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交培训空军地勤是干什么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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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武警大学生干部初入基层任职真实生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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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需要耐心,因为很长,但是看完很有感触]
(随着我国军队体制改革的深化,向着建设高素质文化人才队伍的方向迈进,大量国防生与特招大学生充实军队基层。)经济浪潮充斥文学界,潜心研学的人已是那么不被人所重视,主人公乃名校中文系出身,携笔从戎迈向部队,初出象牙塔的他,用清新的文字记录那段深刻的初入部队的生活,再现了“秀才与兵”的碰撞之光,妙趣横生而又发人深省。
昔日的名师旗下的高材生,满怀一腔热血奔赴武警部队基层,兀然发现自己在部队一无是处,甚至不如一名新兵蛋子,称之为“疵锤”(昔日那句引以自嘲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成为了现实。)。一切似乎来的那么突然,崇尚自由的血统受到空前打击,仿若有点当年父辈知青的“处境”。主人公多年来崇尚自由的灵魂似乎正被打碎急待重建。
文中且看他们能否胜任普通一名基层排长职务?又能否在部队整齐划一的纪律面前将自由而无用的灵魂秘藏于心?
毕业之后,离开寄居四年的上海,辗转各地,广州——南宁——柳州——怀化——武汉到现在的合肥,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遇到了很多人,回首之际,如梦如幻,有种“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的感觉。
如今,在合肥已经接近两个月,强化训练阶段已近尾声,权当给枯燥乏味的集训生活一个寄托也好,为自己的经历留下记录也罢,我只是突然想重新拿起笔来,写点什么。
至于为什么要写蓬莫山下这段时光,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也许因为它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任职的地方罢。而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因为内心有某种召唤,叫我把它写下来。
于是我便开始尝试重拾起蓬莫山下那一个多月的时光。
一、你知道彭莫山在哪吗?
1.雨天。广西柳州鹿寨县教导队。操场。叶主任讲话:
“下面宣布分配结果。×××,六中队;××和×××,十四中队,……黄桂斌,”主任看了我一眼,继续念道,“××中队,彭莫山中队。”然后又说:
“你知道彭莫山在哪吗?”
我一脸茫然,答“不知道。”
“等下叫蒋干事带你去火车站买票就行了,要坐火车去。”
“哦……是。”
收拾好行李,部队的一辆小面包车把我丢到柳州火车站之后就走了。我照着他们在车上跟我说的,买了一张到“牙屯堡”站的车票,一个人到候车室等车。当时他们说我们买票不用钱的,跟卖票的说一声就行了。我觉得不买票不大好,到了窗口支支吾吾的,说要一张到牙屯堡的票。后来售票员说28块钱,我心里想,反正不贵,还是老老实实付钱吧。
买了票,往候车室走。一路上拿着笨重的行李,夹着的草席又经常滑下来,很狼狈。当时心里就在想,也许人生就是要有一些如此狼狈的时刻罢。好不容易终于坐下来了,把车票拿出来——
K654,桂林北-成都,16点38分开。
看看手表,才两点半不到,时间还早。拿着火车票,看着“牙屯堡”那三个字发呆,觉得这几个字听起来让人想到抗日战争时期某个被炸掉的碉堡和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烈士的故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陌生的车站里,我时而拿出手机来看看,时而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什么都看不到。整个候车室只有我一个穿军装的,每次有人经过,都会朝着我看看,我故作镇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对着车票发呆。
2、火车晚点了。
乘客们显得有点烦躁,唯独我不是。我似乎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做什么,只知道要上一趟去“牙屯堡”的火车。
五点一刻上了车,车厢里多是来自四川重庆的乘客,在讲着我大概能够听得懂的四川话,声音嘈杂。我一直看着窗外,不说话,实际上也没有人可与对话。外边一路都是茂密的丛林,弯曲的河流,呼啸而过。天阴沉沉的,快要入暮了,几只黑色的鸟飞过,零零落落的。我开始对我人生的下一站展开各种奇幻的想象。
好不容易跟那边中队的指导员联系上了,他告诉我经过一个叫做三江的地方,下一站就到了。于是我就竖起耳朵一直留意广播,生怕坐过站。途中经过很多长长短短的隧道,每次过隧道,整个车厢就一片漆黑,窗外的风狂乱地吹进来,然后车里的小孩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隧道,最后一次经过的,似乎没有尽头。再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时,终于到达传说中的“牙屯堡”。后来我才知道,刚刚那个隧道就是我们中队的执勤目标——彭莫山隧道。
在车上时,用手机百度了一下“彭莫山”:
“彭莫山隧道全长,位于湖南、广西、贵州三省交界。……祖国重要铁路干线——焦柳线,顺着一条近6公里长的隧道,从彭莫山腹地穿过。为了确保这条隧道的安全,武警广西总队柳州市支队某中队20多年如一日,日夜守护在祖国的这条钢铁大动脉上……”
3.下了车,一看表,已经过了九点半,坐了接近五个小时的火车。正想给指导员打电话,前面突然出现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过来帮我拿行李,其中一个跟我说你就是黄排吧,路上辛苦了,跟我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司务长。
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上了一辆军车,上车时不小心鞋滑了一下,差点摔了一交。我心里想,这是不是不好的预兆?
汽车开动了,没有路灯,一片漆黑。仅有的车灯打下来的光圈,让我看到千篇一律凹凸不平的黄土和满地的碎石。车上的我有种地震的感觉。
我怕气氛沉闷,随便问了一句,还有多久到中队?司机看着前面的路,说“快了,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哦。好……”,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直紧紧抓住窗口上的把手,心中有着莫名的刺激与兴奋,也有对未来的彷徨与担忧。
突然想起毕业前一位好友的赠言里有这么一句话:
我们壮怀激烈的理想/将运往何方?
(未完待续)
二、在路上
4.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听到几声犬吠,往外远远地看到山路下面有些许亮光,一排小房子,几棵疏落的树,心里想,到了……
一路上迷迷糊糊的,或者应该说忐忑不安更为准确,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这时候突然意识到快要到人生中的第一个工作岗位了,顿时紧张起来。感觉车子抖得更厉害了。
接近营区的时候,司机按了几声喇叭。看到几个士兵已经列队站好准备迎接。车子停稳,发动机还没熄。车灯前的光亮下,几个人影被拉长。
  深吸一口气,把车门打开,还没下车,马上就有人过来帮我拿帽子,其他几个士兵则麻利地到车尾箱搬行李。我正想过去帮忙拿一下,其中一个士兵说“排长,我们来搬就行了。”
  我有点受宠若惊,紧张的情绪消除了不少。  
  他们几个把我的行李搬到中队的招待所,然后指导员过来握手,问候了我几句,说一路上辛苦了。我连忙说没有没有。接着他把我带到食堂去。原来队长和指导员早就准备好一桌的饭菜,迎接我的到来。这时候我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席上除了队长指导员外,还有司务长和中队的几个士官。大家都非常热情,推杯换盏,气氛不错。席间指导员和队长跟我介绍了一下中队的情况。队长说刚从上海毕业就来这个地方,从大城市到大深山,一定很不适应吧?
  我说还好还好。然后又被敬了一杯……  
  忘了喝了多少杯了,至少也有二十来三十杯吧,其间吐了两次,上了三次厕所。最后一次回去,就在我准备说我不行了的时候,在队长的提议下,大家喝了一杯“团圆酒”就散了。我松了一口气,捡了一条命。  
  跌跌撞撞地走到招待室,衣服也没脱,直接“大”字型倒在床上便睡。
  睡之前不忘调好闹钟,毕竟第一天来,不能睡过头。用手机调好5:50的闹钟,把手机无力地往床上一扔,眼睛疲倦地合上了……
5、第二天五点半自己就醒来了,洗漱好,穿好军装,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说了声“加油!”,然后就出发了。  
  出门的时候大概5点50吧。昨天晚上因为是夜里,根本无法看清楚中队环境怎么样,只觉得四周阴森森的。今天出门一看才发现四面环山,杳无人烟。终于知道在教导队的时候大家为什么会一听到传说中的蓬莫山就一副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样子。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山沟沟”,用中队战士的话说,则是“山的那头,还是山……”
  旁边就是传说中那条长近六千米的蓬莫山隧道,据说每天都会经过好几十趟火车,中队这边可谓汽笛长鸣,浓烟滚滚。
  营房门前一条小溪流过,溪边三两棵高大的杨树,给寂寞的蓬莫山增添几分难得的生机。顺着溪水望去,只见重峦叠嶂间,云雾独自缓缓聚散,颇有几分仙气。  
  后来收到教导队时的战友发来的短信,大多都是问蓬莫山那边究竟怎么样。我一般都会答之以“好山好水,人间仙境”,多少有点自嘲成分。其实,王维的“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倒是更契合此时心境。不过,忘了是哪位大师说过,“对于一个有思想的人来说,每一个地方是荒凉偏僻的。在任何逆境中,他都能充实和丰富自己。”这句话的唯一作用是,让我知道自己还不够有思想。
6、路上经过一道墙,上面写着“乐于深山作奉献,甘为隧道写青春”。来不及多想什么,径直往前走。指导员早就在那儿了,过去问了声好,然后问早操怎么安排。他说跑步。我以为自己也必须要跑,(事实上可以不跑的),于是只好屁颠屁颠地跑回招待所把常服换成体能作训服。  
  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出早操只好让班长带着。
  那天早操内容是三公里,路线是绕着大山跑。我跟在大家后面。一路上青山隐隐,岚气缭绕,虫鸣未息,流水潺潺,偶尔惊起几只鸟,在头上飞过,隐入对面的树林里。
  周遭的情景,让我想起电影《那山那人那狗》里的湘西风光。转念一想,我们中队就在湖南怀化,不就是湘西了吗?哈,没想到误打误撞来到了沈从文的故乡!这时候再想起《湘行散记》,想起他的散淡文字,有种内在的亲切感。不过,目前的我,是如何也无法学会他的那种在纷乱的年代里能够很平静包容地看待世间万物的态度的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罢,告别大学校园的之后,我也要开始学沈从文当初那样,“读小书的同时,读一本大书”了。
7、脚下蜿蜒曲折的小山路,不知通向何方。我一边跑一边看着周遭风景,既兴奋又惶惑,总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记得读书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做这样怪梦,梦见自己一直在独自赶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要去某一个目的地,却一直无法确切地知道终点究竟在哪里,只是不停地告诉自己,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最后总是终点还没到,梦就醒了。坐在床上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  
  一直搞不懂这个梦有什么含义,估计周公也解不出。也许,正如那时候倪老师跟我讲的一样,对于脚下是怎样的一条路,我们根本无可推断。而且,对于我们,重要的不在于推断,而在于走路。因为继续走路,才表明我们保持着存在的勇气。
  老师当初为什么跟我讲这番话,什么时候讲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如今身在蓬莫山下的我,想起这句话来,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嗯,是的,不能后退的时候,还有点彷徨的时候,告诉自己:继续走吧,路一直都在。
  (未完待续)
附: 不是莽原上的野牛,
   不是山林间的猛虎。
   可是为什么不停奔忙,
   无休不息?
