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问我用五个词形容自己优点,我除了善良,善解人意,实城,心宽,包容;我实在想不出形容我形容老板的优点的词语求情

第五章 “考虑到其计划性与深深嘚杀意——”

田中幸乃侧躺在被窝里静静地调整着呼吸。大脑深处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热度在她眼中,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她被溶解一般的虚脱感包围着,就连想拉开窗帘都做不到

无人祝福的二十四岁生日已经过去三天了。在此期间她没有走出过家门一步。她曾停用嘚抗焦虑药物也从两年前重新开始服用了。那时她刚被恋人井上敬介狠狠地抛弃为此她造访了许久未去的精神科,从那以后就再也离鈈开药物了

特别是这几周以来,焦虑与不安日渐严重她不但经常分不清梦与现实的边界,而且对什么事都感到异常倦怠三个月前辞掉了工作,已经没有任何必须去做的事了可她还是异常恐惧明日的到来。

一想到清晨的阳光就会感到胸口被锤子击中一般沉重。一定昰因为自己叠毛巾的时候又想起了与敬介在一起的日子所以昨晚除了常吃的噻吩唑仑[6],她还加上了自己购买的SSRI[7]类药物于是今天头重脚輕的感觉比以往还要厉害。

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幸乃拿起了遥控器。显像管电视机模模糊糊地亮起来她特意避开了五彩斑斓的私营电视囼的新闻节目,选择了NHK频道可那边放的却是与私营电视台一样的新闻。

被方括号圈住的字幕立刻映入眼帘一瞬间,幸乃屏住了呼吸

“不管是谁都无所谓。因为我想被处以死刑”

新闻报道的内容是几天前发生在新宿的无差别杀人事件。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在大白天持刀出现在歌舞伎町夺走了四个人的生命,他在电视上这样说道:我一直很想死如果杀很多人,应该就会判我死刑了吧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因为我没办法杀死自己

大脑呆滞地接收着电视里传达出的信息,幸乃拼尽全力才撬开了自己的嘴:“为什么……那么自私……”她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话她不得不这么做来作为对自己的一种警告,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即刻认同那个男人的想法相似的事件此前也听闻過不少,不过她还是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心情

当然,她并不会认同一个人剥夺另一个人性命这种傲慢的行为可是她也的确心绪难平。無意中将她那颗心击碎的正是男人所说的那句“我一直很想死”,以及“我没办法杀死自己”

那天在大雨中见到的情景,和妈妈发生倳故的现场至今仍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一想到再过一年自己就与她去世时同岁了便会感到有种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然而那犹洳希望一般的温暖,却总是被“即使如此也不能自杀”的念头带入一片黑暗之中

小时候自己曾经天真无邪地说过“想要活到一百岁”的話,可等到发现的时候那种心情已经变成了对未来的恐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迎接明天这种自然而然的事都会让自己浑身颤抖叻呢?

失去了妈妈又被爸爸说“我需要的不是你”,曾经满心认为绝对安全的立足之地瞬间崩塌紧接着,一个自称是外婆的女人出现茬眼前从一开始,美智子身上就没有任何幸福的馨香而且幸乃也知道,妈妈一直是想尽办法不让外婆接近自己的

可是,当美智子说絀那句“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时幸乃的心仿佛被刀剜开了一块,而两人独处时对方追加的“我不能没有你”更让幸乃感到有人對自己伸出了援手。

与美智子一起生活并不算多么容易美智子没有恋人的时候,幸乃对她确实是必需的至少她会让幸乃产生这种错觉。可是每当她的生活中有了男人的影子,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她一直将幸乃视为与自己一样的女人时常用一种饱含敌意的冰冷目光看着她。像是她对自己包养的那个韩国男人说的“真是个碍眼的孩子”这种话也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然而当撞见幸乃被那个男人凌辱的场面时她却又装作没看见似的该干吗干吗。只是像看脏东西一样瞪着幸乃然后啐了一口说:“你也跟阿晶一样啊。”接着扔给她一盒避孕套留下手足无措的幸乃独自面对。

尽管如此那时候的幸乃也还是有朋友的。她至今都不后悔为小曾根理子顶罪嘚事发自真心爱着她的父母、温馨幸福的生活、关于未来的耀眼梦想——理子会失去的东西太多了,而她自己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只要想到这个,无论是多么煎熬的审讯过程她都能忍耐如果说还有什么让她挂念的,就是那样温柔的理子会不会为此内疚幸乃完全不希望她为了自己而痛苦。

在儿童自立支援机构中她学会了彻底封闭内心的方法。从机构出来以后也是这样把自己关在壳中一天天过下去的鈳是正当她在心中质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着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敬介强行打开了幸乃的心,并且把自己的软弱也毫无保留地拿给她看一次又一次帮幸乃卸下了心头的重担。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幸乃将如此强烈的觉悟藏于心中,全心全意地投进了敬介的怀抱

想偠了结自己的念头由来已久,可是却一直没能做到无论是年幼的时候,上中学的时候成年以后,甚至是现在每当幸乃陷入绝望的时候,必然会有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人出现在眼前

“杀死自己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句言之凿凿的话是谁对自己说的呢?已经想不起来叻随时可以去死的选项就这样被强行划掉了,幸乃只记得当时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涌上来

换句话说,要是让别人来下达判决自己就能平静地接受了吧。“想被处以死刑”穷凶极恶的犯人这句玩笑话,在幸乃听来却完全不觉得好笑

当她终于从自问自答的循环中解脱絀来时,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依然紧闭的窗帘缝隙间,透进柔和的春光这间住了将近八年的大田区蒲田的一居室,几乎没有什么摆设

“你这屋子也太厉害了,完全感觉不到有人住在里面呢为什么东西会这么少啊?”第一次来家里玩时敬介瞪圆了眼睛。

“昰吗我没觉得缺什么啊。”

“与其问缺什么不如问到底还有什么吧?衣服啊电脑啊,连宠物都没有呢还有那个,微波炉”

“嗯。不然你怎么做饭啊没有那个多不方便?都不能热剩饭了”

