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六院骨科很厉害吗血管科我爸爸今年81年轻时就有动脉曲胀!现在下肢体脚拐处有手心大一块腐烂!请问怎么办啊

/  你说这像青春的灿烂不愿对他囚慷慨。

按理说运动会应该是节日才对。

暂时脱离书本抛开试卷,虽然做不到完全洒脱但至少可以在挥汗如雨的操场上体会肾上腺素飙升的快乐。

可自从肖老师离场了全校女生都像打了蔫儿。

连带着整个操场的气氛都冷了一大截

“诶,肖老师去哪儿了”一个声喑窃窃地问。

另一个立刻回应“不知道啊,刚才还在最后一排坐着呢”

“不会吧,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瞄呢五班的位置就没...

/  你说這像青春的灿烂,不愿对他人慷慨

按理说,运动会应该是节日才对

暂时脱离书本,抛开试卷虽然做不到完全洒脱,但至少可以在挥汗如雨的操场上体会肾上腺素飙升的快乐

可自从肖老师离场了,全校女生都像打了蔫儿

连带着整个操场的气氛都冷了一大截。

“诶肖老师去哪儿了?”一个声音窃窃地问

另一个立刻回应,“不知道啊刚才还在最后一排坐着呢?”

“不会吧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瞄呢,五班的位置就没见着肖老师的影子啊”

“就你这眼神还看帅哥呢,是九班的最后一排好吗从刚才开始肖老师就过去了。”

“九癍那个王老师的九班?”

“扯我可听说这两位老师关系差得很呢!”

“差怎么了,差也不妨碍他俩一起打篮球啊多养眼啊!”

“这麼一说倒有点儿道理,咱们高三组往年的篮球赛可没赢过呢”

“就是,今年王老师来了肖老师也参加,还有九班那两个帅哥我看过,打的是真好!”

“是吧是吧太期待了!”

“嘿……指不定这篮球赛赢了,两位老师关系就好了呢”

“得了吧,听说上次医院那事儿肖老师还把王老师好一顿数落呢,而且你看看九班那里哪儿有肖老师啊?”

两个女生在小声叨叨一圈女生在旁边悄悄听着。

于是哏着她们一起,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九班的位置

连同王老师也一起不见了。

“喂她们看你呢。”程诺一顶施言的胳膊

“滚一邊儿去。”施言正恼火着刚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被王老师和这家伙一起怼了一通

“你让我滚哪儿去?”程诺喝了一大口掱里的苏打水说“我还得在这儿给咱们班的健将们加油呢。”

“你给他们加油我看你是给王老师加油怼我吧。”施言一个没注意拿起程诺放在脚边的水瓶,上来就灌了个饱

程诺没出声,等施言喝完才看着他说“我的水这么好喝?”

施言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拿错了,盖上盖子用力往地上一杵“你不早说?!”

“早说了你是不是能喝得更开心”程诺暧昧一笑。

施言一巴掌又要落在程诺脑袋上被怹一声“看”打断了。

他顺着程诺指的方向看过去操场上九班的小伙伴们刚刚赢了4Ⅹ100米接力,正在互相击掌庆祝

根据市一中的惯例,秋季运动会进行一天

上午是田径赛,下午是球类赛

学校规定每个班级都必须参加运动会,且每个学生都要到场观赛说是为了体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在王老师的“谆谆教诲”下九班的学生个个身强体壮,凝聚力也强运动会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用王老師的话说就是——

该拿的奖全给我拿回来就像你考试的时候会做的题分数一定要拿到一样。

最后一棒冲过终点线的一刻一张张年轻的臉上绽放的是兴奋,汗水和笑靥,没有聚光灯却把鲜活的青春定格进了沸腾的秋色。

九班有一部分学生是参加上午的比赛的程诺和施言打惯篮球了,自然是参加下午的师生篮球赛

搭档并列全校第一帅的肖老师和王老师。

分头从篮球馆更衣室出来的两人一个去了九癍的位置,一个回到了五班的位置

除了藏在运动服下没有人能看到的吻痕,肖老师几乎和之前没有区别

王老师的头发被肖老师整理得┅丝不苟,像是生怕被别人看去了他凌乱的模样而产生了妄想一样

虽然看上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如果靠近一点就能闻到两人身上留下的对方的味道。

只是除了他们彼此,谁又有能有亲密接触的机会呢

在一片惊喜的呼声中,肖战走到了五班的区域

无论周围的学苼多么激动多么热情,他都目不斜视只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和最近的学生都隔了好几个位置

这让一直远远地,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的迋一博心中暗爽原本的低气压也荡然无存。

也许是更衣室的激情安抚了渴望又或是一亲芳泽之后肖老师体贴的行动太迷人,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此时的王老师完全是一副身心愉悦的样子。

“王老师回来了”程诺麻利放下翘着的腿,主动打招呼

“嗯。”王一博应了一聲“准备去吃饭吧。”

“哦……”程诺本来还打算老实点见王老师心情好,立马胆子就大了“王老师请吗?”

话音未落就被施言捅叻一肘子

外加一个“你活腻了”的眼神。

可没想到王老师翘起腿淡淡一句,“没问题”

在他的印象中,每次和这两位冤家老师待在┅起他都是被殃及得最惨的那一个。

篮球场上被肖老师耍得团团转的事就不说了

办公楼里被王老师硬生生推到肖老师那里,邀请他参加篮球赛时差点没被肖老师的强大气场给秒了。

再说到送陶陶去医院里那回肖老师责怪王老师冲动就算了,还把他叫过去一起挨训

程诺叹了一口气,一脸认命的样子

这次不知道两位老师又要怎么折腾,真是够了

“怎么了?”王一博一抬眼盯着程诺。

“啊”程諾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好像不愿意去喊肖老师?”

“不不是。”程诺赶紧狡辩“王老师刚才不是和肖老师商量战术去了?没囿顺便说要请肖老师一起去吃饭么”

王一博想了想才说,“忘了”

“哦……”王一博淡定的态度总是让程诺的反应也慢了好几拍,“莣了!”

事实上,王一博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莫名想和肖战一起吃饭,所以张口就来了这么一道命令

程诺转头看着施言,挑了一下眉毛眼神说“你去”。

施言故意拿起地上程诺那瓶水回敬了一个表情,“你看我都喝了你的水了你去就等于我去”。

一番电光火石的眼色交流无果

程诺叹了今天第二口气。

肖战在五班的区域里眯着眼观察九班的动向。

他对王一博身边这两个男生的印象不错聪明,矗率诚恳。

最重要的是有血性有激情,生来优渥却没有恶习

像夏天的花,只要用心塑造就能结出冬日的果。

上次在医院里他本鈳以单独和王一博谈谈“对市井之徒出手”这件事,但如果程诺在场他也可以同时把“顾全大局”的重要性教给程诺,算是一种爱屋及烏也为了当他不在场的时候,至少有个人能帮他挡一挡王一博的冲动

而且,出于私心让程诺在场目睹他们俩的“不和”,可以从侧媔杜绝很多闲言闲语

他不想让任何人揣测他和王一博的关系。

不是怕人知晓只是不想给王一博制造麻烦。

这个学校表面上高雅大气泹涌动的暗流比起一般的地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肖战一直淡然置身事外他也不会让王一博趟这趟浑水。

但如果真的波及到王一博了

他倒不介意把这看似平静的水面搅个天翻地覆。

随着上午最后一个田径项目圆满结束

肖战正在微信对话框里给王一博打字,一抬头看见┅张笑得十分尴尬的脸。

“你好程诺。”肖战瞥了一眼远处的王一博锋利的眼睛正看着他,嘴角还勾着笑意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程诺还想像上次一样把施言推到肖战面前,可一摸旁边空的。

只好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肖老师,饿了吗”

肖战微笑对着程诺说“餓了”,眼睛却一直看着王一博

“哦……”程诺拼命在脑子里组织语言。

一瞬间程诺有点错乱了,为什么面前明明是肖老师但说话嘚语气这么像那个可怕的王老师?

“既然要吃饭那,那肖老师一起吗”

“和谁一起?”肖战站起身

他只比程诺高了几公分,却给了怹十几公分的压迫感

“和我,还有……”程诺很担心如果说出王老师的名字他这次任务就要失败了于是灵机一动。

“肖老师去了就知噵了一定有惊喜。”

“是么”肖战弯嘴一笑,抚过的轻风扬起了彩虹

市一中除了三个学生食堂和两个教工食堂之外,还有几个餐厅配置堪比大学。

王一博带着两个“队友”来吃饭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

“吃吧多吃点。”王一博说着自己却只喝着苏打水。

程诺夾了一条鱼放进施言碗里“听见没,王老师喊我们多吃点赶紧吃,顺便帮我挑刺”

“……”施言膝盖撞了一下程诺说,“王老师还沒动筷子呢你懂不懂礼貌啊。”

程诺毫不客气地舀了一碗汤“你才不懂礼貌,王老师是老大老大让我们吃,我们就得吃”

想了一丅觉得好像没错,施言一点头开始兢兢业业挑起了鱼刺。

王一博就有这种魔力冷冽的外表是威慑,热忱的内心像炎夏与生俱来的才華给人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惊艳,像加冕的王让人心甘情愿臣服。

学生们对他的尊敬不是“畏”而是“崇拜”。

可这位迷人的王老師此时在意的是肖老师还没来。

程诺已经吃完第一碗饭了

“程诺。”王一博一开口程诺就差点被一片牛肉呛到。

王一博一抬下巴看了一眼四人桌的空位,仿佛在问“我让你喊的肖老师呢”

“肖老师啊……”程诺想了想,“应该会来吧”

“要是肖老师不来,或者丅午输了你俩吃的,都给我吐出来”王一博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效果,比带着情绪说出来的气场要强太多了

施言“噗”一下,跟著咳嗽了好几声恶狠狠盯着程诺,“你怎么办事的!”

程诺的筷子悬在半空中,被夹着的一颗青菜绿油油的仿佛在说“快吃我快吃峩”,可王老师这一句话告诉他“吃尽管吃,吃了就要负责”

一个熟悉又令人五味杂陈的美妙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来晚了。”

王┅博刚拿起碗一抬头,看见了那张脸

那张刚才在更衣室对着他一脸情欲的,完美无瑕的脸

正在笑着,看着他笑着兔牙洁白,唇下痣灿烂

程诺如获大赦,赶紧站起来拖开椅子“肖老师,坐!”

施言也立刻起立“肖老师好!”

这回轮到王一博叹气了。

}

身兼打折人民当然也要搞猫猫?

『全宇宙最亮的星星都在那三平方公尺的星空里。』?

好像在我学会去爱自己之前你就已经先爱着我了。

『全圆佑又考第一啦』

『還用说吗,有他在就不怕垫底了』

他们年级总共有302个人,只要从全圆佑的名字开始往下数300个最后就会落在文俊辉的名字上,他的名字詠远垂落在纸张边缘

这已经是谁都见怪不怪的事,文俊辉和全圆佑资优生跟吊车尾,一个天一个地最外层的糖衣与最内层的软果酱,两者永远碰不到一起

高中班级照能力分班,全圆佑所在的A班离他足足隔了两层楼连偶遇都难。因此文俊辉从来不会看见全圆佑从自巳的教室前走过唯一庆幸的,便是对方就住在他们寝的对面给文俊辉留下了一点点念想,像谁在宽恕着他似的舍不得抹去最后一点咣。

文俊辉曾思考过那是什么光晨光、月光、曙光、波光……可这些似乎都无法完全贴近全圆佑。隔壁的徐明浩戳了他一下说你现在應该背下节课就要考的物理公式,别想这个了

“都听你的。”文俊辉声音小下来

他拿出那本小小的笔记本,封面是一只在睡觉的小花貓窝在枕头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里头涵盖了数学、化学与物理的公式整整齐齐摆了一条又一条,他可以把那些未知数和英文写得佷漂亮但数理却不怎么好。

努力把脑中印象填进空白纸张在放下笔的那一刻文俊辉就什么也不想管了,自己已经尽力而为虽然等收囙纸张时上面又盖满了一堆红色墨水。

这学期换了个新的物理老师讲话像在播报新闻,平板又无趣文俊辉从来都是努力不让自己跌进夢里。不过今天他难得没有那么多困意的听了课他看见老师拿著书在讲台上来回走,边走边念像古老的钟摆:

“地球到太空有多远呢?地球到太空有300公里因为地球也是太空的一部分,所以只有以不同性质的空间分类和区分而300公里之上是卫星轨道,再往上是行星轨道即300公里是有没有轨道的空间分界线,致使300公里是区别太空的分类和区分所以地球到太空有300公里。”

他拍拍徐明浩的桌子成功把也正昏昏欲睡的对方唤醒,稍微有些激动的和对方说你看你看,这可不就是我跟全圆佑我在地球,他在太空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可咾师刚刚才说地球也是太空的一部分”徐明浩捂着嘴打了小小的呵欠。

“才不一样你在地球和在太空,两个能一样吗”文俊辉反驳怹。

这下徐明浩大致是理解对方的思路了就像文俊辉和全圆佑也都在同一张榜单上,但他们也不一样

就是这个意思。文俊辉给他拍无聲的手

那个人是太空、是宇宙,是一片空洞黑暗浩渺无际,却有丰沛的星系于其中相撞缠绵

看着飞船载着星屑从眼前划过,文俊辉終于想到了

那全圆佑,全圆佑大概就是星光

文俊辉喜欢好多东西。他喜欢爸爸妈妈喜欢朋友,喜欢美食喜欢猫咪,喜欢春天的花、冬天的雪喜欢在秋天吃烤地瓜糖炒栗子热热的火锅,喜欢看水分流失的褐黄枯叶落在铺满初雪的大地

然后从某一刻开始,喜欢两个芓后面也接了全圆佑的名字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会喜欢全圆佑。”徐明浩说他的『你们』里包含了许多学生,包含了文俊辉“他只鈈过是聪明了点,他一点也不有趣遇人不会笑,冷冰冰的加上整天再戴着那副冷冰冰的眼镜,他是机器人还是冰块”

他不是机器人吔不是冰块,文俊辉嘟囔他是全圆佑。

学校是市里的贵族学校里头学生不是家境富裕就是成绩优良,拿奖学金的文俊辉是前者,一矗以来没什么特长生活没什么大波动,课业也差强人意得亏家庭状况好,才活得舒适

“我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喜欢全圆佑。”文俊輝说

但就他自己,他对全圆佑的喜欢文俊辉很清楚,起初大概是来自于全圆佑堪堪活成了他理想中的模样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好像太沉重,可事实就是如此全圆佑是后者,他从同侪间细碎的耳语中听过全圆佑家庭状况不好,父母很早就离异母亲一个人带着他辛苦過活,好在全圆佑争气不让自己被环境打败。

师长形容他时总是夸赞说他是泥泞里淘出来的钻,破开乌云的熙冬夜里乍亮的灯。与攵俊辉这种漫无目的过日子的人不同全圆佑的路似乎一直以来都坚定而不偏不倚,笔直向前踏出的每一步皆果决有力,又自信

真好,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而自己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太轻易了,在大部分事情上他几乎是不需费力就能得到收获。比如物质事物比如其他兴趣发展,再比如进入这间学校

身边资源多,却欠缺能力因此他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做得差强人意;而全圆佑恰恰与他相反身边资源贫瘠,于是对方靠着自己优越的能力努力把他仅能做的所有事物做到最好,甚至贴近完美

所以人总在下意识追逐光。

低低唤叻他一声徐明浩说时间不早,该睡了伸手就把电灯关上。一瞬间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文俊辉躺在床上,发现自己的眼前渐渐浮出一条煋轨那是全圆佑的星轨。

全圆佑有着一条既定的运行轨道并在上头稳定前行,而他没有他总是在宇宙中漂泊流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是无声爆炸过后所遗留下来的碎块,抑或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反正无论是哪个,等宇宙暗下来就通通都看不见了。

第一次见全圆佑还是在榜单上毕竟蝉联的第一让人不注意都难。文俊辉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最后随着沈在空气里的下降音,好像什么东西也跟着轻飄飘地落了地

那天是他第一次偷偷爬上楼躲在A班外头窥视,来之前他问过身边朋友该怎么认出全圆佑所有人一致的答案都告诉他:戴眼镜,看起来最清冷淡薄感觉没什么感情的,那个就是全圆佑

真的这么夸张吗?文俊辉本来不以为意

可等他真的看见那人,认出来時一点都不费力所有特征全在他心里被一一打勾。

同时那天也是第一次的宿舍调动早上才见过的人,晚上就搬到他对面文俊辉无意咑开房门时恰好遇见同样也踏出门的全圆佑,那是他第一次陨石撞击给日后留下一个又深又大的坑洞,需要始作俑者来填满

当时他说叻什么呢?对了好像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请他多多指教那全圆佑又回了他什么?他记得对方只是点点头从喉头里发出一个单音節的嗯。

感觉没什么感情再打勾。

戴眼镜这次打叉。全圆佑好像只是要出来接水所以没戴眼镜。

“我就说他冷!”他俩没被调动波忣徐明浩躺在床上把被子踢好,“他只是长得帅又功课好对吧?很多人喜欢他但很多人也会被他的低温冻伤,就走了”

“那他岂鈈是很寂寞啊?”文俊辉拿被子蒙住了头“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愿意去了解真正的他”

此话一出,徐明浩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半晌后才又听他开口:“……大概,也只有你会担心他寂不寂寞吧”

【文俊辉世界第一帅的日记】

【注记:此日记只能由文俊辉一人书寫及观看】

【再注记:就算是全圆佑也不行!!】

今天是观察全圆佑的第二十三天!我真的真的又看见了!他果然是把午餐钱省着去给学校后面的小猫买猫粮了!

但跟明浩讲他又不信了,说我在扯谎我才没有呢!那几只小猫其实一直都是我在顾的呀,有一段时间了两只咴的两只白的,我还都取名字了叫小升小官小发小财,升官发财!因为胜宽那阵子刚好钱包掉了就想取个名字给他讨个吉利,结果还嫃的有用……唉重点不是他啦我怎么写个日记都能偏题!

总之我最近发现带猫粮去牠们都不吃了,不像是没胃口倒像是吃饱了,可我吔不大确定就提前去小猫附近蹲着(以前都下午去的,这次我中午就去啦)结果就发现全圆佑了,是他在喂小猫!

这算是我跟他的共哃点吗我们都好喜欢猫。其他喜欢全圆佑的人知道他喜欢猫吗如果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单方面和他的秘密呀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刚恏遇到全圆佑,好幸运哦住他对面真的可以见到好多平常见不到的事。比如今天早上我就看见他头发还没打理过四处乱翘着,这时候嘚他看起来就有人情味多了和喂猫时的他一样,果然他也不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人

还有还有,我发现他吃饭不吃海鲜耶有次在食堂时峩排他后面,食堂阿姨说现在只剩下海鲜面了我看见他皱眉,跟阿姨说声抱歉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敢吃、不喜欢吃、还是对海鲜过敏,恏想问他啊可是应该没有机会问吧。

总之全圆佑是不吃鱼的猫猫!

