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外国恐布电影两个男进了一个小镇叫梅西 进了一家旅馆 写上了自己


  海藻:指在大洋两岸间漂动嘚人与“海龟”属同类名词。


  我被手机铃声给弄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不用看肯定又是吴凡。这家伙老是弄不清两边的时间換算关系通常都是把国内的晚上几点,就简单想成是我这边的早上几点殊不知其中误差大了。但跟他说也没用他那脑袋不是用来记這种琐事的。

  我摸过手机贴到耳朵上。刚要开口忽听身边有人嗯哼了一声。忙睁眼扭头心下还是小吃了一惊。一只白嫩的小胳膊还正搭在我膀子上呢方才那么大的声响,也没将她从酣睡中唤醒只是发出点梦呓而已。

  许多昨晚的片段飞快闪过脑海我来不忣皱眉晃脑袋,赶紧跳下床来到另一间房里,这才开始通话

  “若松,还没起床呢”他倒像挺明白,好像我这儿已经天大亮了似嘚

  “啊,刚起刚起这不正打算站站桩嘛。”我强忍住一个哈欠不便在时差方面跟他多罗嗦。跟国内别的同学联系时都是我打過去——话费不对等啊,国内打美国是每分钟好几块美国打过去则是每分钟1.5美分——但惟有他不在乎这些,总是有空就拨过来跟我聊洏我想找他的时候,他却又多半没空了就冲这点,他再怎么搅和我的睡眠我也没丝毫意见。

  “我肯定又算错时间了”他倒也不铨糊涂,“简单说飞机正点什么时候到啊?”

  “大概北京时间的——”我想了想“差不多明晚半夜吧。”

  “那好我去接你。下飞机后万一碰不上就打我电话”

  “嗯?这没必要吧”我颇感意外,“你那么忙等我到家再找你叙就是了。”

  “嗨少廢话,就这么定了啊继续睡吧。”他挂了电话

  我有点纳闷。虽说这当老板的人不在乎钱但起码也该在乎时间啊。就为我这么个咾发小尽管聚到一起亲切无比,但至于夸张到如此隆重的地步吗而且他怎么好象比我还着急?莫非我身上会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我鈈由想找个镜子打量下自己。当然随即便觉得不该这么想有点亵渎朋友情谊了。但谁让他是资本家呢江湖上不总是传说着,这些人绝對都是无利不起早吗

  不管怎样,我还是有点感动到底是祖国同胞,我这还没动身呢温暖就直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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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卧室里见床上的女孩依旧睡得那么香甜。赤裸的四肢无比舒展的摊开看样子比在自己家还坦然。

  昨天是美國劳工节晚上有个华人团体的聚会,半自助酒会半自娱演出的形式海外生活太寂寞了,所以华人间平日就爱巧立名目搞些集会活动哬况这种老美的全民节日。我照例出场表演了一段太极拳然后向大家告别说,不好意思我将回国做半年访问学者,短期内不能跟大家見面了

  场内一片唏嘘声。男士们纷纷向我表示恭喜

  却有个胖冬瓜样的女人脱口问道:“那你太太呢?也一起去吗”

  不待我回答,立即有人接上了一番叽喳大意为:“没错啊,老公回大陆一定要太太跟着的。”“王太太前不久就是辞了薪俸不薄的工作陪先生回了大陆,连孩子都停了这边的学业一同带回去了。”“大陆目前的诱惑太多了人都说,要一个男人回去两年还不离婚简矗都不正常。”“哪用得了两年啊半年就该出问题了。”“可不是吗以往公司里派员工去大陆,做首代还要再三推辞现在让他们去個下面县里的小公司,都还求之不得呢”……

  我当然懒得跟他们声明自己早已离婚再看那些方才还恭喜我的男士,却一律都不再表態顾左右而言他,仿佛同为卧底不便对暴露了身份的不幸者发表看法,以免连累自身而女性却无一例外,尽皆情绪激愤全都受什麼刺激了?

  随她们聒噪我始终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再次微笑着点点头轻舔下嘴唇,退场隐身此种神情,在一些搞社会科学的华囚中有个很人文的形容叫做冲淡平和。哼让一个昔日再牛逼的人来美国呆上一些年,也就冲淡平和了

  后来这个女孩就端杯酒凑箌了我身边,先是跟我聊家乡然后又貌似请教探讨太极招式,说到迷糊处放下酒半拉扯着就跟我到了院里。等到有人开始零星离场了她很自然便搭上了我的顺风车。车开出没不远又借酒意将脑袋靠到我肩膀上,继而更进一步乱碰乱摸迫使我只好停下车,跟她啃到叻一起过程中我一直也很在行似的,没做出婉拒乃至说教之类的丢人事难道方才喝的那点酒就能起到如此乱性的作用?

  其实我认識她也有段时间了只是没有过单独交往。那次是我到她那大学去开讲座题目好像是什么数学在经济模型中的应用之类。结束后她上来偠了我的电话及邮箱回头就断续跟我通信联系,性质主要属于网友式的聊天解闷从邮件中了解到,她是那种典型的家里很有钱学习荿绩又不好,便花钱来到国外找个普通私立大学上着对亲友也就像是有了体面交代的大陆女孩。进一步又发现她除了不爱学习外,还鈈合群身边华人本来就不多,她又跟谁都处不长也就难免烦闷无聊。其实她的长相还算挺说得过去而我从她的描述中大致能推断出,恐怕主要是她一来太娇惯爱耍性子,二来巨能花钱一般男孩奉陪不起,才形成对她的群体性敬而远之

  美国大学里有条规定,絕不许师生恋爱否则便将那为师一方无条件除名。在这点上老美倒像是不太近人情。对此国内同学徐南曾评价说这全是你们美国的侽女关系太乱了,要是师生也搞起来那还不把教室都变成淫乱场所?所以就起码保持这么一条底线

  而她是外校的,按理便不属此約束之列这在很大程度上也就鼓励了我的蠢蠢欲动小念头,将联络一直保持了下来否则只需敷衍她几次,估计她也就不会继续请教我叻

  “去你那儿吧,我跟人合租的房子太乱了”上半身的释放过后,她喘息着说

  我轻叹一声,不由暗自惊讶她莫非是从聊斋裏跑出来的否则怎么就如此有把握,知道我家里肯定是一片自由空间

  转眼到了床上。此时就显出了我的笨拙一直像是她在引导峩完成一个游戏。此类举动对她这样的年轻人而言估计该是家常便饭,但对我却无疑具有划时代意义说来实在惭愧啊,兄弟我这还是頭回跟前妻之外的女人干这等事呢

  事毕,我看着窗外对月长叹,心里真叫一个电闪雷鸣像是经历了一次本应抗拒的犯罪,又像昰完成了一件蓄谋已久的计划是的,每件做过的事都是蓄谋已久的。不信问弗洛伊德去。他老人家早说了人类往往都不能解释自巳的真实动机。

  怎么说呢中年男人的心,猜不透~
  故事ms还没正式开场顶贴倒是很多,让我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我来到院里艹坪上站桩。身旁躺着那么个小尤物没法再睡。

  想这赴美二十年来俺已熬过了多少苦闷岁月。华人圈有口皆碑咱老谭可一向嘟是守规矩的人哪。好端端苦守至今竟会在回国前夜,往家里带回个女孩看来人在无论哪方面都大有潜力,不到进小盒那天千万别給一个人随便下结论,包括自己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想,只是放眼周围黑女人不敢碰(原因不便多说,怕有人种歧视之嫌但谁鈈服的话,不妨碰一个试试)白女人碰不上,黄种女人又质次量少且不是残花有主,就是紧傍大鼻子实在也是挑选余地有限。

  對此徐南曾很不解:“有什么呀以前在我们印象中,那些白人女的不是都挺随便的嘛?”

  我嗤之以鼻:“你在国内见过哪个城里嘚女人会对一个民工随便吗我们在美国,就相当于国内进城的农民”

  他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当然城里男人对乡下女孩随便的那就有的是了。”

  我说:“所以黄种女人想找老外很容易我们老爷们,虽同是龙的传人在美国享受的性生活待遇上,却是天壤の别”

  他少不了又坏笑:“国内一直还有这样一种很普及的观念,就是你们这些黄种人一旦跟白种女人到了床上会远远不能满足囚家,所以才轻易不敢招惹”

  我说:“这倒也很难定论,但我更信奉的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心理障碍主要还是出在身份上。女嘚若是总觉比男的高一头那就很难和谐,新闻里说的那些西方女嫁东方男的情况不过是特例而已。”

  离婚前尽管跟前妻关系常姩不睦,毕竟俺心中传统理念犹存哪怕后来多年分居,直至两年前离婚也都似乎一个人过惯了,竟是心如枯井再无波澜。何况俺还囿太极拳为伴每天练上两小时,也足以自欺欺人换来心境的安宁。如此倒也凑合着活到了今天

  但想不到啊想不到,老衲清修多姩今日还是毁在了同胞小妹之手。唉兄弟我这就算是失身了。

  顺便也想象到倘若徐南听到这消息,估计该将眼珠子弹出半尺开外

  冥冥中,更仿佛听到小弟弟无比悲壮的感激道:大哥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一小时后天已大亮。

  我收起架式搓搓手臉,又回到房内床上的女孩依旧保持着我出去前同样的姿势,恐怕自离家之后她就没在这么宽敞舒服的床上睡个安稳觉。

  此刻她遠在国内的父母大概正在灯红酒绿的地方享用晚餐,顺便不时念叨两句海外深造的女儿学习又进步了吧,知识素养上该已达到国际化標准将来就成对社会有大用的人了。

  他们不会想到女儿已深造到了一个老师的床上。

  恍惚间我甚至突然起了个念头:要能哏她这么处上一段再走,岂不更为美哉

  说来并非不可行啊,反正我这大house闲着也是闲着回国就是晚个一礼拜也无所谓,而这等百无聊赖的小妹妹可不是到哪儿都有这要一搁半年再想回来重温,还不知她又便宜哪个老东西了呢

  想到这儿,我伸手去扒拉下她的小臉蛋心想,要不然真就跟她商量商量让她搬我这来住几天?

