到了半夜,却实在渴的嗓子疼,只好拧开矿泉水,抿了很小的一口含在嘴里,缓解缺水的感觉。就在腿已经站的没知觉时,收到了沈遥的短信:怎么样,站的可惬意?
童言哭笑不得,回道:我站在洗手间外,闻了一晚上酸腐味道,连水都不敢喝。
沈遥很快回复:让你得瑟,平时打工和稿费的钱,全都被你贡献给铁道部了。你说就是想家,也不用每个国庆五一都回家吧?
火车驶过铁轨的声响,很有节奏。
她拿着手机沉默了会儿,才继续用调侃口吻,回道:没办法,我恋家。  
清晨下了火车,她又辗转地铁公交足足两个小时,才算挨到了奶奶家。刚才用钥匙打开门,就看见最想念的那道身影在厨房,忙碌着给自己做早饭:“言言回来了?我刚熬了杂粮粥。”她饿了一夜,头昏脑胀地走到床边,直接栽倒。
“怎么这么累?”奶奶问。
咸菜和粥,还有油条。
她觉得自己幸福的要死了:“这次很好运,买到打折机票,才三百多块钱,可惜是早班机,坐的我真是困死了……”
困死了,真的困死了。
可是还是很乖地爬起来,在奶奶的注视下,一点不剩地吃完了所有的早点。连带喝了一大杯白开水:“下次我带您去坐飞机,等我毕业了,就是怕您会晕机,对了,耳朵也会疼,”她描述的煞有其事,“今天早上飞机快降落的时候,我的耳朵生疼生疼的。”
奶奶笑眯眯听着,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带着欢喜。  
她正说的开心的时候,奶奶忽然很神秘的拉住她的手,说:“今年养老金又涨了,我这几年给你攒了整整一万块钱,能不能把助学贷款还上?”童言吓了一跳:“我不是和您说了,我只要毕业后五年还上就可以,千万别给我攒钱,我现在打工,还帮一些记者写新闻稿,一点儿都不缺钱。”
“我已经取出来,”奶奶继续轻声说着,却忽然想起厨房里还炖着肉,忙站起身对她说,“就在沙发底下,你赶紧拿出来收好。”
她看着奶奶的背影,眼睛有些莫名的酸软:“要不这样,我拿出来存在我和您的卡上,等我需要用的时候再用。”
她离开北京的时候,特地办了个户头,自己拿着卡,给奶奶留下了存折。
以防家里急用钱,可以即刻取出来。  
厨房里应了声,她走到沙发前,摸着底下藏钱的暗格。
小时候她经常会到处翻,早就熟知这个藏钱的位置。
可当她拿到信封时,却忽然觉得不对了,很薄的信封。就连自己每学年交的6000元学费,都比这个厚几倍……一个猜想闪过,她就像忽然被人捏住了心尖。
不敢呼吸,也不敢动。
她不敢说出事实,只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我爸这几天是不是来过了?”
“是啊,还特地给我换了煤气。”奶奶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喜悦。
果然是他。
童言怔怔看着信封,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这么多,让我拿什么去补?