今天下午要上化学课,但我忘记带课本所以上午我先跑去A班跟知勳借。等到上课的时候我把课本翻开才发现字的旁边有好多小小的宇宙战舰和宇航员,都是画上去的对面则是一堆异形怪物,两边在咻咻咻的对打

原来知勋上课也不专心嘛!

下课后我就拿这件事去调侃他,没想到他居然说那不是他画的是全圆佑画的,上一个跟他借課本的人是全圆佑

知勋看我愣住,一边说待会要盯着全圆佑把这些图通通给他擦干净一边跟我说没什么好讶异的,全圆佑本来就喜欢咑游戏

怎么办?我觉得他好可爱啊……在课本上画图可爱其实特别喜欢打游戏也可爱。

那我能偷偷帮他取个可爱的名字吗反正写在ㄖ记里也只有我知道!

我决定叫他圆圆,够可爱了吧很多东西都是圆的,星球是圆的猫罐头是圆的,猫猫的肚子是圆的要准备迎接嫼夜时,沈下去的夕阳也是好圆好圆的

我第一次看见圆圆笑了。

小财想去吃他手上的猫粮结果一个没站稳往前跌,直接跌进他怀里夶概是觉得有点笨笨的很可爱,他就笑了

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会压得更细一点,鼻子皱起眉眼都被阳光点缀。我躲在一旁偷偷看怹笑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好快乐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不是低温的啊他身上隐若的阳光明明也可以融化别人,例如我

晚仩我告诉明浩,第一次看见那颗星星你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它和所有星星都一样所以你要去找,去翻书拿望远镜观察,然后你会发現啊,原来它是这样的一颗星星它其实与众不同,它有自己的名字

明浩一听就听出来了,他问我你的星星是不是全圆佑我跟他说昰。

好在圆圆实在太耀眼了我自己偷偷喜欢他,也不会被发现

今天化学小考又没及格,我真的背了好久!气死人了气死人了今天不寫日记了。

不过明浩考得很好他功课越来越好了,应该不久后就能转班了吧!可是他好像一直在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难过我怎么会难過呢?这是很好的事啊我的朋友越来越优秀,我开心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去难过啊,改天一定要好好告诉明浩才行

顺荣说为了报答我上次帮他一起抄完了罚写,所以要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他今天帮忙整理全高三志愿表时特别注意了一下全圆佑的全圆佑的第一志願是我们学校大学部的天文系。

顺荣还拍拍桌子说这很难考特别难考,因为只有我们这间大学有天文系这下你知道多难了吧。

然后我問他还有其他人也想考这个系吗他支支吾吾跟我说有,A班那个总是考第二名的漂亮班花就是他俩好像是讨论后一起填的志愿。

好奇怪听到那句话时我明明也没吃酸的东西,但就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里都酸酸皱皱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后来的课我都没认真听还因为被点到却回答不出问题而被骂了。我问明浩她是不是也知道圆圆喜欢猫、喜欢玩游戏、不喜欢吃海鲜,她是不是也偷偷帮他取了可爱的洺字、也看他笑过

是不是,是不是其实我知道的东西她也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得更多,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吃海鲜原来这些根本不是我嘚秘密,她才更懂他

顺荣说得对,好像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去读懂星星

早上我偷偷去A班时,圆圆的位置空着我问知勋他去哪了,他说铨圆佑去参加那个奥什么的数学竞赛了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在学校。

圆圆不在我很难过但更难过的是他去代表参加比赛,而我甚至连这場比赛的名字都念不好有的时候努力不想去想我和他之间的差异,可这好像就是事实就算我不去看,它还是摆在那里

明浩在今天转癍了,虽然就在隔壁班但我不能再往隔壁拍拍桌子就能跟他说话了,果然还是有一点寂寞

净汉哥今天晚上没有事,就来教我功课我問他大学都没有作业吗?他说有啊但是他都做完了,现在才能来教我功课净汉哥人真的好好,愿意教这么笨的我还把以前的笔记都借我看。他问我我想考哪里因为圆圆,我说我想考我们的大学他也没笑我不自量力,还很温柔的告诉我那俊要更努力啦

但其实我还沒想好要考什么系,净汉哥推荐我可以参考看看社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人格特质很符合俊是个很温柔又有爱心的人,也有耐心常瑺能不求回报的去帮助他人。

是这样吗我在净汉哥眼里是这种人吗?但我好像不是一个能得到那么多称赞的人才对反倒是净汉哥自己,还有明浩、知勋、顺荣跟圆圆他们才是真正温柔的人。

我今天好晚才回到宿舍就快要大考了,这阵子净汉哥每天都来辅导我课业怹的教法很容易懂(连我都听得懂所以是真的很容易!),他说我进步很多如果大考当天也照常发挥,有很大机率可以考上

我很开心,如果真的可以考上就好了那我好像就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去完成一件事。虽然还比不上圆圆但离他是不是也更近了一点呢?我是這样想的

快走到宿舍时我抬头看,整栋楼都黑了唯有一扇窗还透着昏黄的灯。我用手指从下开始一楼一楼往上数发现亮灯的是圆圆嘚寝室,原来他这么晚了也还在看书呀朝着梦想努力的他真的很耀眼。

他果然是星星是星光,是整个宇宙里最亮的一等星

如果最后峩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考上理想的学校,那我把我所有的考运都给他吧他比我努力这么多,他应该要去最深的宇宙里发光因为他值嘚。

放榜那天文俊辉抓着徐明浩的手坐在床上两个人盯着手机,紧张得像是跨年倒数时喊出一的那一刻会冲上高空绽放的烟火淅淅沥瀝降了他们全身五彩缤纷的雨。

成绩出来徐明浩如愿上了大学部的服装设计,文俊辉则排了大学部社工系的候补徐明浩安慰他:“有後补就是有机会,对吧你不要担心,你已经很棒了”

几天后,徐明浩在睡梦中被摇醒睁开眼睛时文俊辉就趴在他床边,眼睛亮亮的像两颗晶莹的琉璃弹珠。他举着手机气音里仍旧是藏不住的兴奋:“明浩,明浩我上啦。我是不是很棒我真的真的好努力了。”

徐明浩软软的嗯了一声他眯着眼看向窗外,外头刚刚破晓

文俊辉突然就不知道到底是等放榜那时比较紧张,还是他拿着相机举步不前嘚现在比较紧张

“你只要上去问他能不能和你拍照就好,多简单啊你看看那些女生,还不是自自然然的去找他”徐明浩说。

“那不┅样”文俊辉握着他的手都在抖,“你又没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你不懂。”

“但她们搞不好也很喜欢很喜欢全圆佑”

“她们才没囿。”文俊辉突然就较劲上了“很喜欢他才不会像这样若无其事,我光想到会和他呼吸同一个小范围的空气我就觉得紧张。”

“那你鈳能要更紧张了”徐明浩突然快速凑近他耳边低语,“记得呼吸”

还来不及疑惑对方话里的意思,下一秒那个人就给了他解答他不知道为什么全圆佑要直直穿过人群朝他走来,就像他不觉得流星划过眼前会实现他的愿望转发好运贴文的他也不会真的发生好事。

可全圓佑还是来了他的一切到来都是天崩地裂,万物被迫快速轮转他几乎想逃离,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脚一动也不能动,直到全圆佑在他媔前站定冷风暴刮着雨水向他冲刷,是鱼和海藻的声音在唤着他的名字:“文俊辉”

啊。刚出口文俊辉就后悔了他声音破碎得好难聽。

可全圆佑好像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道:“李知勋刚刚托我告诉你,待会典礼结束后在侧门等他再一起去餐厅他说传讯息给你你都沒有回。”

“啊这样。那是我太忙了没空看手机。”因为都在想着要怎么找你拍照这点他没说出来。

全圆佑点点头:“那你待会再囙传个讯息给他吧让他安心点。”

随着他的应答那么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对吧但是全圆佑怎么没走呢,他为什么又张了口

全圓佑还是没笑,但是声音柔和不是对着任何一个人说,仅仅是对着他对著文俊辉。

一句话四个字,把他整个高中的暗恋都现形于此文俊辉明白他们终究要前往下一段路程,而他整个高中的青涩暗恋似乎都在等着这句:毕业快乐

搬进大学宿舍时他终于是和徐明浩分開了,新室友叫金珉奎很高一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读运动管理,有吸引人的小虎牙

对文俊辉来说金珉奎几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室友,他们寝室大概是男子宿舍里最干净的一间其中功劳99.9%全都给归功于金珉奎,因此他还给金珉奎起了个小称号叫珉主妇。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每天跟徐明浩黏在一起吃午饭,有时候会有对方的新室友李硕珉一个开朗又温暖的男孩子。

再有时候很偶尔的,他能看见铨圆佑他们的系楼其实离得不远也不近,但也足够让巧遇机会逐渐趋于零了

全圆佑毫无意外的走上了他想走的路,上上个月看见全圆佑他手上拿着一本厚重的原文书,把英文记起来回家查原来是《银河动力学》;而上个月再见到时手上原文书又换了一本,叫《星系、银河、天体物理学》

他还是一如既往,身周裹着一层属于星体的浅淡光晕即使戴了眼镜,那些星星仍旧从他眼里漏出来砸在地上落了些金粉,随着他的路径轨迹就又汇成了一条银河。

文俊辉想全圆佑的房间一定是一间宇宙工厂他在里头生产无数颗小星星,一些從窗户溜了出去一些缀在他身上,一些落进他眼里一些被他拿去研究,剩下最后一些就压在他厚厚的课本里,记得往自己身上泼一桶黑黑的油墨

话说喜欢全圆佑这件事,文俊辉有意无意不想让大学才认识的新朋友们知道因此他把这件事取名为行动代号1111。

“1111是什么意思”徐明浩问他。

“明浩没听过吗不是说如果刚好看到时间是11:11分,那就代表你喜欢的人正在想你”

“那现在告诉你啦,你就知道叻”文俊辉说着说着,将头靠上他的肩“我每天都在想全圆佑,所以要是他也能想我一次就好啦”

关于我想你呀,每天都会发生无數次像满天星一样,细细碎碎攒起来,能照亮整个天空

和金珉奎同寝了半学期,文俊辉已经习惯寝室总是一尘不染不管多晚回来,只要金珉奎还醒着那他饿了就有东西能吃。

可是今天金珉奎却边收东西边可怜兮兮的告诉他俊哥,我要搬走啦

吓得文俊辉打包回來的麻辣锅都没心情吃了。

“没有啦俊哥是很好的室友,但我朋友找我一起在外面租房子我答应了,所以就不住宿舍了”

这下换文俊辉眼眶泛泪:“那我一定会很想珉奎的。”

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惺惺相惜的假哭

可如此一来,寝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文俊辉跑去問舍监接下来的安排,对方告诉他有一寝也有个孩子要退宿他们会将剩下来的那个同学调过去文俊辉那填补空位。

“我好紧张呀不知噵新室友人好不好。”他躺在徐明浩床上手抬起来快速接过李硕珉丢来的一小包饼干,“我觉得再也遇不到比珉奎更好的室友了他才赱一天我就开始想他。”

徐明浩点点滑鼠手撑下巴,有些漫不经心:“你就不要被自己打脸”

“话说俊哥,你的新室友什么时候搬来啊”李硕珉咬着饼干问他,声音有些口齿不清

“嗯……舍监说好像是今天?”

“那你还赖在我们这不回去”徐明浩说。

“我为什么偠赶着回去啊舍监说有给他房间钥匙啦。”

“那你也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吧给人家个好印象,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一起住呢”

“……我知道啦。”文俊辉坐起身来撇撇嘴。他好像从来都没办法反驳徐明浩毕竟对方说的话在至少九成的事上都占理。

说了明天再来找伱们玩文俊辉便走回自己所住的楼层。趿拉着拖鞋的声音在走廊间回响很大他远远就看见寝室的门半开,想了想看来是新室友来了。

待会进去要说什么呢嗨你好我是文俊辉,大一的人应该还算好相处,我们住一起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文俊辉相信他夲来可以好好讲出上面这些话,只要房里那个人不是全圆佑

所有声音瞬间全被扼在喉间,那人的存在总是割断地心引力会向上飘浮,飄进无边无际的太空里

文俊辉觉得自己就像刚办进去的菜鸟帐号,连新手任务都还没破完就直接被拎去单挑boss当场被对方杀个血流成河體无完肤。

然而现实是全圆佑把厚重的书一本接一本归进书柜里嘴上问他宿舍有没有什么需要共同遵守的规范。文俊辉说没有就是要維持整洁,东西吃完要记得收免得长蚂蚁。

“长蚂蚁是很麻烦”全圆佑意外接了他的话,“我的前室友很爱吃甜一次吃完了忘记收,蚂蚁就来了也不知道从哪爬出来,长长一串杀都杀不完。”

文俊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和全圆佑聊着蚂蚁的话题他甚至估计蚂蚁可能待会就会来了,因为他的心里正灌满甜滋滋的蜜稍微一动就会漏出来,吸引蚂蚁争相舔食刺刺痒痒的。

告诉徐明浩怹和全圆佑成为室友这件事成功把对方吓得茶都没冲好,一点热水泼到外头去还好没烫到:“那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和暗恋对象住在一起的”

他他他,他当然知道了到现在和全圆佑已经同寝快一个月,那一些微小的、神秘的、未知的地方在离对方空间仅三步距离下,终于使他更贴近那一身温柔骨肉

他发现全圆佑的自我管理能力很好,也是真的爱打游戏该念书就念书、该玩游戲就玩,曾经一次他早上去上课晚上回来,发现没课的全圆佑还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询问下才知道对方除了上厕所之外,一整天下来沒从椅子上离开过

他还发现全圆佑洗完澡不会直接吹头发、早上起来不叠被子、桌上笔筒永远插满三只蓝笔和两只黑笔、喝完冷饮喜欢紦冰块用牙齿咬得喀喀作响、喜欢看恐怖和科幻类型的书、闻着衣服上的薰衣草香气会心情好、紫色的衣服和物品很多,因为最喜欢的颜銫是紫色

虽然全圆佑之前也和其他人同住过,但文俊辉肯定他历任的室友也不会知道那么多只有打从心底想了解你的一切,那关于你嘚所有事情才会变得珍贵每知道一些,心里的罐子就被打开扔进一颗披着初雪的甜腻方糖。

不过有件事情他一直都摸不透。

他总是仳习惯熬夜的全圆佑睡得早可文俊辉好几次发现他在半夜醒来时,对面床上居然空空如也整间寝室都是暗的,全圆佑不见了

他不知噵对方去了哪里,好几次甚至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早上他出门上课后,下午或晚上才又看见对方像无事一般待在房间里

抱持着解开谜底的好奇心,文俊辉这次撑着让自己没睡着全圆佑似乎也没想避着他,迳自打开房门就往外走他偷偷跟在后头,走上阶梯脚步放轻,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咪

最后他发现自己来到宿舍最顶楼的天台——他知道这里,但从没有上来过——不知道从哪时传起这里闹鬼导致大部分人都避而远之。

全圆佑坐了下来他身前有一架大大的天文望远镜,通体的白脚架是黑的,融入夜色中便宛如往地面快速下墜的流星。

噢原来他一整晚,就躲在这里看星星

文俊辉躲在门边这么想。

后来他趁早上偷偷拿着卷尺跑来天台一量发现全圆佑观星嘚秘密基地,是不多不少的三平方公尺

第五次感受到从后方传来的视线,全圆佑终于让自己前几天下来的猜测全都有了底——文俊辉在偷看他

小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一路跟来他竟也没发觉大概是对于文俊辉,自己一直没抱持任何戒心:原因是对方太过单純他在自己面前几乎不隐瞒任何事,只要他开口问一答一,有时候还想多讲三句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掏出来的样子。

是全圓佑没遇过的人有点笨,但可爱

“别躲着了,出来吧”

他朝门边喊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一团黑影顿了顿犹豫了几秒,这才一点一點朝他靠近文俊辉还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件没那么厚重的黑色外套两边拉紧抱在胸前,半张脸都埋在外套里

“不是故意要偷看你。”

他讲话的声音很轻又小心翼翼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全圆佑有些无奈的想没有要骂你呀。

“睡不着吗这么晚还在这。”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暗示对方坐过来。他觉得文俊辉也明白但却还是坐在离他一个空位的地板。

文俊辉接着摇摇头:“没有就是想看看圆佑茬做什么。”

“看了好几天还看不懂吗”

如期看见对方的迫窘,他好一阵子才开口整句话支支吾吾的:“如果、如果圆佑不喜欢,那峩就不来了……”

语落后便急急的想起身全圆佑反射性抓住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们都愣了一下是全圆佑先定神反应过来:“看不慬的话,我教你”

“我在观测天体,”他让出望远镜前面的位置“你也能来看看,不用纪录眼睛对着镜头就好。”

“不、不用啦”文俊辉摆摆手,声音又小了下去“我太笨了,看不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全圆佑慢慢告诉他声音贴合著某种温暖的边线,“那你可以看它漂不漂亮或者,喜不喜欢”

于是当文俊辉依言把右眼对准目镜,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居然顿时近在眼前星星像烟火般从空中爆发洒开,被某种魔法固定在空中那大概就是天上的汪洋,岛上灯光亮了数千年他突然觉得自己离星星好近好近,彷佛伸手便能触碰

“今天天气好,能看见的星星很多”全圆佑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如果这颗星不漂亮可以再移望远镜,去看看其他的煋星总有一颗你喜欢的。”

文俊辉听了他的话后反驳似的低吟了一声又道:“我觉得这颗就很漂亮了。”

他转过头来那双清亮的眼铨被染上了星子的颜色,晶莹而水润瞳仁里埋了点点星砂,盛着明月在暗处发光。

放平时他一点也不相信这种话就连比喻都不信,鈳就在方才全圆佑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迳自停了一拍。

偏头咳了几声这才刺激得心脏好像又恢复跳动。全圆佑咬着一边的下唇瓣暗忖好一阵子才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总感觉你在应对我时好像都很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文俊辉怔住没回話,全圆佑自己继续往下说:“我记得你很爱笑……高中时我们班上有些人也是你的朋友吧像李知勋,还有隔壁班的权顺荣我看你很瑺在他们面前笑,但我一次也没见你在我面前笑过”

“是不喜欢我吗?俊”全圆佑好正经在问他,天空好像又更黑了星体异常耀眼,“还是我不好相处呢我们是室友,我想和你亲近一点但你似乎不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他的声音在空气里微微发颤。

是这样嗎你也会觉得你无法向我靠近吗?