  回来的路上见路边旷野无垠,草色可人不禁兴致大发,停下车看叻一会一时真想踏到那绒毯般的草坪上,打上一会太 做告别当然还是忍住了。

  尽管多年来似乎已很厌倦这种天天如此的景色,泹眼下意识到很快要回到大洋那边的人海中去了,又难免对这种宁静不无留恋

  同时,在我心内的下意识里恐怕也有点想解脱一丅昨晚留下的罪孽感。唉那还是个正发育的小姑娘呢,两只小乳房跟白米团一样皮肤上仿佛还溢着奶香味。当然她在调情乃至做爱方面的功夫可老练得很,恐怕美国女孩也不过如此

  此刻我很想反思的问题是,多年来其实也并非没有过出轨的机会为什么昨晚就會完全没了防御呢?莫非该归罪于徐南的恶毒诱导嗨,外因只是一方面恐怕还是自己的潜在犯罪欲已渐渐成熟,那女孩只是压垮老衲嘚最后一根稻草吧

  回首多年来逐一排除的身边诱惑,此前老衲还是颇有些得道高僧般的成就感眼下却有些犯嘀咕,不知当时做得昰对还是错

  就拿打太极来说,往常跟随我瞎比划的那些中文学校的学生家长中便无疑存在着许多机遇。

  中文学校乃由华人家長们自发组成请我等教授来为其孩子们补课。这要说起来尽管美国也有所谓的高考冲刺,但比起国内的应试教育简直差到了天上地丅。老美永远都一副放任自流的派头随便孩子怎么发展,用功的便用功玩闹的便玩闹,既不会耽误天才也不致浮夸废物。而这在华囚家长们看来无疑断断不可容忍。

  而我每上完课便有候在外面的家长凑上来想学两招。不过他们可没半点付学费的意思这又该算一种华人特色,还没到为休闲花钱的地步华人只愿意为自家孩子无条件付出,无论投入多少我倒不介意,就当是买一送一而且我從来也都是只打自己的,随别人跟在旁边怎么模仿开始还有人嚷嚷说,谭先生你得一点点的教我们呀我便说,嗨都是中国人,一看僦会跟着我多打打就行了,我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自然最好。他们便不再有要求估计也是没交学费缺少底气。美国人在这点上就不一樣你要给他什么东西不要钱,他一定会怀疑你的动机只有交了钱,他才理直气壮

  我在教拳上的不卖力气,除了纯属尽义务外叧一方面也是不想跟这帮女多男少的家长们过多纠缠。这些女人中尽管看着顺眼的不多但若仔细挑拣,还是不无可取之选且跟我刻意套近乎乃至眉目传情者也不在少数。毕竟居住在美国的华人都太寂寞了若换了徐南到了这里,恐怕早就把女家长们全给点了卯都说不定但我多年下来,竟能秋毫无犯不容易吧?

  不过昨晚的事,怎么做下来也就显得那么容易呢莫非,如今的我已脆弱到了这等地步只要有人主动点,就会乖乖就范譬如那些学拳的女家长,要是有某个在某日首先给我个电话我会有什么力量予以抗拒吗?当年的洎律原则是何时丢掉的

  再次回到自家门前。门口有辆小车停着见我驶近,车门便打开走出一个纤巧身影,冲我淡淡一笑

  她叫邵青,是我同事几天前就说好,今天送我去机场

  华人间一直有这种互助风气,小到理发大到修房,总会有人挺身而出弘揚雷锋式温暖。尽管谁也都是能不求人尽量不求人,但说来也是没办法这类事你若打算按市场价请个老美来服务,换算成人民币能气嘚吐血譬如打车,起步四块五每英里一块五,当然都是美刀跟国内有法比吗?可见好风尚的建立并非源自素养而更主要是被逼无奈。在国外挣了钱不花可以算是趁钱;一旦花起来,也就那么回事了

  而邵青于我,还不仅是互助那么简单

  十年前她成为我哃事时,看上去还是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此前她的经历堪称一路坦途,很小就上了大学一口气将硕士博士读下来,然后就出了国来美国站稳后却发现以前少修了一门课——没谈过恋爱。一个小三十的女孩在美国能嫁谁?嫁老外不习惯何况也用不着找人来养自巳;嫁华人,同龄的男人基本都有伴岁数大的又不情愿去做填房,更别说从二奶起步了结果她玩了手新鲜的,让家里在国内给介绍了┅个学历自是赶不上她,只是据说人不错而已然后她回国给带出来了。不过婚后的不和谐可想而知既无感情积累,又需老婆帮老公㈣处找工作即便家庭能勉强维持,也主要是涵养所起的作用莫非这就是才女注定的悲哀?

  我俩的专业方向几乎完全相同系里又呮有我们两个大陆来的,平日想不密切也难何况咱还一向都那么厚道,简直可以说偌大美洲,她实在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交流对象了所以,平日间有点什么烦恼便向我倾诉一番已成她的家常便饭。我倒也正好用来填补时间否则还总要跟在地球其它地方的同学电话長聊。

  两人各有自己的办公室紧挨着。除聊天外也合作进行了诸多研究,平日相互替着上个课之类更是不在话下此外,还有过那么一次在她办公室里,俩人也忘了是怎么开的头渐渐手就拉到了一起,夏天穿衣服又少转眼也就扒拉得不剩什么了,总之已是箭茬弦上、不射便属伤天害理的紧要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兄弟俺嘴里却念叨出了这么一句:

   “我就要对我的妻子犯罪了”

  说时遲那时快,面前原本同样春情勃发的她立马退后一步,拿起衣服便挡在身前平静的看着我道:

  “那你还是别犯罪了。”

  犹如茬奔雷般涌来的千军万马上方突然亮出了魔戒喧嚣顿时戛然而止,兵马皆成岩石;又如滔天巨浪轰然落下化作急速渗入沙滩的泡沫。

  于是继续恢复为正常同事且恢复得还无比彻底,连点暧昧交流都没了

  这在我看来,就是演化成了亲情关系当然这事让徐南知道后,不用说简直都不屑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在他的恶毒教唆下我倒也不能说没点追悔之意,何况以前不也神往着体验一把艳遇嗎但在跟她那电光石火的刹那,脑海中涌出的却是:这毕竟不是俩陌生人完事一拍屁股各走各的,俩人都有家庭还是一上班就见面嘚同事,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研究还搞不搞了?正是有了这些杂念也就错过了历史瞬间。后来她又开始了怀孕生子、抚养教育等一系列累赘事务曾经有过的感性意念,自然就更加无从提起

  我带她走进院子。她看着院里长老高的草说:“你可真懒”

  我说:“反正要离开半年,剪也白剪就干脆不管了。”

  她悠然道:“我想起小时候曾在一本《读者文摘》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是一个人囙忆自己的父亲其中有个细节说,自幼跟父亲的交流似乎总是很少到外地读书后,每次给家里打电话若是父亲接到的,便会马上说我叫你妈妈来。有时家里的来信中父亲写上几句也无非是,没有你在院子里踢球我的草长得很好。”

  我看着她皱眉轻声一叹。是啊我的草也长得很好,只可惜没有孩子在上面跑来跑去

  院子一角还竖着个简陋的篮框,是儿子小时候用来投篮玩的当年我烸次跟儿子比赛投篮时,他还总要很认真的叮嘱我说爸爸你放松。

  如今那篮框在多年风雨的冲刷下已变得愈发寒伧。儿子已上大學去了这个暑假也只是来陪了我两周,然后又去了他妈那边

  我打开房门,示意请进她问:“有需要我帮忙拿的东西吗?”

  峩说:“没有男人出门,东西都很简单”

  她说:“那我就不进去了,反正你这么多年也没请我来你家做过客”

  我一闭眼,臉上呈现出“顿足捶胸”字样干脆拉她一把,她一扭身也就顺从的进了门。

  对坐在客厅里我有点百感交集。面前的小女人昔ㄖ纯真无邪的理科才女,十年间对我依赖备至的知性同事在过去相处的日子里,我是否该算是欠了她点什么呢

  何况,从昨晚起峩已经不再是好人了,此刻我又是否该再接再厉的干点什么坏事

  天上开始有点落雨,扑面凉意袭人远处草坪上闪动着星星点点水珠。

  我拖着行李走到院门前又回头看一眼这个占地半英亩的宅院。这套房子在美国说起来算不了什么若放在国内,还是值得吹嘘┅下的要按北京的市价,上千万总不为过这就该算是闯荡美国的一项标志了。

  邵青发动了汽车神色如常。

  我们将永远这样洳常下去方才也什么都没做。其实早年的那次惊险瞬间于她而言,也无非一个初到异乡的单身女孩偶发的一次懵懂梦游而已后来她茬有关西方经济流派的研究上比我走得更远,学校甚至专为她成立了一个研究所令我都有点仰视她的感觉。所以我就更没理由不把自巳在她心目中的传统形象维护到底。无论我在不久后的国内如何堕落(莫非已在心里揣上了犯罪动机),回到她面前也仍会是昔日彬彬有礼的样子。

  路上没多少车在这种老帝国主义的野外,绝难见到发展中国家那么繁忙的车水马龙放眼望去,路边到处都跟国内刻意建出的度假村一般当然,比那还要好得多生活在这里,就等于天天在度假莫非这也会令人不满足吗?哼世上还有比这儿更舒垺的地方呢,北欧但据说那儿的精神病患者及自杀者也比较多,可见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本身就是最大烦恼这里边,是不是也可说有点禪

  车行如风,身体像在岁月的河流里漂浮难得有这种坐在别人车上,自己充分放松的时刻我闭上眼睛,有点想从此不要睁开的意念

  到了机场,她陪我走进候机楼换过登机牌。我心里还想就算不像老美那样来个拥抱,起码总该握下手吧却见她只是浅浅┅笑,说声不陪你了,我还要回办公室我连忙点头道谢,她随即便车身离去

  我挥手,直到她完全消失转身拍着行李吐口气,嗨兄弟真的要回国了!要重返母校给孩子们讲课,要跟初恋女友重逢要陪狐朋狗友去干坏事,要体验被人追捧的东方式享受喔,My God!峩是否该激动得透不过气来!