纷乱的念头,不停在脑中闪现,她忽然觉得很无力。整夜的疲累再次一涌而上,她只想哭,怎么都止不住的鼻酸。
就在视线模糊的时候,奶奶已经走出厨房。
童言忙把信封塞进书包,抽了张面巾纸,装作擦鼻子,很快抹去了眼泪:“怎么感觉要感冒了……”她站起来,很快说,“这么多钱放在家里不安全,我现在就去存上。”  
“不急啊。”
身后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内。
直到走到很远的公交车站,她在候车的路牌下站住,打开信封的封口,仔细数了数里边的数额。只有两千元。
自己平时学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都是打工和稿费,除了日常花费,也才攒了两千块钱。也就是说,还差整整六千。 
六千块钱。
这笔钱一定要存进去,虽然奶奶知道她儿子是多么不争气,可总是心存幻想,希望他能有改正的一天……  
公交车站的人格外多,很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热闹地过着国庆节。就在车进站时,很多的父亲都抱起小孩子,甚至举到头顶上,唯恐被人群挤到自己的心肝宝贝……童言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已经数不清进站了多少公交车。
到最后,还是拿起手机,对着二十几个名字,犹豫着。
她从来想要最平常的生活,就像是沈遥这么要好的朋友,也不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如果现在在上海还好,可以说来不及和家里要钱……可是现在自己就在北京,和同学开口借钱都没有说辞。
最后看了很久,只剩下了两个人。
陆北和顾平生。
一个,是曾不问任何缘由,答应自己所有的要求;一个,是意外见到了一些真实的画面。
可是从陆北结婚后,自己就发誓再不见他,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错过,她都有强烈的道德洁癖,不允许自己做出任何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所以其实,只剩了顾平生。
她犹豫着,给他发了条短信:顾老师,你忙吗?我想拜托你件事。
很快,他就回了短信:说吧。TK
短短两个字和一个署名,看不出喜怒。
他其实和自己不熟,如果这么贸然借钱……
虽然光是看他的车和家,就知道这些对他来说,太容易不过。
她回道:我想要借钱,只要六千就可以,很急。
过了很久,他也没有回消息。  
童言忽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老师开口借钱呢?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反悔也来不及了,她忐忑地盯着手机,不停祈祷顾老师你千万别介意,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忽然手机响起了一串铃音,顾平生来电?
童言有些发懵,接起来刚想说“喂”,马上想起来他根本听不到。  
然后就听见电话那边,顾平生用英语在和人说着话,像是对身边的人。
很快,他就对着电话说:“童言,不好意思,刚才我在和家里的长辈说话,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现在开车去找你。”
他的声音有些急,可依旧很温和,温和的让人想哭。
第七章 你是真的吗(1)
他到的时候,童言仍旧在公交车站旁,坐在路边花坛的栏杆上,看着马路怔怔出神。
她早就过了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的年纪。
似乎真的是顾平生当年的话,影响了她。
这世界上,你有权利选择任何东西,惟独父母,你不能选,也不能放弃。
视线中忽然出现他的脸,在低头看着自己。
她仰头看他时,顾平生已经递出了一瓶冰水:“今天很热。”她接过来,看见他手心有些水,应该是被瓶子弄湿了。
他拿出一包餐巾纸,递给她,示意她包住瓶子喝:“我开的是朋友的车,不是很顺手,所以开的比较慢。”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是笑著的。  
就在他还想再开口说什么,童言已经笑起来:“先说好,不能问我为什么借钱。”
顾平生似乎很意外:“童言同学,我在努力避开这个话题,你没察觉吗?”
“察觉了,”童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就是怕老师想太多话来调解气氛,才直接说明白的。”
她本想直接和顾平生拿了钱,就去银行存钱,岂料顾平生递给她一张卡,直接说出了密码:“这里有一万块钱,你先拿去。”
童言诧异看他:“我只要六千就够了。”