   没有达不到的终点,
   没有不可企及的目标,
   只因你原地踏步,逡巡不前。
   或许你遭到挫折,
   或许你遭遇不幸,
   只要你用尽气力,
   即使中途而废也是一种光荣!
   不要与良心作对,
   那会令你终生不安。
   我们活着是因为正直,
   要是靠着欺罔而不死,
   全是因为侥幸。
   也不要与财富作对,
   富裕绝不是什么罪过,
   只是要经常扪心自问,
   为什么还有很多人饥寒交迫?
   不要爱一个人就想他活,
   也不要恨一个人就要他死。
   既想他活,又要他死,
   这是一种迷惑。
   不要说什么博爱,
   因为人心也有自私;
   也不要说什么仇恨,
   因为谁都有一点点同情。
   仁义的道理就是将心比心,
   原谅了自己的不是,
   就要容许别人犯错。
   我们行走在黑暗之间,
   没有松明,没有星月。
   路途已经陷入绝境,但离经叛道就是背叛自己。
   一直走下去,不要停留。
   也许曙光离我们还非常遥远。
   一直走下去,不要怀疑,
   也许曾经相信的,
   已经无法面对今天的问题。
   昏沉沉没有一丝光线,
   但忽然握紧的手,
   却把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摘录自话剧《圣人孔子》
三、初来乍到
6、昨夜的酒意还没消退,感觉连汗都有酒味。吃力地跟着大家跑完,最后还跟着做了100个俯卧撑(双脚离地挂在栏杆上),真有点吃不消,但是心里又觉得初来乍到不能示弱,咬咬牙挺过去了。汗珠大粒大粒地滴下来,渗进眼里,睁不开。  
  早操回来后,和队长坐下来聊天,问了他一些工作情况。对于中队的一切,我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不知道自己的角色是什么。
  想起曹植说的“客子常微言”,哈,初来乍到,真有种作客的感觉。话也不敢多说。就算说,也不敢大声。还是低调一点吧。  
  队长跟我说,“要根据自己的特长,做出点成绩来,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前途?哈……
  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慢慢来,还叫我好好学习一下条令条例。嗯,好。
7、早饭和队长他们坐在一起,其他士兵在另外几个桌吃。不知为何,我似乎听到他们在议论新来的排长如何如何……,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在这儿要特意提一下中队的饭菜,相比教导队的真不知要好多少倍,在蓬莫山一个月里,我胃口特别的好,每天都吃好几碗,不知道有没有长膘。讲起教导队的伙食,那真是不堪回首啊。这里就不展开了,大家自己发挥想象吧。教导队的战友们,你们懂的。  
  没过多久,全队集中开支队电视电话会议。会前,队长让我上去作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感觉自己还是太紧张,表现得不够好。至于那个电视电话会议讲了什么内容,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时候心里思绪万千,哪有心思去听。  
  会后正想问队长今天怎么安排,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过来跟我说:
  “颜排,今天寒江县政府过来慰问,顺便进行一场篮球友谊赛,你等下也上一下场吧。”
  “噢,好!”我眼前一亮。对哦,过两天就是八一了耶。
  “你跟我来一下,上次中队做球服,专门留了一套给这次来的排长”
  “噢,好,好,谢谢……”
  我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8、慰问设在排点,也叫独立排。这里简单介绍一下,我们中队分为队部和独立排,分别在隧道的两头。队部在湖南怀化,排点在广西柳州。后来有篇咱们中队的报道登在广西某报纸上,把我们形象地描述为“一个中队,两省就餐”,对此,我们还将自己自嘲为“湖广总督”。
  排点和队部虽然只隔着一条五千多米的隧道,然而相互之间往来只能绕着山路走。开车的话要半个多小时;至于步行,曾经有个战士有事到排点之后因为没等到每天两班路过的中巴,不得不走路回队部,用了两个多小时,当时正好是大热天,脚底都起泡了。  
  排点和队部之间交流并不多,虽然同是一个中队的,有的原来在队部的,后来被调到排点之后,就在也没有回过队部,直到退伍那天才和曾经的战友见面;更多的相互之间并不熟悉,只是知道名字而已。为此,后来指导员还特意安排了一场队部和排点的篮球联谊赛,那时我正好被调到排点,看到他们重新相聚时拥抱的情景,真的很感动。当然,这是后话了。
  ……  
  几个战士把一些碗筷碟盘搬上卡车,队长叫后勤班的到小鱼塘抓了几尾鱼,然后汽车就启动了。我坐在车上,有种莫名的兴奋,想想这可是第一次在部队过八一搞慰问,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很期待。  
  窗外中队的营房越来越远,车子走在山路上开始晃得厉害,远处的山色苍茫而悠远。我突然想,也许,人都是在这种苍茫中成长起来的吧?
  (未完待续)
四、排点慰问
9、去排点的路上,视野透过车窗在晨曦之间的山色中穿梭,阳光在空气中流动,触摸到一些藏在雾中的清晰线条。蜿蜒的山林,零落的侗寨,镜子一样的山间田畴,曲折细长的山村小路,隐入连绵不绝的绿色中……
  我一直看着窗外这浓淡虚实之间的湘西风光,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  
  车上的一名老兵看到我兴奋好奇的样子,笑着说
  “排长,一看就知道是从大城市来的,来这边看什么都新鲜吧?”
  我说是啊,这边风景很美。
  “高楼大厦你们看腻了,想看看自然山水。哈,像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倒是一直想看看大城市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突然不说话了。
  我感觉他好像还有话,于是,我半开玩笑地说:
  “有机会排长带你去上海看看啊!”
  “真的吗!?”
  “真的,带你到南京路,到东方明珠……”
  “还有浦东!”他似乎很兴奋,打断了我的话。
  “对对对,还有浦东,陆家嘴……”
  “陆家嘴有金茂大厦,还有环球金融中心……”他又接上我的话。
  ……  
  后面他还如数家珍般跟我讲了很多上海的东西,包括当时还在举办的SB会。哈,这家伙貌似比我还了解上海。想必平时他就很关注外面的世界,不错嘛。
  然而,我突然想到,他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走出大山?看着他兴高采烈、充满着憧憬的神态,我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良久,再往窗外望,依旧是沉默不语的大山。
10.车子在山路间走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经过一块石碑,坐在前座的队长说“颜排,这块碑是省界线,我们现在进入广西了。”
  我瞥了一眼石碑,来不及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心里想,哈,这又回到广西了。  
  过了一会儿,刚才的那位老兵指着窗外跟我说“排长,看,那就是排点。”
  我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山脚下有一座营房,前边一个篮球场,如此而已,别无他物。营房三面环山,另一面是一条长长的铁轨,直插远处的群山。  
  接着车子连续拐了好几个弯,便到了目的地——独立排。
  这里要顺便称赞一下我们司机的技术。队部到排点唯一的这条小山路一边是山坡,一边是悬崖,而且路面很窄,有时候前方有车迎面而来,几乎都是擦肩而过,十分惊险。不过一路上司机倒是十分淡定,可谓轻车熟路。  
  后来我才知道司机原来也是广东的,阳江人,大家都叫他阿宝,三期士官,在蓬莫山呆了11年。难怪对这边的山路那么熟悉,11年的青春留在了寂寞的蓬莫山里。 
  临走前得知今年他也要退伍了。山路弯弯情长长,阿宝说回去继续帮别人开车,像这样的路估计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走了吧,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习惯,有机会一定会再回来蓬莫山看看。在这里祝阿宝一切安好吧。
11.车子还没开进去,战士们已经列队站在门口夹道欢迎。下了车,我和队长指导员到他们事先布置好的一个会议室坐下来,队长介绍我给这边的周排认识,感觉周排很有亲和力。
  不一会儿,听到门外几声犬吠,指导员笑着说,“他们来了。”  
  我们便起身到门口准备好迎接。果然不出所料,寒江县政府的人开着大车小车莅临,书记、主任、人大代表……数不过来了,还有地方电视台的。队长问候他们之际总是把我也介绍一番——
  “这个是新来的排长,复旦大学毕业的……”
  我站在一旁,只能礼貌地笑而不语。  
  接着是简短的座谈会,队长汇报中队建设成果,县领导也说了一下今后的建设目标,期间大家各诉阔情,气氛轻松随和。  
  很快,座谈会就结束了,哈,大家似乎迫不及待想开始篮球赛。
12、篮球赛开始。我和队长首发上场。这是我到蓬莫山,或者说到任职岗位的第一次比赛,希望能有个好表现,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吧。  
  一开始我们打得有点拘束,比分落后。县政府那边看来平时训练比较多,很有默契,进攻很流畅,有板有眼。
  后来我们慢慢地找到感觉,渐渐掌握了场上的节奏,打了好几个反击高潮,场边的啦啦队加油声一浪比一浪高。连得几分之后,哈,他们派县委书记专门盯防我,害得我有点放不开手脚,这招政治策略够狠的。
  对方也不甘示弱,反扑了好几个球。这时候队长叫了暂停。  
  据说之前搞慰问打的球赛我们一直都输给他们,而且还输得不少。记得当时我说,嗯,那今年我们要赢回一场!然后大家把手放在一起,齐声喊了一声“加油!”就继续上场战斗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越打越顺,势如破竹,阿宝上场也投进了两个三分,大势已定,对方因为急于追赶比分而连连失误,无力回天。我们最终拿下了这场比赛。
13、球赛打完,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炊事班早就准备好丰盛的饭菜,当然,还有——酒。这次喝的酒不是啤酒,也不是米酒,而是他们侗族自己酿的杨梅酒,用大脸盆盛,拿杯子或者碗舀起来就喝。席上气氛非常热烈,大家你敬我我敬你,相谈甚欢。我去敬县委书记的时候,他还叫我有机会到县城去和他们一起打球。我说好好好。最夸张的是他们县的一位女人大代表,这位阿姨竟然问我有没有女朋友,队长在一边听到了,还没等我开口,立马帮我回答“没有没有……”
  然后我又被她敬了一杯……  
  队长和县委书记可谓是众矢之的,被敬了一轮又一轮,好在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且大有“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的豪迈气概,杨梅酒换了一盆又一盆……  
  这个杨梅酒,到后来我才领教了它的犀利。喝的时候觉得很甜,而且一开始并没有什么醉意,以为可以喝个几十杯都不要紧。到后面你就知错了,慢慢发现不对头,开始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后劲一来,那真可谓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凭我仅存的一点模糊印象,记得最后我是横着被抬到车上,然后横着躺在车后座回去的……  
  (未完待续)
五、酒醒时分
14.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勤务值班室,边上一个小战士看到我醒了,问我好点没。我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这时候又来了几个战士,他们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探着小脑袋说:
  “排长,打球去不去?”