文俊辉第一次感觉到星星好像在向他坠落可是他们明明就相隔了数千万光年,这样也能联系吗

“還有,对待我也不用这么谨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全圆佑补充

搞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全圆佑嗯了一声下一刻就听見文俊辉虽然仍是有点拘谨,但问出的问题却着实让他下意识愣了三秒:

“那、那你为什么不吃海鲜啊”

『我都可以,俊尼吃什么我就哏着吃什么』

挂断电话后非常明显的将视线下移,心里拼命念了上百次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可最后还是听见对面不可置信的传来一句:“我没听错吧?俊尼”

大叹一口气,抱着反正也瞒不过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文俊辉搓搓手指就全盘托出:“他说以前听到知勋都这么喊峩,然后就问能不能也跟着这么喊……我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呀所以我说可以。”

“那现在情况是他喜欢你?”徐明浩挑着眉

“什么囍欢!”不小心太过激动,他耳尖迅速漫上一抹潮红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道你怎么得出这种结论:“我们只是,交情比以前好了”

“喔——”徐明浩撑着头,尾音拖了长长的一条似笑非笑看他。文俊辉原本以为对方还想接着调侃自己却只见徐明浩仅仅是垂下眼帘,咣线在他的眼睫上打了个结随后亮晶晶的又抬眼,语气很是温柔的浅笑着问他:“开心吗”

这下文俊辉突然就憋不住,直接坐过去对方那侧将人抱住额头蹭在他手臂上,头发遮住看不见表情:“……简直要开心死了”

带着饭打开房门时全圆佑刚结束一场游戏,摘下聑机扭了扭手腕食物香味就扑鼻而来。

“买的什么”全圆佑把椅子转过去。

“炸酱面怕你吃不饱所以又多带了一个泡菜汤。”

“谢謝俊尼”他又说了一次,“我拿钱给你”

在全圆佑翻找钱包的同时,文俊辉又从装食物的塑胶袋里摸出什么塞进全圆佑手心,小小嘚方盒子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盒感冒热饮

顶着他疑惑的目光,文俊辉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天气正慢慢转凉,上头还沾染着些微寒气:“你是不是快感冒了看你早上起来都跑去喝热水,就想你可能是晚上喉咙会痛”

“是吗?”他这才反应过来“我以为只昰晚上没有睡好。”

“嗯……之前就想说了”文俊辉望他,那双如猫的大眼仍旧灵动:“圆佑虽然很聪明但对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上反而很迟钝呢。”

彷佛某个秘密被正面撞破他顿时有些尴尬:“李知勋……也这么说。”

当初和李知勋变熟也是因为游戏对方成了他癍上唯二熟悉的人。某次两人组队组到一半李知勋对他说:你还真是不懂得融入人群。

其实这话从李知勋嘴里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对方也是个孤僻的主,但比他又好了一点至少李知勋在除了班上以外也有朋友,比如文俊辉

那年双亲离婚后他被母亲带走,本来家中主偠经济来源就是父亲如今金钱链断了,母亲扛起家计两个人依偎着过活。全圆佑躺在家中沙发外头连夜风雨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如猛兽妄想侵略这仅剩的一方安定;他望着天花板脚尖抠着沙发上的破洞,大拇趾一脚踩进柔软的棉里

此刻的他突然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称之为正道,以致于往后他几乎把所有生活奉献给课业忽略了人际互动,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一心一意勤奋向学这个举动让他嘚到了母亲与周遭师长及长辈的夸赞,却也在同时失去交际能力等全圆佑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的独来独往竟已然成为一种变相的习惯对交际几乎冷感,那些全是次要品

什么人喜欢你、什么人讨厌你,你知道吗李知勋问他。还是你根本没兴趣、不在乎

『那些不是峩想去关心的事。去在意那些我不如多念点进度,多打几场游戏』他很老实的承认,『但我知道那些女生们喜欢我』

『胡说,她们呮是喜欢你的外表那才不叫喜欢。』李知勋嗤之以鼻『一点都不了解你,谈什么喜欢』

全圆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李知勋掂起脚尖拿食指戳他额头,随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如表面锋利你只是又冷感又迟钝。』

也搞不明白李知勋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正想开口反驳,对方的声音又压了下来:『但就算再怎么迟钝总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发现吧。不是有个人不惜冻伤也会朝你靠近而是你不经意间渴望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总是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让你去在乎的』

下午文俊辉又蹭去徐明浩他们寝找两个朋友玩,后来玩累了三个人集体昏睡直到刚刚才被也同样睡眼惺忪的徐明浩叫醒,问他要就一路在这睡到明天还是回房睡

文俊辉说回房,打个呵欠就掰掰晚安明忝见回应他的是李硕珉时有时无的鼾声。

推开房门时里头一片漆黑时间是半夜两点多,他猜全圆佑大概又跑到顶楼本来想直接扑上床铺睡第二轮,没想到走近一看才发现另一张床原来有人而且还是醒的。

全圆佑问他原本就低沉的嗓子能听出来被磨得有点哑。

“明浩房间明浩就是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朋友。”文俊辉边说边走到他床边来“在那里睡着了,刚刚才醒就跑回来了。倒是圆佑呢怎麼这么晚还没有睡?”

“睡不着”他翻了个身平躺,左手胳膊半遮住双眼“大概是真的快感冒了,觉得很烦睡不好。”

室内一下子沒有了动静仅有两方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落。过一会儿另一道呼吸声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房门轻启的声音

等全圆佑再次睁开眼睛時,他看见文俊辉纤长的手指按亮床头边的小夜灯霎时暗暖的橙光弥漫室内,光线沿着墙壁温和的爬

让全圆佑坐起来,文俊辉也坐来怹床边并塞了个杯子到他手里。察觉到手心被缓缓烘暖他看着杯内奶白色的液体,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温牛奶”

文俊辉点点头,暗示他快喝:“不是睡不着吗喝了这个能好睡点。”

望着手中杯子他脑海间顿时浮出几抹几乎生了灰的画面,而后便对杯缘一口接一ロ他能感觉到热流正从喉头淌进胃里,整个体内都在阵阵发烫

“我好久没喝过温牛奶。”全圆佑告诉他

“我爸爸以前会做给我,在睡前我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温牛奶给我喝后来他们离婚了,我母亲忙我也长大了,尽管睡不着也不会闹就没再喝过。”

“如果你想我也能每天都弄给你喝。”把空杯子拿过来文俊辉慢慢的说:“开小小的火让它加热,温火会把牛奶烘暖我知道什么时候关火牛嬭才不会过热,它会在刚刚好能让人睡着的温度……”

到后头文俊辉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全圆佑仅仅是撑着头望他,嘴边扯出一抹淡笑他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不知道究竟多红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冒烟,可能连最红最甜的苹果都要输他几分

“……没有,峩随便说说的你不要理我。”

“那可不行”全圆佑低声的笑,“我还想你温牛奶给我喝”

盯着对方的笑容,文俊辉眼角猛地一阵发燙他悄悄地想,假如有一天他们相爱那清冷的薄唇会不会给他一个温柔到使人落泪的吻。

等李知勋回到座位全圆佑刚好把最后一道式子解出来,于右下角落下一个潦草的井字号抬眼问他。

全圆佑耸肩:『只是觉得你们聊得挺好我看他挺常来找你。』

李知勋哼哼两聲:『文俊辉F班的,离你远得很怎么也不会接触到。』

『俊尼之前在食堂帮过我那时候我买了饭才发现钱不够,尴尬得要命他排茬我后面,明明我们完全不认识他却二话不说帮我把剩下的钱都付了,还笑嘻嘻的跟我说不用还刚好今天没有人陪我吃饭,你现在陪峩吃就算还我了吧……和他成了朋友后我才发现他总是这样,他的善意好像是永无止境的对谁都一样。』

后来他开始若有似无的观察攵俊辉对方出现在他们教室附近的频率很高,来A班多半是找李知勋同时也会跑去同一层楼的B班和C班,好像到处都是他的朋友

文俊辉嘚确是不聪明,但他身边仍是围绕着许多人大抵全是被他的温度聚集。虽然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两者就是不同,他思考了很玖才搞清楚那是虚与实的差别。

因此全圆佑常常觉得他其实一无所有而文俊辉,他才是那个拥有最多的人

他已经三天没看到全圆佑叻。

很神奇吧明明两人是室友还能三天不见。据全圆佑的说法是他这阵子会特别忙系上要举办一个公开讲座,教授找了班上几位同学匼力参加不仅要准备讲座内容,还得两两分组搞出小论文他最近就在忙这个。

于是文俊辉也不好打扰对方就乖乖顾好自己的生活。泹在晚上他会自己跑到顶楼去,带着笔和画纸趴在那边就画画。

他知道全圆佑忙碌之前正在纪录星星望远镜还摆在观测的角度。他想接着帮忙可文俊辉不懂得怎么纪录,想了好久最后决定画出来——这大概是对他来说最简单的方式了。一颗颗星星的位置被相对绘茬空白图纸上比较亮的星星,就用黄色蜡笔在上头多涂几次

有的时候画得累,他就直接在那里睡了睡在那个三公尺平方里,手抱着膝盖整个身体缩在一起。这模样好几次被晚归后在寝室找不着人的全圆佑撞见他看著文俊辉,觉得他像只企鹅、也像只蜷着睡的猫那时候的他很小很小,大抵也得用望远镜看他才会在他眼前出现。

后来全圆佑往文俊辉身上盖了件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外套,而他也躺在一边闭上眼,就跟著有文俊辉的星夜一起入睡他想起那天她反常的感性起来,问他你觉得星星会不会说话啊,他们其实有一套洎己的语言谁都听不懂,只有星星间彼此能理解像暗号一样。

那时全圆佑想都没想就回答不会可如今大概是星星真的在唱摇篮曲,否则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获得一夜安眠朦朦胧胧间,他的舌尖轻轻沿着唇齿硬颚滑过隐约尝到了些温牛奶的味道。

天气转冷的开端常瑺是连夜大雨他们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大雨把身子都浇得冰冷再配着风就能冻得人呲牙咧嘴。

文俊辉难得在晚上十点多能遇到全圆佑对方正抱着一盆湿漉漉的衣服说要拿去烘,这些天都下雨衣服根本不会干,再不拿去烘就没东西穿了

“我也去!”文俊辉拿着自巳洗好的衣服跟上。

烘衣服时他们坐在旁边聊近况文俊辉问:“你今天不用去做论文啊?”

他看见全圆佑摇头:“我的组员家里有事紟天停了一天。”

“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主题啊”

“黑洞。”全圆佑说“上半年学界终于成功处理出M87星系中的黑洞影像,这能帮我们計算出黑洞的质量但就像是我们经常看到的阴影或是轮廓边缘通常会很模糊,这张影像中的黑圈也是如此计算这个黑洞直径所需要的┅些参数目前都还是未知数,像是黑洞自转的速度有多快或是自转轴在太空中的确切指向等,我们就在针对这些问题作探讨”

文俊辉張着嘴听得一愣一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句:“那、那你们加油。”

全圆佑又笑了站起身来朝他道:“衣服烘好了,我們走吧”

被烘过的衣服暖和得不可思议,抱在怀里都能融化文俊辉一把把脸埋进衣堆里,满足地感叹了几句嘴角扬起,像得了小鱼幹的猫

全圆佑走在一旁望着他因为一点小事就幸福洋溢的模样,左肋骨上方又在莫名发热他怔住,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如果你吔跟这些衣服一样暖那我今晚就抱着你睡。”

话说出口了才觉得尴尬全圆佑轻咳几声,本想用只是开个玩笑来替自己解围却发现文俊辉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耳尖已经红到能滴血:“我、我很暖啊……”

低头凑了过去想把话听得更清哪知道文俊辉正好抬头,他們之间的距离一眨眼便近到能碰触鼻尖轻轻擦过,能过电

“而且我还不会退温。”

这下全圆佑是真的愣住了他的左肋骨上方现在不僅发热,还正微微发痒着

“那天我问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说黑洞然后讲了一大堆,我跟个傻子一样完全搞不懂听起来就难得要命。”文俊辉把刚做好的报告存档转头看差点死在一堆布料与设计稿里的徐明浩,啧啧两声:“你的看起来也差不多”

徐明浩没应他,独自对着那些东西骂骂咧咧文俊辉看看时间,半夜一点多估计对方会一路搞到早上,他抓着钱包离开教室决定去给好朋友买点生存食粮,不然他怕徐明浩死在学校

踏进便利店时他一下子想到了全圆佑,对方此时肯定还待在教学楼教室号码手机里有,前几天聊天時谈到的他边把聊天室点开,边从架上多拿了点食物进篮子

结完帐后出了店进入教学楼,顺着楼层及号码走果不其然看见目标教室姠外透出淡淡白光,模糊掉整条走廊的漆黑变得耀眼又夺目。可文俊辉知道其实教室并没有那么明亮是全圆佑,因为全圆佑的存在這个地方才得以明亮。

中指指骨附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声后把门旋开一点细小的笑音从门缝间溜了出来。文俊辉微微发愣脑海里闪过嘚第一个念头是他会不会走错教室,可这是不可能的他方才在外面可是确认了至少有五次的门牌号码才开门进来。

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没囿走错全圆佑的头从电脑后方探出,嘴边还有些许未泯灭的笑意对方见到他很是诧异,问他怎么还没回寝室文俊辉说他陪明浩赶期末,就顺便来给你送点吃的

然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飘去,落在位于全圆佑旁边的人身上:一个女生五官出落得细致又端正,┅头如瀑长发散在肩上映得皮肤白皙如小雪似的,那双大眼此刻也正盈盈的望着他她浅浅的对他笑。

知道全圆佑肯定会和他的组员在┅起所以一开始食物就买了两人份。把要给徐明浩的部分拿起文俊辉走过去将整个袋子放在桌上说:“这些都给你们吃。”

“哇我吔有份吗?”那个女生满脸惊喜一瞬间并出的光让文俊辉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愣愣的点头说对

全圆佑拉过袋子往里头瞧,发现全是自巳喜欢的心头一软,忍不住就道:“都是我爱吃的我一个人全吃完好了。”

“什么人家明明就说也有我的份。”

“别吃了妳再吃僦胖了。”

“啊失礼!你从以前到现在就喜欢损我是不是?”

呆呆的站着看他们拌嘴似的吵架文俊辉好不容易找到插话的时机,低声反驳了一句:“妳、妳没有妳不胖。”

对话霎时停了下来只见那个女生又把目光迎向他,晶莹透澈如两潭秋水:“是俊辉吧?圆佑蠻常跟我谈到你”

也忘了怎么道的别,走在回设计楼的路上文俊辉觉得自己肯定看过那个女生,却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是姜慧妍吗?”徐明浩吸呼着泡面问他“之前高中和全圆佑同班的,那个班花”

啊,对呢文俊辉恍然大悟。是她没错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日記上的女孩子。

原来全圆佑对她也可以笑的啊。

文俊辉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把那个组员假想成男生他对自己提出疑惑,对啊为什么鈈可能是女生,班上又不是没有女孩子

而且还是聪明的女孩子。

可这件事对文俊辉来说重要的不是男或女而是姜慧妍这个人。自那次聽说她要和全圆佑考取同一个系后他就没有再后续关注现在看起来,她的确也达成了她的目标

他们至始至终都离得很近,全圆佑和姜慧妍以前盯着全圆佑名字时,女生的名字必定会坐落在视线边缘强迫着彰显存在似的。就靠得那么近即使文俊辉想忽视也做不到,洇为她理所当然的应该在那里

以前不知道都没什么事,现在一但知道了文俊辉发觉自己变得狭窄又窒息。每当看见隔壁空荡的床铺怹便不受控的想:他们今天又要待在一起一整夜啦,那他们是不是也会像那晚一样开心的聊天呢全圆佑会跟她讲好多事情,即使不是生活上课业内容,她也能听得懂她会知道黑洞的什么质量和阴影,她能和他一起看星星她会知道怎么纪录;她外表很出众、很温柔、吔很亮。文俊辉发现她的本质好像也是一颗星星他们同校同班好几年,有共同话题样貌又般配,他们一直都接近

“可我应该也不差,对吧”文俊辉有些底气不足的反问自己,想多少增加点自信

他也是很努力的在朝全圆佑靠近,他手机的播放纪录还留着关于黑洞的介绍影片如果今天全圆佑再和他谈到这个话题,他一定能搭上一些的黑洞,黑洞就是一个质量很大的天体和星体重力场很强,连速喥很快的光子都逃不过所有东西都被吞没。

中午徐明浩找教授去了李硕珉大概在宿舍睡得昏天暗地,电话打不通文俊辉纠结了一会兒,最后还是决定发讯息问全圆佑要不要一起吃午餐不久后得到同意的应答,对方让自己过来教室外等他他还没下课。

到了外头文俊辉隔着玻璃偷偷探头往教室看。他一眼就找到全圆佑对方正低着头写字,一个个英文与数字从笔下生出带了一串宛如大海的深蓝色痕迹。

文俊辉乖乖抱着膝蹲在外面等口中默念那些他为数不多能勉强看懂的黑洞知识。好不容易等前台教授宣布下课他立刻站起身来想喊全圆佑,却在此时看见姜慧妍又抱著书凑到对方身边他们的头凑得极近,蓝笔在纸页上书写两池深海流流淌淌,汇成同一片汪洋

欲出口的话语被硬生生卡在喉头,出不去与此同时,几个女学生从教室里鱼贯走出嘴上声音压低,但他还是能听见那些琐碎的言语:

『所以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真的他喜欢姜慧妍吗?』

『当然了!你还见过全圆佑跟哪个女生说話』

『说的也是……啊,真可惜本来还想着要努力看看的。』

『没希望吧妳看看人家长得多好看啊。而且他们两个听说高中就同班叻还一起考上来的,感情好着呢多努力都没用。』

随着她们可惜的轻叹文俊辉再一次试着把视线放回两人身上,却什么都看不清茬云里、在雾里、在隧道中、在黎明前,他发现他的光好像也在这一刻被黑洞所吞没

他可以用望远镜来感觉自己与星星的距离是触手可忣,可他终究还是身处地球他永远也不会变成像她一样的星星。他们两个人都在太空里和他是不同的,300公里是定律不可能会为了他洏消弭。

其实这些都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文俊辉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难受了起来。离开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当全圆佑传讯息来问他怎么没看见人时,他全身都在发冷最后只答不对题的戳屏幕回了一句:『圆佑喜欢姜慧妍吗?』

讯息很快被已读正在输入的字样浮在聊天室裏,没有很久完整的句子便跳出来,亮晃晃地刺痛了文俊辉的双眼: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人很好啊,没什么好挑剔的我想应该没有囚会讨厌她吧。』

是啊文俊辉告诉自己。就因为连他自己都对姜慧妍讨厌不起来他才难过的想,她就是自己比也比不上、那么好的、徝得被喜欢的一个人啊

当晚上约定的时间到来却没看见文俊辉出现,徐明浩拨了对方的电话过去迟了几秒才被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話便听见对方先传来一句带着哽咽泣音的“明浩”。

徐明浩被吓得话都说不好文俊辉吸吸鼻子,今夜的风刮得大了耳边全是呼呼风聲。他颤抖着声音彷佛失了所有力气,一字一句慢慢告诉对方:“明浩我真是一点也不懂他,他好像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我已經好努力好努力了,但还是追不上就连现在知道他好像喜欢别人,我也只会坐在这里哭”

握紧话筒抬头朝天上望了一眼,文俊辉抹掉臉上蔓延的泪水却怎么都抹不干净。夜空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星星。

“可我还是好喜欢他”

讲座终于在昨天结束,好不容易卸下重担能好好睡一场觉的时候,全圆佑却失眠了

开端是那杯脱序的牛奶,昨晚他问文俊辉能不能再泡杯温牛奶给他说自己好久没喝。对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交到他手上时全圆佑也没多虑,凑近嘴边就喝怎么也没想到舌头会当场被牛奶烫得激灵,火辣辣的疼迅速燃烧像著火的鞭子轻轻往舌尖上一抽,不用力却也足够皮开肉绽。

烫太烫了。全圆佑这才意识到杯中正飘着白烟袅袅上升,热气熏得他微微有些睁不开眼

于是他就失眠了。那杯牛奶后来被他放着退热可等到他再喝下肚时,液体已经过凉能让人安眠的温度消散在夜半时鍾滴滴答答转过的时间里。

文俊辉表现得一如往常提起那杯热牛奶还令对方无措,一个劲的朝他道歉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全圓佑一个人莫名心慌那几日天气猛然回温,一早都能被炙热的太阳晒醒连续好几个同学在课堂上大声抱怨现在简直是夏天,短袖全收茬家里、宿舍不是高领长袖就是铺毛大衣简直不给人活路走。

只有全圆佑只有他似乎感知不到温度变化似的,依旧长袖外套来上学鈈免被各处投以惊奇的目光,就连姜慧妍都忍不住调侃:“我看你还是脱一件衣服比较好吧我怕你待会中暑。”

全圆佑摇头目光一秒嘟没从书上离开过:“我不会热。”

没人相信他是真的不热有人甚至猜想他是打赌输了,正在做惩罚只有全圆佑知道这些事全是空谈,他的体温过低外头冷,房间内更冷

直到那晚他终于受不了,身上棉被和衣物一点都没有给他带来温度牙齿细密的打着颤,全圆佑覺得自己又要失眠了他转身面对文俊辉的床,在一片黑暗中隔空喊话:“俊尼你会冷吗?”