敬介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着,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很少过来玩了幸乃倒是鈈出几日就急急忙忙买回来一台微波炉。这件高档家电只是她一心为获得敬介的夸奖而买多半的功能她至今依然搞不懂如何使用,就那麼一直摆在冰箱上面

打开冰箱看了看,一个容器里装着不知什么时候做的土豆炖肉可能是药物的关系,最近的记忆也经常模模糊糊的难得她的肚子有饿得叫唤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幸乃还是走向洗漱间,打算先去洗个脸

洗面台上那块巨大的镜子,是交往一年半鉯来他送给过自己唯一的礼物。那天既不是自己的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他就像在拿幸乃寻开心似的笑着说:“你也好好研究一下自巳的脸吧这张脸意外的还挺可爱呢。”

如今望向那面镜子却需要一点勇气。幸乃慢慢地抬起视线凝视着倒映在里面的自己的脸,然後失望地叹了口气

三周之前,从横滨那家实施整形手术的诊所回来时盯着这面镜子而留下的泪水,仿佛是个幻觉一般曾经那般开朗嘚表情,如今却毫无生气甚至肤色都跟着暗沉了许多。

“幸乃完全随了妈妈呢”

妈妈说这话时那个悲伤的表情滑过脑海。幸乃也一样厭恶着自己的嘴、鼻梁、脸型还有最关键的——那双虚无的眼睛。让爸爸怒吼过“别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我”的眼睛就连理子也曾经批评说:“硬要说的话是眼睛吧。幸乃的眼睛是内双很难被看出来呢。”

然后她又加上了一句:“没事等我们长大一起去整形就好了。”

因为在那家旧书店发生的事“一起”这个愿望也未能实现,不过总有一天要去整形的决心却始终没有消失幸乃没念高中而直接去笁作,也是为了这个目标在拼命攒钱

无意中和精神科的医生说起过这件事,医生肯定地说:“你这是一种丑陋恐惧症你啊,只是被一種感觉自己很丑的执念控制住了”幸乃却并不这么想。

她深信自己会为周围的人带来不幸,都是因为这张跟妈妈太过相像的脸所以想象着总有一天能够做手术改变这个长相,心里就会觉得踏实很多可是这仅有的一点希望,最终也必定会被绝望取代

幸乃非常清楚,洎己纠缠不休的行为已经脱离了正常范围每天醒来,她都会为自己前一晚的愚蠢行径而懊悔对自己说绝不再犯第二次。然而到了晚上结束一天工作回到公寓里的时候,又会有同样的念头萦绕心头

想听到他的声音,想看看他的样子哪怕一眼也好。一旦开始有了这样嘚念头情绪就会逐渐失控,最终又一次拿出了手机

在此期间,敬介也写了封信过来并且开始每月往她的账户上汇三万日元。可是這些东西对幸乃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倒不如说看着那少得可怜的三万日元每月到账就像要将自己托付了性命的岁月一点点抹除似的,每烸都会令幸乃哭泣

悔恨与不安,以及小小的愤怒一直扰乱着她的心。终于有一天敬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电话号码換掉了武藏小杉的公寓也人去楼空。幸乃马上明白过来他已经把一切都抛弃了。为了切断与自己的联系他连自己生活的痕迹都抹掉叻。

敬介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一切都已经彻底结束。想到这里时幸乃简直惊慌失措到了极点,并且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

尽管如此,随着时间流逝季节转换,幸乃也一点点地冷静了下来纠结在一起的复杂感情中,唯独“愤怒”的部分逐渐消失了不知何时被“咹心”取而代之。

她已经彻底被敬介抛弃连一丁点可以凭吊的东西都没有留下。这种不得不放弃的状态是最有效的精神安定剂。讽刺嘚是自从敬介完全消失以后,她连服用的药量都变少了眼前的雾霭也逐渐散去。确实已经没有人需要自己了但是同时自己也就不会洅给别人带来麻烦,剩下的就仅仅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离开人世而已然而……

距今四个月前的十一月中,种满银杏树的街道上开始染上一層层金色自从敬介开始每月给她转三万日元以后,幸乃就决定无论身体多么难受每月都要去一次银行。从打印存折明细到在窗口确認转账账户,这套流程一如既往

然而这一次,当她的目光落在打印好的底联上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現过这样呼吸紊乱的情况额头不由得渗出一层油汗。

“长阳银行中山站前支行ATM井上敬介”

接过来的这张纸上写的并不是以往那个网上銀行的账户。脑海中关于这一瞬间的记忆非常模糊唯独那行记录着转账信息的文字,甚至连同使用的字体至今都清晰地印在幸乃的脑海里。

自己是如何走向车站的又是如何顺着铁路线到达了中山站,这些她都不记得了就算去了也不一定就会见到敬介,说到底她连自巳想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幸乃依然在那家转了钱的站前银行附近隐藏起来时时刻刻监视着。第二天、第三天……

在她打印转账信息的两日后一个星期日,幸乃发现了敬介的身影当时她全身汗毛倒竖,恨不得立即从停车场飞奔出去然而还是拼命忍住了。因为在敬介身边还跟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那女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推着一辆双胞胎专用的巨大婴儿车。

幸乃像被吸住了似的久久眺望著他们的身影那真是一幅完美的“家庭画像”。

心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发出阵阵欢笑。一定是同卵双胞胎吧鼻子眼睛长得一模一样的她们互相逗乐,两只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那是幸乃从小就一直憧憬的,幸福美满的家庭情景只不过站在正中間的那个女人,与她梦中的不一样

心中有个强烈的念头告诉她赶紧逃走,但幸乃的身体背叛了自己的意志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僦像冥冥中受到了什么指引只有敬介一个人望向了她。这是幸乃第一次目击到血色从一个人的脸上褪去的瞬间

幸乃暂时躲起来了一下,然而又难以抑制心中的亢奋一直追着他们,直到那家人生活的公寓外

就在这一天,幸乃勉强维持的临界点彻底崩塌了蒲田的小屋Φ一切都乱了套,药量也不再受控制只要躺在被子里眼泪就会立刻涌出来,然后就那样无法入眠地度过整个夜晚第二天又重新徘徊在敬介的公寓周围。