  听到他们主动喊我去打球,挺高兴的,心里想不能扫他们兴,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爬起来,爽快地跟他们说在球场等我,马上就来。其实当时我晕乎乎的,看什么都是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到了球场,跟他们分组三打三。还没怎么打,发现脚下的水泥地怎么变软了,篮筐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也多了好几个……整个人轻飘飘的,我意识到不对头,勉强打了几个球(竟然还进了),就到篮球架底下坐下来。没想到刚一坐下,又昏睡过去了……  
  这件事在一段时间内传为“佳话”,甚至还传出蓬莫山外。后来打电话给蒋干事汇报近况时,他还略带嘲笑地夸我说喝醉了竟然还能打球,够猛。哈,电话那头我只能报以尴尬的一笑。最后他还提醒我下次喝酒要注意,听说上次我喝吐血了。
  什么?喝吐血了?我怎么不知道?好吧……我知错了,杨梅酒这东西果然犀利。据说队长那天直接去输液了。  
  亲爱的读者们,颜排友情忠告:珍爱生命,远离杨梅酒。
15.再次醒来是在招待所,无力地拿出手机一看,哦,已经2点多了。
  夜阑人静,蓬莫山里虫鸣阵阵,营房门前的溪水声此刻分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流淌,听起来像淅淅沥沥的雨。  
  我躺在床上,醉意阑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发呆。日光灯慢慢模糊,耳边虫鸣逐渐抽象……  
  想起自己已经毕业,也过上了小时候眼里大人那样的生活。感觉生命轻浮肉身沉重,像一个半夜醒来、家属不在身边的病人,独自静静地想起一些人和事。
  房间里灯光黯淡,往事在这样的夜晚若隐若现。在某一瞬间依稀听到童年奔跑时的欢笑声。心里猛地一沉,想想自己是如何从那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变成如今日渐复杂事故的我,一刹那的恍惚,令人若有所失。
  再想到这么多年来,多少人在我生命中来了又去,最终在人海中湮没无闻。而此时此地的我,之于别人,不也一样湮没在蓬莫山的寂静中吗?
  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16.这时候,远方传来一阵火车经过隧道时发出的汽笛声,在这空旷的夜里,由远及近,尔后渐行渐远,消失在未卜的前方。一切显得苍凉而寂寥。  
  这趟列车上不会有人想到刚刚经过的那个隧道旁边有一个中队,里面有一个人刚刚喝醉酒躺在床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经历与命运,都搭乘着一趟不知去向的单程车,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如蚂蚁一样奔忙。突然觉得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你如果在这世界上消失,死去,没有多少人会记得。
  这个世界的一切兴衰与你无关……
  …………  
  远方又传来一阵汽笛声。
  哦,孤单的声音,夜间火车汽笛那孤单的声音……
& &(未完待续)   
  “问我何所有,山中唯白云,只堪自怡情,不堪持赠君。”——钱穆《人生十论》
   手把青秧插满田 低头便见水中天      
   心地清净方为道 退步原来是向前
  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岑参《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即此羡闲逸,怅然歌式微。出入惟山鸟,幽深无世人。
  寒树依微远天外,夕阳明灭乱流中。  
  “于是又多了一些心理活动。在推杯换盏时心里猛地一沉,知道正事未办,于是悲从心起。话突然少了,趴在桌子上看着烛光跳动,耳边喧闹渐渐抽象,有《海上花》的意境。于是想起年华老去,突然发觉自己已不再是学生  
  “于是又多了一些心理活动。在推杯换盏时心里猛地一沉,知道正事未办,于是悲从心起。话突然少了,趴在桌子上看着烛光跳动,耳边喧闹渐渐抽象,有《海上花》的意境。于是想起年华老去,自己也过上了混日子的生活。感觉生命轻浮肉身沉重。像一个老男人般突然古怪地离席,于回家的黑暗中恍惚看到童年往事。知道自己有些醉意,便对司机师傅说:有酒方能意识流。师傅见多了,不会有响应,知道天亮之后此人便又会醒:向人陪笑,与人握手,全然不知自己曾如此局促,丑态百出。” 
  “这条路也许不通向任何地方/但是有人从那边来。”——这首诗使我在选择下一个去向时不再那么犹疑,有时甚至会在一念之间抽身扑向未卜的前程。     
  “哦,孤单的声音,夜间火车汽笛那孤单的声音。”
六、就这样飘来飘去
17、第二天早上起来,头没那么晕了。回想起昨日的事情,似乎年代久远。
  出门抬头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还在蓬莫山。  
  出完早操,吃过早饭后,我问文书这在边想办张电话卡应该怎么办,他说正好司务长今天要到东坑堡买菜,你顺便跟车出去到镇上办一张。于是我跑去跟指导员说了一下,就跟着出去了。  
  说到电话卡,之前在鹿柴教导队时托小卖店老板帮忙买了一张柳州的,没想到是张“黑卡”,开通之前就被用过了,还欠费30元。跟10086人工服务投诉,来回弄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无果,最后还是得自己把钱给还了才能用,很是无奈。好不容易打电话终于不用漫游的时候,第二天我就离开鹿柴前往蓬莫山了。  
  路上蒋干事跟我说,貌似蓬莫山那边手机没有信号的。我心里一沉:这回真的是与世隔绝了。发了几条短信给几个重要的朋友,交代情况说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与他们联系,有种诀别的悲壮。
  风萧萧兮……
18、到了蓬莫山,惊喜地发现手机竟然还有信号,虽然很微弱,但毕竟手机还“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后来一次闲聊中指导员跟我说,
  “颜排,07年以前这里是没有信号的,唯一有信号的地方是山上那棵小树的位置……”
  他指了指对面一个山坡,继续说,
  “每次我和队长要打电话都得跑上去,拿着手机喊着打。后来终于有信号了,不过信号还是很差,但总比跑上跑下打电话要好。”
  嗯,是的,总比没有信号好。我愣愣地看着对面山坡,默然地点了点头。  
  顺便再补充一句,如今那棵小树已经长大了。
19、那次我用那张柳州卡打了个电话回家,骗阿爸说我分到柳州市区,负责看市政府,条件很好,不用担心。阿爸竟一点不怀疑,还高兴说好像有亲戚就住在柳州市政府附近,有空去看看他,我只有违心地说好好好……当时阿爸还有什么话要说,好像提到那个亲戚是干什么的,这时候电话突然挂了。  
  我还以为手机没电,一看还有好几格呢,再打一次。然后就听到——
  “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
  不会吧?我记得之前还有十几块的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欠费?不可能不可能……再打一次。
  “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  
  “知道了……”拿着手机,我冷冷地说道。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才打一会儿就十几块,难道蓬莫山太偏僻信号特别贵?不大可能吧?
  要不就是长途了,哈,怎么可能长途……慢着,对了,这里已经不是柳州了啊,甚至已经出了广西,现在我所在的具体位置是——
  湖南省怀化市通道侗族自治县东坑堡镇附近一个叫做蓬莫山的深山老林。(好长的地名——!)于是乎,这张卡岂不就真的成了跨省漫游?噢,难怪……
  好吧,这回我终于想通了。我苦笑了一下,感觉老天似乎在逗我玩。  
  没办法啦,又得重新办一张。文书推荐办他那样的全球通,月租88,全国接听免费,每月有四百多分钟任打,超出之后一毛二1分钟,很适合我这种飘来飘去的人。
20、车子在山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
  哦,这就是那天我来蓬莫山走的路。只是当时是在夜里,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现在终于有机会重走来时路了,我就像个第一次出去春游的小孩一样,差点就把鼻子贴窗上了。  
  窗外山连着山,无穷无尽,只有岚气在翠绿的山峦间无声地飘荡。
  难怪他们说蓬莫山的兵很容易管,根本用不着担心会偷跑去玩。战士们知道就算让你跑,你也跑不出蓬莫山,于是都乖乖地呆着。  
  路上碰到几个清晨上山打柴的樵夫,车子开得慢,我们相互能看到对方。他们多半只是朝我们瞧瞧,然后就继续走他们的路,一点都不像城市里那样,一看到军人就大惊小怪的。相比之下,这些樵夫们像是见过世面而又不问世事的隐者居士。
  又或者,其实他们早就对我们司空见惯了吧。  
  经过几个村寨,人也逐渐多起来。快到了。
  到了镇上之后,司务长去买菜。跟着一起出去的还有卫生员小张,是他带着我到营业厅把卡办好的。
  当时我穿着军装,也许这边比较拥军吧,营业员服务态度相当好。对了,还有普通话也说得很好(比我好多了)。临走前我还特意问她是不是侗族的,她笑着说是啊,这边除了你们当兵的,几乎全是侗族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已能感觉到侗族人身上那种爽朗与热情。
21、这张卡办好之后,远在北海的李遥一次要打电话给我,借战友的小灵通怎么都打不通,只听到电话里提示音说:
  “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外地手机,请在号码前加拨0……”
  李遥还以为记错了我号码,怎么同在广西总队会是长途的?然后他试着加拨0再打,总算打通了,电话那头果然是我。  
  李遥问我:“奇怪,怎么会是长途的?”