他笑了笑:“我想你既然说要借六千,应该是把自己全部的生活费贴上去了,我可不想三天后你再找我借钱买车票,到上海又只能啃馒头渡日。”
他是在开玩笑,可真是说出了事实真相。  
童言只好伸手,说:“等我攒够了,马上还给你。”
可刚说完,他却把卡又收了回去:“我今天也没什么事,送你去银行存上。”
后来,顾平生不止陪她去了银行,还非常主动地送她回家,进行了一次老师家访。童言除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老师家访过……当顾平生说出“家访”两个字,她足足在楼下僵了一分钟,才咬牙接受“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事实。  
因为是老房子,没有什么所谓的小区。
独立的五层楼就紧邻着马路,出了门就是大街和公交车站。童言每次坐在窗边,看着外边车来车往,都很是钦佩自己的远见。好在当初在房价飙升时,预先拿走了这里的房产证,要不然迟早被老爸偷偷卖掉。
那时候,自己和奶奶连个家也没有了。
她坐在窗边,一颗颗剥蒜。
奶奶以前是小学的音乐老师,可是因为小学后来被合并,竟然到退休时都没有真正的教师资格,所以养老金才那么少。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保有人民教师的本性……  
她瞥了眼双手握着茶杯的顾平生,还有和他探讨“天性教育”的奶奶,怎么都觉得顾老师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她回过头,下意识把头发拨到耳后,却偏就被手指碰到了眼角……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
“需要我帮你吗?”他走到她身边。
下一秒,他就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的童言,泪眼汪汪地抬头看他,这一瞬的画面和那晚似乎是完全重合的。只不过那时的她是齐耳短头,或许是因为年纪小,眼睛更大更亮,却只有浓郁的绝望。
那种无关生死离别,却是对现实的绝望。  
“是蒜,”童言看他目光忽然这么安静,反倒是慌了,“我只是被蒜辣到眼睛了。”
他也愣了下,倒是奶奶很快从厨房拿出块湿毛巾,递给童言,最后却被顾平生接了过去。在老人家进厨房继续做饭的时候,他已经蹲下来,给她擦干净了两只眼睛。
她没来得及回绝,就在他的动作中,闭上了眼睛。
很轻的触感,温热的毛巾,很仔细地把眼睛周边都擦干净。  
“好了。”他说。
童言睁开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以前宿舍聊天时,总说医学院的男生不能找,见惯了人体各个部分,男女之间的界限也很模糊,容易出轨什么的……可她和顾平生接触了五个星期,除了觉得他对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没什么忌讳,倒不觉得他是个很随便的人……
她捧起一大把蒜,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自己想这些干什么。 
这是童言第二次和顾平生吃饭,上次是在他家,这次却是在自己家……她吃到一半就发现顾平生吃了很多白米饭,忽然有些想笑,趁着奶奶去厨房盛汤时,低声说:“顾老师,北方人做菜都咸,不好意思。”
他微微笑了下:“没关系,能帮我倒杯冰水吗?”
“冰的没有,”她笑,“我家不用饮水机,都是烧开水,等到凉了再喝。有事先凉好的,可以吗?”
结果刚才倒了杯水,奶奶就端着汤出来了。
看到童言放了杯凉水,马上很认真地说:“不是从小对你说,吃饭不能喝水吗?”
童言立刻指顾平生:“他们国外回来的人,都有这个习惯。”
她可不敢说是因为菜咸了,否则奶奶真能全部端回去,重新煮一次……
顾平生很配合,抱歉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等到奶奶去公园喂流浪猫的时候,家里只剩了他们两个,她倒不知道该让顾老师干什么了。客厅就一个小沙发,难道自己要和他并肩坐着,看电视剧?看书?……
由于这次家访毫无目的性,她也不知道该让他干什么。
顾平生只是坐在那里,他似乎在看茶几的玻璃板下压着的老照片。因为他的身高,倒更像坐在儿童版的玩具沙发上:“我只在北京住过半个月,”他忽然说,“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比如长城。”
童言扫了眼他看得照片,是自己双手叉腰,站在长城上的幼年照。
黑白的,还梳着两个翘起来的小辫子。
“那顾老师可以趁这次休假,多去玩玩,”她很想拿本书,把玻璃板下的照片都遮住,“北京有三个长城,一个是八达岭,这个你千万别十一去,就和庙会人一样多。还有一个在慕田峪,风景比八达岭更好,节假日也没太多人。”
顾平生点头:“还有呢?”