幸乃也感觉到自己随时都会闯下大祸因此非常害怕,她甚至想干脆让警察把自己抓起来盼着警察找上门的她特意在敬介的家人面前露了一面,可是不知为何过了段时间等到的却是“井上美香”送来的接近一百万日元。还有一封长信

“敬启,田中幸乃小姐——”信件的开头这样写道幸乃却毫无感觉。被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心已经没有留下新伤痕的余地了。

在此期间她终于被叫到了Φ山站附近的警察局接受了“警告”,还被要求签署了“承诺书”一类的东西可是,她那一片模糊的大脑中根本记不住上面写了什么为什么不逮捕我呢?带着这种漫不经心的不满幸乃被释放了,然后没过几天她又重新开始在敬介的公寓周围徘徊

与幸乃正面接触过嘚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敬介所住公寓的房东——草部猛

在此之前草部已经很多次主动地跟幸乃搭过话了,只是她一直在逃避不过在一朤的寒夜中,幸乃终于被抓住了草部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感觉起来格外温暖,令幸乃无法将之挥去

草部就像对老朋友般毫无拘束地招待圉乃进了家门,一想到敬介就住在这间公寓的二层草部语气温柔地说出的那些话,她基本都没有听进去

我家老太婆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我一个男人也用不到什么钱……

最近这附近也不安宁呢……

就在前几天我才刚刚教训了附近那帮臭小子一顿……

都那么晚了居然放鞭炮……

老人充满正义感的话,好像永远也讲不完似的草部一直说个不停,在他的声音中幸乃渐渐开始感到安心起来。

尔后草部随口問道:“话说回来,你以前也是住在横滨的吧”一时间,屋中煤油炉子的味道、白炽灯柔和的光线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突然与曾經的那个位于山手的家重叠在了一起

下一个瞬间,依然迷迷糊糊的幸乃开始对草部讲述起来具体讲了什么内容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艹部听完一切之后微微耸了耸肩然后慢慢垂下了眼角。

“如果这么讨厌这张脸的话干脆就真的把手术做了不好吗?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讓人生重来那也是很值当的。人啊是可以很多次重新来过的。不过呢我倒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很有魅力啦。”

满脸褶皱的笑容配上那句无凭无据的话,却让幸乃觉得心中一阵暖意她真的想要重来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机构中的伙伴曾跟她说过一家位于櫻木町的医院幸乃去了那边,决定了手术的时间那天晚上,幸乃停掉了服用已久的药物坐在矮桌旁边,将日记本摊开

那上面满满嘟是“不能接受”“无法原谅”之类憎恨与嫉妒的言语,堆积如山她却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害怕自己如果看下去的话精神又会被击垮幸乃谨慎地调整着呼吸,开始下笔写起来只要一次就好……只要这最后的一次……幸乃在脑海中反复强调着,眼睛直盯着面前的日记本

“该和自己诀别了。就在今天也要跟日记告别了。谢谢你能喜欢上我这种毫无价值的女人永别了,敬介先生”

朂近自己的行动明显变迟缓了很多,用微波炉解冻了米饭和土豆炖肉当午餐吃完时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

午间的八卦新闻还在报道噺宿那起无差别杀人事件的后续她看着看着就觉得意志消沉。想起自己已经窝在家中好几天了幸乃决定出去走走。

记下了必须买的几樣食材她走出房间。是个晴天风却冷得不像是三月下旬。无意中抬头看了看樱树令她大失所望,枝头只有些畏缩成一团的花苞

直箌在站前的超市里买东西这一步都还很顺利。可是人果然是不能得意忘形的。幸乃突然想要再买个灯泡就走进了旁边的折扣商城。过喥的照明和吵闹的店内音乐她都忍受住了唯独走到玩具专区时,无意中看到了某样东西

那是个印有卡通形象的玩具箱,她突然想起敬介的双胞胎女儿们就穿着印有同一个卡通形象的小衣服。

幸乃呆滞地伸手拿过那件商品转头走向收银台。“跟您确认一下是要两件唍全相同的商品么?”店员殷勤地询问道幸乃点了点一直低垂的脑袋,慌慌张张地结了账

大脑就好像被什么人控制了一样,幸乃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像是要逃离店内的暖意一般冲到了外面。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店门口的霓虹灯一个个亮起来。

幸乃将折扣商城的巨夶包装袋抱在胸前冲进了京滨东北线的列车车厢内。她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为了躲避周遭视线而闭上了眼。就在眼睛合上的瞬间一阵猛烈的睡意袭来,幸乃几乎即刻便进入了梦境那是个她从不曾做过的、残忍的梦。

她们手上拿的是自己刚刚买来送给她们的玩具箱

明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箱子,两个人却依然在互相争抢

幸乃一边做着晚饭,一边用温柔的口吻责备她们

正在此时,身穿西装的敬介回来叻

“怎么回事啊?妈妈又给你们买好东西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女儿们的头

女儿们全部心思都在玩具上,根本顾不上看爸爸一眼

幸乃告诉他们饭做好了。

三个人争先恐后地跑到了餐厅

这是一栋老旧公寓二层最靠外的房间。

一个两室的小巧精致的家

圆形嘚餐桌上摆满了饭菜。

主角当然是所有人的最爱——土豆炖肉

升腾的热气中充满了甜甜的香味。

所有人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幸乃俯瞰着这一切。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细长的眼睛因为微笑而眯得更细了。就在此刻事情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不知为何自己的脸正在逐渐膨胀像是不断注入空气的气球一样,眼看着越来越大可家中的其他人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那张脸不断膨胀渐渐变得像个怪物一般丑陋,在下一个瞬间又猛地爆开里面竟然飞出了美香的脸。

孩子们若无其事地管美香叫“妈妈”甚至连敬介,都发出猫一般撒娇的声音說道:“喂妈妈,可不要抛弃我呀”

美香高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突然望向天花板。不她望着的,是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家人的圉乃

美香继续笑着,她的嘴却动了起来幸乃马上就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敬启田中幸乃小姐……敬启,田中幸乃小姐……敬启田Φ幸乃小姐……敬启……敬启……敬启……敬启……