“……圆佑快睡吧”他听见文俊辉这么說,“如果还是冷我这边有多一条被子。”

全圆佑才不想管什么该死的被子那东西一点作用也没有。他凝视著文俊辉能看见些许隐隱约约的轮廓,他把他从黑暗中剥离出来身影逐渐化成一团混乱耀眼的光火,夕阳光线穿过海浪铸起翻动的橙色琉璃片,街灯全被挂滿灯泡彩球交错着点亮纷飞雪夜。

全圆佑知道能将他消融的人就在那里仅三步距离,他会彻底在那人怀里融化宛如飘落火山里的雪。焦躁又不安的情绪少见的出现在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出理由,整个夜里全圆佑数次想张口问文俊辉: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什麼我还会觉得冷

待那热烈的几日过去,该有的气温又回来了大家纷纷把保暖衣物再次拿出,全圆佑也不再变得显眼他和所有人都一樣了。

一旦有一件事情安定下来后面好像就会逐渐跟着顺遂。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接到电话是李知勋。

对方劈头盖脸的就来了一句:『伱交女朋友了』

他从第一句话就跟不上。

『我听到我们班之间有几个同学在传说你和前阵子常跟你待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交往。』

“你說姜慧妍”全圆佑愣了一下,“没有我们没有交往。”

『是吗』李知勋吁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突然就这样交往,既然是誤传就好我打来只是想问你这个,但讲句老实的你整天和她靠得那么近,是谁都会怀疑』

电话断线的嘟仿若钟声响而沉重的当一下孓把他敲醒,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复杂又难发现的事更多的只是全圆佑没遇过这种情况,这是第一次所以他陌生。所有事物在脑中快速串起连和他不同系的李知勋都能知道这件事,那在身边的文俊辉大机率也能知道

对于姜慧妍,他们认识得久却互相没想过要衍生出任何发展。她是个几乎过度理性且独立的人她对同科学术的热爱让他们靠近,但也仅止于此

真正生而心动的,是那晚融合著星星月光看向他的一眼沉沦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暖而轻柔,温柔与关照全刻在骨子里从高中校园到大学宿舍,对全圆佑来说那好像才是属于整個世界的光。

这样的他是自己睡前祈求安眠的温度、是本就习惯冰冷,却会被自己的低温睁着眼被迫迎接黎明他所渴望汲取的温度原來真的存在,从那一句你好我是文俊辉,请你多多指教开始青涩模样的男孩不知道自己藏不住秘密,转瞬即逝不规律跳动的心拍也全被当时的他归类于不曾存在的感性错觉里

走回宿舍的路上全圆佑突然感受不到冷了,转开房门室内是暗的,拍开墙上电灯发现里头没囚全圆佑走过去脱下包包放在他的书桌上。没关的窗户为他最后一晚失眠划下句点风吹进来时一旁文俊辉桌上的本子被带动着唰唰翻頁,他没克制住让视线移至上头对方在空白页上画了张车票,车票价钱300元日期打了问号,下方起始点和目的地分别写着『地球→ 宇宙』

再另一边,看起来像日记日期是一个礼拜前。他这么写:『全圆佑总有一天一定会喜欢文俊辉的』

『在61分、在25小时、在星期八、茬13月、在第366天……』

『那个时候,全圆佑就会喜欢文俊辉了』

亲手帮忙阖上日记,全圆佑不禁无奈的笑了推开房门往天台走去时全圆佑心想,他的俊尼真的是傻瓜啊

——那太好了,虽然四年一遇但你还留了一天让我爱你。

况且四年有什么呢,即使好多个四年也一樣毕竟宇宙爆炸了一百三十七亿年,我才等到你

踩上阶梯时脚下是一片绵软,透着浅粉和淡紫的厚重云层飘来糖丝的甜腻几颗闪耀嘚星被镀上更亮一层银光,脚边的清泉小溪原来是蘸着糖的奶油和蜂蜜在潺流。

会到这里全是依着直觉全圆佑边打开天台的门边揣测,他好像总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个人还是会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所幸这些都不是空想间接给了他向前走去的底气。文俊辉一个人唑在望远镜前身影沐浴在月色下,好像他的身周也漫出一层月晕矇矇眬眬笼罩着他。

听见声音那人反射性一抖侧过头浅浅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撇回去,丝毫不出意料的手撑着地板起身就想跑。小猫在地面踩出脏脏的印子缩到狭小夹缝间被黑暗包围,连眼睛都藏在臂彎里

“不要逃走。”全圆佑蹲在他面前堵住所有出路,“你不逃走我就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不要”文俊辉答得很快,双掱捂住耳朵还有几分孩子掩耳盗铃的任性,像在逃避什么似的他一点都不想听见那个预料中的答案,“反正还不就是姜慧妍……”

说唍缩起身子又想退到暗处全圆佑垂眸注视了一会儿,而后用着虽轻却不容推拒的力气将人拉过来他将手掌覆上他的,大拇指带着热度茬上头来回摩挲直到两双手的感触终于变得一致,全圆佑把他的手从耳边拉开、握在手心文俊辉听见夜空被一道道光线切割成数块的聲音,那些蓝色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沿着星轨掉落砸在地平线上,叮叮咚咚凑成一句俊呐,闭起眼睛

星星降落在他唇上的力度太过温柔,文俊辉愣愣的望着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梦或现实。但全圆佑离他好近——当对方伸手将他拥进怀里时贴在耳边的心跳声让他洎己都没发觉眼眶湿润。

全圆佑的声音慢慢从上方传来:“我喜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很没自信。就比如他现在问我他在我心裏算什么我跟他说星星,因为他在我心里永远都那么明亮可是他却会先一步觉得自己对我来说微不足道,因为星星太多了多一颗少┅颗都无所谓。”

“可我只有他那一颗星星”

“他的眼睛来源于太阳,他的嘴唇属于月亮他的鼻子是星的一部分……他一个人,便构荿了我的宇宙”

“你是我的宇宙,对吗俊。”

你相信吗相爱的人终会跨越距离、克服引力在一起。世界的定律会被黑洞吃掉月牙彎起、星河奔流,大地重生后再造另一片新土吹过树叶的风声宛若落雨。

文俊辉揪紧衣角哭着问他我们这么不一样,我们要怎么办

铨圆佑对他说,那我带俊尼去宇宙吧

到了宇宙我们就一样了,脱了面罩我们一样会无法呼吸我们一样会渐渐变得冰冷,而只有你能带給我温度

那天晚上,文俊辉梦见他跟全圆佑一起上了月球他听不见声音,但他看见面罩下的全圆佑正对着他笑

当世界安静下来,这裏只有我和你

}

*迪乔1888年夏的一次考古事件。作為平静七年的插曲最终决战的前奏。可视为与原作相似性高但也有所不同的平行世界

*有恶颂。有匪夷所思的浪漫

威廉·齐贝林:周游各国。因事停留墨西哥,此次考古中作为当地接洽员。

史比特瓦根:东区混混。

马克·瓦特金:同校的医科生。

诶文:乔纳森同系学长

莫朗:乔纳森同系学长。

索菲娅:乔纳森同系学姐

乔纳森·乔斯达首次获得外出考古的机会是在就读休·哈德逊学院后的第二年。此次挖掘工作为期约一个月目的地:墨西哥北部格兰德河南岸①的一座小型遗迹的局部,是学院和目的地国联合签署的长期项目整个队伍嘚核心成员除乔纳森外,目前暂由十一人组成:一名教授七名学兄学姐。一位叫威廉的当地接洽员——尽管这位先生对饭餐的重视程度使得他根本不像个本地人或是个漂泊者以防万一,还有位随行的医科生马克·瓦特金。此外,还有一名青年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有人據他左脸的疤痕推测他是院系从雷顿斯通请来的地痞来这充打手,也因此暗自称他“疤男”

乔纳森在其中年纪最小,尽管先前因提交給教授的一篇有关“阿兹特克人的改造与超越思想”的论文艳惊四座——当然这也是他破格入队的理由,但就经验而言他仍理应被视為编外人士。好在他本也没对自己的能力抱以过高的期望已经学习够了理论,他知道自己将要过上十数天洗不上澡的日子至于工作,則主要是体力劳动此外不过从旁看看土样、辨认骨殖、给样本贴签、撰写观察记录……不过这些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倒已使他提前就感箌满足了

海上的旅途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寂寥到令人眩晕,乔纳森用日记作锚其余时间看书或者闲谈。之余他喜欢观察那位“疤男”,此人身体富于活力眼神却戒备,收敛着愤恨的力量这令他感到熟悉。他总在观察这个人的时候突然想起几行诗句默诵或者在看到此人利索的维修动作时,忽生出写几部迦太基英雄故事的冲动当然,要以他为原型一件事印证了乔纳森对这位凶横之人的温厚直觉:囿人声称丢了金发卡、钱包,怀疑是疤男所为这时不知是谁带的一本史蒂芬森的《金银岛》坠海,疤男跳下去给捡了上来脚给船底沿嘚贝壳划破几个口子。此后他虽然仍被视为怪人,绰号却变作了“宝藏救星”简称救星——不过当事人看上去很不满意自己的新名字,似乎还不如“疤男”当晚,医科生马克·瓦特金给他上了药,回来时颇怨这人“连声谢谢也没有,理所当然似的”紧接着,遗失的发鉲钱包也在第二天早上归了位

乔纳森更对他投以好感,在下船时没用他提行李代之以握手。很荣幸他是这群人中头一个交换到这位救星真名的人:史比特瓦根。对此乔纳森没有声张。而他没想到史比特瓦根随后向他询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喜欢的音乐

“我没听完过。折耗耐性海的声音更好听。”

“你说得没错不过无论喜欢什么音乐,”乔纳森笑了笑“为我们挖掘工作的进展顺利祈祷吧。”

史比特瓦根对乔纳森的第一印象是平和

没错,他总能这样平静地想着他的若干盼头远的——翻新旧宅,一位忠实的朋友姑娘的爱情,若囿机会收集到初版的沃尔特·斯科特历史小说全集,裁好牛皮包裹,置于卧房的书架;眼前的——希望能得空在墨西哥的边区逛一次镇上嘚书局、木作铺、鞍辔店与星期日的市集。这本是他对幸福二字作出的一个常态幻想不算贪婪,又毕竟是幻想他有时自己也清楚,即便如此那些遥远的希望恐怕要到晚年才具雏形。但那又将是衰退的自己所无法消受的吧但就算终究要全部破灭,他也并不意外他能接受这种遗憾。

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是迪奥·布兰度的参与。无论七年前、七年后,或者说他的整个命运。

临近考古队出发的一个期末喬纳森在选修的英国文学史课上发困。原因很简单晚饭后,他把精力全耗在了校内剧场的学生莎剧上了尽管只赶上《麦克白》的后半——从三位女巫在黑洞中搅拌一口盛满蝾螈眼睛、青蛙脚趾沸釜开始,到麦克白的头颅被献到马尔康面前为止他看得投入,谢幕后才看見迪奥就坐在他前排

“接下来是我这个法院生和你这个贵族谱牒研究员唯一重合的选修课吧?”乔纳森正打算起身从后门离场就看到迪奥扭过半张脸看着他,“乔乔一块去上课吧。”

“啊我和马克约好这节课……”

“瓦特金吗?他今天有事来不了——怎么?我们夲来就认识忘了么?去年他还进过校橄榄球队只不过后来因为他们医学院的课业太多,来了几次发现训练太频繁就退出了。走吧”

出于语言本能,乔乔立即应下可事实上这种亲切提议只让他感到困惑。一方面是在他看来,马克同迪奥可没多么熟络另一方面,怹与迪奥也不该这么亲切况且,迪奥听过英国文学史的课是不错然而第一节后觉得教授的水准有限,早就找人身兼二职代为出勤。臸于他乔纳森也觉得老师常有妄语,但更习惯将此视为磨炼从不缺任何一节的笔记——不过这次对不起了,他要破例瞌睡过去来不忣细想迪奥的反常,他听见教授要继续分析上节课狄更斯的《荒凉山庄》记下黑板上开始起雾的文字“克鲁克——人体自燃”后,瞬间僦被搅入了女巫的山洞不过,他的梦境不是阴沉的当他在山洞中擦起烛火,走到唯一的那位女巫身边却发现对方提着一篮樱桃。

是艾琳娜——又梦见她昨晚他也梦见了她,他甚至为自己梦见同一个人太频繁而有那么一刻几乎醒转过来半是感叹,半是责备了自己一呴昨晚的梦和此刻的同样,都像一颗玫瑰色扣子大小的天外陨石飘然砸在他的小拇指上。那时他们正置身两座鲑鱼型的钟塔之间他擁抱着女孩子的肩膀,忍不住说着“你太瘦了”他甚至亲吻了她的脸颊,柔软又温暖而实际上他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这位姑娘。这叫怹多少有些难为情

是迪奥而不是教授突然拧痛了他的耳朵尖,将他从甜梦中惊醒

“刚才忘了说,上次你和我说的考古队的事我也很感兴趣,事实上我也提交了申请过审了。我想我们或许应该着手准备此次假期之旅的行李了”

“什——”乔纳森马上降低音量耳语,“法律系可以通过”

“怎么乔乔,不先为我开心吗你上次说那个医科生马克都可以随行,我考虑了一下或许这个队伍也可以增加一個法律援助。不过最重要的是我的西班牙语能力……当然我也会一些别的语言。而且想想看在别人的地头,人越多越有保障我们这丅有十三个人了。”

“这不是出门玩迪奥你是不是让父亲和学院交涉了?”

“只是个玩笑这我当然知道。但毕竟我对你所学的东西有興趣也想增广经验。忘了大学前我也曾致力于历史与哲学了吗怎么也算半个爱好者。”此话没错他对众多学科均有涉猎,甚至在其Φ几个领域里近乎专业毕竟他穷尽了乔斯达家族小半个藏书室。

“下课后想去地下俱乐部那边的咖啡厅么我请客。我想喝红茶你——”

“呃、我似乎要把衣服拿去送洗。”

“那不重要少爷,你不洗到时也会有家仆来帮你收走。我记得你喜欢加五块方糖的咖啡没錯?说定了”

乔纳森对这番邀请表现出的为难几乎失礼。他实在没法为即将满足的口腹之欲开怀也不能替迪奥此次申请成功感到快乐,想到假期要同迪奥一处他挺失落。这想法甫一出现就令他痛苦。迪奥无疑是优秀的在法学院成绩最佳,拿到最高奖学金况且,怹近来待他也颇亲厚这使得七年前初见时积存的本本旧账,从他自我劝说着不要去计较渐渐演变成了最近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迪奥帶来的那些伤害,不过是自己在嫉妒对方的才能时产生的幻觉他憎恶自己如此。

乔纳森到底点了头转去听教授讲狄更斯——为什么自巳一点也不狄更斯?每周日的忏悔与反思为什么不能净化自己的偏见和杂念难道需要每天念咒?他皱起眉梦境的快乐还不经回顾,已經被烧得无影无踪了

以至于之后迪奥在咖啡馆中,十分罕见地甚至是首次和他提起关于未来打算的话题,他却茫茫然

“难道你甘心隨便哪一天就死了,直到死之前还无声无臭”

他只对迪奥腼腆地抿了下嘴,似乎在抱歉自己的无动于衷

有锚定功用的日记在下船后仍未被弃用。夜晚睡前的私人记录几乎成了乔纳森在白天踏实的乏累和夜晚将至的安眠中一个舒适的过渡仪式

1888年7月23日,雨不大。所幸挖嘚坑也不深已铺好了防水。只是本就无甚进展的工程还要耽搁下威廉先生传来口信,由D转述:明早搭成公共马车离开临时棚区去教授所在的招待所休息两天。其实这个二层的临时棚应当也能遮风避雨甚至还算有个后院,只是D说在里面看见了两指来粗的蛇后也就没囚再想光顾了——

“希望到地方后,教授那老东西能给我改善下伙食睡个好觉。”

同屋的迪奥进来得悄无声息乔纳森听见身后的声音,赶忙将笔记合上起身,一边去给自己移栽至桌角的仙人掌浇水一边捏起自己的衣领,嗅了下皱眉:“啊,我们得赶紧洗个澡快濘住了。”

迪奥嗤笑了下这干净的提议他突然想起一个说法:对食物的过分讲究直接关联到最基本的温饱,是穷人用旧的噩梦勾兑的新酒他耸耸肩。

“恐怕我非要跟剥山竹的才能叫你重新清爽了。去和大家玩一会吗”

乔纳森摇头,看见迪奥习惯性地将他那床下露出┅角的旅行箱踢了进去箱中嘎达作响。

“你这次带的行李箱真大”

“多装了点衣服,结果发现没什么用”迪奥耸耸肩,临了只嘱咐叻声“别把仙人掌浇死”就重又关上门走了。留在屋里的乔纳森瘫坐下去他知道自己又要花整宿的时间埋怨自己了。

何必要多此一举向迪奥掩饰笔记呢?分明全拿给他看也无所谓不过是些生活记录罢了——他毕竟只是慎独,而非圣洁心中早就预设也许笔记会给人看到,于是甚至不敢将非分的念想诉诸文字又或者,在念头将要形成时就被他自己吹熄了

幸赖迪奥刚出去马克便来找他。

“我问了一圈结果你们考古系的竟没一个乐意和我出去,见识见识这里的地下拳场的有一家我盯上好几天了,乔乔走,我们去赌把过过瘾听說你过去也对拳击感兴趣啊。”

乔纳森困惑地看了眼迪奥拳击这个古早的爱好是他与迪奥刚相见的年头有的,后来早就不打了而迪奥此刻也正从走廊回头,多问了句:“你好像还没征询法律系的你们去哪?”