“还有?”童言谨慎告诫,“居庸关你千万别去,陡峭的要手脚并用,累死人。前两个地方是‘走’长城,只有居庸关才是‘爬’长城。”
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下午竟然顾平生就直接开车去了居庸关。
而她,照奶奶的热情嘱托,被赶出家门,陪顾老师爬长城。
当她爬到腰都直不起来的时候,两对儿老头老太太背着双肩包,气定神闲地从她身边经过,明明是很陡峭的台阶,居然没有借助手的力量……头发最花白的那个老太太回头,笑著对顾平生说:“小伙子,怎么不拉你女朋友一把,我看她体力不行啊。”
童言只觉得这声音飘在天外,还没抓住精髓,就被顾平生握住了手。
太过突然。心脏悄然颤悠了两下,完全跟不上现实的节奏。  
她下意识抬头,那双眼睛因为迎着阳光,微微眯起来,却仍旧带着笑意:“早知道这么陡,就去你说的那个慕田峪了。”
她喘着气,耳边都是自己很重的心跳声:“是啊,我,我早说了,这里陡的不行。我,我自己爬就可以,可以了。” 
今天太阳特别大,哪里有金秋的感觉,分明比盛夏的日头还毒。
她说这话的时候,汗正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深灰的石砖上。
他停下了脚步:“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童言喘了两口气,刚才本是憋着口气,想一直爬上去。这么猛歇下来,始终提着的气都散了,立刻就没了半分力气:“很久了,上次还是高一,我其实最怕来这里了,”她倚靠在旁边的石壁上,“高一的班主任是运动狂,他儿子又是旅游局的,不用门票。所以每隔几个星期就包车带我们爬居庸关,说是既锻炼身体又培养同学感情。”
锻炼身体没发现,但班里的配对概率,绝对是全年级第一。
她说完这么长的话,马上又喘起来。
顾平生示意她休息会儿,童言立刻靠到身子右侧的石壁上,遥望半山上的烽火台,越发觉得悲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爬到。
他也靠在了石壁上,陪着她休息,竟然,始终没有松开手。 
童言本来注意力都在对话上,现在这么无声靠着墙壁,吹着山风,反倒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虽然以前爬的时候,所有女生都是被男生拉上去的,可今天却不同,没有硬性规定的时间指标,也没有什么竞赛……  
山风吹在出汗的皮肤上,很惬意。
两个人的手心都有汗,身上是凉的,手心却越来越热。
童言越来越觉得不自在,感觉身上一阵凉快一阵热的,手指却不敢动分毫。过了很久,整个手臂都发麻了,她才侧过头看他……刚想说话却又被抢了先:“休息好了?走吧,到半山就好了。”
然后就很自然地,拉着她开始往上爬。  
童言没有争辩的机会,只能卖力跟上。
因为他比自己高,等于是半拉着她往上走,手自然攥得很紧。半途中,他还交替着,换了另一只手。  
四周不时会经过些停下休息的人,隔着两三个台阶就有一对男女,女孩的声音飘过来,说你看人家男生的体力多好,你怎么这么废柴,还不如我爬的快……接下来的所有路程,童言都爬的有些心不在焉,明明很远的距离,却像是忽然缩短了。
到她踏上平台时,马上就抽回了手:“顾老师,要喝水吗?”
她从双肩包里拿出两小瓶水,刚递给他,就听见短信的声音。  
摸出手机看了眼,是初中的班长: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童言无奈,回道:我在北京,居庸关,打电话是长途加漫游,有什么事短信说吧。
短信很快回过来:居庸关??你以前没爬够啊?话说,我今天看到陆北了,怎么他身边有个女的?我没听说你们分手啊?
第八章 你是真的吗(2)
烽火台这里,是难得的平地。
很多游客三两靠着城墙休息,摆着各种姿势拍照,顾平生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要我给你照相吗?”说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个轻薄的卡机。
她很快回了三个字:分手了。
然后收起手机,很是尽职尽责地伸手要相机:“我给你照吧,你是第一次来。”
两个人就在推来让去的时候,忽然有两个外国的中年女人,笑呵呵用英语说要帮他们拍合照。童言还是第一次碰上不求人,反倒有人主动上前要帮忙拍照的,有些愕然,看了眼顾平生,他只是笑著把相机递给其中一个人,说了句谢谢。  
拿回相机时,她扫了一眼,很有删掉的冲动。
以前沈遥追星的时候说过,不要和明星站在一起拍照,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美女与野兽,觉对能让你失落小半个月。现在她看到自己和顾平生的合影,也颇有些这种感觉,尤其自己那千篇一律的剪刀手。
顾平生接过来,背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眼,倒是很满意:“照的不错。”
是你自己不错而已……  
晚上回去,顾平生特地给她开了收音机,教她怎么调频和音量后,让她自己找些喜欢听得节目打发时间。
其实这些陆北早就教过她,可看顾平生说的认真,她也就装作不懂地听着。
直到他说完,她才点头说:“明白了,老师你专心开车吧,我自娱自乐。”  
车开上高速后,她随手调到音乐台,开始听新歌打榜的节目。
正是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就听见顾平生叫自己:“童言,麻烦帮我看看手机,是谁找我。就在上衣右侧口袋里。”
她伸手,探进他衣服口袋里,迅速摸到手机。
未阅读短信1条。  
如果要看是谁,就要阅读短信。他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童言犹豫着,滑开屏幕锁定,打开了整条短信。  
TK,我记得明天是你母亲的忌日,家里的所有活动,我都帮你推掉了,安心休息。
平凡。  
母亲的忌日?