  我只好跟他解释这张是湖南的号,我现在在怀化。
  李遥: “……”
  后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李遥惊讶之余,对我们飘来飘去的状态表示理解。  
  然后再是雪阳,在李遥那儿得知我们不同总队竟在一个地方,马上打了个电话给我。  
  雪阳分回湖南,在怀化芷江,而我如今则在怀化通道。哈,没想到我们飘着飘着竟然飘到一个地方了,有缘有缘。那天晚上我们在电话里各诉阔情,聊了很多,提到刚刚离开的复旦,讲到如今所要面对的现实,还有未卜的前程,时不时就感叹良久,勉励的话语并不多。  
  当时感觉他似乎过得也并不如意,言语间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看来我们都是不安分的人。  
  我一边和雪阳聊一边仰望着头顶深不可测的夜空。
  四野寂寥。没有月,远方的星光飘忽不定……
  去一个叫做“通道”的地方
22、小张今天出来其实主要任务是去买药的。办好了卡出来,突然问我要不要去通道转转?我当时没反应过来通道就是我所在的县城,以为是附近一个什么“通道”,我便爽快地说好啊。
  打了个电话跟指导员说,然后就愣愣地跟着他走了。
  (不得不承认,我这种人很容易上当受骗。)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所说的“通道”离这里得坐两三个小时车。  
  小张打个电话叫了一辆小面包车,看得出他是老板的熟客,三两句寒暄之后车子就开动出发了。  
  在熟悉的山路上又颠簸了半个小时,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头——
  奇怪了,怎么还没到“通道”?都快半个小时了啊。
  我又不好怎么问,想了半天憋出一句:
  “小张,那个,还有多久才到那个‘通道’啊?”
  小张:“早着呢!排长,你累的话要不先睡一觉?到了叫醒你”
  我:“……”  
  木然地看了看窗外,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这下糟了,刚来没两天就出去那么远的地方,队长指导员他们会怎么想!唉……都怪自己,咋不先搞清楚情况呢!
  算了,没办法啦,既来之,则安之嘛,那就好好欣赏风景吧。  
  于是我只好跟小张说:“不用了,这边风景这么好,我得好好欣赏……”
  然后我就把头别过去,以免被他发现我那很假的表情。
23、窗外又是一路的湘西风光,细长的小溪闪动着粼粼碎金,跟着山路蜿蜒,错落有致的吊脚楼让我想起沈从文的边城,甚至想,说不定翠翠现在就住在溪边哪个吊脚楼里呢!  
  路上看到某间小木屋里几个小孩正在玩耍,再想起今天早上碰到的老樵夫,揣测这里的人有可能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一小片天地里。
  不知道,这里孕育着怎样的生命?他们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想来和我们很不一样。  
  这些年来,走过一座座喧闹的城市,如今来到了这个宁静偏僻的山区。这里的人需求其实很简单,快乐也很简单,也许是今年的稻子长得好或者是娃娃健康地在山间奔跑。而在一些都市人看来,也许只是贫穷落后以及未曾开化吧?  
  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不同的人?风光的总统、背井离乡的工人、躲避记者的歌星、夜间藏在深巷里的小偷、边远山区里的战士,刚刚领到课本的学生,一个孩子的妈妈,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投资失败的老板,坐在楼顶准备自杀的人,半夜醒来的醉汉,穷困潦倒的作家……他们这时候都在干吗?他们会有怎样的命运?为什么我只能是他们其中一种?为什么我不能是另外一种?
  这个无聊的问题,不知为何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长大之后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生活都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种。我们没有必要去抬高这一种,贬低那一种。  
  老子说,“天长地久”。彭莫山里的人,遵循的是生命的另一种节拍。这里的空气很自由,云移动得很慢;这里的日出日落每天都平静地展开,这里的人可以像稻子那样自发而真诚地生活。只要有水,有阳光。  
  一直以为一个人的心灵应该尽可能地单纯,生活越简单,宇宙的规律也就越简单,我们要弄清那些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这往往是大自然慷慨地提供给每一人的。然而,现实中人们却更倾向于以复杂的方式解决简单的问题,以多余的钱和精力去购买多余的东西。
  如今,我们的生活在经历剧烈而快速的变化,钱越来越多,开放性和发展方面越来越好,但是生活本身有没有变得越来越好呢?人有没有变得越来越好?
  我不知道。
24、焦虑不安的情绪已经渐渐平息,我依旧沉默不语地坐在车上。
  窗外的陌生风景,车内陌生的我。突然有种奇异的恍惚,对此时此刻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现在的我,在怀化湘西某个山区小路上,要去一个叫做“通道”的县城。再回忆起毕业之后的一系列经历,感觉自己自从走出校门就成了一个流浪的人,只身漂泊异乡,理想无处安放。  
  梁文道说,“在我上两代的香港男人之中,似乎都有奇怪的小传统,只要失意,就不妨去‘行船’……于是一个人背起简便的包袱,跟着货轮到陌生的水域和以前只曾听说过的港口。一种多么浪漫又多么有气概的举动……”  
  这一瞬间突然想起大哥高考落榜那一年,那个夏天他一声不吭去了流浪。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流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一个月后,他终于回来了。除了晒黑,就是感觉他平静了。不久之后,他便一个人去了深圳找工作。
  估计到现在很少人会记得这一个夏天发生的事情,家里人都反对大哥去什么流浪,阿爸说他不正经,阿妈担心不安全,我和妹妹二哥则不理解。当初大哥那执意与忧伤的眼神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今日,同样刚刚离开学校走向社会的我,开始理解他当初的执意。
  回过头来看,大哥的学生时代应该是那个时候才结束的罢。  
  而我也突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不再是学生了。
八、传说中的“螺丝粉”
25、后来,不知不觉中我真的睡着了,做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梦。最后是被小张叫醒的。
  “排长,到了。”
  我睁开惺忪的眼,往外一看,嗯,毕竟是县城,比东坑堡要热闹一些。  
  下了车,小张就带着我在陌生的街上走,还一边给我介绍通道的情况。
  他说,其实通道旅游业如果发展起来会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这边的侗族特色建筑有很多,像风雨桥啊等等,保留得也很好,可是却一直发展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地处偏远,交通还是不够方便,再一个就是地方政府把开发的基金那个啥了,要不然,通道的经济应该会很不错……  
  我认真听着,不置可否。其实当时我心里在想:还好没怎么开发。  
  真奇怪,为什么现在人们习惯于用经济来衡量一个地方的价值?其实我很反感一些所谓的开发。去年冬天到云南,几经周折终于到了传说中丽江,看到被商业包装得美轮美奂的“古城”,我感到十分痛心。记得那天在丽江过夜,晚上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城里晃荡,经过那条著名的酒吧街时,感觉到一种末世狂欢的气息。我知道,心中的古城已经消失了。  
  据说湘西的凤凰也因开发而正渐渐失去其本身特有的韵味,我开始担忧,等到我终于有机会有条件去我梦想中要去的那些地方时,它们还是否“存在”?
26、小张后来还跟我讲起他的当兵经历。相比他,感觉自己真的是温室里的花朵  
  讲着讲着,发现原来他新兵连时候的排长正好就是在教导队带我的方干事!
  听他讲方干事当年带兵时的风采,我心里更加佩服这位人称“蒋有才”的上级了。记得还在教导队时,他就经常给我们讲他的带兵心得和人生感悟,真是醍醐灌顶,获益匪浅。记得宣布分配命令,也就是离开教导队前的那个晚上,他单独找我聊天。最后他说要赠我一句话,叫我记住,“人生总要经过逆流才能上升到更高的层次,不管在任何环境里,最重要的是始终看得起自己。”
  这句话我把它写在日记里,时不时就翻出来看看,那天晚上他跟我说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我知道方干事当初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这样的话了。  
  有时候,方干事还会说一下他的生活经历,我发现他还有性情浪漫的一面。比如那天晚饭后我们坐在球架下随意闲聊,其间方干事就提到一件有趣的事。  
  他说,调到机关一段时间之后,有个星期天清晨,他突然醒来,心里感觉丢什么东西似的,披上衣服后一个人骑着单车从市区跑到几十公里之外的鹿柴教导队。到了教导队门口之后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望了望,便决定回去了……  
  兴许教导队对于方干事来说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罢,或者那个地方有他一段最为自豪潇洒的光辉岁月?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至于究竟是什么让方干事如此,他最后也没说。
27、县城的建筑新旧杂陈,此间我看到某些时代的痕迹,忍不住端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街上的行人看到,觉得好奇怪。我突然觉得自己终于有点像个记者了。呵呵。 
  路上小张问我肚子饿不饿,我说还好,他说要不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吧。正好前面有家卖螺丝粉的店,我说要不咱去吃螺丝粉?  
  据说柳州最有名的小吃就是螺丝粉。我分到柳州已经快一个月了,连螺丝粉长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当初到南宁总队报到之后,便坐大巴匆匆赶往柳州。到支队时已经入暮。本以为至少能在柳州过一夜吧,没想到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科长马上就把我们送到了教导队。在鹿柴过了十几天与世隔绝的生活,以为终于能重见天日,没想到又被分配到了蓬莫山——这个要坐火车才能到的地方——离柳州更是越来越远了。
  可以说,我和柳州只有一面之缘,如今身在湖南的我,柳州好像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城市。  
  没想到竟然有幸这边看到了传说中的柳州螺丝粉,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好像是老天特意为了补偿我而设了家店在这儿似的,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慕名去尝尝啦 
  吃螺丝粉时我还闹下了个笑话。我一直以为螺丝粉肯定是有螺肉的,可是找来找去连半粒螺肉都找不到。我就纳闷了,还准备找店老板问怎么回事。小张在一边看我一脸疑惑的样子,便问:
  “排长,怎么了?”
  “小张啊,怎么这个螺丝粉没有螺肉的?”  