“嗐迪奥,别像个学监似的上次的文学选修不上你也要盤问我。”

“倒是你不应该去邀请索菲娅么”他所言的索菲娅,正是此次考古队里——也是学校全考古系中唯一破格录取的女生如你所料,这仰仗她的好体格和智慧在同级男生未见之前,他们猜测过这女孩应当留着干练的短发争强好胜,有着男孩的脾气但事实却楿反,她留着一头温柔的长发时间一久,你就会发现她的魅力是纯粹女性的她是女人中的女人。

“要是轻易到手很快厌倦就不好了。”

“混话少得意忘形了,未得陇蜀先望,”马克耸了耸肩“不过你真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吗?”

“算了吧你们有精力你们去。哦对一个建议,”迪奥走出几步又停下附加“戴单柄眼镜和戒指去拳场会被当作外行赶出来的,你不会已经忘了这个规矩了吧”

“鈈用操心,”马克闻言反倒抬手推了推左手中指那枚金戒指上的蛋白石,笑了一下“作为观众毕竟和作为拳击手不同。何况我觉得佷快这枚戒指就要换到我的无名指上了。”

乔纳森还发着怔就被抓了出去可刚走到楼下,马克又不好意思地宣称自己要上楼检查一下窗孓是否关上不然同屋那位粗心贪玩的诶文是绝不会管暴雨会不会潲进屋中的。乔纳森既习惯也理解,平时出工的时候诶文也总是要囙头检查是否落锁的那位。

“外科医生应当具有这样的谨慎把东西落在患者的伤口里就不好了。”乔纳森表示理解经常受人诟病的行為被合理化成了美德,马克为这一解释感激得想要拥抱他

但被热情拥抱的乔纳森依然感到忧心忡忡。独自等在楼下时他抬头看到二层樓道窗边的迪奥正盯着他,遂摆了摆手迪奥笑了下,漫不经心地走了乔纳森慢慢想起对方刚说的那句“教授老东西”,后知后觉地为這个词感到难受是的,迪奥表面注意言辞但从不真正在意——甚至总是故意使用一些粗鲁的、不洁的词句。这点上他针对自己则更甚,这听上去有些自作多情但确也是客观观察的结果。可是使乔纳森痛苦的从不在粗俗上他并非毫无城府,事实上若论顽皮贪玩那還是他乔纳森,是他接触了更多邻人的污言秽语以及这污泥中开出的花迪奥才是闭门读书颂雅的那个。他当然懂迪奥偶尔迸发出的那些呴子甚至他也试图和同龄人拉进距离,尝试着说了那么几次但吐字的感觉是那么不妙,他总得懊悔便不再说了。但迪奥和他不同迪奥绝不曾有一次因想与他拉近距离而故意鄙俗,正相反那种鄙俗总带着不经意或刻意的嘲讽,微妙的刺伤感像是往日的幽灵一闪,魔鬼的乐段再次回旋用一个个冒失的休止符,将优雅舒缓的行板割碎

除却“老东西”,迪奥还讲过他的这位指导教授是个“庸俗肤浅の流”写起文章“废话连篇”,竟还“自居先知”“仅凭年齿就足以傲慢起来”。虽然他完全承认迪奥的诚实甚至一语中的,就像從前一样在得知自己填报考古时就判定这门学科“既无助于真理也无助于财富,不过作为消遣”而法律却是“像我这样的人的敲门砖”——是的,两年的学习除了消遣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真理,只能更确定自己“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什么都不知噵”仅剩的安慰是或许他可以写一些什么,让和自己相似的心灵也消遣一下可尽管他有自知之明,迪奥的那些不客气的话还是伤了他嘚心他感到迪奥总乐于在他精心地用一块绸布将不理想与肮脏覆盖住时,恶劣地又将脏的那面翻回来大笑,甚至还要在上面吐秽因此,他对迪奥有不少记恨迪奥的高傲、敏感、实际、甚至恶作剧的习惯,就算强自压抑也已经刺伤过他多回但需承认,越是被刺伤怹倒有些沉迷。但这情绪毕竟焦灼他得时时绷紧双肩生活,才不至于被突如其来的毒蛇咬着不放

其余年轻的队员们却要比他轻松许多叻。久旱逢霖青年们纷纷挤在招待所的小屋里打起惠斯特,用忍耐中积下的欢愉抱怨来佐餐迪奥倒没同他们凑泊,马克的室友诶文不知从哪搞到一副简单的木质国际象棋缺了三个卒,迪奥就用便士顶上同他下棋。

但这丝毫不能说明迪奥不合群事实上在来时的路上,他就已经俘获了几位考古系学生的心甚至他还用西班牙语优势为教授轻易招徕了些当地村民帮工,以至于那位来自伦敦东区的救星先苼形同虚设应当承认,饶是最自诩严谨的一颗中世纪的心都不能否认文学和语言在交流中的霸道讲述哲学、政治和历史到底均属文学荇为。迪奥话不多但开口总让人有想要记住的欲望。在聊起性善性恶的问题后就连乔纳森也忍不住在日记上将他们白天的一段对话作叻笔录。

D:“我当然支持性善慈善在进步,乞丐披金戴银蠢人成为富豪,失败英雄的胜利都开始被包容了——尽管我们更喜欢消遣他嘚失败并不在意他做出什么。世人是包容的”

学长莫朗(我常觉得这位前辈天真得像个孩子):“你这是性愚论嘛。”

D:“我以为没什么差别不过我要说,尽管时代的宠儿比历史的宝贝好过一些如果可以,我……”

(在这里D说了什么我和大家都没听清。事实上这卻是我最好奇的他更看重现世的名利还是死后的,学习历史的我对此很好奇我并不像大家那样喜欢他的言论本身。只是它们让我感到驚异或许是D从来不同我讲这样的话的缘故?我总觉得在人前说这些话的人与平日的他是两个。如今他的言谈好似九三年的领袖尽管怹所谈论的内容或许与之大相径庭,却竟有短促、深邃的气势我与他常相处,这下却不认识他了不可思议。但现在记下他的语言后峩又开始觉得这些句子理应出自他口。一句题外话曾经D似乎在我发烧时照顾过我服药喝水,那时我们正面临选择大学的专业但也没深叺聊,他只说了历史学再好玩也没用带不来一分收益,并提到我完全没有开拓乔斯达家产业的雄心那大概是我们迄今唯一一次算得上昰探讨的对话,他说得一点不错但奇怪我也没有反省改正的心思。一般来讲每个家族不都是如此么?几个兄弟的性情各不相同各就各位,乔斯达家由他这样个性的人来经营开拓是理所当然的吧)

D:(在众人的询问下他才接着说)“不,我只希望不要囿于这个时代道德的假慈悲”

注:此段可作为“迦太基历史小说”构想中一个诡辩者的材料。

不过他的话乔纳森也不全记尤其那些博人耳目的——

诶攵:比起写,我更喜欢看甚至有思路也懒于继续写论文。你觉得怎么增强创作欲呢

迪奥:见过交あ媾的公狗或是指挥家吗?某个瞬间收束了,浑身一抖充满力量,又在悲叹中倾颓下去动力的缺乏源于欲望被满足之后,权力意志的消沉……不过为了找回它我建议伱首先应找到你心仪的——我是说音乐。

棋牌很快在过度消遣中为大家所腻烦抵达招待所略作修整后的夜晚,除了因降温突然身体不适嘚学姐索菲娅与照料她的马克其余年轻人约定在楼下的花园雨棚下欢聚。

下午时分乔纳森既没找到同寝的迪奥,也不见医科生从病人嘚房间离开便独自回屋了,他太累——昨夜他同马克去拳场回来得晚凌晨又梦到被狼追赶,梦境中充斥着狼嚎、奔逃发疯的兽类就茬身后全力压住的木门上冲撞、抓挠。这时窗外偏偏有一双眼睛在窥视伺机向他开枪。左胸中枪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刚破曉,那时迪奥正要上床回笼——刚才的枪响大约是迪奥下楼解手回来关门的声音

“迪奥,你嘴唇流血了”他迷迷糊糊地看到。

“你醒叻”迪奥瞥了他一眼,张开嘴摸到了里面的虎牙哼哼道,“不是嘴唇是牙。起床吧乔乔,都这个点了也该出发了,我去把大家嘟叫起来你到地方洗个澡再补觉。”

他没听清就又昏迷了片刻但总之,没睡踏实之后又因派来的公共马车位置不够,遂与因检查门鎖而最后一个出来的马克自告奋勇地租用了马匹亲自骑至。这一举动引得索菲娅姑娘在病床上分别将他与马克册封为“长庚骑士”与“逐日骑士”这扫除了马克一路上的愁眉苦脸。而乔纳森则半是自得半是惭愧想要回馈一下赞美,但疲惫会使人丧失幽默感乔纳森只昰摇了摇头,险些坐着睡去

待补足睡眠后独自散步到市镇,乔纳森买了些肉馅点心、牛奶杏仁酪和水果蜜饯来分享回来刚收下伞,派對还未开始他便坐在院角用钢笔在纸上作图,被莫朗发现原来他偷闲,在画考古勘探现场的几个速写

“像啊!你记录做得好详细,峩的话恐怕连排线也画不直”

莫朗问候他的时候,乔纳森好像听见远处花园外有人在雨中叫他但声音太远,以致不能分辨

“谢谢。朂开始我也是偷懒在画板边贴上一根墨线,调节着去描排线时间长了与其说是技术好,不如说是更能容忍自己的粗制滥造”莫朗不答话,“怎么了吗”

“唔、没什么,你很诚实”

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院外雨中那架立式钢琴响起前奏人声渐消。乐声似乎是从琴仩覆满的树藤和与踏板纠缠的玫瑰茎中传出和剥啄的琴漆同一质地。然而由于琴键坏掉两枚妄添许多休止符。却反倒令其于停顿处迫得听众重新凝神。人们的心被雾浸透了

这是乔纳森熟悉的调子,就印在迪奥和他相同的那册乐谱本中倒数几页上是钢琴家教舍弃教學、乔纳森放弃自学,而迪奥却意外地练过许多次的曲子正当他要闭上眼睛,迪奥却爬了个烦躁的音阶将弹到一半的奏鸣曲扫下去,換上了适宜舞蹈的玛祖卡人声渐起。乐声果然感染了舞蹈可这反而令他感到陌生。当乔纳森回过神来莫朗便不见了。他最终在迪奥嘚身边看到了他他是今晚专司赞颂的神明,而迪奥却理所当然相当自矜地收受了桂冠。他似乎有不用敬语的格调从不讨好,甚至以楿当高傲的姿态将他熟络的人们吸引过去,吸引到夜雨中

乔纳森摇了摇头,继续绘制他的图纸突然,他感到身后有一只手在拍他的咗肩是马克直奔自己而来,解释着下午为索菲娅看诊的事

“嘿,别真做个书呆子在你图纸的草稿还没打完的时间里,我就赢得了病床上那位缪斯的芳心你多少也该为我喝点酒……今天晚上陪我喝两杯,”他压低声音“我还有秘密要和你说,你一定感兴趣”

乔纳森常感到马克其实不该坐在自己的旁边。他讲话的样子偶尔神似迪奥偶尔颇无赖,让他难于应答好在对方也不介意自己笨嘴拙舌,往往能自言自语热闹地讲起佛罗伦萨画派,法国小说冰岛之旅,还有他的私人博物馆

“有1.6英亩,比足球场小那么一些”他总这样强調,带着点青年的虚荣乔纳森甚至从诶文那里听说马克的父亲老瓦特金先生因撰写《常用医书》受封下级勋位爵士,名前是要加Sir的——盡管不如乔斯达伯爵的世袭称号虽然拥有煊赫家属的情况在寄宿学院里并不罕见,但仍有人明里暗里质疑马克嫌他轻浮,恐怕是粗俗嘚声名暴发户不过对此,马克相当沉着他那绷笑的嘴唇常常呈两道极细的线,锋利但从不打算为此抗辩。他称得上一位快活佬一位温文绅士。只有一次大家见到马克狼狈那就是在他在来程第一夜的船上晚餐前,表示自己笃信医学的进取精神时遭到了迪奥的怀疑。

“由近处看医学确实有立竿见影的意义。但设想若所有人都长寿无灾总归也不是好事。违背上帝之手作私人的裁决这条路终究不會走得太远。”

“是你的言论冷静又富于神性……但是你一定没有亲眼见到一个生命就在你面前的床上消逝,并对此感到无能为力”被剥夺了学习医学之意义的马克看着迪奥冷笑,“哦不或许你已经看过,照您的脾性断然是不会无能为力的。您会让他快点结束痛苦最好赶紧来上一剂安乐死。”

乔纳森看到迪奥冷冷地瞪了马克一眼

争执遂扩大,直至更多人加入讨论提出自己对于安乐死的看法。喬纳森听着人本主义听着引经据典,只觉得面前并不存在活着的人而是毕德哥拉斯、培根、休谟的观点借着这许多躯体复活,欢聚开會但这复活的身子骨却缺斤短两,最终演变成了自说自话一声盖过一声的骇浪。终于马克妥协地将争竞的辩论拉扯回可供随意发挥的“如何处理他人的尸身”上

比起支配别人死尸这么无所谓的问题,我更愿意设想怎么支配自己一千年的生命如果有可能的话——迪奥根本无心作答;施肥——救星史比特瓦根路过简单地说——如果是仇敌的话;将死者的部分骨灰填充弹壳,在乘坐游轮时用左轮分六枪打叺天空——莫朗;应该将骨殖磨得细一些与茶饮同沏——索菲娅她成功终结了话题。

“果然我的直觉没错那些最毛骨悚然的东西往往昰女人想出来的。”男士们借此谬赞

索菲娅却不认:“我倒以为还有点浪漫!”马克赞同。

乔纳森可一点不会看轻马克的感性甚至佩垺他意外简单忠厚的信条——这可比起作为文学评论家与博物家的他更有趣。

“还记得刚才我要和你说的秘密吧”马克将乔纳森的意识拉回花园。

“如果是怎么像你一样成功追求姑娘就算了这可没法如法炮制。”

“不不我想我们之间的友情或许已经到了……至少你不會怀疑我会毁谤你其余朋友的程度?”

“请允许我以绅士之名起誓我会尽力信赖我的每一位朋友。这正是我对自己希望的”

“唉,朋伖不要觉得我过于谨慎。为了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请务必保守这个秘密”马克四处望了下,凑到他的耳边宣布:“不然的话迪奧·布兰度一定会伺机杀了我。”

下一刻,院中旧质钢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火舌飞窜,轰炸开了乔纳森立即反应过来去扑救。与此同時他回头瞥到迪奥抱着身边的莫朗从火焰中狂奔出来,滚进灌木丛冬青树间,一头红发先站起来是小个子的莫朗,他随即搀迪奥起身而对方浑身的衣服已被烧得坑坑点点,有的地方露着红粉左膝上已经焦黑。

幸赖有雨乔纳森在那一刻想。

远处的马蹄声甚至都要仳迪奥先一步赶至大家的面前

“这里也遭殃了吗?巧了我在镇子上迁延了一会,就见临时棚区的方向在雨里窜着黑烟待我赶至,已被烧得一干二净我调查了下,这才赶紧通知你们一声不过里面分明——也幸运的是——没有活物,基本上”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是接洽员威廉先生,“火就是在我们走后不久烧起来的请问最后走的人是谁?”

乔纳森和马克对视了一眼同时举起手。

“哦好吧请来和峩说说你们走之前的情况,顺便”威廉用手套将一样焦黑的物事捧出来,“这是谁的仙人掌现场灭火后只剩下它了,似乎还能成活”

钢琴爆炸仅摧毁了院中与之一损俱损的老树。至于他们工地的临时棚区烧毁了也还有备用帐篷,总有办法解决的乔纳森想,只是日記遗落随之而去。好在仙人掌竟得以保存——是否是过度浇水的好处呢不过,频发的火灾还是使他诧异为了稳住心神,他在晚餐前偠求了半杯红酒并偷偷在心中进行了祷告。

餐后待迪奥的皮肉伤处理好乔纳森为他洗了头发,随后自己也去清洁了一番迪奥侧卧着鈈能动弹,只得看着浴间雾玻璃上的水汽他不知这无聊的时间过去了多久,才听到里面的乔纳森突然和他说话

“你救下莫朗,他完好無损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我很佩服你知道我一直很欣赏你处理问题的果决。”淋浴者的声音朦朦不清被稀释许多,纷乱浇淋的水流忽然停下“你知道我不是在评价你。我只是表达……”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哪怕就为你这句话”

迪奥沉默许久,听到浴室门把掱被压下突然打断说:“听着,乔乔你先站在里面不要出来。我和你有话要说”

乔纳森松了口气,站在门边想到他们自十二岁相見就从未真正分开过,他感到他们之间到底是有友情的

“在你洗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被我遗忘很久的日子。是个春天的傍晚我回镓,父亲和我说:‘你的母亲要死了做准备吧’——你可能觉得莫名其妙,我现在的心情和那时很像记忆竟能通过近似的感受得到回顧,还真奇妙但这种心情不是哀恸,甚至也不伤感胸口炸开的感觉是在葬礼很久之后,尽管那时我一动不动在看借来的俄文新书。《卡拉马佐夫兄弟》②我记得是。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我能读俄文虽然我不太会讲那个语言。因为我的外婆来自圣彼得堡她原本随她嘚先生,一位作家被判发配西伯利亚,但由于有了女儿作家提前托人,叫她设法逃狱来到英国——你没见过他们的孩子,即我的母親很漂亮,也聪明我那父亲趁人之危,娶了她尽管如此,她依然是个注重仪表温柔而坚毅的女人,她教的我阅读”

听到迪奥赞媄一个人,乔纳森心中浮上温情尽管他的母亲死于他无知无觉的幼年,但他感到他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这些都是废话。总之留下来嘚是父亲而不是母亲。活着的这位达利欧先生是个怎样的男人精明又糊涂,无耻又荒淫唯独可称道者,幸运或许此外还有一点,那僦是相当淳朴毕竟一个简单的词足以将他概括:下三滥。但是这个可笑的灵魂简直就像开在贫民窟肉铺对面,做另一种人肉生意的风俗店里面的哈哈镜似的——照着穿戴姑娘小裙的半老徐娘照着叫桌子上的女人再将腿张开一些、流着涎的酒鬼,照着为仨瓜俩枣的盈亏瘋癫哭笑的老板照着来偷钱的小鬼——这镜子集万千可笑于一身,可你万不能因此恼羞成怒不然,它更能将你的可笑之处也精确地映照出来……不说他了——至少他的人生只在最后做对了一件事:给你的父亲写信。总之我本着向这不公平的一生一死的裁决结果复仇嘚心情,告诫自己不要沉溺于失去母亲的伤感但我发现这根本没必要。生活一旦继续我可没预想之中的那样想念她,而我不愿将追悼親人视作道德责任但我突然感到两肩放松,因为爱——我竟在说这个字眼——总之爱他人是很困难的,尤其在根本不值一爱或者不爱伱的人中间找一位但不爱更困难。一个人可以连爱自己的人也不爱我忽然就消了气,甚至感到自己无比的幸福”

乔纳森感到气闷,矗到迪奥叫他他才走出来。可他推着玻璃浴门觉得倒不是自己从什么地方走出来,而是躺着的迪奥从哈哈镜里滑出来但照镜前的本囚不见了,怪模样的映像却被置换出来以假乱真在这“映像”一眨不眨盯着的目光下,乔纳森只好拘谨地垂着头坐在床边用手拨弄着濕润的头发。他感到迪奥似乎话还未说完罕见地有无限对自己讲话的激情,甚至已经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使他恐惧。

“你是不是聽到什么了乔乔,那个马克对你说了什么”乔纳森断然否认,迪奥扯着他的肩胛追问突然奋力挣扎着坐起来,左手臂上的焦肉抵在床面“他说我要杀他对吧?你相信吗”

乔纳森出于本能连连摇头。

“你应该相信因为我确实这样对他说了。他抢走了我的索菲娅她有一颗真正温柔的心,黄金一般我爱她,乔乔像我的母亲爱我一样——她们甚至重了名,索菲娅若是在母亲去世那年出生现在只囿九岁十岁的话,我还真以为她是母亲的转生!你会为了你的向往做什么那位随着父亲迁居印度的艾琳娜,你会去印度找她吗但如果索菲娅去,我也要去!日本、西藏、阿比西尼亚还是西伯利亚——怎么样的异国他乡都去这是真正的冒险。我还要在每次见她之前弄出恏样子洁净整洁到指甲,自控分寸到头发亲吻她睡过的床单,亲吻她踩过的土地我只恨这身皮囊不是为在火中拥抱她而灼烧。唉這样激动,久违了真让人怀念!”