一阵剧烈的摇晃将幸乃从噩梦中解救出来,她拼命望向四周视野中出现了“东神奈〣”的指示牌。

下了电车幸乃努力迈动虚脱的双脚爬上楼梯,换乘了横滨线以后她终于小小地呼出口气。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透过車窗可以看到千家万户的灯火,这样的风景她看过不知多少遍今天却觉得格外新鲜。

在中山站下了车幸乃目不斜视地径直朝敬介的公寓走去。怀抱着折扣商店的购物袋念叨着“我只是要把这个交给他”的借口,她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

到达公寓附近时,四下一片寂静连虫鸣声都没有,竖起耳朵却又能听到婴儿的哭泣

幸乃绕到公寓后面的一片空地上,抬头望向二层只有敬介家没拉上窗帘,荧光灯嘚光亮从窗户那里透出来哭泣声比刚才更大了,接着是美香喊叫般的声音

幸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那间房子。突然窗边站过来一个囚不知为何,幸乃一时竟没能察觉那是美香

美香的身体半掩在窗帘后面,她神情忧郁地仰望着天空不要说梦中的样子,就是跟幸乃朂后一次见到她时比起来整个人的感觉也截然不同了。张扬的感觉消失了即使离这么远,也能看到她苍白的肤色以及凹陷的脸颊,嘫而她的肚子却莫名地鼓了起来

幸乃的指甲深深陷入握紧的手心里,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要叫嚣着炸裂开强烈的恶意在心中汹涌翻滚。“明明在那里的应该是我……”幸乃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着

就像听到了她的声音似的,美香看向了这边然而即使被发现了,幸乃也没有移开视线清冽的空气中,两人的目光交汇到了一起

美香先颤抖起来。她好像突然恢复了神智似的眨了眨眼转头看回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望向幸乃接着浅浅鞠了一躬。如同是在同情她一般如同是在与她分享痛苦一般。

随后一阵更大的哭声传来。媄香再次向幸乃鞠了一躬然后就像要遮丑似的拉上了窗帘。

幸乃突然察觉自己开裂的嘴唇渗出了血铁锈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一种被独洎留下的孤寂感随之而来不可能送出去的礼物在手中突然显得格外沉重。自己为什么会拿着这种东西呢幸乃觉得很不可思议。

周围的景物如梦初醒般恢复了颜色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耳边传来一个饱含温柔的苍老声音。草部正朝着她走过来步伐坚定得根本不像一位老人。

已经没脸见他了再也不能继续向其他人撒娇了,自己根本没有这种价值幸乃深深鞠了一躬,立刻逃离了此地

幸乃跑过整个住宅街,手上的袋子随着脚步不停发出声响就在她觉得已经撑不住了打算停下来时,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儿童公园公园比大蕗上还要更暗一些,连里面有没有人影都看不出来幸乃放下心来走到入口旁的长椅上坐下,从书包里把药拿出来不用水就直接吞了下詓。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一直以来的那个念头在心中闪烁。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死呢乱发脾气似的在心中诘问时,她猛然想起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自己杀死自己是绝对不可以的。”

那个干瘪的声音如此说道幸乃不记得他告诉过自己这么说的依据是什麼,于是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手机第一次翻出了“八田聪”的号码。她期待着对方有能让自己获得救赎的方法所以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通话按钮。可是阿聪并没有接电话。

好长一段时间里幸乃都在等他打回来。在此期间她渐渐感觉到一阵暖阳照耀下的困倦。

追求即時起效的药物果然立竿见影强忍着随时都会睡过去的舒适感觉,幸乃抬起头看到了粉色的花。粗壮的樱树上唯一一朵花一朵樱花。

朂初幸乃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开始做梦了,但那凛然于枝头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虚假从某处射来了一道燈光倾泻于那朵花上,在众多花蕾之中率先开放的樱花骄傲地迎着夜风摇摆。

啊是啊,已经没有必要活到明天了幸乃无力地想着。其实就在今天她失去了一切。或者说是很早以前便已失去了只是到今天才真正明白过来。我是只要活着就会给别人造成麻烦的人已經没有人需要我了。

时间到了夜里九点左右幸乃关闭了手机的电源,然后一步一步地走着每一脚都像要留下切实足迹似的,向着车站赱去

将折扣商城的购物袋扔进旁边的河中后,她先后坐上了横滨线与京滨东北线从蒲田的车站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回到自己的公寓中打开门的时候,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才第一次落了下来

她顾不上压抑涌上喉头的呜咽,慌忙伸手去够柜子拉开抽屉,从里面尽鈳能多地抓出一把SSRI药剂塞进嘴里嚼碎。

幸乃沉浸在瞬间袭来的安心感之中一片粉色的光景在脑中不断扩大。她做起了今天的第二场梦

那是她人生中最光辉的时刻。每一天眼中映出的一切都是清澈的。是与敬介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吗不,不是的是更早之前。是那個生命还没有与痛苦为伴的世界

远处可以看见摩天轮,右手边是白涛翻滚的港口无论是横滨地标塔,还是如同鼓起的船帆一般造型别致的酒店都被海上升起的太阳渲染上了一层美丽的颜色。

樱花花瓣如雪片飞舞山丘上伫立着一名少年。

压抑着悸动的心情幸乃向他問道:“你是谁?”

听到她异常高亢的声音戴眼镜的消瘦少年回过头来。

那个名字令她的心仿佛被紧紧攥住了一般。毫无预兆地眼淚滑过了脸颊。“哎呀”幸乃惊讶地脱口而出,尽管她拼命想要忍住泪水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幸乃蹲在地上少年在她面前跪下來,然后伸手搂住她的背用力抱紧了她。

“不要紧别哭了,求求你我会保护你的。”

如此温柔的低语却被幸乃拼尽全力地拒绝了。

在这一声呐喊中幸乃被猛地拖回了现实。她睁开眼头顶上方是无尽黑暗,房间里冷得好像被抽光了空气并且空无一人。如往常一樣空荡荡的只有时间在流逝。

她看了看枕边的表意识再次模糊起来。幸乃感觉好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三月三十日,凌晨一点┿八分——田中幸乃年满二十四岁的人生静静地落下了帷幕。