  我看到小张在忍住笑跟我说:
  “排长,螺丝粉本来就没有螺肉的,它是用螺肉熬汤然后用来做汤底而已。”
  “噢,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什么呢,哈……”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张也笑了。
  还好,我没去找老板,不然这个笑话就闹得更大了。  
  当然,这里的螺丝粉肯定没有柳州本土的正宗。可是奇怪,那次以后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螺丝粉。即便后来准备去合肥集训回柳州支队报到,一个柳州本地的战友带我去吃了一次正宗的螺丝粉,却只觉味道平平,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味道了。
28、吃完螺丝粉,时间还早,小张说下午才去拿药,现在带我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叫做“独园”,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景点。那天正好下着小雨,游客稀少,烟雨朦胧中的独园显得孤清,又带有些许怀才不遇的落寞。  
  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上“独园”和它的名字,讲不出什么理由,一切似乎出自本。
  有时候一个人偶然到了一个地方,会神秘地感觉到,自己注定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要到这里来。独园也许正是这样一个地方。方才迈进独园,一种独特的精神氛围便把我包围,游衍其中,如梦似幻。
29、独园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清雅。
  几座典型的石头山,桂林的那种,顺着地势倚天而立,神气自若。山顶岚气飘渺,山麓间弯弯细水如玉带般缠绕。岸边系着几只小船,供游人泛舟。  
  小张说他很喜欢这个地方,每次来通道拿药,一有时间就会来独园散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带着我上了一只木船。
30、“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雨中泛舟,一切景物都隔着一层轻纱,空旷而清远。
  两岸青山隐隐,周遭只有我们一叶扁舟,在翡翠般的溪水上缓缓滑行,如月影行诸水而不着一丝痕迹。
  细雨落到水面,密集而轻柔。木桨小心翼翼地划着,发出哗哗的水声,与沙沙的雨声一道交织成天籁之音。  
  我和小张像是误入桃源的武陵人,既惊叹万分又怕一不小心打破了这片仙境的宁静,一路上话语不多。
31、前方岸边有座小亭,亭上有副对联,隔得远,加之烟雨飘渺,看不清上边内容,于是叫小张把船稍微划过去一些。  
  亭子经岁月流逝已经陈旧不堪,柱子上的对联也开始腐烂脱落,上面的字迹倒还十分清晰:  
  风恬浪静中,见人生之真境;  味淡声稀处,识心体之本然。
  正凝眸品味其间真意,一只大鸟横江东来,掠过小舟尔后隐入前方浓雾深处。
  我们便跟着把船划了过去。
32、水气弥漫,越往里头雾越浓,到后面连两边的草木都只是若隐若现了。
  大鸟早已不见影踪,只剩水天一片迷蒙的白。
  四顾寂寥,俯仰之间,尘虑渐息,只觉世事渺远,岁月悠长,过去遭遇诸多人事一瞬间皆如梦幻泡影。
  庄子曰“忘年忘义,振于无境”,莫非如此?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33、后来突感内心寒凉,有种令人窒息的虚空之感,遂慌忙摆渡返回。
  沿途雾气缓缓消散,景色愈见清新,不似来时路。  
  上了岸,有如黄粱惊梦,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良久,临走前于岸边回首,山水深处依旧一片迷蒙。
  后话:  
  离开独园之前,小张跟我讲了个故事。  
  他说,那时候有一段时间传言独园这边有一种特别的兰花,颜色青蓝,香气沁人,品种罕见,很可能价值连城。但据说这种兰花只长在悬崖之上,且不易发现。更有传说独园的兰花只是有德者或有缘人才可能看得到。
  于是乎,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游客之外更有花卉专家、投机商贩,记者学者等等,独园一下子热闹起来。可是自始至终,除了一位路过独园躲雨的业余诗人之外,从未听说有人看到传说中的兰花。
  而诗人说的话没有人相信。  
  广西柳州有个颇得民望的官员,特别钟意兰花,听闻之后亲自带着一批人千里迢迢来到独园准备采摘,找了几天不见兰花踪影,空手而回。  
  后来再也没有听说独园有兰花了。
  是为后话。
十、摩托记忆
34、从独园出来,小张带我去了一家他经常关顾的饭店吃午饭,看得出他跟这边的人关系不错,感觉小张与人交谈时有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大方与自在。  
  吃饭时,小张断断续续地跟我讲了他家里的一些事情,知道他来自贵州一个小县,家里还有个妹妹。小张讲到他当年转士官学技术,本来想着学开车当驾驶员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去成,最后选择当卫生员。讲到这里还特别提到当年他爸教他开车的情景,说他从小就希望像他爸那样开着车自由自在地到处走,而他也许是遗传了他爸的开车技术吧,几乎是无师自通,只消老爸稍微点拨,一下子就学会了。  
  哈,想起毕业之后回家呆了几天,我特意叫阿爸教我开男装摩托,想着哪天就算买不起四个轮的,起码能骑个摩托去远行,甚至幻想有生之年能像切格瓦拉那样去一次壮行,留下自己的《摩托日记》。
  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原因,那就是以为到广西之后可能会被分到很贫穷的地方,那里主要交通工具应该是摩托车吧,现在学会开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被我料到了,呵呵,只是到了蓬莫山之后,连摩托都没有机会开。)
35、说来惭愧,我似乎天生对机械没什么天赋,学起车来反应很慢。
  那几天太阳很毒,晒得我们俩父子满脸通红。爸爸长得胖,更是汗流浃背。不过他一直很耐心,手把手地教,从平地到上坡,再到拐弯等等,俨然教练。  
  练习过路口的时候,阿爸多次叮嘱我速度一定要放慢,要左顾右盼,手要时刻放在手刹上,甚至自己还装成路人横穿马路,好让我提高警惕。
  “路人甲”的阿爸,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练习拐弯的时候,他跑到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8”字。坐在摩托上的我,远远地看着阿爸猫着稍显笨拙的身子吃力地在地上写划,鼻子有点酸。
  “阿爸,你画这个干什么啊?”
  “等下你就沿着这个拐,以前我也是这么练的……”阿爸一边比划一边跟我说。
  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后来阿爸看我学得差不多了,让我试着开摩托带着他在镇上转转。
  从小到大都是阿爸开着摩托带我,带我去坐公车上高中,带我去打预防针,带我们几兄妹去喝糖水……现在换我来带他,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长大了,而阿爸老了。
36、刚开始时还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生怕出什么差错,而且觉得路边的人都看着我。
  后面慢慢就适应了,发现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不过换档还是不够顺畅,中间因为脱档还停下来几次,有点窘。  
  不过,阿爸坐在我身后,似乎一直对我很放心,甚至还欢快地吹起口哨来。阿爸是那种特别容易就自豪的人,想必现在他在为自己教会儿子开摩托又开始得意起来吧?  
  阿爸是家族里面最早拥有摩托车的,是一辆进口的雅马哈,在当时村里是件大事。
  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阿爸就开着这部红色的摩托带着我和哥哥在镇上逛,当时他有没有吹口哨我不记得了,但我想那时候的阿爸一定很自豪很得意。  
  当时我天真地以为家里很快会有轿车了,没想到后来他生意投资失败,阿爸到了别人都开轿车时,还是开着那辆红色的雅马哈。  
  再后来,阿爸把雅马哈给了一个亲戚骑,一次在回家路上不小心撞到了辆小轿车。阿爸说那个亲戚当时看到那是辆高档轿车,自己肯定赔不起,把雅马哈一扔,跑掉了。
  雅马哈的命运也就到此结束。  
  现在这一辆是珠江本田,不是进口的了,阿爸喜欢跟别人说骑起来不比雅马哈差,可我却经常看到阿爸无奈地把它送到修理店。
37、后来,我们骑着摩托出了镇,从寮步一直到茶山、石龙。(好在当时已经傍晚,也正好赶上星期天,没有遇到层出不穷的禁摩交警来查车。)  
  沿途经过一些地方时,阿爸会如数家珍般地说这里本来是一片沼泽,那里本来有一个村庄等等,还会说起年轻时候在哪儿生活、打拼的事情和一些我只在小时候听过、甚至是从未听过的人名。  
  阿爸19岁时一个人从家乡跑到东莞谋生,一转眼三十年过去,沧海桑田。
  当初为了生计四处漂泊,寄人篱下,他说要不是当初遇到一些好心人,根本不会有今天,可是那些帮过我的人,现在很多都找不到了……  
  我一直认真地听着,摩托发动机的噪音让坐在后边的阿爸说起话来有种无力与无奈。
  ……上世纪末以来,东莞这座城市创造太多的经济奇迹,从一个农业小县到一座世界工厂,巨大变迁里,承载了多少人的生生死死、起起落落?
  后来,阿爸停下来不说话了。
  这一片沉默中,我看到阿爸那一代人的不容易。
  我们依旧开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行走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里。车水马龙,繁华盛世。
  夕阳影里,远方密密麻麻的厂房如方盒子般堆放着,传来阵阵躁动不已的隆隆声。
  (未完待续)
没看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军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牺牲小家保卫大家!
军嫂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她们稚嫩的肩膀挑起了男人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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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问的是:这可是真人真事?
你曾否相信,两个相爱的人是可以排除万难的。
不曾相信过这样的信念,证明你不曾年轻过。
可是,如果一直相信的话,也证明你太天真了,你还没有长大.
少将, 积分 31382, 距离下一级还需 18618 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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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我们需要光
   ——回应《呼声》  
  今天不写蓬莫山。  
  前天看到大宇写的《呼声》,一向淡定的他也开始对自身的处境产生怀疑和源自内心的反抗,字里行间透着无奈与迷惘。
  记得当时我只能略带自嘲地回复他:
  “帕斯卡尔说,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我说,我们是一颗会思想的螺丝钉。 
  后来,大宇的《呼声》一直在我耳边回荡,纠缠着我,逼迫着我去思考,去挣扎,内心的不安无法抑制。于是,今天我想好好对这一“呼声”做个回应。
  ——是为序
38《旧约·传道书》第1章里写道:
  “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
  也许,毕业前老师跟我们说的话是对的——“你们今天在中文系所学的,有可能会成为你以后痛苦的根源。”
  大宇的困惑,也是我,以及一部分人的困惑。
  曾经有位当官的规劝一名记者说,“在中国,不要做普罗米修斯,要做西西弗斯”。
  我在想,我们的痛苦在于,明明是西西弗斯,却偏偏要做普罗米修斯。  
  梁永安老师说,“社会里有1%到2%的人充当的是批判、改革的角色,这种人的悲剧失败度很高……复旦这个地方应该会培养出这种人。……来到这里,就是要做好准备做一个失败者。”
  我们并不奢望能够充当批判、改革的角色,也并非世俗中的失败者,却常有种莫名的失落与挫败感。  
  被誉为“今天的泰戈尔”的阿希斯.南迪说,“知识分子通常不会把寻常的幸福作为自己人生的终点”。
  我们不轻易认为自己是知识分子,我们只不过是“会思想的螺丝钉”。
40元旦外出,身在合指的复旦人难得一聚,推杯换盏间多是身边琐事与往昔笑料,似乎有些东西不愿或者不敢去谈及与触碰。
  而就在临走之际,曹森提议让每个人为新的一年说句话,这时大家却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要坚持理想”。  
  回想起来,大学四年里,我们从未如此在意“理想”这两个字,也从未有人在公开场合提到它。
  毕业不到半年,大家流散各地,无论处境还是内心,都经历各种起伏与冲击。曾经所珍视的价值如今被一度无情地践踏与扭曲,往日坚守的信念不得不屈服于匿名的,隐蔽的权威,正义的呼声最终只能归于不甘的沉默。  
  而当初那句用以自嘲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显得贫寒而没有底气,甚至成为某种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自由而无用的灵魂”如今四处漂泊,无家可归。
  我们该何去何从?  