童言彻底懵了,明天是她的生日。
当然,顾老师是肯定不会知道的。如果没记错,当年的10月4日,就是两个人在协和医院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原来,他妈妈真是在那天去世的。
“是谁?”他侧头看她。
童言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谢谢。”他扫了一眼后,又回过头继续开车。
没有任何的异样,从眼神到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到下了车,他还是坚持把她送上楼。
楼道里都装的声控灯,三楼和四楼的灯泡是坏的。两个人走过二楼时,顾平生就刻意走慢了些:“我明天买两个灯泡,我们趁白天把坏的换掉,要不然你奶奶晚上走,很容易摔倒。”
她想说不用,可四周黑漆漆的,说出来也没用。  
两个人走到四楼转角,终于借着五楼的灯光,看到了彼此的脸。
她停下脚步,对顾平生说:“顾老师就送到这儿吧,很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她想起他刚才说换灯泡,马上又补了一句,“我明天会买几个灯泡回来,找隔壁邻居帮忙换上就可以,不用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他的眼睛里映着五楼的灯光,只是笑著说:“没关系,我明天也没什么事情。”
忽然,楼上传来很轻的声响。童言下意识抬头,顾平生也顺着她的动作,看向五楼。
有个人影就靠在墙边,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  
眉眼没变,就连等待的位置,都没有变。
以前他也是这样。总喜欢站在这里,给她惊喜。  
那时他们爱的并不辛苦,除了要躲避学校老师的虎视眈眈,几乎所有记忆都是甜蜜的。当时在学校最盛传的早恋故事就是自己和他。
高中部的重点培养对象,初中部最让人头疼的学生。
最经常见到的景象,就是学校布告栏左边是她竞赛获奖的喜讯,右边是他打架的处分告示……开始他总在校门口等她,后来成绩太差没考上本校高中,他就每天放学骑很远的路,来这里看她。  
“童童。”他终于开了口,叫她的名字。
每个人都叫她言言,惟独他觉得自己该特别一些。  
童言像是被惊醒,无措地看了眼顾平生:“顾老师,再见。”
顾平生笑了笑:“明天见。”
说完,转身下了楼。  
童言在楼下渐远去的脚步声中,鼓起勇气走上楼,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安静的让人不安。
最后,她只好不痛不痒地问他:“秋天还穿短袖,你不冷吗?”