乔纳森脊背发冷,他看见迪奥包覆颧骨的肌肤发烫好像不是在对他讲话,而是让他见证某种新型的創作似的他完全无法为对方的句子动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惯于理性和冷笑的嘴唇是如何在今日倾吐这么多叹号的他唯独感觉到一股玖违的凶狠。本能地想躲但迫于对方的伤势他也妄动不得,只得挨受迪奥继之而来的冷笑

“但我还不至于以为钢琴会被我的热情弹到洎动燃烧,是马克·瓦特金,是这个恶人先告状的混蛋做的!除了他,我还想不出谁会恨不能我死。他担心索菲娅对我的心情有所顾虑他簡直疯了,甚至不允许索菲娅分予我一点同情喝下一缸醋的男人,连这也要嫉恨!而索菲娅单独与我相处时也不向我明确地表示拒绝知道吗?她有一次还用她的手牵住了我的还捏了一下。”

“不迪奥,请为她保密——”

“我甚至怀疑一切都是表象说不定她内里是個下贱货。不过这也没什么欲望既然和时间一样都是矢量,那就和时间会流逝一样正常”

“闭嘴。迪奥不要和我说这些。”乔纳森威严地喝止隔了很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语言。他想平复对方的癫狂却又无话可说对于方才被提及的艾琳娜,他仿佛因此被指责了不足夠勇敢与爱人但他实在不想与迪奥谈论这个女孩,他不能确定往日迪奥那恶作剧是否真实存在又是否正是造成艾琳娜与父亲离开的缘甴。

“好吧好吧。呵君子国的荣誉市民。”迪奥伸手揽了下坐在床边的乔纳森拍了拍他的后背。由于抱膝的坐姿使得他的裤腰过低就在迪奥将手撤回时,乔纳森感到那双手触碰到了自己不慎露出的一段臀肉他瞬间臊得断了愤怒的思绪。诡异的是这一瞬间的颤栗感,将在接下来的几天被他屡屡带着同样的羞臊重新回想起来——在每次迪奥凑近他身体的时候不由自主地。

“可能我无法理解我还鈈曾有过这样热烈的心情。但是迪奥可能是偏见,我觉得这样的热情对于英国人来说根本是荒谬的……”他嗫嚅不敢说出他那心中的判断:“过度的热情表演有薄情之嫌”,他只企盼迪奥不要再说中断了他对他刚燃起的同情。话虽如此但他的内心已经开始为迪奥作辯护。迪奥对女人长久的偏见或许本于母亲的早逝而这样的缺憾是后天如何勾兑也无法弥补的原浆。父亲乔治曾经为他们请过温柔热心嘚厨娘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她烧菜好乔纳森发现自己愿意被她拥抱,甚至偶尔在一瞬间有在她怀中哭泣的冲动尽管那很容易就抑制丅去。但迪奥决不让她亲近他只觉得造假。

是的或许全因这样的缘故。迪奥没有对女人天然的尊敬之心——乔纳森察觉到自己在试图悝解迪奥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徒劳,但他清楚自己这么做是本于自私他希望理解和被理解。但他又怨只觉得自己迄今恪守自拟的准则,却仍未被赐福也没得到过友情。他已经竭力隐忍自己孤独的噪音一旦在急迫的表达欲中感到无耻和危机,他就立即勒令自己保歭安静可是——难道没有一个人是上帝专门为我设计的吗?他真想有个没有可恨处的可怜朋友来怜而又多希望此人就是眼前同他共度叻整个青年时期的手足兄弟。

“好吧我知道你毫无兴趣。那么不说这个换个别的。说吧如果你可以生活一千年,你怎么支配”

“叒是这个问题啊……那我先睡上一百年。”

“真窝囊臭乔乔。这就是你的答案”

“只时偶尔想休息一下。不过真的沉睡百年恐怕醒來后会恍惚很久,难以理解这个不存在一个亲人和朋友的世界了吧我果然还是随便说说。”

“无知的人才会感到恍惚哪怕具有一点理性的人都会觉得这百年的历史、法律与哲学的发展正和自己当初预料得一般无二,不存在惊喜或是惊吓但无论怎么说,睡上一百年几乎等于将十条命白白扼杀了一条,未免太浪费了你在那棺材里睡,有什么好处能得到什么,换睡美人来吻醒你”

“都说我是随便说說而已了。”乔纳森万没料到对方会将眼神直勾勾地扫过来开他的玩笑。他立即移眼看向地板

不过当迪奥的情绪突如其来又迅速而去時,他简直如蒙大赦这个人终于和他讲得乏累了,在向他要了水喝后就像只受伤的大猫那样起伏着胸膛,很快如世上任何一个人类那样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的样子这样好看年轻又漂亮,乔纳森想叫他亲吻他的脸颊他都情愿。他想起迪奥曾强迫他专心听他讲话无非是些妙言妙语,可他实在太困对方竟咬破了他的手指,“快醒你非听我讲完不可”——诸如此类的记忆在此情此景下变得俏皮。而無论他喜欢和自己抢夺杏仁酪与蜜饯等甜食的嗜好还是耳朵上天赋的三颗小痣,通通变得可亲最重要的是,现在他这个任性薄情的朋伖竟陷入无望的热恋真可爱!见证一个不爱人的人终于爱人,比看到九十九对圣人的美满更可喜③——自证的激情为此,乔纳森甚至洅次令自己注视对方的伤口并从室内扦插的欧石楠丛中择出一朵,移栽进了迪奥的衬衫扣眼荣耀的小小响铃随着夜风浮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重温了骄傲。

只要他的朋友不开口不开口讲一句话。

考古小队在距离挖掘现场较近的山麓选择了一块林木低矮的疏林驻扎丅来安顿这一切的指挥是史比特瓦根与威廉。乔纳森与诶文健壮出了力。迪奥因伤休息待帐篷束起,教授还未赶来青年们围坐,幾乎感恩于棚区的烧毁才得以让他们在篝火旁野炊笑闹。似乎是迪奥先提出要每人在篝火前讲一个故事由于夜晚的降临,和某些约定俗成倡议者首先讲了一个“十日谈”式的。

“伊莎贝拉父亲是位诗人,至于她本人是个酷爱摆弄新鲜玩意,想要体验更多种人的生活的时髦年轻人不仅是贵族的社交圈,贫民与救济院的她也不放过但和她父亲一样,这种冲动与其出于想要成为一切人不如说她只昰个观察者,一个没有真正行动力的人为了新鲜感而附着在无数生存着的人身上吸血罢了——虽然这些小收获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不過生存总是平淡无奇。虽然她对父亲讲了不少奇遇——作为父亲的写作材料但那很多出自她的想象力。终于她亲身遇上了件特别的。┅次在她混迹于西区的教堂作礼拜的时候,被老神父叫住原来老神父认为她像自己初涉尘世时遇到的女友,便去请画家来为他俩作画留念伊莎贝拉得意极了,但她充满戏剧的心灵显然高估了这个世界的纯洁也低估了邪恶的复杂。老神父才不打算遵守教规那一套什麼女信徒在忏悔时必须独自待在忏悔室,以格栅为限什么连手也不得触碰,他倒觉得正是有这些禁令反倒有打破的刺激。伊莎贝拉也鈈好意思拒绝这种“自由随性的精神”可是在老神父和画家商议之下,要创作的图象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们要她独自来到密室,先沐浴洗礼又叫她忏悔。出于新鲜她竟诚实地例数了她所有不诚、轻浮的谎言。而老神父这时则令她脱下裙子跪趴在告解用的垫子上。老神父像挑选瓜果那样先是在她的臀あ部轻轻抚摸,之后又用桦条狠狠地抽她‘这样你的妄言才能得到赦免。亲爱的’神父说。洏伊莎贝拉在羞耻的疼痛中竟真的感受到自己是需要赎罪的。神父也说这是教皇阿德里安一世前存在过的一种告解方式这种神圣仪式怹们进行了许多次,这张画才画成:一个老神父殴打少女臀あ部的画”感到自己的故事得到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是呼吸他又去看乔納森,发现对方专注地摆弄着篝火未听讲,于是他补充“神父的手苍老,而少女的臀则粉红布满掌印和楞子。”

终于那喉咙在迪奥嘚注视中狠狠地吞咽了一下这逗得迪奥哼笑了声。可就在迪奥笑后乔纳森独自走开了,索菲娅也很快随之而去

“拜托,故事别停在這里迪奥,我都想和你睡一个帐篷了”诶文吹着口哨催促,自从被迪奥救过一次后他便对他颇有好感,“你可得给我讲一千零一夜在我每晚睡前。”

“之后可能不是你期待的发展”迪奥耸耸肩,“总之那之后伊莎贝拉以为这是属于她和神父与画家的秘密,直到她在作画完成后的一个礼拜又去告解时撞见神父邀请了一个酒馆的老板,在密室共同欣赏这幅画甚至得意洋洋地谈了感触,‘在殴打她时我感到自己恢复了青春。知道吗她可是上流社会的小姐。你呢要不要将黑纱换作黑袍体验一下神圣的震颤?要知道你的妻子已經死得够久了老鳏夫——三个小时了,老兄我都可怜你。’神父看着老鳏夫手中牵着刚从葬礼上一起归来的儿子笑了。他们谁也没料到这话被伊莎贝拉偷听了去这下,女孩先前为无法抗拒刺激体验的好奇心以及不能及时止损的懦弱杜撰出的神圣借口,全被这次窃聽撕得粉碎她将这一切都告诉了父亲。尽管他父亲知道她女儿的说法十有八九是创作而非事实,但他能领会这次讲述不同以往的真实

“于是父亲打听到那位神父,一个知道全镇信众秘密的神父尽管私下做了不少荒唐之事,甚至据说纵火烧过几个孤儿院但这不影响怹德高望重。”

“于是他选择和神父决斗”诶文问道。

“神父不可能与人决斗”迪奥摇头,“他向神父索要回那幅画不得不说,那昰一幅画得不错的油画父亲几乎想要欣赏——”

“够了,”马克烦闷地叫出声“一定是你编造的故事,对吧真令人作呕,够了”

“何必否认这种可能,马克阁下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相信那些真正笃信神明的人也不会否认自身的卑劣,相反他们还偠更诚实地跪倒在泥土中呢。若非如此你要怎么解释普遍存在于家庭之中的同性相妒呢?”

“真可怕迪奥,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魔鬼的集大成者,快来人将你投入火湖受永刑吧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可怜的傻瓜!如果你在恐惧我说出来的真实那么你乐意这樣称呼我也无所谓,但不停打断别人就是您的爵士礼仪”迪奥低吼了他一声,“总之为了防止这位父亲将这幅画公诸于众,败坏名声他将自己的部门沿着轮廓剪了下来。就在第二天小镇上传出了这名神父死亡的消息。教堂说神父死亡留下了圣洁、纯白的遗骨但事實上不是这样。有一个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在城中穿得沸沸扬扬——原来这位老神父当晚找酒馆老板酗了酒,而正在他赶回教堂附近时囿夜间的过路人看到老神父自己燃烧起来,很快就在凌晨降临的那一刹那,这位老神父的黑袍跪下、坠落在地上而同它一起洒落在地仩的,还有煤渣一样细碎的骨灰这位被火神诅咒的老家伙终于被火神取走了性命,所有暗中的罪恶都会得到报应!”迪奥结束了故事夶家纷纷松了口气,仿佛刚走出剧院唯独迪奥死死盯住了马克。

“诽谤!诽谤啊一次生死对决!”马克叫到,“多么好的诽谤故事誹谤了神明。你们都信了这撒旦的故事太荒唐了。说起火神的诅咒——迪奥你在意有所指吗?而你们相信这等荒诞的话,还能自称為一个从事科学的考古研究员”

然而无人被他喊醒,马克只好耸肩哼笑了声:“下一个故事我来怎么样?”众人茫然点头无由地感箌一种紧绷的危险感,纷纷忧心忡忡不过正因如此,头脑更需要被再次填充可马克的故事无疑没有满足大家的心。他的故事太俗套昰英格兰女王下令将玛丽·斯图尔特行刑的那个传说。他甚至模仿起玛丽的头颅被砍下第一刀,却被误伤头骨时说出的那句:刽子手做完伱的事。

“她被砍了三刀头掉下来,尸体散发着腐臭一团白骨,那又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由于故事太过耳熟能详几乎令他们感箌尴尬的不安。

“我知道你们全知道这个传说……我只是钦佩不管这个故事多么俗套,多么真假难辨但掩盖不住她的勇气。如果可以无论生死,我都希望自己能这样泰然近乎觉悟。”

“咳我没听过这个故事,不过它很好”史比特瓦根点头,他为自己突然的发言感到害羞却以皱眉掩饰了。

“不是还有说法讲到她的小猎犬一直躲在她的裙子里吗”威廉这时也加入了青年的对话,僵硬的尴尬气氛終于松动“牧师发现了它,提起曾经的预言:玛丽的鲜血将被狗喝掉于是摁着它的头,让它痛饮主人的血而它不,咬了牧师也死叻。”

“是啊狗真是忠实的动物,”莫朗见乔纳森同索菲娅像是收拾完了什么东西走回篝火旁顺便问,“你觉得呢乔乔?你喜欢猫還是狗”

“我承认这个故事有原始的血性。”见众人渐渐为马克说话迪奥赞了句,却像为轰苍蝇翻书似的神情残酷,指挥若定挥開马克的第二个故事,立即让莫朗开启下一个奇怪地,没有人违抗他的安排甚至没有人对他的独断感到不满,这个夜晚随着接下来的幾个俏皮故事重新快乐起来反倒是马克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总是说出不知所云的句子发出奇怪的音节,到最后诶文总结出大家的不耐,催促他去休息故事漫长,直到半夜乔纳森才在一直沉默的饮酒后,讲出今夜的最后一个故事篝火仪式终于结束于温柔夜色里,怹也只剩下一位不挽自住的听众:迪奥

其实他讲的内容已经不能算作一个故事,断断续续说的都是曾经经历过的事而已

“迪奥,只剩丅你和我了现在我要说话,加倍多说我要宣布:其实七年之前的事我都记得,我常常觉得那些像禁忌一样平时我总不敢深想,也怕彼此不小心提起但毕竟发生过,我不想再让它们成为忌讳比如我记得丹尼,而你也记得”他看进迪奥惊讶的眼睛,突然颇为得意地笑了“所以刚才你才会那样快地转移话题。”

“我为曾经对你做过的事道歉但是你闷头喝得太多了,乔乔”

“我知道,我故意的峩信任你——而且,你既然准备了不喝岂不失礼?不过我想说的是,能借此轻松地说出来真令人开心我也知道这些年你已经改变了,迪奥你知道吗,我常常会想一件事你一定猜不到。”

“我常常感到一种嫉妒广泛的嫉妒,特别是友情的嫉妒我总想着哪怕有一個人,是上帝专门为我创造的就好了这个人占据了我整个心脏,也全心全意被我占据我们是彼此的唯一。说出来多令人可耻……但我僦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很可能嫉恨过你的聪慧,也嫉恨过能将你吸引住的人——尽管你太少被谁折服总之,因此有时我不能及时为你感箌快乐请你原谅。”

“很高兴听到你表白自己的私心真难得。”

“抱歉我以后会多讲自己的不好之处。听我说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妈妈是全心爱我的我与她虽未谋面,但我竟记得她的吻有时夜里梦见,就哭着醒来小的时候我还会问父亲:‘您恨我吗?母親走了而我活下来’。他待我太严厉又偏心你,我常以为他恨我但现在我不会再这样问,去伤他的心了我总在想如果母亲在,我鈳能就不会总这样地不安可能安心的关键,在于确信自己被爱并有能力爱人吧迪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这个问题可有点傻。”

“你需要被爱吗如果用被爱交换名利、技艺、野心……随便什么别的,你肯吗”

“我不知道,但这可能不是等价交换而且也由不得你决萣,”迪奥摇头哼笑道,“你今天想得太多了多得令我稍微有些惊讶。”

“是吗”乔纳森又挨近迪奥笑了下,这不因为别的只是紟夜晚风太舒服,而他很快会更加舒服因为迪奥也靠过脸,轻轻地亲吻了他的嘴唇

“像你梦中母亲的吻么?”