  也许,当我们低头的瞬间,才会发现脚下的路。
41圣伯甫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死于青春的诗人。我们曾经是,正是或者继续是诗人。  
  我不知道大家那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理想,也不知道大家的理想到底能够坚持多久,但我知道,我们都需要理想。
  对于我们来说,理想不是粮食,而是光。  
  《老男孩》最后说,“理想这东西和经典一样,永远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反而更显珍贵。”
  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理想主义的因子,或多或少,只是一般人不会或者不能将其变成主调,于是现实中很少有“老男孩”。
  或者我们明白,世界并不是二元的,不是除了现实就是理想,我们其实就活在现实和理想之中。  
  不管怎样,我们需要光。
  我们这一帮人,和我们仅有的理想,仍旧走在寻找的路上。艰难,却坚定    
  谨以此文作为《呼声》的回应。
 庚寅年冬 合肥大蜀山下
附:我会如坚守理想一样,继续坚守在《蓬莫山下》。
十二、吾不如也
42吃罢午饭,小张去理发,我便到附近的一家书店等他。 
  好久没有逛书店了,久违的气息让我想起大学那段无所事事、不知所措时便跑到书店去的时光。如果说逛书店也算是一种兴趣的话,我会把它排在读书之后,摄影之前,和旅游并列(因为对我来讲,逛书店和旅游其实是一样的,两者只是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区别。)
  梁文道曾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是每天什么都不做专门逛书店,那是不是很多人的理想呢?”我也曾有过类似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读过中文系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坏习惯,每次逛书店总把握不住自己,看到有趣的书,或者装帧别致的,心里就会发痒,不买下来那天准睡不着觉。
  等到买书的欲望终于在和理智的第一千零一次较量中获胜,抱着几本书心满意足地走出书店门口,那真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刻。
  不过更多的时候,因为囊中羞涩,有书买不得,那种滋味真不好受。离开书店有如悲壮的诀别,一步三顾,难舍难离,走到门口了还忍不住回头再看看。  
  人们常说,读书人怕老婆,因为每次买书回去都会被老婆指责,觉得书把家里的空间都占满了,而且钱都拿去买书了,孩子的奶粉钱怎么办啊诸如此类。我在想,以后要不自己努力多挣一点钱,有个大一点的房子,要不就找一个和我一样有恋书癖的老婆。  
  那天在书店里,心想自己已经出来工作了,也是有工资的人,就慷慨地给自己买了3本书,不像以前当学生时那样窘迫了。哈哈。  
  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书可以不斤斤计较书背后的价钱呢?
43从书店出来,和小张到药厂买药。据小张说,以前这间药厂是国营的,后来也许是经营不善,转给了地方,买药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了。  
  我站在一边耐心地等他们拣药,漫无目的地打量了一下这个老旧的仓库。  
  光线从掉了漆的红窗穿入,空气中的尘埃缓缓漂浮。斑驳的墙上,一些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标语仍旧依稀可辨。这些炙热的口号如今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温度,留在墙上,成为岁月的痕迹,承载着一段如火如荼而又风雨飘摇的仓皇时光。那个年代的人都不见了,留下来的这个药厂仓库,也老了。
  ……  
  “排长,好了,走吧!”
  我一惊,被小张“叫”回了现实。  “噢,好……”
  一看表,原来已经5点了啊。回去路上一直很担心队长指导员他们批评,毕竟已经出来一天了,而且今天就过八一,中队里应该有活动,那么晚回去真不像话,唉。
  这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心思欣赏什么风景了,只是想着快点,快点,快点回到中队。
44不知不觉已到薄暮时分,周遭的事物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红光。
  车子开到早上碰到樵夫的那个路口时,透过车窗望见一个少年拿着一根竹竿,赶着几只小山羊,悠哉游哉地走在夕阳影里。
  我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放羊娃,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执迷与匆忙是多么的徒劳与愚昧。  
  我所追求的一切到底有这么重要吗,它们真的对我构成致命的吸引吗?
  我不知道。直到今天,我还是不可避免地继续着我的执迷于匆忙,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促着往前赶路与找寻,在劫难逃。
  想起《三国演义》里也有一段类似的情景,当时刘备骑着的卢马死里逃生,躲过一劫——
  “却说玄德跃马过溪,似醉如痴,想:‘此阔涧一跃而过,岂非天意!’迤逦王南漳策马而行。日将西沉,**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之上,口吹短笛而来,玄德叹曰:‘吾不如也’。……”
  今日的我,在这个看似一无所有、却又拥有全世界的放羊娃面前,也应叹一声:
  吾不如也。
  (未完待续)
写于彭莫山下,发于南宁K2宾馆。
十三、另一种平静
回到中队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好在还来得及吃饭。老天保佑。  
  八一过节,中队没什么节目,只是安排加餐。不过指导员性情豪爽,很会调动气氛,加之诙谐幽默,席间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饭后,跟指导员到门前溪边吹风聊天,心情舒畅。指导员的性格是我欣赏的类型,性情旷达,不计得失,处事磊落,活得潇潇洒洒,中队里的人都喜欢跟他打交道。
  那天他随意点着根烟,惬意地靠在小桥栏杆上眯着眼睛吹风的样子,让我想起苏轼谪居黄州时写的一则札记:
  “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绕,青江右回,重门洞开,林峦岔入。当时是,若有思而无所思,以受万物之备。惭愧,惭愧。”  
  我当时就在想,指导员是到了彭莫山之后修炼出这般神仙心态,还是本来就有如此脱俗性情?不管怎样,指导员让我对彭莫山更有好感了。
后来指导员跟我讲了一些话,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我知道,他是在想让我安下心来。
  看着缓缓流动的溪水,我有些沉默。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一个可笑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我会到这里来,为什么我回不了家乡?
  大学的时候很单纯,刚入学黄队就跟我们说毕业分配是看你这四年的表现,学习成绩和班级工作,于是我就天真地努力学习,卖力工作,心里想着凭自己努力就能得到应有的回报,结果事与愿违,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哈,原来现实社会没有那么多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毕业之后,带着我的疑惑与愤懑长途跋涉去了广西,来到了彭莫山。某种程度上我已经把彭莫山视作心灵的疗养地,希望在此让内心平静下来。 
  记得离开学校前老吕曾经找我单独谈过话,说我这个人太过尖锐,不适合在部队。当时的我一笑置之。现在想起,老吕的话也许是对的,当初我不应该对什么都想着一探究竟,都想着应该有合理的解释,不应该把正确不正确、公平不公平分得那么清。
  部队里没有为什么,生活中也常常没有为什么。
  来到彭莫山,正好可以磨一磨的我棱角与锐气,未尝不好。年轻时候的颠沛流离也许是一种财富。
  况且,古人云“清贫乃读书人顺境”,对我来说,来到这儿算是逆境中的顺境了罢。
指导员跟我讲:  
  “像你们这些大学生毕业的,都是高材生,在基层呆不了多久就会调到上面去,何况彭莫山这个地方?你看看,这里的山能有多高?这里的水又能有多深?藏不住你们的……”  
  我当时有点幼稚地想,就算一直呆在彭莫山又能怎样?我才不想去机关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
  而且,忘了谁说过,“如果我终身像只蜘蛛一样,被禁闭在阁楼的一角,只要我有思想,对我来说,世界就还是那么大。”
  对,记得是梭罗讲的。不得不承认,梭罗的《瓦尔登湖》给了我太多的安慰与共鸣,这本据说“只有在寂寞的时候才能悟出深味”的经典,是我在彭莫山那段日子里的良伴知己,给了我另一种平静,以致我天真地把彭莫山视作我的瓦尔登湖。  
  其实大三的时候,大宇就送了我一本《瓦尔登湖》(上海译文出版社,徐迟译),当时的我年少气盛,读之只觉平淡无味,晦涩难懂,终究没看完便束之高阁,辜负了大宇的一片好意。
  到了彭莫山之后的我,才慢慢读懂了这本超凡入圣的好书,才开始领悟徐迟所说的“语语惊人,字字闪光,沁人肺腑,动我衷肠”。
来到彭莫山,我学会了平静。或者说,彭莫山里有我一直找寻的另一种平静。并不仅仅是幽谷长风,行云流水,更重要的,是我慢慢学会把关注从外界朝向内心。
  我发现,所有问题到最后都不过是人和自己内心之间的问题。就像白岩松说的,不平静,就不会幸福。
  上世纪的战乱时代,偌大的中国,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而今日,偌大的中国,再难找到平静的心灵。还在上海读书的时候,身边很多人包括自己似乎一直都很忙碌,似乎停下来就是浪费时间,应该遭到谴责。整个社会都在急着往前追赶。
  彭莫山的孤寂偏僻,恰好让我有机会远离昔日那种喧嚣忙碌、焦虑不安的生活,让我有机会静下心来,衡量我所走过的路,再好好想想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想想我在这一生中做些什么事,做个怎样的人。
  周国平大学毕业后当基层干部时在日记上写的一句话,很适合现在的我——
  “我仍然看不到自己在现实中有什么前途,但是,这种处境反倒使我形成了一种内在的自信和定力。我相信,我是走在正确的路上。因为我有自己的精神追求,所以,现在处境恶劣不能使我止步,一旦处境好也不会使我止步。”
  这就是所谓的“顺逆一视”罢。
天已经黑了,晚风已有些微凉,营房门前那盏路灯光线昏黄,四野虫鸣阵阵。
  指导员随手把烟蒂扔到溪里,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我依旧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缓缓流动的溪水。
  烟蒂沉默地顺着水流,在溪中突出的几处石头上碰碰撞撞,尔后流向看不见的远方。
细水潺潺,小溪依旧兀自流淌。
(未完待续)
写于彭莫山下,发于南宁K2宾馆。
十四、有光的所在
晚上队长组织点名,我竟然忘了带帽子,大出洋相,更糟糕的是,一开始我连自己应该站在哪个位置都搞不清楚,很是狼狈。  
  后来我经常想起这个找不到自己该站哪儿的情景,觉得颇有意味。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到部队的第一步,不就是要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么?