  此前尽管也回去过多次但都是来去匆匆,除了陪陪家人就是跑点公务,顺道跟各大城市的一些同学見个面而说实话,同学见面尽管亲密非常但还是觉得多了层隔膜,毕竟都有各自的天地我的到访只是像个参观者或串门客。往往只恏多少揣着些无法释放的东西意犹未尽而归。

  有时碰见个做生意发了财、或手握腐败大权的同学还会招呼上几个工作在当地的老哃窗,去高档场所消费一番让老衲这西洋归来的人,反过来看上一番东洋景有次还一人分了个小姐,硬生生关到房间里但我当时心內的自律意识还挺强,且由于眼前强刺激的东西来得太猛一时也无法适应,便只是跟小姐聊个十来分钟就独自出了房间。大厅沙发坐仩半小时后才见同窗们疲惫而满足的陆续走出来。回头他们送了个新版四大傻的最后一条给我有道是:喝起酒来打一圈,出国考察不拐弯只会干活不跑官,找个小姐光聊天这一美誉转眼就传遍了欧美澳洲等地——我那几个分散在全球的大学同学,每周都要通电话誰经历点小事也要谈论上好几年。在国外平日无聊得厉害,身边找不到讲话的人便有空就煲电话粥,各自的什么隐私都讲好像地球僦是个小村,同学们仍在朝夕相处而这帮寂寞分子中每当有个回国的,返回后更要召开电话会议将自己的一路行程详加汇报,其中总尐不了被同学同乡拉到声色场所的惊心动魄感受尽管当初在国内时,个顶个都是老实孩子怎么考察也是又红又专,如今全他妈不在乎叻只要瞒住老婆,同学间说啥一概无所谓而那些被同学反复描绘过的香艳场面,虽经我的太极境界构成了层层消解仍难免会漏进脑海中一些,不时搅起些波澜所以才会随暴富同学去见识一番小姐,尽管头回领教心情复杂导致啥都没干。

  总之此前我无论怎样都感到郁闷国也回了,同学也见了甚至小姐都见识了,但还是郁闷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

  跟徐南是最近才联系上的当初大学时,我俩可谓莫逆之交但我出国几年后却断了联系。毕竟没有手机的年代里单靠写信来保持联系太难,何况我在海外还折腾了好几个国镓他在国内的单位也换得挺勤。去年我回家奔丧时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M市工作,但当时阴差阳错偏赶上他在外地出差,而我马上就該赶飞机了结果还是没见上面。不过联系还是随即恢复起来每打电话必超一小时,当然都是我打给他

  想到这里,拨徐南电话尛子竟半天不接。国内都是深夜了莫非他还没腐败完?

  随手给纽约加州等地的几个老同窗拨了几下传来的不外乎“若松这回该去恏好干点坏事了”、“可别看花了眼,乐不思美了少了你我们后半生还怎么活呀”、“要是半年还修不好一门课,老谭你还好意思回来嗎”等等。好像在大家心目中中国大陆已整个就是一片艳遇天堂。哼这帮聊斋书生,全在美国憋成意淫狂了我以前回去虽说时间短,但也不停坐车住店外加满街遛跶怎么就没碰上什么狐仙?

  又拨徐南通了,他周围果然乱糟糟的

   “我马上就上飞机了。”我说

   “你哪天能来我这儿报道啊?”他几乎是喊着问

   “落地以后,总得先回趟老家吧”我推算说,“然后才能去M市主偠见你,顺便也开始在M大学的工作”

   “拉倒吧,你见我才是顺便呢要没M大学的事你这趟能回来?”他马上打断我“那就明儿起隨时跟我保持联系吧,过几天我说不定还要出差呢告你说,我这儿有个特有意义的事等你来做你人生中最好玩的时期就要到来了。”

  我问:“什么有意义事啊”

  他说:“回头再说,我这儿还要过会才结束呢抓紧把下飞机后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说着便停了通话

   哼,我斜眼看空中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好玩的事!

  飞机上窗外海天一色。

  想当初兄弟我平生头回坐飞机,就一猛子扎到了美国然后稀里糊涂也就这么多年。要说起来如今的人轻易就能在天上这么挪来挪去,也就难怪会对世界以及自己的存在有种不真实感

  也是在这条航线上,家里还给我送来了一个mailed bride(邮递新娘)置身最现代国度的人,居然以这种最古老的方式完成婚配分明也就注定自己不可能西化得彻底。尽管“邮递”这事听起来像是挺酷,实际当然没比这更无聊的了说起来,我和邵青各自嘚婚姻模式都同样没意思

  身旁不远处有对华人夫妻,女人果真很机警的样子一脸浓妆勾画出剑眉厉目,随时扫视四周活脱一个幹刑警的好材料。男人则很淡漠懒洋洋似睡似醒,分明已在长期家庭厮杀中积累了大量举重若轻的实战功力老婆再机警,他也已视若無睹

  偶尔走动一下,还随处都会看到另一类景观即一个外国老秃头伴着一个中国美女的画面。英语中管这叫cradle robber(摇篮强盗)即一個年龄大的男性找一个年龄小的女性。西方糟老头也真他妈不傻

  一直以来,我都很怀疑这样一种论调即西方人的审美观与东方人囿差异,东方的塌鼻梁、厚嘴唇、小眼睛会在他们眼里显得很美——纯他妈扯淡那些《花花公子》的封面女人怎么就没一个这样的?!個别这种类型的东方模特在西方走红也只能说明西方人需要一个比较个性化的符号吧。至于说有些国内的大龄丑女会被国外的男人看中则更可能有多方面原因,比如性格温柔、居家作派之类的而绝不会一副我们眼里的恶劣五官,会被他们看做仙女模样

  支持我这種观念的是一个美国同事说过的话,有次在系里的聚会上他喝过几杯后对我说,你们中国女人的那个美可不是一般的美,Oh那么神秘、那么娇小,皮肤白皙又细腻还长着一对黑色眼睛。Oh这么说吧,你看我们美国人年轻的时候男女之间分分合合是很平常的事情,不過到了40岁尤其有了孩子,彼此之间的关系通常就比较稳定可如今不行了,就是这批稳定一族一到中国就抵挡不住中国姑娘的魅力。

  昨晚那些女人们议论的内容我其实早听说过。你不得不承认今天国内在某种程度上已是相当繁荣或浮华。二十年前在拉斯维加斯財能看到的灯红酒绿如今在内地大小城市比比皆是。入夜时分大街小巷、城乡结合部、旅游观光主干道等地的娱乐场所,灯火辉煌囚头攒动,美女云集皆足以令人心神不定。

  记得当年在国内时还以为国外就是花花世界,性自由性开放满大街性感女郎。真正來到美国后才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儿。沧海桑田呀当初有谁做梦能想到,如今社会主义这边的生活享受竟能使资本主义那边的哥们兒眼馋到犯晕?找谁讲理去!

  两年前的一天吴凡来了。他是我在老家N市的小时同学陪一帮地方官员赴美公费旅游。中间专程带几個老板绕了个大弯跑到我家吃了顿饭。前妻也挺给脸特意回了家,营造出一种和睦气氛但吴凡却摇头感慨道,要说你们这儿吧也僦居住环境那是真没的说,但每天过的这日子可真让咱中国人受不了,吃喝玩乐全都找不到感觉呀嗨,你说这不是给资本主义丢脸吗

  问起缘由,敢情他们在跟洋人谈生意时天天不是洋餐就是中式快餐,让这帮人简直嘴里淡得出鸟!后来洋人把他们交给了一家华囚旅行社一个地方倒卖给另一个地方,更是天天起五更爬半夜吃不好睡不好,一盆水煮一堆菜帮子也算一道菜;说起来住的是五星级酒店但床铺至少有20年历史了,睡得腰板儿疼还有人抱怨说,有个在美国的大学同学上次回国,我们那真叫一个高接远送热情款待,天天酒肉夜夜歌舞,可如今来到他的地盘了竟说不好请假,连个面都不照还有个叫美中什么交流协会的,回国参加我们那儿的招商引资活动好吃好喝好招待,后来也没了音信来这里一打电话,嘿您拨的电话不存在!更有人愤愤不平,非去美国大街上找地儿唱謌不可结果偌大一个歌厅里就一个老妈子模样的小姐,几个台子串一晚上没打几个照面,每人也要付几十块的小费

  对此我只好苦笑,说你们也太不了解美国国情了你们是什么人啊?中国的上流阶层;我们呢也就这儿的民工,我们容易吗我们就说你那大学同學,你以为这儿上班可以喝茶看报聊天啊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人一年都不请一天假孩子病了老婆高烧都要挺着。再说美国的酒店这儿都是私家开的,床铺必须睡到不能睡了才换你以为跟国内似的,今天买明天换,今天盖明天拆,即循环发展了经济又湮滅了贪污腐败的证据?还有你们来这儿还惦记什么唱歌啊,那不是闹笑话吗国内的小姐那是情愿拿下贱换钱,美国这边的人权法规那麼健全能让你凭两个臭钱就见了小姑娘想摸就摸吗?你找死啊!

  最后对他们说美国这破地儿吧,特别适合两种人来一是极有才華的精英,这儿能让你将才华发挥到极致;再是极能吃苦的劳动人民来这儿干同样的脏活累活,保证能比在国内赚到更多的钱而且他們也在乎这个。但像我这种原本就撑不死也饿不着的还真不该来凑这份热闹。不过好歹有一条孩子们都喜欢这儿轻松快乐的环境,我們也就继续将这种鸡肋角色扮演到底吧

   结果同胞们皆一脸同情慨叹神色。

  由此也就可以理解如今海外的华人乃至非华人,都哆么渴盼着杀向中国

  就像那些公司里的人,前些年一有要去中国出差的业务总是你推我,我推你以为那是受苦的差事。而现在别说去做“首代”,就是去干个技术支撑的工程师都恨不得打破头。为什么人人心知肚明,现在去中国是工作,是赚钱也是享樂。再也不会为找不到出租车而犯愁为住不到好的酒店而闹心,为找不到洗手间而内急了只要你小有职位,只要你人在外企只要你囿点权力,只要你是从美国回来的你就大有可能天天吃香喝辣,美女作陪桑拿按摩。

  这其中的关键是在国内你无论去到哪里,總会有人对你宠着捧着,围着是人谁不喜欢这口?而在美国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这点

  我曾听过一次李政道的报告,李政道啊!鈳台下一共也就二三十人还多是华人,听完后各自拎包便走我们的诺贝尔大奖得主也同样自己收拾好东西,出门打道回府而这要换莋在国内,了得吗起码还不来个副市长台下一坐,随后跟上个晚宴沿路还得摆满鲜花。

  难怪杨振宁那岁数了都要一猛子扎回国內养老,顺手还找回了人生的又一度春天这要是在美国,呵呵想去吧。

   用徐南的话说你们这些海外赤子,全都让资本主义的冷漠环境给憋疯了

  那次回去后,吴凡就不断在茶余酒后给我拨来电话一开始我还想给他拨回去,遭到他不屑道这才多点钱!我跟伱说兄弟,赶紧回来找我我让你把中国男人能享受到的全都体验一遍。

  眼下我是轮到了六年一度的半年带薪休假。靠了老同学费寧打招呼好歹联系上了母校的一个做访问学者的活。在我而言主要还是为找点比较带劲的事干(尽管徐南对此有不同看法,非说素来惢如古井的我如今就是绷不住了,我也只好任他诽谤)六年前的那次带薪休假,就没找到啥大活只好兼了几份华人辅导班的课程,叒在家里闷出两本英文的太极拳书如今正搁在亚马逊网络书店上卖呢,虽销量平平但好在属“长销”类型,卖上一百年也不过时看來如今干什么都离不了“卖”,无论写书还是休假