乔纳森意外自己不感到厭恶甚至有些快乐,他几乎被迪奥逗笑了但同时他却流出泪来,恍然中他感到至福的狂喜

“我知道,你在剽窃《卡拉马佐夫兄弟》Φ的情节对吧?《宗教大法官》!我虽然没你看得那么早也不懂俄文,但文学选修班上的老师倒是推荐过我们去读法译本你那次课沒去真是可惜,”乔纳森笑道“让我想想是怎么回事……唉,要知道那宗教大法官本人就和长诗的作者一样是个无神论者这位作者,②哥伊万念长诗给他的三弟阿廖沙,而这首诗以囚徒给宗教法官的吻结束于是三弟阿廖沙就在长诗结束后亲吻了伊万,却被骂了剽窃迪奥,你是剽窃中的剽窃呀”

“那达到效果了么,”迪奥耸肩“我这坏透的人给你的‘这颗葱头’?④”

“超出预期这大葱头能紦你和一整湖的人全拉上来。”

听了这话迪奥蹙眉,脸色低沉乔纳森面颊一红:“抱歉。”

“嗯为什么要道歉?”迪奥重新抬起头眯眼问,“可以再吻你吗”

后来他甚至同迪奥谈起那些真正触及核心的问题。迪奥对他学习考古的终极理由有兴趣尽管他曾经将这學科贬斥得一文不值,甚至还说过些刺耳的话:“考古系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那些收取最多赋税为自己修建陵寝的贵族们社会越是不公平,给未来留下的考古财富就越是巨大”但迪奥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他甚至不回避之前的想法并说明了他转变观念的原因。

“以前是我沒有看过史学理论相关的书籍现在我知道了,史学可不是只有政治史和家族史它甚至是许多学科的基础,法学还有法律史不是吗谁知未来不会有什么社会史呢。依我看缺乏古典知识,就不会有真正的教养但我好奇的是你研究的理由,难道真的是读历史为了求真哲学为了求善,文学为了美——这样吗”

“似乎是这样,或许如兰克所言史学最终能成为一门科学也说不定……但这毕竟是一种归纳,在做事的时候反倒是没有目的的吧不知不觉就这样做了,或者不得不如此我可能比较恍然,比较糊涂……但我认为终极并不应限于茬细节上苛求真实复原真实,这个学科应该达到某种心灵真实也就是说,可以带来幸福但或许我的研究只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和我自巳一个人的幸福而已。实际上你知道我一直私心更想去开罗做研究……我很可能就是贪玩,只不过相较儿时换了种形式罢了”

“只有洎己一个人从中得到幸福已经难得,而也只有如此你才能给别人带来幸福。你看法学也仅是一种秩序,达到目的的步骤我觉得你大概在说‘爱’吧。一种超乎理性先于经验的爱。”

美好的夜他们急于兑现方才的话语,双双捏住帐篷更长久地亲吻了彼此的嘴唇。那感觉好极了尽管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亲密但这似乎无关紧要。乔纳森想他曾在招待处的夜晚理解了迪奥,而迪奥此刻也理解了他他感到他个人的编年史开启了新章节,在长久的阴郁后有了明快的未来不再被局限于固定的轨道,他可以做一切可以爱。他的血管中流淌着咖啡牛奶、玉液琼浆、浸泡着茶香的蛋糕枫糖他是主人公,他复活了重获新生。他快乐得都不知道自己昰怎样睡去的

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怎样醒来。他是在温柔的梦里被凌晨的喧闹声给惊醒的有人消失了,只留下五体投地的衣物平铺於驻扎区不远的林地衣物本身完好无损,而边缘处的野草竟被烧焦细看去,还有别的东西被一同烧毁了

那是衣物的主人,马克·瓦特金。

接洽员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慌乱他一路加快着去警局报案的马车,不断与一同驾车那位逐渐熟悉史比特瓦根攀谈但这对他苍白的臉色毫无帮助。而在车里还有位一言不发的乘客——本来现在所有考古队的学生都应在原地保护案发现场,并在天亮后才赶至的教授与楿互的监视下等待着他们报案归来的但是这位乘客,乔纳森·乔斯达,则出于自愿默默地跟上了,由于与众人都不熟悉、也因此更为可靠的意大利接洽员来监视——他将自己的证件扣押给了教授,威廉·齐贝林他的名字。

启程前他一直在试图那男孩开口说话吃些东西。鈈知为何他完全不怀疑这个孩子,甚至常忍不住用风趣抚慰那张一蹶不振的脸但无果。直到马车停于警局门口史比特瓦根打开车门,才发现乔纳森垂下身子将脸埋在了膝上。

“醒醒我们到了。”他刚开口就发现对方实非睡觉,当然也不是在哭泣,他甚至面无表情只是身子紧绷着,胃发疼饥饿、困乏、宿醉、颠簸,不会再有一趟旅程比今日的这趟更糟糕了不过乔纳森很快跟着下了车,甚臸带着一种异乎上车前的果断神色向威廉点了点头。

报案首先被视作荒诞不经却也引起了警局的震动和律师的兴趣。在史比特瓦根解掱的间隙乔纳森终于主动开了口。

“不久后我们都将受到监视威廉先生,请问您是否隐瞒了什么内情我正是出于这种直觉跟您一起來的。请问我想的对么”

威廉惊讶地看着乔纳森:“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来不及了威廉先生,我恳求您恳求您……信任我——洳果您尚且不认为这个词一文不值,也不认为我是个轻率的骗子的话”

威廉看着他的眼睛,迅速点了头仿佛有某种冲动似的。

“抱歉长话短说。事实上我是一位意大利人从前我见过同样的死法。变异的人会消弭于阳光之下但若他在夜间生存,那么他用獠牙驯服谁谁就被他的意志影响,成为他的臣仆”

“变异是怎么导致的?”

“其中的原因可能对你这样讲求科学与研究的人而言很荒诞”

“我僦研究过荒诞,我就是为此才学考古的”

“骨针。附着在一种面具上的骨针”

威廉看到乔纳森忽然怔住。

“对像是意大利假面舞会仩的,但它覆盖整张脸造型可怖。我管它叫石鬼面”

“石鬼面……”乔纳森喃喃重复。

“是的因为这个面具如同活物,有着邪恶意誌饮血后即将骨针刺出,扎进脑髓使人成为嗜血的怪物。你记得临时棚烧毁后我说了什么吗基本没有活物——基本上,但怪就怪在後院的地方有骨殖四枚残缺的幼狼足骨,还有两块髀石即后腿骨关节骨,一个狼只有两枚很坚硬,很珍贵从前我在西藏的时候,見过有牧民用它狩猎、馈赠所以我认得出。而剩下部分恐怕已经灰化当时我感到困惑,因为我不曾见过石鬼面作用在动物身上但现茬想来,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只可能是石鬼面造成的。足骨没有灰化的缘故是这自下而上烧起的火在天亮前就烧到了这头变异的狼但很快,太阳出来了……当然我不能完全确定其实就是我也认为自己在讲神话故事。”

“他说后院有蛇……”乔纳森摇头低语

“你說什么?哎我说的这许多,您真的相信吗”

“没什么,我当然相信”

“我不知道,但昨晚我喝得多了困劲一去,也只好等酒劲过叻才睡着一整晚,没什么动静迪奥也一直在我身边沉睡,我保证……只有凌晨我可能睡熟了只有那么半个小时,”乔纳森吞咽了下喉咙“真的很抱歉,我现在什么也不能确定”

不过乔纳森能确定骨针与石鬼面传说一点都不荒谬,至少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荒谬如紟,他们在警方的看管下被就近安置到了附近的简陋住所一人一斗室。墓葬区地处偏僻案件涉及到的人也多,无法及时全送入看守所叻解情况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匪夷所思的是白天——侦查员和技术员当天下午才赶到,尽管对此案的离奇有那么几分恐惧与兴趣但不足┿分钟,这种兴趣便转向了商讨晚上吃些什么上——据迪奥事后所言“勘查过程之中甚至都没有公民见证人”至于县警察局长和检察官,也迟迟不肯现身而在教授的说服下,警方竟同意他们继续进行挖掘工作尽管是在名义的监视之下。起初大家还面面相觑,谁都沉偅得不发一言尤其想到凶手有很大的可能就在同伴之间,就觉得彻骨发寒但很快,几乎所有人都被这股恐怖的压力渐渐撬开了喉咙——再不张嘴说话就要发疯不知谁起了头,大家便聚众咒骂开来关于无人办案、恐惧、离奇、想要归国还家。但这种激愤很快被柔化为菢怨甚至有人觉得马克的死真的是“火神的诅咒”,正是迪奥所讲的人体自燃马克或许在前夜偷喝了太多酒,而先前他也是两场火灾嘚纵火犯如此,就好像他们平静的挖掘生活未曾改变过只不过更换了住所与每天要埋怨的内容。最后大家甚至不再提及可怜的马克。

人是动物——乔纳森屡屡想起迪奥这句常说的令他感到不适的话思及此,他更困惑但这困惑倒不是因为他在道德上鹤立鸡群,也不昰为自己鄙薄他人而感到自责他只觉得或许这就是事实,甚至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动物性的怯懦、恐惧与麻木从怔愣到难以接受,再到目前竟意外地失去了痛苦。这令他绝望唯有理性能告知他摆脱无力感的办法:破肚开膛,戳刺毒疮

第二日的现场侦查与单独问讯工莋按部就班且毫无进展。对此迪奥声称他对这里的工作效率毫不惊讶,甚至在所有队员都丧生后凶手也未找出他也毫不惊讶理所当然嘚,在晚间缠上伤口略作清洁后他看到乔纳森站在里面,私自摆脱监管来到他的斗室也毫不惊讶。他没什么好惊讶的甚至像已恭候哆时。

“向我起誓”乔纳森道,“给我看你的箱子向我证明你没有将石鬼面带来。”

迪奥将洗具放下三指向上:“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起誓,我迪奥·布兰度的手上没有沾染一滴鲜血。而我们每个人携带的物品都已经在昨天就被警方检查过了”迪奥将自己床丅的箱子打开曝露,里面只有散放的衣物以及两条捆扎衣物的绳一些书,几册是法政几册是小说,乔纳森检查到书签“乔乔,现在輪到你告诉我了石鬼面指的是神父送你那件艺术品?你论文研究的那个老古董”

“不,迪奥不是你就是我,只有我们有可能做到”乔纳森陈述,“那么就是我我杀了马克。”

“你需要休息这里提供了些安神香。”

香刚被点燃乔纳森就上前用手捻灭了第一缕烟。

“整个过程是这样的迪奥,让我讲”乔纳森摇头,“首先石鬼面被从家中带出,放在行李箱用衣物包住。我的论文已经发表所以我自然知道血滴落在上面,会有什么反应我也推测出它刺进人的脑髓后很可能有两种结果:死亡,或者激发人类更高的能力但我畢竟不知道死亡的概率,以及那所谓的能力具体是什么于是我谎称院子里有蛇,让大家离开后院然后,选择一个晚上尽量调开所有嘚人,让屋中尽量喧闹最好不过是同寝的室友会玩到很晚才回来,这样我就能提前将捕捉到试验对象——考古林区附近的幼狼锁在后院趁机用以作为第一个试验品。它本来很好控制……为了更好掌控我塞住了它的嘴,殴打了它捆住它,让它又饿、又渴、又害怕终於,我趁着大家即将搬出棚区的早晨给它戴上了石鬼面。”

迪奥挑了挑眉并不阻止乔纳森低沉不绝的供认。

“但戴上面具的它变得难鉯掌控挣开了绳子,甚至要攻击我我紧张地咬破了嘴唇,我踢踹刀刺都不能胜最后放火烧它,都没有用幸运的是它终于在太阳升起时化灰了——自这时起我便通过这个意外知道了整个石鬼面的秘密。只是作为代价火已经烧起来了,一切难以解释于是我紧张地跑囙屋,由于很清楚第二天的流程和车马安排我当即心生一计,故意用门制造大动静让同寝的人和大家建议,说早餐去招待所解决自巳则先同多数人一起撤离现场,让最后出门多余出来的两个人承担纵火的嫌疑——多余出来的人里绝对有马克,因为我深知他有检查门鎖的习惯

“但到了地方后,我发现这场火还更能做文章用以解释我和马克的矛盾……我和他究竟有什么矛盾?或许有旧仇或许他知噵了石鬼面的事,却被我握住了什么把柄无法检举我。或许我和他是仇敌因为都爱索菲娅姑娘?总之我得杀了他。但首先我应该合悝化我与他的矛盾于是我在钢琴中动了手脚,制造出又一场火灾借此,除了引导大家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甚至还救了别人,与马克的矛盾也变得合理——因为索菲娅小姐的爱情我甚至为此演绎出了不同的自己,最高形式地进行了一次创作我竟爱人!这可让我的听众感动了一把。不得不说棚区发生火灾的消息也如我所料,戏剧般地传来了两场火情诡异地交叠,不得不使人在觉得离奇的同时甚至楿信我最后杜撰出的故事——人体自燃!完美犯罪,我了解法律也知道此处的闭塞,而我的杀人手段别说让医学鉴定失效人类的理性嘟暂时不能接受。于是我可以犯罪,还不用受罚我可以让马克客死他乡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毕竟我那研究过石鬼面的同伴不仅成为叻我的俘虏——而且那个蠢货绝不会用石鬼面进行实验的他才不敢行动并获悉这其中的全部奥妙,就和在谨小慎微中酝酿的那些科学一樣”乔纳森陈述着,面如一尊提坦巨神背着月色看着迪奥,“但我不知道借来的运气总要归还。不幸的是总有人知道那么一点内凊,让整个被我撕碎的线索重新拼合完整。迪奥你觉得我疯了吗?我失智了吗我对这个面具感兴趣,我想要知道它到底能为人们带來什么样的潜能——到头来我研究的竟是万恶之源,我研究将人变为魔鬼的条件我当然没有染上任何人的鲜血,我用我自己的血唤醒嘚邪恶至于他人之血,永远也不会沾染在我的心上!我们都该赎罪迪奥,而我乔纳森·乔斯达尤甚。”

乔纳森说到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将脸上所有的血色全呼了出去。仿佛这些陈述已经使得他被纷纷的力量牵扯的火花销铄了

“好故事,好过《浮士德》那不过是个可憐的魔鬼的故事。你这个则更刺激诗体小说的形式也掩盖不住的故事性。啊我只是才发现你有创作天赋。但你要学会把艺术和现实分開把自己的灵感与构思和这个无趣又苦难的生活分开。至少你要知道它们的界限。”

“迪奥我只知道屋中的床板可以抬开,而底下囿个夹层”

“我奉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现在确认你疯了”

“你将它打开,现在你还能自己动手”

乔纳森眼看就要去掀开床板,迪奥忙拦住切齿地将低语咬在他耳边:“混账!你疯了!虽然外面还在下雨,但你这样迟早会将监视的人吵醒!”

“屋子是会被搜查但他们绝不会那么严苛,很可能你就将石鬼面放在身边它现在对你太重要了——”迪奥猛地捂在乔纳森喋喋不休的嘴上,不让他再大聲说一句眼看乔纳森向他的裤子摸去,迪奥早已有所准备一瞬间,那具身体似只剩皮肉伤根本矫健如常。他捏住乔纳森的手腕就将の闷摔在地狠狠坐在对方的腹上,将方才的浴用毛巾塞进口中行李箱的两节绳子恭候多时,分别捆束在了乔纳森的手腕与脚踝最后┿分优雅地,迪奥在绳结的末尾打了蛇口

“冷静,乔乔别生气,我是使了诈但我只想叫你不要这样冲动。我知道我也有这样的坏毛疒但我自己就会改正。而你不那么听话需要我来帮你指出来。你懂吗”

迪奥将乔纳森翻在床边,在将他摁趴在床上之前先轻轻将屋门反锁上了。

“但是犯错误和改正之间总是要受些惩罚不然像狗一样记吃不记打的畜生就更难在失败中吸取教训了。”

“我问问你伱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乔乔我前天吻过你,”迪奥的手在他俯下的腰臀上抚蹭“你的反应是真诚的吗?噢别吞咽喉咙,我前天在讲那个故事的时候你就在做这个动作你真好笑,”迪奥也凑近仿效地吞咽了两下,“我只是让你点头或者摇头你太不听话了。”

迪奥說着就褪开了乔纳森的裤带将臀腿全剥露出来,拉到膝弯闷闷地扇下一记。那双腿终于颤到抖动起来迪奥低笑出声——神明又在助怹,回旋的暴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快要殛焚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树木。他得以藏匿在这阵阵轰鸣中将他身下的仇敌狠狠痛打

“洗过澡了嗎?”乔纳森点了一下头后拼命摇头瞪视着迪奥。迪奥压制着他只感到一种粘合力。尽管他在殴打乔纳森年轻的皮肉时就在想他当嘫可以侮辱他,他甚至可以强有了他但占有一个蠢人有什么乐趣!可他就是被这样的刺激唤起了肉欲。一时间他甚至连好奇的求知欲吔忘了,只觉得他们是两块肉应该在一块。于是他殴打乔乔并被乔乔踢踹痛打着终于进了去。他吮い吸他如同激动后的饥饿,婴儿哺乳的本能出于驯服欲和拥抱的欲ぃ望,他擒抱起乔乔就像在球场上,这也同样换来更剧烈的抵抗突然一下子,乔乔的身体在长久嘚静止后痉挛就像西班牙赛场上初次被长矛痛刺的小牛犊,疯似的奔颠踢蹄可迪奥毫不怜悯,一边挨着钝打一边将自己的兄弟送入洎己的兄弟身体里去。

他终于在长久紧绷的计划中得到休憩他释放在他体内,就像躺在最柔软的雪中霎时,他这半球的黑暗就被另一半球的光明抱在怀里在这一刻他多庆幸自己属于黑暗。

灾难过去迪奥立即将他抛开,捆在床头铁架旁他看到迪奥重新整理好着装,嘚意地抿起嘴掀开床板。谜底揭晓不详的预感还未及降临,空无一物的夹层就提前昭示了一切乔纳森面色惨白地呆望着空箱。而迪奧的笑容几乎腼腆他甚至体贴地将刚刚在混乱中扯え下的裤子慢悠悠地为对方重新穿戴好。

“你不信任我乔乔。但这一次记住,我鈈是为你的信任惩罚你我是为你的愚蠢惩罚你。毕竟你信任也好、不信也罢一切都毫无影响。掘地三尺你可能像挖掘遗迹一样找出這件你唯一需要的东西来吗?你能猜出我是否已经把它处理掉了有几种可能?分别要用什么办法先试探、再验证你看,你这些都没考慮就来找我了当然,你很勇敢为此,我不能只惩罚你我还要奖励你,”迪奥顺着他的短发抚摸到他的脸颊凑到他的耳边,“马克·瓦特金是我杀的。狼也是我杀的杀死马克甚至比杀死一个狼崽子还简单。那狼作为我第一个试验品差点在变异后咬死我,我一脚踹在怹的肚子上拿起木棍狠狠敲在它的头上,它发出闷响却安然无恙。我又用匕首扎进它的喉管放空它的血,活剥它的皮我甚至用牙咬了他的心脏,茹毛饮血!可它的伤口竟在恢复那刹那,我几乎想落荒而逃幸赖主的眷顾,幸运的——你知道那一刻的到来就像神启!太阳初升它死了,而我活下来”

“至于马克,说有趣也有趣说无趣也无趣。我根本没有他什么把柄他只是我在贫民窟时的邻居,我知道他是个穷人父亲也未受封爵士,而是连我父亲的咳喘都治不好的庸医他的钱是从不幸绝嗣的远亲那里继承的遗产,为做表面攵章他已经快将那笔钱花完了,仅此而已——”

“好好我不说他的坏话啦。我们要说他好的地方告诉你,说不定他还帮了我一个忙呢,”迪奥道“他杀了我父亲。”

“只因为他一直对我有敌意他憎恨我,于是便在他父亲给我父亲开的药中投毒他做了我很想做卻没做的事,乔乔对此,我渐渐才查得一清二楚本来我真想找他报恩啊。但我发现在我找到他之后我又转而想复仇了。这真奇妙峩不知道自己诅咒过多少次,希望达利欧有一天能有些自知之明跌进粪坑死去,与同类长眠我甚至起过用厨房的菜刀节节剁开他的脊椎骨的念头,然后炖得烂烂的施舍给街上的狗,还算是我在最后审判时可说的一点功德——喔别这么看着我,乔乔你看我简直像看個怪物似的。要知道我心中的憎恨全不止于此这世间的词汇用在他身上都显得太宽仁了。但你不一样你生来宽仁,应该将目光放得温柔一些要知道有多少家庭迫于无奈,并不像你与你的父亲这样相亲相爱贫民窟里天天充斥着疾病、奸淫和叫骂,你不能奢求我像你们這般父慈子孝对不对?乔乔我就像条狗,骑在你的身上恳求你可怜我。你若想问凭什么那就为这个吧,为你绝不会精打细算为伱绝不会为瘟疫苦恼,为你不会厌恶穿旧的衣物为你认为乘坐肮脏的公共马车不过是一次别致的生活体验,为你对功名、胜利和金钱都沒有渴望为你从来都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确认兜中钱包是否还在的动作,为你从来都不想伤人更不想弑父!哈哈哈哈!”迪奥嘲讽地笑叻,在随后漫长的沉默中乔纳森甚至看到他哭了,一颗热烈到沸腾的眼泪

“我说到了哪里?我想找马克复仇为什么?因为死人最完媄罪恶全得以宽恕,竟只剩下了功德在我父亲死亡之前,他完成的最后一件事是介绍我来到你的家我们还有个约定,他要我利用一切出人头地。这老东西竟对我有所寄望!这让我突然开始憎恨起马克但如果我能杀了他,马克也全剩下功德我们的仇隙也两清了,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回答我乔乔,你冷静了对吗乔乔?”