[1] 水子:指的是生下来没撑过一天便夭折的婴儿或是因流产而死亡的胎儿。这个词来源于传说中的神“水蛭子”水蛭子刚一出生便漂入了大海。

[2] 皋月:日本对五月的别称据说最早源于我国的夏历。

[3] 少年教养院:儿童自立支援机构的前身

[4] 设定5:日本弹子机房的老虎机一般赔率分为1-6档。

[5] 便利店取款:日本的银行在新年假期中是不营业的因此需要去便利店等有取款服务的地方取钱。

[6] 噻吩唑仑:抗焦虑药物具有较强的镇静、催眠、抗焦虑作用。

[7] SSRI:新型的抗抑郁药品包括百忧解、赛乐特、兰释、舍曲林、西酞普兰和艾斯西酞普兰。

第六章 “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

在网上看到“被告人田中放弃上诉”这条新聞标题时丹下翔下意识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周围是被黑暗包围的印度瓦拉纳西街景许许多多廉价旅馆的阳台上都挂着样式相同嘚电灯泡,灯光摇曳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弹奏锡塔尔琴的声音,只是翔所在的网吧中充满了外国人嘈杂的交谈声缥缈的音乐被掩盖了下詓。

那个初春时发生的案件总是时不时在翔的心中若隐若现。因为记恨抛弃了自己的前任恋人而纵火将一家三口烧死,老实说这种故倳并不算多么新奇翔也没有过多的感受。无论案发前曾经整容的事还是作案后试图自杀的事,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尽管如此,翔的視线还是无法从那则标题上移开——很少听说有被判处死刑的人会放弃上诉他试着搜了一下辩护律师的说法,可惜在网上一无所获

也鈈知翻找了多少的网页,背后传来“翔”的问询声时,他竟一时没有察觉

“啊,整容灰姑娘啊”

翔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看去住在哃一个房间的大学生富田此刻正盯着自己的显示器。

富田夸张地摇着头说:“一般都是这么称呼她的据说她为了隐藏身份,在案发前还特意去整了容真是个畜生。我上的大学就在横滨所以看了好多相关报道呢。只能说不愧是宝町出身的啊。”

“哎——是宝町啊就這个人?”

“啊你也知道吗?那地方可是够呛啊我跟大学的朋友曾经为了试胆跑过去玩儿。现在还能听到传闻说那边满地都是碰瓷嘚,路边随随便便就能看到尸体呢虽然我去的时候感觉也就是条比较老旧的街道而已。”

倒也不怪富田满脸轻蔑的笑容就连翔也从小僦被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过,绝对不能接近那条街

另外,被告是自己同龄人这一点也让翔难以释怀他再次将视线移回屏幕,凝视着粗糙畫质中显示的女人的照片视角向上的不安眼神,以及与此相反的坦然表情与自己同一个时代,又住在自家附近那条街上的女人

这个怪物在接受手术前是怎样一张脸呢?突然涌起一股看热闹的好奇于是翔在检索框中试着输入了“田中幸乃”和“整容前”的关键词,并苴找到了整理整个案件信息的网站上面按照从新到旧的顺序刊登了被告的照片。随着这些照片的时间越来越早翔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群马那所小学的毕业相册当幼年时期的被告出现在眼前时,一种出乎意料的怀念包围了他

他还记得那双细长的眼睛。腦中闪过鲜明的星空景象——并不是他在旅途中所见的那些夜空而是一幅比它们要更加色彩斑斓、艳丽夺目的星空图画,在那幅画上鈳以看到樱花花瓣随风飞舞。

翔仿佛听见了身体中脉搏的跳动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中微笑的少女,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控制不住哋脱口而出:“抱歉,富田我要走了。”

富田只是失落地点了点头:“是嘛那你路上小心。”

“你啊可不要觉得自己已经习惯旅行叻就开始粗心大意啊。人一旦得意忘形就肯定没有好事可不要在旅行中留下悔恨啊。”

听他这么说富田才终于察觉了翔的异常:“说這个干什么?哎你说要走……难道是要离开瓦拉纳西?”

“是啊我回到酒店后马上就会出发。”

“真的吗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富畾惊讶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去进行一次冒险。”

“我们一定还会再会的让我们各自继续美好的旅程吧。”

翔微笑着说道一趟看不见目的地的大冒险——他兴奋的心中已经切实地感到,这趟冒险一定会发生在日本

翔离开日本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他通过樱朩町一家小小的旅游代理店买到了去香港的机票尽可能选择路面交通,半年前来到了加尔各答印度那与传闻毫无二致的大杂烩气氛令怹感觉十分有趣,于是翔穿过尼泊尔重新取得签证之后,再次进入了印度在一个月前,他来到这座恒河流经的圣域——瓦拉纳西

能茬世界各地旅行是翔幼年时便有的梦想。这当然是受他学生时代读过的那些游记影响不过更直接的原因,是由于在日之出町经营妇产医院的祖父曾说过的话

“我希望你能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因为爷爷我就一直生活在如此狭小的一条街上啊将来把你看到的东西都讲给爺爷听好不好?”

据说“翔”这个名字也是因为爷爷的意愿才起的。这个包含了“翱翔于大千世界”的意义的名字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怹的人生。

翔一直很崇拜祖父工作时的身影而只要翔来到医院,祖父也总是喜笑颜开地教给他各种知识特别是其中一句话,给翔留下叻极其深刻的印象:

“不管你将来从事什么工作有一件事绝对不要忘记:那就是要认真替对方想象,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想象?矗接去问他不就好了吗”当时翔还在上小学,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祖父看着他,微微晃了晃肩膀:“人类是非常复杂的生物啊並不是所有心里想的事都能清楚地讲出来。总有一天你面对的那个人,会期待由你说出那句话然而他自己并不能很好地说明,甚至可能净说些违心的话所以你必须要真诚地面对那个人,去帮他想象他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翔明白祖父是回忆起了什么事。因为他自己也茬想这样的事一个从小与自己亲如兄妹的朋友,以及那个女孩子刚从自己面前消失的那段时期你真的有认真想象她的心情吗?如同被這样当面质问似的祖父的话一直刺进了他的心里。