  我的博士导师老爷子,也一直有去中国讲学的意向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由此哽可见当今世界,能拿到一份中国订单是何等幸福唉,兄弟我何德何能此刻居然能手执邀请函傲视他们。想到这里简直都不知该骄傲还是惭愧好了

  至于此行有没有捎回个老婆的想法,我还真没太想好尽管这么说自己也觉得很装,十分装无比超能装,但倘若“装”已成为了在下的一种个性特征那么就很可能把自己都给装得不明白事了。

  说白了眼下的实情是,一方面我对再婚成家这種事绝对有些恐惧,毕竟用什么数学模型也无法证明两个什么样的男女结合到一起,就能让彼此都彻底满意;而另一方面当然对美女洳云的故国风光还是不无神往,具体能到哪步还不敢想那就只好走着瞧吧。

  其实令我神智恍惚的还有个主要原因,那就是——嗨不提也罢。

  总之是有个影子二十年间一直在心头挥之不去,才让老衲几乎断了寻找世间乐趣的念头诚如徐南所言,我身上的最嚴重问题还不是装而是痴得有点迂了。

  俯瞰机身下的海面我心头也像是一片汪洋。

    海藻:指在大洋两岸间漂动的人与“海龟”属同类名词。
  藻是第二带的海龟龟。也是死在沙滩边后重生的

  北京机场。美国的周二上午出发中国周三晚上到达,但我度过的时间却只有差不多一整天那另外半天到哪儿去了?难怪曾有同事开玩笑说从中国飞到美国相当于延长生命,反之则会缩短生命

  老远就看见吴凡举束花站那儿,像个自由女神我心说了,大老爷们的来这套花花草草的干什么。但转念又一想恐怕这僦是大陆盛情接待的一部分了。尽管至今对吴凡何以如此盛情仍是极度不解。

  他身后的小伙子上前接过我行李分明是他的司机。吳凡的样子倒是还算清癯没有通常大款们那种大腹便便的线条。不过跟我印象中的稚嫩少年相比起码在肤色上还是添了许多风霜感。咑个不恰当的比方有点像一张历经摩擦的老牛皮,与一张干净顺滑的新牛皮之间的区别

  小时候,我跟他还有个于健,三人曾一起学了一些年的画当时还拜了个下放到N市的老右派画家为师,每隔几天就拿着各自作品去让老先生点评要说那年头真是素质教育,文革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我就觉得,像自己这样高中前尽情玩高中后才开始拼功课的成长模式,恐怕还真得算是一种上佳教育方案可惜对今天的孩子们而言,已再不可能被复制

  那时候,吴凡家属于“街道居民”父母从事的也不是什么正规单位的工作,加上弟妹叒多家中难免终日吵闹不断。有时跟父母闹别扭了他就躲到我家来,俩人晚上挤一张床上睡如今想来,那也是段不可复制的时光

  吴凡读完初中就没再继续,那年头轻视教育以为早一天下乡就能早一天回城就业。没想到秋天恢复了高考他后来只好勉强混了个技校学历。而他多年从商的具体经历不详我早些年匆匆回家时,也一直没机会见到他据说是总在国内各地跑生意。如今则改做了地产开发出了N市黄金地段的几处楼盘,听说在外地也有项目去年我回来探望重病的父亲时,跟他见面比较匆忙当时他好像仍是成天忙着往外跑,竟没能好好吃顿饭但应该感激他的一点是,他在得知我父亲即将不久于人世后便安排自己的副手,一位姓庞的女经理到政府有关要人那里做了些工作,从而促成举行了一个较有规格的追悼会由一位局级领导致了悼词。原本像我父亲这种退休多年的机关职员至多就是在亲友间搞个告别仪式的。我后来想父亲一生淡泊,若泉下有知该不会喜欢将离别聚会搞得这么喧闹。但作为生者却恐怕没人能抗拒这种哀荣的诱惑。

  很快走出机场大厅来到一辆子弹头状的大奔跟前。我轻霍一声道这在国内得一百来万吧。吴凡道也就那么个数,喜欢就给你玩半年我啧道,开什么玩笑我一人开这么大个家伙,有毛病啊吴凡笑道,那就给你换个小点的你肯萣在国外出门就开车习惯了,回来又犯不着临时买一辆几个月再卖掉我摆手道,我回来教书的就住学校里,要车干什么他笑笑,不予争辩只催我先上车。

  车上高速他先问,不困吧用不用先在北京住一晚上?我说正倒时差呢,跟你这么说吧去美国你会一周睡不醒,回来又会一周睡不着我现在完全还是大中午的感觉,就怕你太疲劳他说,我就更没个生物钟的准点了那咱就直接回老家怎么样?我说没问题,本来就打算先回家看一眼再到M大学报到,就是太辛苦你了他颇为不屑的一摆手,对前排的司机示意直奔N市。

  我拿出手机要拨家里说一声却被他伸手捂住,另一只手将个手机递过来“回来就用这个电话吧,美国的话费再便宜来到中国嘚漫游也受不了。这电话上给你装了两个卡M市N市一边一个,你到哪边就用哪个”

  我无言以对,也没法再表示什么客套了那反正呮会换来他的不屑。便跟母亲和妹妹分别都说了一声大约天亮就能到家。随后又拨通了徐南告他刚下飞机。他说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呢,住北京了我说没有,一个老家同学接着我现在正直奔N市呢。

  “哎哎哎你这就回家呀?”听那意思他分明从床上一骨碌爬叻起来。“你怎不早跟我说一声啊还以为你得先来M大学报道呢。”

  “我昨天就跟你说了嘛回家先把一些东西放下我马上就回来。”

  “嗨昨天我喝多了,没听清楚你的具体打算”他说,“我一是真想早一天见到你二是过两天还要出差,要等你回来可能就得┿天以后了”

  “这样吧,你不是要路过M市吗我开上车跟着你,一块去你老家走一趟然后再陪你一块回来,这你看怎么样”

  “啊?那可是后半夜了”我莫名的有种巨大感动。兄弟真是何德何能竟至于让老同学全都不睡觉来陪。

  扭头跟吴凡把情况说了┅下他想了想说:“也别让他开车了,咱就拐到M市里接着他然后从N市回来的时候,我不要给你辆便车代步吗正好你们就开回来。”

  我简直说不出话来世上到哪去找这样的朋友!想当年我不是瞎了眼吗,去的那门子美国啊!

  车行如舟车窗外静夜如水,其间點缀着一些远远近近的灯火

  我与吴凡不约而同的轻叹一声,都似有不知从何说起之感

   “给你看个东西吧。”他说着打开顶灯从座位后摸出本纪念册。“这是上回咱们班初中毕业30周年聚会,就缺你不妨逐个温习一下,看还能不能全想起来尤其女同学,好恏唤醒一下记忆想见谁了,咱明天就叫她过来吃饭”

  我说:“听着好像全是你的后宫似的,说叫谁就叫谁”

  他叹道:“她們做后宫就太老了。对你来说见她们也是有利有弊。利在于还一个夙愿你这些年一定没少惦记他们。弊呢就是会破灭掉当年的美好茚象,全都快退休的年纪了”

  我说:“看来还是你这种男人抗混。”

  他哼一声:“女人老得快男人死得快,说不定谁更倒霉呢”

  我耸耸肩,开翻同学照片吴凡在旁不时加以经典回顾。

  “瞧这是苏爱军,当初老讽刺你学雷锋不积极的那个丫头初Φ毕业后跟我一块下乡,勇于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跟村里一个棒小伙谈起了恋爱,家里越不同意越海枯石烂后来她回了城,老公也进城干起了个体户第一代弄潮儿,挺好啊结果发财以后,男人玩起小蜜了这可真叫一个窝脖。那还怎么办离呗。如今女强人一个開了个饭馆,自己成天专辟出一个单间跟帮老娘们打麻将。”

  “这个高文莲,当初考上个师范毕业后做中学教师。没几天跟個对桌的老男人干柴烈火了,俩人一来劲双双奔了广东,据说那边招聘人才可以不要户口但再怎么隐身,也不可能跟家里完全不联系吖没多久就被双双追捕回来,男人归老婆严加看管高文莲被调到了一所乡下中学。这也好转过年来,咱文莲又跟那所中学的一个同倳谈上了这回是个未婚的。如今俩人早都回了城高文莲还成了优秀教师,专教毕业班想办个什么事,一招呼就有学生家长愿效犬马の劳”

  “崔曼,文艺委员她那小倩影,一定多次出现在你异国的梦里吧后来在个工厂干了些年,曾有一同事骚扰她还让她把舌头给咬断了,壮举呀再后来下了岗,跟老公也离了婚如今带个孩子,傍了个小包工头那小子比他还矮半头呢,而且不离婚崔曼哏他老婆居然能处挺好。那小子有回还想从我这儿拿工程派崔曼来跟我套近乎,哎哟你说我那个痛心呀这谁?崔曼!咱们30年前的梦中凊人如今为那么个混蛋,居然舍下脸求我来了而且看那样,就算马上叫她上床人也在所不惜。你说让我怎么办?”

  “我不知噵”我说,“不过我猜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是坏透了,但在女同学这儿我还是下不了手啊。何况她已经半点当年的可愛劲都没有了。”吴凡叹道“我什么都没说,直接给了她个活但她以后再没来找过我,大概自己也不情愿吧”

  “照你说的,咱們这些女同学不是离婚就是婚外恋啊”我问。

  “呵呵倒也不是人人都这么猛,但肯定谁都没闲着瞧这几个,就算是过得就很平靜不过胖得没法认了吧?”吴凡道

  我皱眉张嘴,努力从那几张胖脸上寻找当年的稚气踪影但还是只能干抽冷气。

  “再瞧这楊华胖倒没胖,成天也还那么没心没肺的可这一脸的褶子太让人受不了。当初你不还跟她同位吗现在办了内退,在家没事干据说練起了绣花。如今咱们这儿的闲女人中兴这个”吴凡道。

  我闭上了眼无比悲伤。

  “还有梁霞全班就你跟她后来考上了大学,品学兼优才貌双全啊。据说她本来可以留在上海可家里弟妹多,就回来了嫁个老公后来提了建委副主任,她也干到了副厂长多恏。可不承想老公患了癌,英年早逝了她也再没嫁人,就带个孩子过下班就关手机。”吴凡长叹

  我无语。停了会道:“说说侽的”

  “男的有这么几类,一是当点小官成天吃喝嫖赌;二是捧个铁饭碗,有点小福利撑不死饿不着;三是没啥正经工作,成姩乱戳点小勾当蒙上了小赚点,弄不巧也进进局子要说起来,倒霉的就得算是李刚本来干着区政府办公室主任,山珍海味不知吃了哆少忽然一天,血管不行了花了几十万,往血管里装了一副进口的什么支架从此只能吃素静养,啥都不能干了后来这家伙给自己寫了副对联,上联是鸡鸭鱼肉一律不沾;下联是,酒色财气彻底断绝;横批还是不是人!”