那一瞬他似乎想说很多话,却因为她轻松的一句招呼,眉眼很快舒展开来:“不冷,生日快乐。”他递出个银色的盒子。
她没有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过节家里发了太多的东西,我就开车给你奶奶送来几箱,”他说,仍旧举着那个盒子,“二十岁生日准备怎么过?”  这个问题,到最后他走了,她都没有回答他。
进门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了,客厅的台灯还亮着,是为她留的。  
本就不大的地方,果然放了七八个纸箱子。
她借着灯光,一个个辨认箱子上的图案,有水果饮料,也有蔬菜。这个楼没有电梯,应该都是他一个人抱上来的,她拿出剪刀,一箱箱拆开,把所有东西都归类放好,眼前甚至能浮现出他一趟趟抱着箱子上楼的样子。
曾经多懒的一个人,也变得这么爱劳动了。  
最后所有都收好,还剩了四箱饮料。
她拆开一箱的胶带,拿出一罐雪碧,坐在地上,啪地一声拽开了拉环。  
不冰的雪碧,喝起来并不是那么爽口。
喉咙反倒因为甜腻的液体,变得有些酸涩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明明笑著说再见,却像是当初哭得不行的时候,一样的声音。  
她忘不掉,他那天晚上坐在马路边,哭得像个几岁的孩子,可还是反复不停地说童童你不要去上海。公交车站所有人都回头看,不管大人小孩,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估计谁也没见过一个大男孩能哭成这个样子。
而自己在他身前半蹲着,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童言喝了半罐雪碧,发现脸上都湿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不知甚么时候,已经收进一条短信。
是顾老师的:明天中午,我带你们出去吃饭,好不好?TK
她想回绝,可想到明天对他的特殊,犹豫了一会儿,才回复说:好。  
第二天顾平生来的时候,奶奶还特别惊讶,问顾老师怎么知道今天是童言的生日。顾平生也是意外,看了眼童言。
“我平时不怎么过生日的。”童言只能这么解释。
结果晚饭吃的很是丰盛,烤鸭上来的时候,顾平生很自然地擦干净手,亲手包了份递给她:“小寿星,生日快乐。”
她接过来,咬进嘴里,甜面酱混着烤鸭的香气,让人的心也变得暖起来。很快,他又仔细包了一份,边添料,边细心询问着奶奶是否吃葱?蒜泥?还是萝卜丝?
这样的眼神和语气,真像是医生,那种很温柔的医生。
“好吃吗?”他回头问她,“平凡说这里的烤鸭比全聚德好,我也是第一次来。”
“挺好吃的,”她很快也拿着面皮,满满放了四五块鸭肉,卷好递给他,“谢谢你,顾老师。”或许因为是过节,临近的几桌都是家庭聚餐,整个饭店都是和乐融融的气氛。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虽然她每次回来都会带奶奶出来吃饭,但是祖孙两个人,总是觉得不够热闹,甚至还更显得冷清。  
最后店员询问鸭架子是否要带走,顾平生像是记住了奶奶喂流浪猫的习惯,特地让人打包,让老人家带回去给那些流浪猫开荤。
晚上送他们回到家时,奶奶很热情地留他做客:“昨天言言的同学送来很多水果,我去洗一些过来。”
老人家都喜欢热闹,尤其是做过老师的更是如此。
奶奶边在厨房忙活着洗水果,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大意就是言言的同学心肠很好,逢年过节总会开车来送很多箱东西:“开始我也不好意思收,可那孩子总说以前言言给他补课,帮了他不少忙。又说家里每年都发很多东西,吃不完也是浪费……”  
顾平生忽然问她:“昨天等你的,是你同学?”
童言看了眼厨房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她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低落,马上又开了句玩笑,“以前,我可是很让学校老师头疼的,早恋的全校皆知。”
他若有所思看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原来失落是藏不住的。
童言笑了笑:“是啊,勾起了我的伤心往事,怎么办?”
她只是随便接话,想要快速掠过这个话题,没想到顾平生倒是很抱歉地喝了口水:“我送你首钢琴曲,当作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的视线落在窗边的钢琴上。
那可是童言家最大件的家具,是当初奶奶的一个学生回国,特地送来的。其实以奶奶小学音乐老师的水平,大多也就是弹些《黄河大合唱》、《国际歌》什么的,已经算是高难度了,利用率根本不高……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他。
然后就看到他放下杯子,走过去,直到在窗边的老式钢琴前坐下。
这年代十个人有八个会弹钢琴,她身边,沈遥就是全国钢琴特招第一进的校乐团。所以她早就对这个乐器没有敏感度了。
可听到顾平生说要弹,还是很意外。
他听不见,却弹的很好。
只可惜,她不会弹,也不是很懂。可只看他弹钢琴的样子,就莫名地觉得眼眶发酸,他的世界是完全安静的,纵然指间的曲子再优秀,自己却完全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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