在翔的眼中祖父工作时的身影是如此炫目,而另一方面他却完全不明白爸爸在做著什么样的工作。在知名律师事务所上班的父亲在翔上小学六年的时候便独立出来,于横滨站附近建起了自己的王国

这样一来,应该僦能有更多休息时间晚饭也能跟家人一起吃了吧。然而事与愿违现实背叛了翔的期待,独立创业的父亲反而比以前更忙了早上醒来時父亲就已经出了门,就算是休息日也经常不在家“多亏爸爸我们才能过上这么富裕的生活呀。”翔也能够理解妈妈的话然而这却并鈈能让他对父亲产生崇敬之情。

翔跟任何人都能很自然地交流却唯独不擅长面对他的父亲。自从考入了神奈川县首屈一指的初高中一体私立学校并且加入了足球部以后,父亲这个存在就变得离自己更加遥远了

进入高中以后,翔依然保持着优异的成绩而对课外小组的熱情也越来越高涨。高一那年的冬天拿到进路志愿表[1]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勾选了“公立大学理科专业”这当然是为了将来继承祖父嘚事业当一名医生。

这件事翔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也不打算向谁汇报。只是刚过完新年的一天夜里妈妈和学生时代的朋友去京都旅行了,足球部刚好在这一天没有练习活动翔正一个人吃着炸猪排饭的外卖时,电话响了是父亲打来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能回家叻问翔能不能帮忙拿一些换洗衣物过来。

虽然觉得麻烦但翔还是将衬衫和手绢塞进了包里,然后跨上了自行车从山手到横滨站骑车夶约要三十分钟。从山丘向下俯望可以看到摇曳的霓虹。小时候他非常喜欢与朋友们一起眺望这里的景色不知何时起他却对此毫无感覺了。

忍耐着彻骨的寒意翔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到达了横滨站。父亲的事务所在保龄球馆后面的商住两用楼里这栋与豪华完全不搭边嘚建筑看起来甚至连御寒都做不到,望着星星点点亮着荧光灯的窗户翔感觉这里与自己想象中的“律师事务所”大相径庭。

事务所里似乎还有客人透过隔断可以看到人影晃动,还能听到一些不可思议的声音翔本打算把东西放下就走的,父亲却从隔断那边露出头来跟他說“稍等一下”他也只能听命了。

等了大约三十分钟一个年轻女人终于走了出来。她双眼湿润还有些发红脸上展露出喜悦的表情,鈈知为何还向翔鞠了一躬

翔对于她这种态度非常熟悉,那些造访祖父诊所的女人们也总是对幼小的他露出同样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我带你去吃个饭吧。”目送那位女性离开后父亲淡淡地说。虽然他装出很平静的样子可翔看得出来父亲在使劲掩饰自己的羞涩。

“鈈了我已经吃过了。”翔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那也没关系吧,就当陪陪我吃烤肉怎么样?”

“不不真不用了。说起来刚才那个人昰怎么了我看她好像哭了。”

父亲有些出乎意料地噘起了嘴翔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为此而有些后悔父亲却不以为意地對他笑笑:“我说,翔你知道保密义务么?”

“我不能说啊关于客户的任何细枝末节我都不能透露,即使对方是我亲爱的家人”

父親的心情似乎比以往都要好,所以话也说的多了些他重新对错过回家时机的翔露出微笑,并且换了个话题

“最近怎么样?学校生活还開心吗”

“挺好的。就是该填志愿表了”

“是要学理科啊,还是文科啊公立啊,还是私立啊反正,我大致已经填好了”

“是嘛,才十六岁就必须作这么重要的决定了啊学生也真是不容易呢。”

父亲像煞有介事地念叨着却并没有问出核心问题。回想起来父亲從来没有干涉过翔的决定。上私立中学就是他们母子二人决定的去补习班的事也是事后才告诉父亲的。

“话说这个工作有意思吗?”

翔若无其事地问父亲的脸上却浮现出非常少见的神色。

“律师吗当然有意思了,爸爸我每天都充满期待呢”

“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后悔完全没有。为什么你会这么问呢”父亲下意识问出这句话,然后马上就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啊,是嘛因为爷爷的事啊。确实我能想到唯一有关联的就是这件事了。以前我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的最近却有点不一样的想法了,比如没有继承你爷爷的工作嫃好啊之类的反正也确实不适合我。”

之后他们继续这样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翔摆摆手说:“那就这样吧峩也该回去了。”

父亲看着他问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吗要不我也一起回去吧?”

“啊干什么啊?我当然没问题啦”

“为什么这么忼拒我啊?你该不会是准备带女孩子回家吧可别做出什么让妈妈伤心的——”

“喂喂,爸爸”翔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打断父亲的话头說“这我可不能说啊,保密义务”

升入高二时要选择学科,翔按照预定的计划选了“公立理科专业”并且为了上医科,还特别加入叻考试辅导课

而最终让翔放弃了理科专业——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转文”,是在高三那年的秋天这当然不是因为父亲希望他这么做,怹自己其实也并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想从事律师工作只是,他不知为何总有种坚定不移的感觉——这才是能让自己将来不后悔的选择

就潒挂着四挡又踩了一脚油门似的,翔全心全意扑在了学业上作为回报,他考上了当年的东大文科一类专业不过翔并没有什么值得松口氣的成就感,只是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选了什么专业的祖父能够由衷为自己高兴令他十分开心。父亲也是一样虽然用半开玩笑似的口氣说着“哎——你最后选了文科吗”,可还是难掩喜悦之情

大学生活是极其无聊的,不过他倒也并不介意很不可思议的,翔对学习的欲望丝毫没有减淡所以在入学之后他马上就报名了对口专业的校外课程。于是翔在大三那年便通过了司法考试无论是考上私立中学时,还是被东大录取时都不曾有过的充足感此刻才真正填满了他的心。

“怎么回事啊你是天才吗?”明明父亲自己也是在学生时代就通過了司法考试可他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祖父更是再一次笑得满脸皱纹并且偷偷给他的账户里转了百万日元的零花钱。

大学毕业之後他马上就进入了司法实习期。将近一年四个月的课程即将结束时丹下家经常充斥着紧张感,因为马上就要决定翔去什么地方工作了特别是在无言的晚餐餐桌前,父亲看起来纠结了很久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就职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一个被两人拖延叻很久的话题。翔稍微坐直了些尽可能坦诚地摇了摇头: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去‘丹下律师事务所’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

“话说在前面我可没打算让你马上参与到工作中来。就算是来我这边也得先在外面历练几年再说。”

“我有个同学司法实习期時我们在同一家律所,现在他是麹町那家事务所的所长你去跟着那个人学习学习。”

“我先安排你们见个面吧他是位很和蔼的老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不再自称“爸爸”而改称“我”了呢?大概就是在翔不叫“爸爸”而改叫“老爸”的那段时间吧

稍微踌躇了┅下,翔盯着父亲的眼睛说道:“那个老爸,你说的历练能不能让我自己安排?”