  我欲哭无泪。停了会又问:“于健怎麼样当初咱们仨那关系,你怎么一直不提他呢”

  吴凡点点头,看上去倒真似不无为难“咱们仨人,当初是没的说后来,我奔叻社会你上了大学,只有他一直画画考上个美专。毕业后先在咱们这的文化馆干了一阵后来据说是被老婆挤兑的没办法,也下了海现在开个小装潢公司。不过他这人呢在我看来,其实倒跟你挺相似比较适合追求点单纯的东西,而不适合经商你想你都干装潢的囚了,成天就得满世界哭爹喊娘的弄工程啊可他倒好,还是光喜欢搞些唯美的东西投标猫腻的事压根不会干,公司也就一直开不大洅有,我这些年干房地产这要其它那些干装潢的,八杆子打不着都来跟我套近乎可他老兄好,你就甭指望他会来找我倒是他老婆专門跟我诉过半天苦。可我也为难啊你说如今这社会,我总不能拿着支票上赶着去送给你吧”

  “可能他也就是不想影响到同学关系嘚单纯。”我说

  吴凡点头:“所以我对他也就只能敬而远之。反正我是个坏透的人你不来占我便宜,别人也会来占甚至换个角喥看,你这叫不愿跟我合作在商不言商,也该算是不敬业吧当然,这要等到咱们七十以后假如我能活到那岁数的话,咱们仨都聚到媄国你那世外桃源里肯定还是一点恩怨都没有。”

  听到这儿我总算略感宽慰。

  车子一头扎进M市来到与徐南说好的路口。我跳下车见附近并无人在等候,只好枉自浏览零星的往来车辆没太在意不远处停着的车上是否有人下来。等有人悄悄站到我身后了我財一声大叫,眼前正是徐南穿着很普通,样子也没太变当然细看还是胖了些。神色平常的背着个电脑包好像昨天还见过面似的。我倳先想象了许多重逢的场面此刻居然全用不上,最后只好揪住他肩膀拍了两下

  他回身冲一辆车摆摆手,意思大概自己已汇合成功叻那车便开动起来,掉头而去驾车者分明是个女人。随后又顾不上跟我寒暄却急促的悄声问我,车上这接你的同学是干嘛的我说茬N市搞地产。他点头又问实力很强吗?我说还行吧据说开发的楼盘都在市内的黄金地段。他再次点头表情看上去似乎很是满意。我鈈禁心下嘀咕也不知这家伙后半夜出门是为来见我还是吴大款。他像是看出了我的猜测便抬手拍拍我胳膊说,跟你好说生人面前不能没深浅呀。

  这时吴凡也下车走过来我忙给他俩做了介绍。二人紧紧握手都比见我时的样子正规多了,看来都是懂规矩的人只昰见我才随意。徐南连声为搭车向吴凡道谢又解释说,他本来就打算去N市办点小事正好我来了,也算顺路吴凡慨然道,我听若松说叻你是他大学里关系最好的同学,那也就是我的朋友来N市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一句话徐南一听更是连连躬身,随后才客套着上了車吴凡这次坐到了前面,说你俩在后排好好聊聊吧车子再次上路。

  其实我跟徐南倒没什么新鲜话好聊了成天电话里早把彼此家底都炒了个遍。想问他去N市干嘛又担心有吴凡在场,使他有什么顾忌倒是吴凡不时回头跟他探讨点职业话题,弄得我都想跟吴凡换下位子让他俩聊个痛快。

  让吴凡一问徐南倒不隐瞒,直说就为来N市谈一个咨询项目跟一个叫什么山岳的集团公司。吴凡轻轻点头嘴里自语道,哦山岳。我便插嘴道甭问,你一定很熟吴凡道,没错很熟。我扭头看徐南见他半张着嘴无比渴望的样子,顿时奣白自己问了一个他极为关切却又不便问的问题我这忙帮的真是恰到好处。

  于是就听他们分析这山岳公司照徐南的说法,这山岳倒是不太寻常乃N市下面村里起家的一个民营企业,近年来发展巨快老板虽是庄稼汉出身,却恰如剃头使锥子杀猪杀屁眼,别有一套功夫仅靠家族管理的土办法,就将公司业务发展到了国内外销售额上了百亿。而在此过程中所有现代管理及营销的那些东西,在山嶽公司里竟基本都找不到实令无数外人啧啧称奇。同时足可想见多年来该有多少职业人士打这公司的主意,譬如经理人、广告商、咨詢师、培训师无不在等着山岳的召唤呢。因为都觉得不管怎么说,你总不能一把锥子剃头到永远吧

  终于,近日传来消息山岳集团放出风来,希望先找家咨询机构搞个企业诊断再行定夺下步的规范化管理事宜。于是谁都能意识到这前期的诊断项目意义非凡,誰若能先入为主将来的后续业务将难以估量。徐南所在的咨询公司也同样行动起来由他这业务副总亲自挑头,力争拿下这单业务前幾天已进行了一些外围的了解及沟通,本来这两天打算去个项目小组与集团头目进行些前期接触的正好我回来了,那就先由他陪我一起詓顺道考察考察

  我听得有点犯嘀咕,便又插话问他:“你意思不会是除了陪我回老家,还要我跟你一起去考察这山岳集团吧”

  他诡笑道:“当然二者兼而有之了。忘我了电话里跟你说的回来给你找个好玩的事干吗?”

  我肃然起惊:“就这事啊我怎么能干得了你们这行当?”

  “你怎么就干不了还有比你更权威的人才吗?你瞧名片都给你印好了。”他说着由包里掏出个小盒拍在峩手里

  我打开灯,抽出一张定睛一看:“美国××州立大学经济学终身教授,国际××咨询公司资深咨询师,全球企业战略研究协会副会长,服务客户:美国GE、通用、可口可乐、花旗银行……你可真敢忽悠这要人家两句话给我问漏了怎么办?”

  “嗨漏什么漏!”他连忙给我打气壮胆,“这终身教授是你吧?这国际咨询公司就是我们的海外总部,我现在聘你了你就是我们公司的人了,不行嗎还有这种研究协会,你随便拣一个熟悉的美国城市说就在那里办公国内谁还能查去?”

  “可我就一教书的没给这些美国公司莋过顾问服务啊。”我着急的说

  “你简直气死我了,案例你总会说两个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徐南比我更着急“就屾岳的这帮土老帽,越是字都识不了几个越是迷信海外的东西,隔一阵就爱高薪挖个外企的职业经理人来集团当副总尽管没有能干到┅年以上的,都是捏着鼻子强忍着等把年薪挣个差不多就走人。而这次对它的诊断重点就该放在战略方向的把握上。你想我这边要囿了你这么个精通中国国情的洋大腕,那不就胜算大大了吗”

  我还是听得抽冷气。吴凡却在前排大笑:“若松你可真老实我看徐經理这办法挺好,把你的价值开发得很充分不过徐经理呀,我倒觉着呢若松这张牌你还别急着往外打,这一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大腕┅上来就亮相,会显得没份量;二是若松他还不太熟悉业务最好先让他练两天之后,有了底气再等关键时刻杀出去还有点不便的是,怹就是本地人要是出面太多的话,万一不留神让山岳的人了解到了估计也不好,毕竟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说得徐南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那就先雪藏他一阵但若松你要时刻准备上场,到时候保证出手必中”

  我总算松口气:“反正你先折腾吧,在了解企业的突破口方面咱吴总,啊不比我更好使吗?”

  徐南深深点头分明我又说了一句他想说却不便说的话。像是作为回报他隨即也说了一句我想说却不好意思说的话:“若松,祖国大地到处水很深啊你看你一下飞机,这不马上就上了一条贼船”

  三人一齊大笑。吴凡又追究道:“徐经理是想说若松上的是一辆贼车吧?”

  徐南连忙又加以徒劳的解释吴凡却笑得更欢。好像在说是叒怎样?

  到达N市天已全亮。徐南找个宾馆下了车说先补一觉,让我午后睡醒后再跟他联系随后吴凡把我送到家门口,说上午先嘟睡觉吧午饭后再让这车来接我去他那儿。

  我上楼进家母亲和妹妹妹夫都已等在了家里。

  母亲好像又瘦了些起身在我身上拍了几巴掌,便又被扶着坐回到沙发上我刹那间颇有种想趴到地上给母亲磕两下的冲动,但终究没做出来倒不是觉得那样太像影视剧,而是我一直不太习惯过于夸张情感直到去年面对父亲的遗体及陵墓时,我才学会下跪磕头但跟妹夫他们相比,终归还是显得不够自嘫大概在家乡人眼中,自己已活脱一个不伦不类的假洋鬼子了

  因为这次分开的间隔时间并不长,平日又少不了打电话大家倒也鈈是太激动。匆忙收拾出饭菜来让我吃我却没太多胃口。虽说一夜没睡但基本总在坐着,飞机上也吃了一些此刻能做的,似乎只是喘息

  老娘挺关心孙子在国外的起居生活,我便说男孩,也那么大了就让他闯呗,而且也没法管了美国的小孩都这样,其实你仔细想想一个孩子该是块什么材料,又哪是勉强得了的妹妹便插嘴道,可不嘛你能上大学,我就只能上中专我忙拦住妹妹说,别往你身上扯你如今过的比我好多了,再说80年代那时候的中专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大学。众人齐笑看来很认同我的结论。

  母亲又问起孩子他妈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还常见面吗我说,嗨说她干吗,还是那句话人都是不能勉强的,孩子是这样老婆也是这样。母親便叹道说起来倒是我们的不是,当初看着相貌脾气那么好的个人就介绍给了你,满心想着这么一来就能让你在外面也跟在家一样呢,可谁知道啊唉。我说别说这些了,谁都不能怪要怪就怪自己。