队长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自己还是觉得羞愧难当。点名结束之后,我就一个人回到了勤务值班室。
  对着打开的日记本,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写起。
  这时候,一只飞蛾突然落到本子上,扑哧挣扎,把我吓了一跳。  
  话说彭莫山里的飞蛾品种繁多,大的如巴掌,小的则如蚊虫,且花纹各异,状似蝴蝶。
  正值仲夏,一到晚上它们就成群地往有光的地方飞舞。一旦夜里忘了关好窗户,那天就等着和飞蛾们共眠吧。第二天起来,满地飞蛾尸体又得劳烦值日的小战士打扫了。
我开始静下心来观察这个小生灵。
  它大概是撞到灯管晕了吧,不过翅膀仍在在无力地挣扎着。
  我在想,为什么自然界会有这样的生命,明知道徒劳无益,却仍要固执地朝着有关的地方冲撞,换来的只有累累伤痕和最后的死亡。  
  不知道该怎么问它:为什么要这样?
  我当然清楚,从科学的角度上看,它们的行为不过是出自自身趋光的本能,没那么多浪漫的理由。
  可是我却更愿意把这些看似愚蠢的飞蛾称为:自然界中的理想主义者。  
  为什么要这样?
  没有为什么  
& & 如果真要找个理由,那只能是——因为那里有光。  
  这大概会是飞蛾的回答。
  我觉得这样的答案很好。
后来,这只撞晕了的飞蛾醒过来了,抖一抖触角,翅膀有力地扇动几下之后,又重新往上飞,飞向有光的所在。  
  “有光的所在”,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我脑海,让我感到惊喜。这个名字很美,如果以后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我想就用它来命名好了。  
  张炜说:  
  “人需要一个遥远的光点,像渺渺的星斗。我走向它,节衣缩食,收心敛性。愿冥冥中的手为我开启智门。比起我的目标,我追赶的修行,我显得多么卑微。苍白无力,琐屑慵懒,经不住内省。就为了精神上的成长,让诚实和朴素、让那份好德行,永远不要离我,让勇敢和正义变得愈加具体和清晰。那么,漫长的消磨和无声的侵蚀,我也能够陪伴。”  
  今夜,我也想说:“只要前方的路通向的是有光的所在,那么,再沮丧的处境、再寂寞的等待,我也能安然处之,欣然前行。”  
  想到这里,我拿起笔来,在本子上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
  “有光的所在”。
  辛卯年初春
  写于合肥大蜀山下
  (未完待续)
   回到了合肥,单调劳累的军校生活又要开始,这学期因为一些原因,任务更为繁重,不过,不要紧,我还是会继续我的“不务正业”,继续写我的彭莫山。
   对于目前的我来说,它就是“有光的所在”了。
十五、吃得辣中辣,方为山中人
第二天醒来,果然满地的飞蛾。来不及多想,马上起床穿军装。
  睡前调好闹钟,第二天早上提前起来穿戴整齐,然后准时到楼下等战士们集合出操,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风雨不改,哪怕昨晚喝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得照样爬起来。  
  这个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干部按时起床)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些本来想赖一下床的都感到很有压力,中队的赖床现象从此得到改善。由于每天“准时出现”,以致后来有些战士叫我“北京时间”。  
  原来一件小事坚持久了,也会有它的力量。  
  其实我所做的,不过是本分而已。而且我心里清楚,目前自己能为中队做的事并不多,如果这也算是一件的话,我当然还是很乐于继续我的“北京时间”的。
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是搞副业,今天安排搞菜地。  
  中队的菜地让我很容易就想到了梭罗的豆子地。当然了,我们不种豆子。我们种白菜,种茄子,种黄瓜,种得最多的还是辣椒。  
  中队长和指导员都是湖南人,而且彭莫山地处湖南,湖南人吃辣是出了名的,于是乎辣椒就真的成为“家常便饭”,几乎没有一道菜不放辣椒的。对我这个从不吃辣的广东人来说,这可谓是莫大的考验。另外,怀化这边还特产一种叫做“紫心椒”的辣椒(队长最喜欢吃了),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辣的辣椒,当时舌头嘴唇全辣肿,让我一度谈“椒”色变。  
  有个词叫做“入乡随俗”。来到彭莫山,要先学会吃辣,也就是战士们开玩笑时所说的:
  “吃得辣中辣,方为山中人。”  
  中队里来自两广的兵大多本来也不吃辣,都是到彭莫山之后才学会的。既然他们都能习惯,我也可以。  
  不过,有个来自广西玉林的新兵倒是例外,自始至终对辣椒深恶痛绝,宁可吃白饭,也绝不吃辣椒。(他的行为我并不提倡,毕竟‘生存’才是第一位。虽然这样,我在内心还是佩服他的‘原则性’之强。)
  有一次早餐是辣椒炒饭,他一口也没吃就往小卖店去买泡面了。
  我在闭着眼睛咽了两三口实在受不了之后,放下碗筷马上跟了上去,打算和他一起吃泡面算了。后来发现小卖店里连泡面也全是辣的,不禁绝倒。记得当时我俩相互无奈地看了看,有种穷途末路、英雄相惜之感。
为了生存,那一个月里我吃下的辣椒,保守估计,应该接近前面二十几年吃下的辣椒之和。
在家乡,我们从吃不吃辣椒就基本能判断是不是外省人。甚至那时候刚到上海读书,跟着同学吃川菜,寒假回家叫阿妈试一下做水煮鱼,阿妈一脸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
  “怎么才去一个学期,就变成外省人了?……”。
  “……”
如今,远在彭莫山,自己真的成了外省人。
  《圣经.旧约》说:“因为你们了解异乡人的心,因为你们也曾在埃及当过异乡人……所以你们也应该热爱异乡人。”
在彭莫山吃辣椒的经历,让我对“异乡人”这个词有了更深的体会和理解。
辛卯年二月初二,写于合肥大蜀山下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二,家乡一年一度的“卖身节”。身在异乡的我,又一次错过这个节日。
  应该是第八个年头了吧?不知道,今年的“卖身节”是否依旧一样的狂欢与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好好地跟家乡的伙伴们一起,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泼水打闹?
十六、放牛班的春天
我和战士们来到了菜地。一班今天负责做菜地周围的竹篱笆。
  不得不佩服这帮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可谓心灵手巧,俨然能工巧匠,篱笆做得有板有眼。他们甚至还为菜地做了扇竹门,中间用竹条编了好些图案,美轮美奂。
  做篱笆用的竹子是小祝班长带着几个小战士跑到山上去砍的,后来搭蘑菇棚用的树枝也一样就地取材。不过,后来山上的竹林都被附近的村民给包了,我们砍竹子没以前那么潇洒自在了。
  据小张说,一次大伙们上山砍完竹子回来,好几个村民堵在中队门前,硬是要我们付钱。
  这些村民已然忘了平时看病、每年收稻子都是我们的无偿帮忙,现在倒为了几根竹子就斤斤计较,大家未免感到有些失望。
没办法,为了维护“军民鱼水情”,我们最后还是礼貌地道了歉赔了钱。
其他人负责锄草翻土。
  夏令时节,阳光毒辣,晒得战士们个个满脸通红,汗流浃背。
  我虽然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想撩起裤管跟他们一起干活,可战士们怎么都不让。我只好跟他们一起在烈日下暴晒,这样内心会好受一些。
  站在一边的我,看着他们沉默地干着各自的活,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给他们拍些照片吧!估计这些战士们平时很少有机会照相。这样一来能为他们的当兵生活留下些记录,甚至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帮他们把照片洗出来寄回老家给父母看看,看看他们儿子在部队的生活,想必是一件好事!
  说做就做,我马上兴奋地飞奔回房间把相机拿出来。
  端着相机,我连续按下快门,“啪嚓,啪嚓”的声音清脆悦耳。
  战士们一开始很是意外,加上我拿的是单反,估计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相机吧,个个都很好奇,把我团团围起来,睁大眼睛朝着镜头研究个不停。
给战士们照相时,他们总是双手架在锄头上站定,然后笑了。
  他们为什么要笑呢?他们开心吗?我在想,我凭什么断定此刻一个20岁不到,顶着烈日在地里翻土的小伙子心中一定很幸福?或许人家只是认为拍照应该笑而已。
  那么,他们的内心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们的痛苦和快乐,悲伤和喜悦是怎么样的?有没有人尝试去倾听?