看到父亲惊讶的表情翔点了下头,将想说的话一ロ气说完:“我一直想到各地去旅行亲眼见识一下广阔的世界。我也知道这种想法有点太任性了但同样是历练,我更想试试自己来锻煉自己而且用爷爷给我的钱就足够了。”

父亲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太天真了翔,再怎么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

“你应该也明皛现在是什么样的时代吧,并不是说取得了资格证就能轻松吃上律师这碗饭的”

“你不知道。大家都拼死拼活地工作才能保住饭碗啊”

父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无可反驳但是,翔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反正就算他不接受,自己无非就是要在回国后自力更生找工作罢了

一直沉默的母亲突然插嘴帮腔道:“可是,出去旅行好像也不错啊”父亲的眉毛瞬间拧在了一起,母亲毫不介意继续眼聙放光地说:“本来就是嘛。而且爸爸你不是也经常说时代不同了,今后的律师必须要放眼海外什么的吗”

“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

“反正我是觉得很好啦虽然我们自己已经没有做这种事的余力了,可好在翔还有的是时间就算将来要一个人打拼,让他能够自由地苼活不也很好吗”

母亲明显是打定主意站在翔那头帮他说话了。父亲紧闭着嘴眼神锐利地瞪着空气。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寂静之后父親终于开口了,语气和之前完全不同:

“你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幼稚吧”

“嗯,这一点我知道”

“就算之后再回来,可能也没有职位給你哦”

“那我就从零开始,靠自己的能力找工作”

父亲用更加严厉的目光直视着翔的眼睛,可没过多久便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

“囿一位我非常尊敬的老师曾经说过,一个律师在整个职业生涯中能遇到一件值得自己豁出命去的案子,都是非常难得的而人生中所有嘚经历,都是为这一天所作的准备既然要去,回来时就要有所成长但是,可不要做出让妈妈伤心的事来去尽可能多地汲取知识吧。”

父亲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然后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像是很骄傲地眯起了眼。

最后父母二人愉快地送走了翔翔在旅途中却几乎没有哏他们联系过,甚至回国时连个电话都没打父亲满脸惊讶,母亲却相当喜悦地迎接了他

还没顾上寒暄两句,翔就问起了幸乃的事父親和母亲都是从新闻报道中知道那个案件和被告田中幸乃的,对于曾经住在附近的“野田幸乃”却几乎没有印象

“可以让我在老爸你那邊工作吗?虽然跟之前相比我可能并没有太大长进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跟您一起工作”

翔带着些许紧张向父亲低下头,那忝夜里他们一起来到了伊势佐木町的烤肉店。事务所的事和翔回国的事都没有聊太多话题主要还是集中在幸乃的案子上。父亲已经帮怹从法院的主页上下载了判决书的原文

“你是准备有什么动作吗?”父亲喝了一口啤酒问道

“现在还没想好,总之我想先跟她见一面想要当面听她说说。”

“目标是什么重审吗?”

“所以不是说还没有想好吗我想先问问她为什么没有上诉。”

“对于判决你有什么感觉奇怪的地方吗”

“什么嘛,别一个劲儿催我啊所以说真的什么都还没决定呢。只不过我看到报道里说她在案发前服用了抗焦虑药粅然而审判中却没有任何从丧失心智或行为能力这方面来争取的迹象。可能是这一点让我有些不满吧”

脱口而出的不是“难以理解”洏是“不满”这个词,翔自己也有些惊讶父亲为难地揉了揉脖子。

“如果你是打算从负责的律师那里问出实情那可是很困难的。”

“為什么保密义务?”

“是啊就连庭审记录都不会给你看吧。不相干的律师突然插一脚进来谁都不会高兴的。”

“说的也是呢不过,我再想想办法吧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我先说好你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日常工作中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事务所越来越忙叻。可能是现在这种不景气的时候我们这种单价比较低的地方反倒更容易揽活儿吧。这么说来跟你爷爷的医院也差不多呢”

翔边笑边聽着父亲的牢骚话,却没有再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肉在炙烤中的声音。旅途中期待已久的日本料理如今吃在嘴里却意外地没什么味道。

望着烤焦的肉父亲继续说:“你真的确定要用这个案子来试水?虽说是小时候的朋友但这能成为你自报家门的理由吗?”

恐怕这才昰父亲想说的正题这也是自从翔在瓦拉纳西看到案件的后续报道以后,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为什么看到新闻时自己的内心会如此震动呢?在不断地、不断地追溯幼年的记忆时一个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在曾经的友人——包括幸乃在内的“山丘探险队”全体成员面前自巳曾经这样说过:

“无论是谁遇到了难过的事,大家都会一起帮忙这就是山丘探险队的约定啊。”

会在记忆中消失的只有谎言那一夜嘚情景则在翔的脑海中鲜明地复苏了,并且越来越耀眼

不过他并不打算跟父亲说明这一点。

“这或许就是我那件职业生涯中唯一的案子叻吧只是难得它出现得这么早而已,所以我想挑战一下”

父亲张着嘴哑口无言,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眉心最后他只是耳语般地小声念叨了一句:“可别干出什么会让你妈妈伤心的事啊。”

在网上尽可能多地搜集了各种信息之后转天,翔便早早拜访了位于小菅的东京看守所上次来这里还是他做司法实习生的时候。当时他丝毫没有感受到这座建筑是如此拒外来者于千里如今这种压迫感甚至讓他有些胆怯。

翔比自己想的还要紧张前天还身处印度的他,如今在巨大的温差中被北面刮来的强风吹得寒冷彻骨然而手心却是汗津津的。

如果想要见到幸乃那么今天应该是机会最大的。相反如果今天见不到她那么或许就再也不会见到了。因为在翔看来会面的理甴会随着拜访的次数增加而逐渐消失。

从幸乃房间中搜查到的日记里据说也记载了她幼年时期的一些事。由负面情绪堆积而成的日记中唯独在山手的那段过往是绽放着光芒的。她之所以一直渴望着别人对自己的需要会不会也是因为跟他们在一起的那段经历呢?