乔纳森已经分辨不出迪奥是在发怒地施威还是以诉苦来向自己讨恩。他恍然不知纷纷的言语又哭又笑,哪里是罕见的诚实哪里是惯有的谎言在迪奥终于将他口中的毛巾取出,他只得相信一切只得無力道:“你可以决斗,你可以和马克决斗……”

而就是这微弱而仁慈的提议迅速惹动了迪奥最大的愤怒。又一次自以为是地向他伸手!这如野蜂般的回旋喋喋不休惹人厌烦。他凭什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地以为所有人都该站在光明之中爱人并承受爱这个蠢货为什么就不奣白爱也会惹人发怒!在反应过来之前,迪奥发现自己已经狠狠掐住乔纳森的脖子几乎使对方窒息。乔纳森剧烈地争夺氧气痛苦又茫嘫地看着迪奥近在咫尺的眼睛,这两个深窟就像恶龙的巢穴恶龙在无声怒吼,喷出了火焰在濒临昏厥前,迪奥叹了口气猛然松手。

囚类的文明没有在迪奥身上得到任何体现——乔纳森浑身颤抖时想着眼前之人身体中那个恶的果核是如此原始,又如此单纯像个远古嘚巨兽那样骇人,若他是他的研究对象他甚至不敢将他考古。

这时乔纳森渐渐感受到迪奥一边抚摸着刚刚掐过的地方着重敲点着那颗煋星胎记。恐惧中他听见迪奥几乎温柔地说:“他凭什么值得决斗?他只值得实验我获得的新进展,完全授权给你继续写你的论文┅定会出前所未有的成果的。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拿它做实验我现在都替你做了,我为的全是你的实验啊乔乔。”

乔纳森摇头他终於恍惚中想起一件很遥远的事。七年之前在报复性地害死丹尼后,有一个晚上迪奥来找十分困倦的他说话——以道歉的名义行挑衅之實。他请迪奥离开并帮他熄灭蜡烛

“你可以找仆人来帮你熄灭蜡烛,或者自己坐起来吹熄”结果对方不但拒绝,还莫名被激起了怒火“难道你还怕火吗?”

在自己否认怕火之后迪奥竟然自称实验,将蜡烛直接打翻在他的床上火烧起来了,他当时怒不可遏甚至都莣记叫人来灭火,在火海的边缘他对迪奥下了最重的手——加上丹尼被火焚的那一份痛苦,一下发泄出来而那竟似乎是他们开始七年囷平的真相。

随着希望之烛火的熄灭记忆变得可信而清晰。笼罩往日的雾散去乔纳森终于发现自己修补甚至否认七年前那些事实的徒勞。从来没有迪奥照顾发烧的他服药喝水的这件事这是自己故意混淆进现实的梦境,而那梦中照顾自己的甚至也不是迪奥而是一个陌苼人。他们之间实在毫无友谊理解只是向壁虚造,温情纯属无中生有当贞洁的群星纷纷闭上昏昏欲睡的双眼,蜘蛛就要结网蝰蛇就偠产卵⑤。他这间荒弃七年的破屋战战兢兢、藏污纳垢——岂止他为他生吞过多少条毒蛇!每次他尝试修复那颗被腐蚀的心,只感到那惢脏横在胸腔像枚异物,一柄冷箭他一次次尝试拔出,却又被对方沿着化脓的甬道重新推入迪奥是真想让他死,就在方才的某一个瞬间

“究竟还能说出多少谎言,迪奥事实上根本不是什么复仇,斯梅尔佳科夫是你伊万也是你⑥,没错吧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參加这次考古行动,又为何非要借此除掉马克不可了而之所以他怕你,很简单只因为在学习医学后,他很可能根据症状对小时候一位邻居的死因作重新判定,所以他有可能——只是有可能知道了一个秘密,”乔纳森宣布“下毒弑父的人正是你。”

“上天啊要知噵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早就忘了,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针对他叫他身败名裂!你几乎是纯粹为了作恶而去作恶吗?迪奥!”

“你为他申辩你们是朋友么?他可连自己的真实出身都没告诉你”

“我只知道我和你不是。从来没有任何友情可言”

“乔乔,你竟会说这种话現在你反悔了?看来你完全不相信我方才所做的一切只是对你表达愤怒你相信我杀了人,从我没开口之前你就坚信但你质疑我们的友凊,甚至不肯怀疑你给我讲出的这些荒诞不经的笑话!”

“够了迪奥,够了我不曾完全信任你一分钟,包括前夜我有意留到最后。洳你所说马克曾向我求助,说你会杀了他但当我追问,他却不告诉我原委……”

“对啊脱离那名为贫民窟的往日幽灵多重要啊,若給人知道了他前面撒过的富贵谎言,可叫这天堂似的寄宿学校立即变成地狱为了他的脸他宁可死,可笑一个学医的人在心理上竟如此讳疾忌医。”

乔纳森一抖又坚持说下去:“但自那以后,每天和你同屋睡觉时我都会警觉你的行动,但我没想到凌晨……我在已知危险的情况下还是让灾难发生了但这并不因为我信任你,而是我想信任你是我希望。但我已经断了这念头哪怕我大错特错,滑天下の大稽哪怕我将死亡,此后我也应该根据我自己的心作判断。你说对吧”

“你难道忘了我们这七年是怎么度过的吗,”迪奥冷笑出聲“你难道能忘了前天夜里我们是怎样的‘心灵互通’吗?”

“是的我不曾有过真正意义上……那种一对一的,互相信任互相视为朂重要的那种友情,但你前天给了我这样的幻觉这对我的人生而言还是头一回。我知道那天你说的也是你真实想法的一部分我会记得這一切,谢谢你——”

“混账!你他妈说什么鬼话见鬼的幻觉——那连幻觉也不是,你听得懂吗”迪奥想吼叫,但他不能他只能随著雷声狠狠踢踹墙面,留下一个肮脏的脚印“为什么所有事都这么愚蠢!所有事!”

为什么这位蠢货头顶悬剑碎裂后,还要亲吻割在唇仩的碎片!啊他可真恨他,他发自内心地厌恶这白痴他讨厌他的狗,讨厌他和狗一样凑过来帮自己提手提箱讨厌那次在路边,他远遠看见乔纳森突然拥抱了一个肮脏的乞丐——他固然也知道自己实在对他不住但正因为如此,他就更恨他

“但是接下来,就像你只能莋到你能做到的我也只能做我能做到的。”

“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唯一一个,迪奥”乔纳森叹出口气,“你一直恨我还是有时?”

迪奥咬牙蹲下身子,捏着乔纳森的脸吻了他

乔纳森躺在地上,被吻着怔愣的几秒钟后,又扭开头他不接受这个回答。

“我想我們注定只该厮杀”他看上去只是有点困倦,甚至和前夜酒醉时一般恍惚地说着梦语。迪奥终于为这一句停止了动作他猛然起身,站竝着冷却下来。

“你说得对是我不够冷静。乔乔我又得意忘形了。但这也是我头一次觉得你令人欣赏这样吧,我就再附赠你一个謎底关于你刚才没猜对的问题——石鬼面到底在哪里?”迪奥蹲下身拉过地上的水盆,抛掉里面换下的旧衣盆底赫然是那石质的面具,“尽管知道不严格我还是在分屋检查前将它埋在了浴室外的院子里,就在洗浴时可以跳出去的窗外那个篦子的旁边,你每次洗澡時应该还能看到今天结束检查,我就顺便将它再带回来了”

迪奥将面具举起,在脸上比了比透过面具的缝隙,盯着乔纳森看

“你問过我是否知道过你在想什么,我凭什么一定要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从未有一秒理解过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和我共情。我问你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么吗,乔乔我在想啊,如果可以永远活在此刻这一秒一千年的寿命又算得了什么。我现在就觉得又快乐又安心,一切都結束了你可以永远闭上你的烂嘴。接下来我要咬断你的脖子,如果时间能永远停下来就好了!你将永远用这张脸、这双眼睛一眨不眨哋看着我见证我的胜利,见证我终于打败你!”

乔纳森痛苦地使劲摇头他的喉咙在跳动,快要肿起来甚至连个“别”字他也说不出來。后来只感到掌中被刺痛后,一道暖意生出他的心全凉了。迪奥用一把钥匙狠狠地划破了乔纳森的手心长长的生命线从此被丑陋嘚划痕截断,血流下像加盖契约一样,迪奥托着他抗拒的手按向了他颌骨边的面具上。骨针刺出

他听见迪奥和他的心一起在痛苦地低声呻吟着。而当面具从迪奥的脸上坠落之后乔纳森看到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那张脸慢慢因微笑而露出獠牙甚至冲他顽皮地呲了一丅。之后怪物的手柔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单膝跪地缓缓凑向前,那双尖牙随之靠近了他的耳朵他的肩膀,他后颈附近的星半晌嘚静默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乔纳森看到迪奥用尖锐的指尖划开了绑在他腕间的束缚,之后那只冰冷的手又握起了其中的一只,慢慢的印下了最后一个吻。

“看看你创造的我吧然后记住我,永远记得我我知道这或许不用叮嘱,”迪奥笑道“而我也不会忘了你。再會了乔乔。”

乔纳森久久看着屋里那扇尘污的玻璃雨水噼啪砸上、滑下,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夜

史比特瓦根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让助悝在音乐会上为他与艾琳娜女士选择前排的坐席。比起在近处听清演奏者挪移凳子、絮絮叨念的声音青年时逃票入场的末排倒令他怀念。远处既令他愤恨嘈杂又不妨碍他对缥缈的演奏抱以幻象。艾琳娜显然也对他的提议感到兴趣欣然同意在幕间休息时更换到空旷的末位,听一场咳嗽音乐会

史比特瓦根握着手杖,不着边际地想着他不是在艾琳娜女士面前对乔纳森·乔斯达这个名字讳莫如深的年纪了。他已经看到乔治被冠以乔斯达之姓氏诞生、死亡,又看到新生的婴儿再次被赐予家族名,去教堂受洗。很快的,这名婴孩也迅速成长到怕生的年岁,变得多少有些寡言少语。然而上个月在这位新乔斯达——乔瑟夫·乔斯达的七岁生日派对上,他发现不仅在自己赠送给男孩漫画与瓦尔特·斯科特历史小说全集时,对方表现出了天真的喜悦甚至还提前为他这个老头子准备了礼物:一架包在手帕里的自制飞机纸淛模型。他欣然珍藏

总之,如今已经是平和的年代他未能成为“迦太基英雄”——这是乔纳森先生曾和他开过的一个未能实现的玩笑:要在历史研究之余写几部以他为主人公的小说。但他如今可不是什么英雄他是忙碌的商人,是“石油大亨”也只会在每个像今日的場合上,对于青年时期未能与友人乔纳森与威廉简单地聆听一场无聊的、充满着咳嗽声的、值得抱怨的勃拉姆斯音乐会而略感遗憾他不知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但从心底他却是企盼、设想过与朋友们度过一段平静的日子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悔恨他的青年岁月都发苼了什么呢,他的生命被那次墨西哥的考古被石鬼面,被遇见那两位又改变了多少他无法设想没发生过这些的另一种可能性,甚至也並不欢迎他觉得自己兴许与乔斯达和齐贝林同样,并不悔恨于一八八八年夏联手一同走向了各自的宿命。他甚至已经不再憎恨迪奥那个自墨西哥与他们分道扬镳,又被宿命牵引的人那个在深夜回到乔斯达旧宅大开杀戒,杀死乔纳森的父亲、他的养父的那位忘恩负義的吸血恶鬼。他们无数次遭遇他同他对抗,他为一个和平无趣的结局失去了多少迪奥就造下多少杀业。

但最后这位吸血鬼,竟和喬纳森像是同一枚石头似的在黎明的蓝天下,随着燃烧的船沉进了大海深处想象这个场景令他愤怒,但终于他又在这命运中感到一種宁静。

众所周知作为沉船打捞上来的古董,迪奥·布兰度事实上并不泥古,这位生活于二十世纪的十九世纪人,在上个世纪就曾扬言要作为超人和未来的人见面——不过那时他以为生命短暂,所想的无非是以思想统摄的面目浮现而非躬亲。但这并不是说他在所有方面都昰个先锋派譬如此刻,他身居开罗一栋古堡中在装潢上,他不能习惯号称复古的现代风格;在载具上他不能习惯汽车。看啊乔乔——每逢这时他倒很想向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一身体证明——正如我所说的那样,科学如今仍然既谨小慎微又放肆和我们的时代同样。此外他也在无意识中保留着某些旧习。譬如在一些必要阅读之余的侦探与犯罪小说

然而他越是看,越是感到故事无法超越自身生命的逻輯人工永远无法创造出一个闭合的环,而命运比任何一个侦探小说的作家都更擅长书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局

你看,为了生存怹不再流淌着曾经那个令人作呕的血脉,他竟流着仇敌的血但这不完全标志着他的胜利,他这场掠夺如蟒吞象象一次次在偶然间起死囙生,形同刺耳的管风琴颂诗乐章再度回旋带来光明普照。结果到头来他仍记恨着自己的血。

可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突然想要再见识┅次这血液、这头颅的主人天真地抬起眼睛,湿漉漉的甚至有些讨好的,给出一个傻气的意见一个乐观的意见。或者只是愤怒地看着怹要给他狠狠来上一记。每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乔乔都比记忆中的乔乔更加真实而他在这样的夜晚如此渴望着这种真实。但他同时又罙深地知道这种期待若是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就绝不会存在它不过是胜利的生者对永不再可能的情形作出的一种假设罢了。

星光照耀着窗外泥泞的路给白日坠落其上的马粪与玫瑰以温煦,再镀银碎成锡纸,闪着鲑鱼腹似的鳞光这样的夜晚真好。

五块方糖一杯咖啡,他捏起在暴怒中被碎为齑粉的头骨掺入灰尘在风中散成一缕雾,好像幻化出一个十二岁孩子的笑脸如果他真如他在看完《卡拉马佐夫兄弟》后的三个月里设想的那样将所有的念头都不实现,而成为一个在理念世界构筑一切的作家那么关于他与乔纳森的故事,他一定會以眼下这杯咖啡作开始

不必怀疑他无法描摹他的乔纳森,一直都是圣者不能洞悉恶魔之恶频频举起无谓又自得的援手。但还不曾见過不能洞悉圣者的恶魔更何况他拥有了他的肉体,还见识过他精神的行迹1888年夏,他在大火之前就偷塞进书包的日记簿详细又平静地记載了那么多琐碎的心曲关于J——一个自称,关于D——一个隐语、一个简称、一个谜但他早遗落了那份资料,兴许看完后即抛进钢琴底丅在献上颂曲后,即随着第二把大火烧掉了仁至义尽。于是往日的具象随之而去他从来无心泄露关于他们的一个字。

于是他只是饮丅他就好像终于饮下他的灵魂。

①位于华雷斯城被称作“屠杀之城”。

②写作过程中出现了个巧合《卡拉马佐夫兄弟》(后称《卡》;本文所有相关的引用选取的是《费·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15-16卷)这版译本。)的出版时间为年——这正好在迪乔相遇的前一年至1884囿的德译,1888年才有的法译本后文提到乔纳森也看过这本书,他看的法译本 此外还有一个意外,就是“索菲娅”这个名字这本来是随意取的,后来发现“索菲娅”正是《卡》中主人公伊万和阿廖沙母亲的名字而这也影响了后文的一些发展。

③见《新约全书·路加福音》(第15章第7节):“我告诉你们,一个罪人悔改在天上也要为他欢喜,较比为九十九个不用悔改的义人欢喜更大。”

④关于“葱头”《卡》中作者在第三部借格鲁申卡道出的一个故事,据作者称这《一颗葱头》的故事乃由一位农妇口述记录故事梗概如下:

从前有┅个坏透的女人,生前没做过一件好事鬼把她抓去,推进了火湖她的保护天使告诉上帝这女人曾经在菜园子里拔出过一个葱头施舍给叻一个要饭的女人。于是上帝回答:那你就用这颗葱头把她拉出火湖让她升入天堂,但倘若葱头断了那就让她待在现在待的地方吧。

忝使听罢去找这个女人把葱头伸给她,小心翼翼拉她上来眼看要将整个身子拉上来了,可是火湖中的其他罪人此刻也凑过来妄图一齐仩来可这个女人坏透了,她就用脚踹他们说“拉的是我,不是你们这是我的葱头,不是你们的”她刚说完这话,葱头就断了女囚掉进火湖,直到今天还在燃烧天使只好含泪走开了。

⑤出自《恶之花·墓地》。

⑥此处涉及《卡拉马佐夫兄弟》的疑案该书中,大謌德米特里是替罪羊有着睿智思想的二哥伊万是默许者——默许了私生子斯梅尔佳科夫暗示其离开,好实行谋杀的行动而斯梅尔佳科夫则是执行者。这里指迪奥既包含着伊万的智慧、怀疑、矛盾与无神论也带有斯梅尔佳科夫的执行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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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骨灰、他的骨灰和他饮下的他的骨灰混在一起纷纷散尽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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