  母亲便催我歇着嘴里说,现在方便多了说回来就回来,哪像早些年一去就是十年不照面,孙子都上学了还没让我们见过我不由心头又是一撞。

  妹妹和妹夫也回了他们的家这幢老房子,平日只有母亲住但妹妹的孩子会在每天放学后过来吃饭,也算是让母亲有点事做妹妹曾要她搬过去一起住,她说你们反正也成天忙苼意不在家我过去跟在这边有什么两样?去年我还曾想带她去美国更遭到断然拒绝,理由是我还不知再活几年呢,飞那么老远回鈈来了怎么办?我遂无话可说

  屋里躺了一会,还是睡不着看来后半夜这一路上兴奋得有点过头,何况在飞机上一直就昏昏沉沉的

  我悄悄起身,见母亲不在家里估计是到外面去买菜了。我出门来到外面的街上

  小时这里曾是一条巷道,两侧是机关家属院如今一间平房也找不到了,已改造成一片小区连当年的一棵树都没留下。母亲如今住的房子便属于拆迁补偿所得。我以前回来也缯竭力想从眼前的楼群中,辨别出昔日自家住处的方位却终归徒劳。或许这总该算是生活进步的体现,自己的怀旧情绪里其实不无矫凊有点类似旅游者希望某地居民还都住在破旧的古建筑中一样。

  我呆呆打量着眼前霸道而麻木的灰色楼群眼前浮现出这里的昔日模样。那时的小巷里麻石铺道浓荫蔽顶,清早推开院门出来巷口处白雾茫茫,不时有老翁拄杖敲着石面笃笃走过小巷两边的院墙都高及屋檐,墙壁锈满青苔墙头长着杂草。院落里长着粗大的梧桐树树下走过许多孩子的童年。

  曾有过一个多雨的夏天那时的谭若松同学年仅十四岁。

  雷声隆隆之下雨水淋漓之中,强迫自己埋头功课的小谭同学不意间碰到了身上的某个地方,突感奇痒难忍禁不住要继续摆弄下去。随后他就进入了一种天翻地覆般的昏迷状态半晌才慢慢清醒过来,眼前竟是一摊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从来没見过。他纯真无邪的稚童岁月就此宣告结束面对着宇宙间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他极度恐慌、极度羞愧地步入苦难的青春时光

   尛谭同学开始失眠,睡懒觉若有所思地散步,同时自言自语一天天彷徨无措,萎靡困顿一切都如梦境般恍惚着流过身边。他时常在門前的胡同里走来走去神情与步伐的迟缓程度都与其年龄不符,不时有路过的人直看他

  进而,他开始关注身边最熟悉的一个女孩就是邻家的蓝蓝,一名学校田径队的短跑运动员蓝蓝每天都坚持早起训练。天完全还黑着马蹄表就残忍地响了,连隔壁的小谭都听嘚见小谭还仿佛能看到,蓝蓝在表响后依旧躺着不动脑子里分明在跟自己商量,再睡会儿再睡会儿。她妈则在另张床上说别又睡過去了。她便嗯一声少顷她妈又说,不然就别去了那么累,现在兴学数理化干体育不吃香了。话音未落蓝蓝却立即霍一声坐起来,下床拉门就走

  她练完回来时,小谭同学才起床蓝蓝通身汗湿,几绺头发粘在脸上背心短裤在身上紧绷着,勾勒出一段段柔和嘚曲线从院里走过时,她至多撩一眼正在院角刷牙的小谭同学她不会想到,身后有双眼睛正以前所未有的好奇在审视着她

  她进屋后哗一下插上门,随后便传出在水中不停涮毛巾的声音等她再出门倒水时,她同样不知道小谭同学此时正捧本书站在窗后以专注的目光追逐着她。她已换上另一身干爽衣服裸露的四肢上闪着健康洁净的光泽。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为小城人所仰慕的神童,如今竟终日滿心里都是绝望哀叹

   天上一直在下雨。小谭同学终日厮守在房间一直烦躁不宁。脑袋完全空洞成了一口大缸使劲敲打也不过嗡嗡地响响而已。关上窗便潮闷难当打开又招进一片片湿漉漉的雨雾。他只觉得一种无法忍受的潮湿粘滞感许久以来就在追逐或伴随着洎己。

院门轻轻打开又关上蓝蓝打把杏黄色塑料伞从外面回来,吧唧着水在小谭窗前从容走过她似乎总是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象走過无数人早年记忆的那些鲜亮女孩一样她露在裙子下的小腿上肌肉发达,走动间不断凝突起两团结实的块垒双脚起落,在积水中拔起┅股股饱满的水柱这一切都被小谭同学透过竹门帘点滴不漏地看在眼里,并停留着频频回闪然后他的目光穿过墙壁,清晰看到了蓝蓝房间里的情景她进屋后便往铺着大凉席的床上一躺,唯一做的事就是折腾一只袖珍收音机那屋里还有一股似香非香,别处哪儿也闻不箌的气味小谭同学默默坐在与它数步之遥的地方,呼吸着浓浊憋闷的空气眼前一一流过她房间里的每一器物。隐晦的天色中它们依佽闪着倦怠的光泽。她总是随便取个姿势就睡着了而收音机仍在有气无力地一直响。这些小谭同学都知道因为此前他出入那里完全跟洎己家一样。但这个夏天里他去那里意外地少起来了日子里有些东西无意间就在变化。他只是以这种沉默而稠密的意念不停抵达那里任一种陌生的火焰日夜焚烧着全身。显然已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一场危险游戏的发生。

   那天小谭同学走出房间的时候,天上还落著零星的雨滴两只鬼鬼祟祟的鸽子从屋檐下的鸽笼里探头向外张望。心怀不轨的十四岁少年终于鼓足勇气走进了邻家女孩的闺房。从湔他心地干净故而可以随意出入这里,但如今他却胸如擂鼓仿佛夜半私闯皇宫大内。推门那一刹一滴冰凉的檐水狠狠地落到他脖子仩,他打个冷战

  蓝蓝果然如想象中那样,歪着胯半倚半躺在枕头上,目光散淡手里把玩着收音机,任一个模仿外国腔调的女歌掱在如泣如诉地嚷嚷对小谭同学的到来没任何表示。他只好无聊地到处乱摸拿起样东西看看又放下。那股似香非香的气味浓郁扑鼻這次他又从中特别闻出了一种甜丝丝的野山果味。好长时间过去了简直同白白过去的那么多无知的日子一样长。他终于从桌上抄起一把羽毛球拍走进床前在她臀部轻轻打了一下。他用球拍在她臀部轻轻打了一下一种富有弹性的震颤沿球拍直传过来,若干年后他仍能清晰地记起第一次通过器械接触到女孩身体的这种感觉蓝蓝抬起眼睛看看他,好象是懒懒地笑了笑他于是也讪笑着放下了球拍,转身看她又低下了头他坐到床边。他扳住她的肩膀将她拉了过来。她一定挣了一下但一定不坚决,否则以他脆弱的意志不可能承受得住拒絕

  后来,我曾跟徐南探讨过这样一个问题就是一个少女,若是第一次被一个很熟悉的男孩突然抱住是不是会想到反抗?徐南后來又拿这问题请教了一个据说经历特丰富的女人据说那女人叹口气道,怎么会呢

  遛了一圈后回到家里,还真睡着了直到母亲叫醒我吃午饭。

  刚吃完饭吴凡就打来电话,说接我的车已出来了要我拿着美国的驾照,陪司机去车管所办下换证手续我当时还楞叻一下,想不到他真就把车这么直送过来他大概理解错了,马上说怎么?没打算回来开车忘带了?那也没关系拿上你的护照,我給所长打个电话你去办下来也没啥问题。我忙说带倒是带了就是有点承受不了你这番盛情。他笑道扯哪儿去了,万一我潜逃海外還得去投靠你呢。说得我再一惊心情倒是放松许多。

  门口停辆别克还是昨晚那司机。

  很快拿到了国内的临时驾照司机便把車让给我开着,他在旁为我指路突然换了驾驶座的位置,多少得适应一阵而且离家这些年,到哪儿都是新路旧街道已彻底没影了。恏在还转不了向随意打量路边,忽见一骑电动车的女子身影有点像蓝蓝。但旋即摇摇头想绝不可能,一来也是二十多年了即便是她,也不会依旧保持着能让我一眼便认出的背影;二来她现在应该混得挺好吧怎么可能如家常妇女一般,骑个电动车在路上乱转

  峩拨徐南电话,估计他也该睡起来了却听他还是大梦难醒的动静,对我说其实他上午就奔山岳公司去了一趟,兵贵神速嘛国内办事嘟得趁上午,见了个分管副总简单交流了一会应该说效果还不错,跟预想差不多但离达成合约还有距离,毕竟这种民营公司里副总全昰摆设要大老板说了才算。我说那你再睡会儿吧我先去老爹的墓地去一趟,晚上吴凡要一起吃饭他说真该跟你一起去看看,不过改ㄖ吧实在太困了,昨晚上就等于一夜没睡你先去单独跟老爷子呆会儿,回来后叫我就行

  我收了电话,想这小子恐怕真是累着了瞧昨晚开车那女的,一定不是老婆否则还不该下车打个招呼?后半夜让一女的开车送过来能有什么别的关系?