  在彭莫山的那段日子里,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我。
  后来我想不能耽误他们劳动,于是便笑着跟他们说,你们继续劳动吧,放心,排长会给你们拍的,这样会自然一些好看一些。
  战士们都说好好好,干起活来也更卖力了。大家都希望为自己留下一些好看的镜头罢。
后面,我还偷偷地把手机放在菜地边的石头上,放歌给他们听,心里想既然帮不上什么忙,放点音乐或许可以调节一下气氛,减轻他们的疲惫感。
  慢慢地,战士们跟着哼唱起来。
  彭莫山地形封闭,歌声在此间回荡,飘扬。好些战士唱得不成调子,声音沙哑,可于此情此景,却有一种特别的效果与气氛。歌声有如天籁,听之令人心情明朗而又黯然心酸。
  这些小战士们,来部队的原因各不相同,或因年少轻狂而误入歧途,管教无效而强制送往部队;或因厌倦了打工生活希望到部队来寻找新的出路;或因对部队有强烈向往而毅然投身军营;抑或仅仅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生活平淡而渴望到部队体验不一样的生活……他们经常会和我讲起自己来部队之前做过的事,犯过的错,有过的感悟以及受过的误解。而我所能做的,只有耐心地侧耳倾听,昔日那些自以为是的道理,在他们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们让我想起《放牛班的春天》里的“池塘之底”,想起电影中那帮可爱调皮的问题学生。可是我心里清楚,我还没有能力做他们的“马修学监”,也没有能力为他们带来什么“春天”。
歌声仍在彭莫山间飘荡。我从歌声中读到无数文字。
  我感觉得到战士们眼中对自由的渴望,对在平淡枯燥的生活中寻找色彩和希望的渴望。
  此时此刻,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把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王超说,“不要装扮成在为他们去呐喊,他们不需要你这一声呐喊,你这一声呐喊对他们没有什么作用,我觉得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与他们同在。”
  那一刻我读懂了这句话。山川悠悠,道长长,云远远,我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透出了愉悦和乐观
  我想向着大山呐喊,对着全世界呐喊。
  可是,谁又会听到呢?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泥土依旧是泥土,阳光依旧是阳光,流水依旧是流水。
  我叫做黄桂斌,彭莫山下一个默默无名的排长,一个自作多情的诗人。
  (未完待续)
  有一次我在村子里的菜园锄地的时候,曾经有一只不知名的小雀在我肩膀上落下来停了片刻,我感到自己非常光荣,佩戴任何肩章都无法与之相比。
  马蜂窝。蜂甬。
  我感觉得到孩子们眼中对自由的渴望,在最远的天边建筑着自己的小屋,这个好天气让他们伤心……
  沉思,神思
  山川悠悠
  道长长
  云远远
  我从复杂喧嚣流向简单宁静
  我要成为一个诗人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透出了愉悦和乐观,我想向着全世界呐喊,可谁又会听到呢?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伟大的艺术家对着镜子看到了真实的自己,我叫做克雷芒马修,失败的音乐家,失业的学监。
  陶渊明的诗表达了一种观念:人生无所谓解脱,但生命总可以找到一种结合,在某一种精神状态下存在。
  陶渊明《饮酒其五》。“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远:与世俗厉害贴得越紧,越不自由。人显得局促,只有脱离开来
  《归去来兮辞》。“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云离开山,没有为什么。很多东西本来就没有为什么。人生是有目的的,把生命化为的,转化后才能被确认,如高官、学者、诗人……而人在这个转化过程中失去自身的本然。
  人的焦虑来源于他的社会性生存。
  “贫富常交战”
  虽然这首诗很出名,但还是用力了点。用力第说自己不用力。最好的作品是不经意的不用力,不讲任何道理。比如陶渊明《读山海经》。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
    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
    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陶诗不精致,修辞性不强,它的漂亮在于在诗歌中呈现出来的自然意态。
  好的东西自然流露而不用力。
十七、归园田居
上午把菜地搞好之后,下午主要任务是修中队门前的小花坛。
  花坛从外观到具体摆布都是炊事班班长小罗一个人设计的。越来越发现咱们中队真是藏龙卧虎。
  这回我加入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运土,浇水,和他们一起干活让我内心踏实。做不了马修学监,成为“放牛班”的一员也不错啊。
  午后的阳光由上及下,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此时白云为盖,流水作琴,我们像是深山深处的农家,苦累之余,倒有几分闲适惬意。
  期间一只不知名的小山雀在我肩膀上落下来停了片刻,小脑袋灵活地转动着,神态则从容自若。哈,别忘了,它们才是彭莫山的主人。
  看着肩上的小雀,那一刻觉得自己非常光荣,佩戴任何肩章都无法与之相比。
下午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不知不觉已经日薄西山。
  带回路上,我们推着小推车,荷锄而归。走在夕阳影里,和战士们说说笑笑,有种“归园田居”般的闲淡与自在。
  半路上,不由自主抬头看看彭莫山的天空。
  头顶暮云璧合,云霞把远处群山缭绕在半空,山色层层,由青而紫,最后化为一抹蓝黛。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与彭莫山,都是这整个宇宙的一部分。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四野躁动,倦鸟知还。喧闹过后,彭莫山又将埋入夜的沉寂和清凉。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大学时旁听骆老师的古典诗词导读课,讲到陶渊明时,他说,陶诗表达了一种观念:
  人生无所谓解脱,但生命总可以找到一种结合,在某一种精神状态下存在。
  骆老这句话,我到彭莫山之后才开始慢慢领悟其中意味。
  所谓归园,归的是心。
  大部分人都生存在社会关系中,人们追求的无非四个字:成败毁誉。
  这样的生存方式,取决于他人,在他人力量的支配下,为一个外化的东西而活,从而得到一种社会肯定。在陶渊明哲学里,这种“外化”是一种坏的东西,因为人在追求外化的东西时,没有得到,反而失去。
  而第二种生存方式则是自然之间的生存,人之于天地间的生存。这种生存不取决于他人。
  可是,真正作为一种真实的生活方式,很难。所以,只能是诗。
  我们凡夫俗子,很难做到真正的解脱,甚至本来就不存在真正的解脱。
徐冰说得好,
  “你生活在哪,就面临哪的问题,有问题,就有艺术。你的处境和你的问题其实就是你的艺术创作的源泉……
  大部分人和你一样都需要花时间去做别的工作,其实没有关系,你在艺术圈外所从事的领域、工作和生活,只要你是一个真诚的艺术家,任何东西都将成为财富,早晚会被用到你的艺术创作中去。另一方面,今天的艺术家,重要的不是一头扎进某个系统中去,而是找到一个与这个系统合适的位置和关系。”
  如今的我,正努力学着慢慢在军旅生涯和理想生活间寻找一个契合点,同时学会更好地理解别人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的选择。
  归园田居也好,驰骋沙场也罢,不过都是生活的一种,无所谓高低贵贱,重要的是心之所安。
  逐物实难,凭性良易,所言极是也。
(未完待续)
  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其二)
  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1
  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2
  秉耒欢时务,解颜劝农人。
  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
  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
  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3
  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
  长吟闫柴门,聊为陇亩民。
   ——陶渊明
  1.“先师”二句,《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2.“瞻望”二句,意谓瞻望圣人之遗训高远难及,自己只勤于务农而已。
  3.“行者”句,《论语·微子》:“长沮、桀溺(古之隐者)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
十八、彭莫山的蛇
晚饭后,队长跟我说:
  “黄排,后天我和指导员要到柳州去开会,你一个人在队里看家,今晚开始学一下勤务值班吧。”
  “好。”我条件反射般回答道。
  那时候我对勤务值班没什么概念,心里想着应该是很重要的任务。嗯,找小官请教一下吧。在这里要好好感谢一下小官班长,初到彭莫山那段时间,很多东西都是他教我的,让我少走了不少弯路。
  一如既往,小官一五一十地把什么是勤务值班,怎么值班,主要做些什么,要注意哪些问题都给我讲得清清楚楚,甚至包括午夜后查哨向支队报告的报告辞。
  毕竟是第一次值班,难免有些紧张。
  给支队那个报告辞,说实话已经倒背如流了,但还是怕到时候一紧张说错。
  我一个人在勤务值班室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一直等到十二点过后,整理好着装,戴上大沿帽,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了声加油,就出发了。
深夜里的深山,有种神秘的气息,容易产生各种不好的幻想。
  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小时候看的那些香港恐怖片的镜头,加上自问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便鼓起勇气径直往前走。
  前面两个哨位还好,没什么问题,很顺利就查好了,心态也开始平静下来。
  最后一个哨位是岗楼哨。去岗楼路上要经过一座小山,据说那条小路上经常有蛇出没,小官叫我要多加注意,队长就有一次不小心踩到一条,当时脚都吓软了,好在没被咬到。
  话说彭莫山没有不毒的蛇,最常见的是五步蛇,竹叶青和银环蛇。一旦被蛇咬伤,很可能来不及送到外面医院,就在半路一命呜呼了。
不过,在我看来,中队里的战士倒是不怕彭莫山的蛇。
  忘了是哪一天上午,我还在营区里晃悠,突然远远看到三人应急小组拿着应急棍冲出营区门口,一路大喊大叫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有敌特分子过来袭击!?)
  来不及多想,马上快跑赶到“案发现场”。
  结果一看,好歹松了口气——
  原来,刚才有个战士浇菜时发现一条大蛇,于是三人应急小组迅速反应,果断履行“职责”。动作如此娴熟,看来这样的行动不是第一次了吧?
  我看着那三个小伙子正拿着应急棍,一本正经地往中队门前一丛草又是打又是喊,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让那条蛇给溜了。
至于成功打到蛇的事,则是到了排点之后才听他们说的。
  据说那一次大伙们又上山砍竹子,回来路上看到一条五步蛇,足足有一米长,几个战士追着赶着硬是把它给打死抬回中队来,真佩服这帮小伙子的胆量。也许,在彭莫山呆久了,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股山野之气罢。
  他们还说,那天“打蛇归来”,半路遇一老汉,看到我们肩上挂着的长蛇,打量了一番之后开价一千问我们卖不卖。当时大家也不懂行情,不好作主,觉得还是交给中队好一些,没有答应就下山了。
  回到中队之后,大家开始讨论拿来泡蛇酒好呢还是直接吃了好。最后还是交给了炊事班。
  只可惜,大家都说做得不好吃。
彭莫山的蛇,虽然又多又毒,但是直到现在还没听说谁被蛇咬过。
  (未完待续)
十九、Starry&night
   ——彭莫山的星月夜
领了岗楼钥匙,打着手电筒,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岗楼走去。
  奇怪了,估计是心理作用,不然怎么感觉电筒照到哪,哪都有蛇?
  正踟蹰不前之际,背后突然窜出两个黑影,把我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中队养的两条狗,小黄和小白。哈,想必它们是过来当保镖的。好样的,不枉平时一有好吃的就拿去喂你们。
  从此以后,每次夜里去查哨,小黄和小白都会准时出现,一路小跑护送我到岗楼,风雨不改。
有了小黄和小白当保镖,还怕什么,大步往前走就是。
  经过那条传说中的“蛇道”时,发现地上都是弯弯曲曲、长短不一的树枝,哈,看来刚才不过是杯弓蛇影。
  再过一个篮球场,前面就是岗楼了。
  是夜,星月皎洁,明河在天,篮球场如同灯火通明。
  走到篮球场中央,我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小黄小白也跟着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我。
  我拿着手电筒,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仰起头——
  星空如舞台灯光乍亮。
  彭莫山的夜空如一片泛动着星光的青海湖,清冽,深邃。
  繁星低垂,一颗一颗摇摇欲坠,似乎随手可以采摘而又随时可以掉下来,滚进幽暗寂寥的山谷。
  明月如镜高悬,映照高山大地。月光如水,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为每一个角落铺上一层柔和安静的冷光。
  附近的村庄早已进入梦乡,灯火全熄。
  淳朴的村民们结束一天富有的贫困生活;在山上奔跑了一天的孩子,或许此刻正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梦话;院子里的木头鸡舍,石制狗槽,搪瓷猫碗,此刻在月光下静静地呆着,褪去了白昼的温度。
  世界的一半睡着了,另一半却在这个时刻醒来。
  漫山遍野的虫子如同夜的精灵,在月光底下低吟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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