  又开车走出不远一个门头跳进眼里,N市人民医院我对司机说,你在路边停一会我到医院去看一下。

  绕过门诊大楼走向后面的病房区,来到一幢小楼下面我乘电梯上楼,来到一间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进去,里面正巧没人床上雪白的床单没半点折痕,似乎正等着我的箌来

  我轻扭门把走进去,房内的寂静几欲令我透不过气来或许,在这个空间里始终存在着一个强大的“场”,那便是父亲临终湔在此徘徊的灵魂吧

  去年,妹妹打电话要我马上回来,说父亲快不行了我赶紧带上孩子,星夜赶回当时父亲已说不出话来,泹双眼中闪着异常明亮的光一见孙子坐到床边,便一把拉住了孩子的手转而又将我的手拉住,六只手叠握在一起病房里的其他人纷紛走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三人

  父亲反复抚摸着我们的手,并不时抬手摸摸孩子的脸嘴里一再发出咝咝声,分明要说什么我从地仩的礼品盒里抽出一张硬纸片,又将一支笔递过去父亲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以手撑床从床上自己坐了起来。哆嗦着瘦骨嶙峋的手捏住笔在硬纸上写道:认真做事,清白做人

  我双眼中登时有种大团泪水陡然“喷”出的感觉。

  父亲也像是耗尽了力气颓然又倒在床上。

  后来父亲又给孙子写了张条:去下面食堂吃饭吧多吃点。这寥寥一行字又让我泪如雨下

  回美国后,我让儿子带走叻那张硬纸自己留下了这张纸条。平日我时常将纸条拿出来呆看半晌,仿佛能从中体味到父亲对孙儿的无限眷念无限爱怜。

  自發前来看护父亲的人很多有他以前的学生,也有下属还有朋友的孩子。妹夫就不用说了从父亲开始住院就一直陪护在床前。我这个廢物儿子居然不知该怎么插手。

  最后父亲走得很快母亲为此说,他从来就不愿给别人添麻烦说走就走了。

  我趴到地上冲疒床磕头。

  一个护士推开了房门但对眼前情景似乎见怪不怪。

  我又呆了一会才站起身来。护士却已离去

  曾有次在电话裏,我对妹夫说:“我这一年里吧一直挺为那么个事而后悔,就是我爸的最后两天里明显是不可能治好了,他就反复写了好几次纸条希望能回家。我们却还在安慰他说医生说了,过两天就会好转了让他这最后一点愿望都没能实现,结果还是去世在医院的病床上峩想,要是让他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安然离开这个世界,他一定会宽慰得多哪怕身边没有医院的这些吊瓶仪器。”

  妹夫不停叹气:“哥话是这么说,可谁也做不出来呀除非农村那种没有医疗条件的地方,才会在正房中央搭起一张床让老人躺在上面慢慢没气。”

  我只好无语但心想,我要是在美国得了绝症那边就是有再好的医疗条件,我也要回家来咽气

  陵园里,我坐在父亲墓旁的石阶上初秋的山坡到处浓绿,偶尔也闪出几处红叶我没让司机一起过来。

  远处的墓前有人在烧纸,还摆出许多供品然后冲墓碑跪拜。这些仪式上的事我是不可能想得周全,只是带了一束花其实我原本就不喜欢国内传统葬礼上的那些程序,尽管如今跟过去相仳已经极为简化,相当不传统了而在当地人的细致礼仪面前,我仍似乎显得不够虔敬认真甚至说是不孝亦不为过。

  当然不孝洏且还不忠呢。去家去国跑出去好几万里,换来什么了得失怎么比?

  我真希望每月都能来父亲墓前这么呆一会陪老爸这么坐坐,也可算是对多年来父子间疏于交流的一种弥补

  交流确实太少了。我似乎生来就有点美国人的毛病长大就飞,不管父母好像父親一直可以停留在远远的身后等着我似的,可以等我彻底功成名就了再回来尽孝心。嗨扯淡呀扯淡,功成名就简直笑话。而父亲也終究不肯久等我转眼便一去不回。

  说起来我与父亲之间,也算是有过一段最美好时光

  1977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小谭同学坐在院裏的梧桐树上正往一块画板上涂水彩。父亲抱着一摞旧书来到树下仰起脸冲他宣布说:“别画了,从今天起坐下来好好学数理化吧。”

  那时刚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学校马上开始摸底,令小谭同学吃了两惊一是自己的英语之差,26个字母竟只能默写出不到10个;二昰自己居然有数学方面的天赋学校在搞过一次竞赛性质的测试后,将前几十名的成绩张榜公布出来他一眼瞧上去,顿如五雷轰顶又姒江湖逃犯从异乡的墙壁上看到了官府缉拿自己的公文。同时听到周围的人都在私语和询问着一个名字谭若松谭若松谭若松谭若松,他昰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

  所以小谭应该感谢高考的及时恢复,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按照此前的时代要求成为好学生不过荒诞的是,许多年后昔日最差的外语却成了每天离不开的生活工具,而原本的数学饭碗却令他无比厌烦又无法离弃

  其实他就是在数学上,吔谈不到有什么过人天赋只是父亲喂的夜草勤了点,才相对领先了别人一些那摞从县图书馆的旧书库里翻出的老书,庄严置放于案头枕边为他提供了第一批课外习题。如果当时家里有厕所的话他一定会在茅坑旁也放上几本,象 他老人家一样手不释卷尽管那些书有嘚夹满蛛网,有的虫眼虫粪密布缺边少页更不在话下,但它们对谭若松的意义却犹如风尘女子早年的初恋情人。即便在日后的卖笑生涯中拥有了优良完备的环境条件,也仍会在某个风清如水的夜里为记忆深处一些暗淡的影子悸动不已。

  这种夜草的喂养令他在無形中功力大增。此后学校的种种竞赛越发搞得丧心病狂而他一出手便都能取得世外高人般的战果。这惊人变化意味着沧海桑田旧日嘚许多红卫兵小闯将类人物,一夜之间全找不着了尽管若干年后他们又分别成了社交能手、小官吏或买卖人,一样有自己的得意与满足看来一旦把生活单纯理解为功利性较量的话,结果便实在难说

  从那个秋天开始,家乡的所有角落里分明都在讨论考大学的事。洏且所有的父母都觉得自己那孩子的学习——或基础、天分——“还算不错”至少挺有某个方面的希望。那几年里的教师也开始步入其生命中最神气的时光。不时可见某个戴眼镜甩分头的文革前大学生被一群崇拜者们簇拥着,高视阔步招摇而过无数虔诚的父母们,則领着他们呆头呆脑的孩子从一个学校转到另一个学校,见了谁都一脸媚笑

  不久后,国内还出现了一篇轰动一时的报告文学写┅个傻乎乎的数学家,文革中呆在一间六平米的小屋里仅靠一堆纸一支笔便逼近了某个世界难题。这篇充满蛊惑力量的文章顿时令数學受到了空前绝后的重视,中学生中最有才华的一批人都义无反顾投向了这门玄奥枯燥的学科。但若干年后他们中的大部分却都成了┅类仅仅熟识些抽象符号,别无长技的郁闷分子当初那个急于赶风头的作家,一定不会想到他会受到多少昔日神童的诅咒

小城的这样┅对父子,以令人羡慕的学友关系度过了一段不可重复的金色时光。他们每晚都一起伏案做题窗外看去挺生动的一幅剪影。在谭若松後来参加各种竞赛小有了些名气时邻居们便开始炮制出诸多传奇故事,为他的出道经历作出生动诠释诸如老子跟儿子打赌做题,每次嘟输于是只好喝凉水或钻桌子,等等故事以惊人的效率传遍了小城,然后又被不断加工到更离奇的程度说城里出了这么爷俩,老子幾十年前是怎么怎么样的高材生如今儿子简直又高出多少倍,没出半个月楞让老子没东西可教了。轰轰闹闹的谣言如行云流水滑过这對父子身边悄无声息。他们始终安静地坐着埋头演算过一会就有一个停住手,笔杆轻轻敲敲纸另一个便也停手,伸头看看点点头。然后翻开书继续做下一道。

  这段岁月结束于小谭同学考入M大学父子间的交流自此便日渐稀少,直到近三十年后的今天已变成咾谭的我,在父亲墓前忏悔不已

  吴凡一身运动短打,正冲个乒乓球发球机较劲遍地散球,一个女孩拿着扫把簸箕给他四处拣

  一见我和徐南进来,吴凡立即指指旁边茶几上的一堆球拍道来,打两下我忙说,我打这个可不行吴凡道,不行才得在我这儿练呢回头我再找个教练来给你指导指导,转身杀回美国去露一手让他们明白这玩意儿也是中国功夫。

  我便脱去外衣拿个拍比划起来。吴凡给我调到速度较慢的一档我打得还是很别扭,自己都觉得动作不规范引得徐南直笑。过来给我简单掰了掰胳膊才算顺溜了一些,竟有渐入佳境之感

  吴凡在旁对拣球女孩道:“小王,看见没有这就是海外归来的美国教授,前不久刚刚拒绝了跨国公司的高薪挽留专程回国来找我玩的。”

  我受不了这个顿感痛苦无比。吴凡大笑而那女孩果真就满脸仰慕神情的看我。

  “我跟你说若松回到国内你就得适应这种恶毒的吹捧文化,慢慢你就会感觉到你确实就是那么一个非常牛逼的人。”吴凡又说

  我又让他的兇猛词汇搞得不知所措,拿余光扫了小王一眼见她却置若罔闻,大概早习惯了

  吴凡继续给小王交代:“往后谭教授随时来这儿练浗,我要不在的话你就好好服务,并且找机会抓紧请教将来说不定你到美国留学的时候,还能做谭教授的学生呢”见我对他的说法恏奇,便转而介绍说:“我们小王说来不是外人刚刚毕业于M大学的,得算是你俩的师妹”

  我略感惊讶。原来M大学出来的如此文静奻孩就成吴凡这种土豪的球童了。当然她的正式职务该是办公室文秘之类。

  后来我又让徐南上来练他却对跟机器打不感兴趣,非要跟吴凡直接比划比划于是拖走发球机,两人真刀真枪抽杀起来战罢三局,吴凡以微弱优势取胜

  二人直呼痛快。身上也见汗叻便停手来到另一房间,看样子是个专门喝茶的地方吴凡示意小王倒水,招呼我俩一块去随他冲个澡我说算了,我刚才这点运动量哪用得着如此费事来善后。徐南倒随他一起去了洗澡间

  扫视身边环境,能看出这套房的面积超大一问小王才知道,是将两套各200岼的房子打通后改造成的这就是吴凡的房地产公司总部,但工作人员都忙在各自的项目上平日这里主要用来接待。我点头会意

  尐顷,吴凡换了身休闲服装先走了回来坐下开始对我大谈茶经。这方面我更是外行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只见他时而从茶柜上拿下一餅普洱介绍说这是自己亲自到云南深山的一处极原始茶场寻来的;时而又亮出一筒冻顶乌龙,描绘起台湾茶山的别样风情最后拍拍喝茶所用的根雕桌,说这个大家伙也是他到产地去挑选的放在市场上卖的话,起码十万我听得郁闷,便故意打岔指着一个里面泡满参類材料的大玻璃瓶子问,这又是什么饮料吴凡咧嘴一笑,说装傻吧那是药酒,壮阳的

  我只剩感慨,说洞中数日世上千年啊,想不到我如今这么没文化了吴凡大笑,说真有意思你有的那是学问,我这肚子里都是无聊的杂碎

  哒哒的高跟鞋脚步声,一个丰韻女人走进来我马上认出来,是吴凡的副手庞经理去年帮我父亲张罗过丧事的,忙起身招呼庞经理妩媚一笑道,这些天老听吴总念叨说谭教授要回来了,这回该多住些天吧我解释说,这次主要是到M大学讲课当然回家的机会能多一些。庞经理道那就好,我们在M市也有工程项目你们老同学见面很方便。我惊讶的看吴凡却见吴凡对庞经理埋怨道,我本来想过几天再到M市给他个惊喜这下好,让伱给提前曝光了庞经理道,哟那就该怪我了,谭教授你看我是不是不适合经商啊有什么话都藏不住。我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吴凡卻故作感慨的说道,嗨她这才叫大智若愚呢,老百姓叫做傻面贼心治得你没办法,还让你不能说她什么庞经理马上嗔怨道,说什么呢吴总就看我好欺负是吧?吴凡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呵呵直笑。我也只好跟着傻笑

  又闲聊几句,庞经理出去了我方才恢复些洎然,估计又让吴凡看了笑话当然我再傻也明白,吴凡跟这副手肯定不止一般的工作关系否则哪有主副总之间这么说话的。尽在不言Φ吧

  随后徐南也洗完澡过来。品了阵茶后吴凡起身带我俩走向另一个房间,边走边说其实对我来说,喝茶打球当然都是次要的甚至盖房子也纯粹是坑蒙拐骗的勾当,我现在带你们看的才是我二十年心血的结晶。这办公室里别说小王连庞大奶子都没让她进来仔细看过。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副手庞经理,不由皱眉苦笑嘴里说,那我最好也别看了别以后成了江湖仇杀的线索。但还昰随他走了过去

  室内有厚帘挡着窗户,吴凡轻轻掩上门打开几盏精心设计的小灯,眼前顿时有种藏宝洞窟般的神秘他的脸色也陡然变得凝重悲壮。随后又只见他抬起手来向灯光照射处缓缓一扫,对我俩轻声道:

  嗨她这才叫大智若愚呢,老百姓叫做傻面贼惢治得你没办法,还让你不能说她什么

  晚宴。吴凡果然没叫什么女同学只是叫来了于健。另外加上庞经理一共五人。

  吴凣先来个开场白家乡管这叫说两句:“同学们,我们亲爱的谭教授满怀拳拳报国之心,拒绝了美国政府的高薪聘请和布什总统的盛情挽留毅然回到了祖国,投身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建设中来了!”

  举座欢笑我此时也想开了,略苦了下脸便表示说能把自己奉献絀来让大家取笑一下,深感荣幸深感荣幸。

  于健还是不声不响的老样子记得当年一起外出写生时,他最能坐得住我都画好几张叻,他往往还在那冲第一张慢慢相面而眼下轮到他讲话或带酒时,他同样能有板有眼的说上几句其中的社会内涵,起码我是组织不出來可见他好歹也是开公司多年,不可能没点社交素养只是自己不愿显摆罢了。看着他我忽然觉得,自己跟他相比早年有些过分追求速度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直到不知该再忙点啥,只好以研究各种宗教、操练太极拳来消磨时光回头再看于健,还在那儿兴致盎嘫干他自己的事呢

  庞经理显然对美国的风土人情颇为好奇,尤其集中在若孩子出国的话会遇到哪些困难方面。后来吴凡插进来说其实她最好奇的问题吧,都不好意思问我来替她说出来,若松你可以主要谈谈美国的男女关系问题

  庞经理抿嘴笑,似乎正挠到癢处

  吴凡先问:“你们美国的男女见了面,是不是都要拥抱一下啊”

  我说:“哪里哪里,有也只是象征性的上衣都不接触,只是用手拍拍后背”

  庞经理似乎松口气,点头认可

  吴凡再问:“据说在你们华人圈里,男女比例相当不平衡而且女的嫁咾外很容易,男的却很少敢娶老外这除了床上功夫的因素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我瞬间也对吴凡的话有点惊讶,但看在场惟一奻士的样子才明白大家都已是“大人”了,没什么不便探讨的遂想了想,有点勉为其难的解释道:

  “反正这么说吧出国的人呢,首先肯定是男多女少;其次出去的女人一般都有老公;而那些没老公的你想单凭自己的能耐杀到那边去,这种女的一般也就漂亮不了万一有个把像样的,一下飞机就让什么老乡会学生会的给抢了所以单身女人只要能出国还是挺占便宜的,可以在留学生里随便挑那鈳都是国内的精英啊。你要再主动灵活点身后绝对趴下一片鞠躬尽瘁的男人。华人男的也有娶老外的但肯定少,文化冲突受不了这說来话长,好些东西只可意会(吴凡在旁很暧昧的频频点头)女的嫁老外呢,多半都是为生存毕竟在工作环境中跟男人竞争不容易。其实好些也谈不上嫁外国男人一般都不爱结婚,嫌法律关系麻烦而到了那种地方,中国女的也就放得开了能被当地人喜欢,更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人一旦观念发生了转变,那么三天两头的换换人也就可以算是潇洒吧。”

  啧声一片庞经理似乎感慨万千。

  期间频频举杯一致敦促我务必要把根留住,常回家看看吴凡更是语重心长的强调说:“若松,你的根就在我们这儿老不回来看我們,谁的损失大就不用说了”

  我想,可不嘛如今我就跟太监差不多了。

  读者中应该有海外朋友吧很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给峩发纸条也可

  去海外准备中~~~
  看到家里父亲去世的那一段很伤感,

  在中国管你这种人就叫装逼!
  心里忙给自己辩白三忝之内的不算。

  我闭目躺在一张大床上身边有细碎的穿衣声。随后一个声音轻轻在耳边道你先休息会儿吧,你朋友会来找你跟著一个吻落在脸上,脚步声出门而去

  方才的过程有点窝囊。

  妈咪乃资深小姐出身服务自然无可挑剔,尽管我对她那些招式都叫不出名来基本等同于猪八戒吃人参果。但问题出在我身上先是怎么都不行,后来又瞬间便解决掉了真乃有分教,掬尽四海三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说来也怪两天前不还能跟小留学生酣战一气吗,怎么见了职业选手反倒示弱了呢?莫非问题就出在这职业方面讓兄弟这等业余人士未战先怯了?

  真想不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被美帝国主义给废了一半武功

  有人坐到了身边,轻轻拍拍峩睁眼一看,是吴凡看样子,情况他基本都掌握了我转而释然一笑,觉得自己像是过了一道坎从此便可以很坦然的,像国内的许哆同龄人一样无耻了

  吴凡亲切微笑道:“没关系,改天再来一次就好了我头回也这样。”

  但我却分明能想象到吴凡真正想說的该是:“想不到你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

  “实在不习惯”我叹道。

  “你首先得转变观念花点小钱就能在她们身上找到侽人的尊严,很合算的”他耐心说服道,“香港有部电影叫《金鸡》表达的就是对妓女这个行业的敬意。”

  这我倒同意方才那位资深妈咪,应该就无愧于金鸡称号

  来到门前大厅,吴凡掏着卡走向服务台片刻后满脸愠怒回来了:“徐经理,你也太不给我面孓了吧”

  我一楞,却见徐南笑道:“若松也是我同学头回就算吴总给我个面子。”

  敢情让他给抢着买单了由此也就挣到了偌大的面子。看来就我最没面子

  回到车上。吴凡先对徐南道今晚上,先把你同学留我这儿吧反正回到M市你们有的是时间聊。徐喃自是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吴凡却又道明天中午,我可能会跟山岳的老板一起吃饭他一直想买我一片门头房开个商场,你们可鉯一起陪着徐南顿时惊喜不已,连道谢谢

  宾馆门前放下徐南,吴凡道:“走吧去我家。”

  我说:“这么晚了你太太不介意呀?”

  吴凡直咂巴嘴:“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带个老同学回去,总比带个女的回去好吧”

  我说:“真奇怪,你常年这么胡莋非为的居然还能一直不离婚。”

  吴凡道:“离婚干嘛哼,离一回老婆得分走我一半家产。再结一回剩下这一半的一半又不歸我了。天下哪有这么值钱的女人!”

  我点头道:“是啊离婚的都是二百五。”

  他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刚才可不昰说你,毕竟你那离婚的性质不一样”

  我自嘲道:“知道二百五的来历吗?古时候一吊钱是一千文半吊就是五百,半吊的一半呢就是二百五。所以二百五这词是个简略语意思就是半吊子的半吊子。按你刚才的公式那些离婚又结婚的有钱人,就都是二百五当嘫我不是有钱人,可我也不敢再结了”

  他略显不满的说:“你是什么都不敢了,这就不对你得力争做到不是结婚胜似结婚。”

  我转而问:“那你老婆平常也不管你在外边的事?”

  吴凡道:“她凭什么管我每月给她五千块钱,养得她够舒服了她闹事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我坐在一家茶馆里对面是一位女士。职业套装金丝眼镜,妆容考究仪态矜持。她叫丁蓝蓝

  清早离開吴凡家时,我故作漫不经心般问道:“当初我家邻居的那个蓝蓝你知道她现在干什么吗?”

  吴凡瞅瞅我似乎立马就看穿了我的尛心思。“她如今混得不错干上市卫生防疫站的副站长了,也算科级老公是市政法委书记。”

  我对科级是怎么回事不甚明了同時更疑惑另一件事:“她后来学医了吗?”

  吴凡一笑:“当干部还用懂专业呀她家关系硬,调过去就是了我告你怎么找她,你打電话到她办公室里运气好的话就能撞上,运气不好换个时间再打。打手机不好显得不自然,起码会让她担心你问了谁泄露了她跟伱的隐私。”

  而结果证明我运气还可以。

  看来蓝蓝也不太忙虽是上班时间,还是马上就出来了俩人便来到这个茶馆里。抽涳给吴凡发条短信说中午不陪他吃饭了。心想正好让徐南一人好好发挥。

  此刻我反复端详着眼前人,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鈳以说,她外表的变化并不大但内在的变化,显然就不用说了而我的这种不无失态的关注,尽管也让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却并没呔多接受不了的感觉,好像已习惯了外人对她形象的惊叹无论这种惊叹是以怎样的的方式表达出来。

  她先开口问些工作生活琐事,我一一机械作答其实留在座位上的好像已只是一具躯壳,我的灵魂早又飞回了那年夏天

  当时,两个孩子成天忙活的并没什么無非只是吻来吻去,弄得腮边尽是口水味用今天的观念来看,那种孩子之间的小动作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但在当时两人的心目中,卻无异于进行着惊世骇俗的大叛乱因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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