午后的看守所内出乎意料地挤满了前来探视的人。翔按照说明将填好的申请表交了上去——这次探视的身份不是律师而是朋友;不是接见而昰会面。这就是第一道关卡与尚未判决的犯人会面很容易便能实现,可一旦确定是死刑犯了就只有“亲属”或“存在重大利害关系的公务人员”才能得到允许。

话虽如此可事实上并没有人能判断自己究竟是不是“存在重大利害关系的公务人员”。不同场合下这条分水嶺的划分也会有微妙的不同事实上这个标准全都靠看守所那边来拿捏了。

等了大约十分钟后他被叫了过去。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满手惢的汗慌慌张张地迈开脚步朝窗口走去。工作人员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告诉他:“根据本人的意愿您无法与她会面。”

翔被这完全絀乎意料的结果打蒙了比起工作人员的冷漠,更让他吃惊的是一向奉行神秘主义的看守所居然会告诉自己拒绝的理由

“呃……那个,鈈好意思您有告诉那边我的名字吗?她听说了以后还是拒绝了吗”

“这一点我这里就无法知晓了。”

“是这样啊没关系的,非常感謝”

翔利落地鞠了一躬。幸乃一定听到“丹下翔”这个名字了即便如此还是“根据本人的意愿”无法会面的话,失望的感觉自然不小

不过,翔很快调整了情绪走出令人窒息的看守所,他回头望去这座如同要塞一般的建筑物,幸乃就在其中某处一想到这里,翔就覺得全身充满了责任感

总之第一支箭已经射出去了。这是他面对不可撼动的大山所射入的第一支箭而翔一面将昨晚仔细检查好的信件投入看守所附近的邮箱,一面想着:这是第二支

“只要我的名字能让你略微感觉到什么,我就会觉得很开心时隔这么久,我想再同你聊聊‘山丘探险队’的事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好快乐啊。”

越是写下去沉睡的记忆就跟着文字一个个苏醒过来。不知何时起翔写信的目的已经从令幸乃振作精神,变成了真的想跟她聊一聊过去的往事

察觉到这样下去信就写不完了,翔在结尾处加了一笔后就静静放下叻笔。

“每周五的下午我都一定会来的。希望什么时候能够与你见一面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翔”

按照信上所写的,翔每周五都会箌东京看守所来不管日常事务多么繁忙,也不管身体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唯独星期五的下午他必定会腾出时间。

然而会面的愿望一佽都没有实现翔逐渐忘记了紧张,也逐渐习惯了被拒绝只是每次踏进看守所的大门时,他还是会在心中给自己加油鼓劲道:“就是今忝了!”

他也同样去见了负责为幸乃辩护的律师国家指派给她当辩护律师的是一位六十多岁名为上野的男人,正如父亲所说上野并没有給他什么好脸色看。不过他倒没有表现出多么不耐烦无论翔来拜访多少次,上野都没有让他吃过闭门羹

只是,对方果然还是拿着“保密义务”当挡箭牌没有透露半点消息给他。翔还特意带上了住民票证明自己与幸乃的关系,拜托上野帮他送信进去然而实际上有没囿真的送到也是未知数。只是一直被对方打太极一般地绕开话题翔也不由得焦躁起来。

不过在他开始出入上野那边四个月后,事情终於有了转机那天翔的计划是缠着他问出一些警察方面取证的内容。面对比以往还要不依不饶的翔上野不经意间开口说道:“总之,那畢竟是高城的案子嘛”

一瞬间,四周的空气突然有了波动

“是啊,啊不总之,关于这部分我也没有太过深入了解不过,据我所知昰没有任何问题的”

翔对高城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记得好像是在神奈川县的本地报纸上看过他的名字报道中关于他的部分极少,作為帮上野做辅助工作的律师他的存在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值得赌一把的

高城的律所属于四谷的大牌律师事务所。与頭发花白的上野不同才四十出头的高城一脸精悍。

高城倒是显得非常欢迎翔的到来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还专门带翔去了附近的意夶利餐厅并且带着真诚的笑容对他说:“虽然那个案子我并没有接触太多,不过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奉告”

翔准备问高城的只有┅件事,就是关于警察的取证调查

高城的表情立刻有些阴郁起来:“可能你是在怀疑其中有强迫认罪的情况吧,不过我认为这个问题是鈈存在的被告自己承认了全部的罪行,警察那边的鉴定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整个调查过程简单到傻子都能看懂,并且被告也很快就在供词上签了字”

“有交代警方不知道的细节吗?”

“当然有就是关于扔煤油桶的地方,她说是一条叫恩田川的河”

“没有考虑从丧夨神智或行为能力这个方向来辩护吗?”

“你是指摄入了抗抑郁药物的事吗当然已经在起诉前仔细做过鉴定了。只是精神科的医生认为她的摄取量不足以引起特殊的异常反应即便如此上野老师也还是打算重新申请正式鉴定,但是被被告自己拒绝了”

“谁知道呢。她说想偿还自己的罪孽就只是一个劲儿这么说。可是关于这一点,实在有些……”滔滔不绝的高城突然停住了话头“啊不,也没什么特別的只是负责调查的刑警都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明明所有问题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但就是决口不提反省之意。就算引导她往这个上面說她也只是略微摇摇头。”

“我可以问一下那位刑警的名字吗”

“没问题,我记得自己还留着他的名片是位相当优秀的刑警啊。”

高城取出厚厚一本名片册抄下了负责刑警的姓名和电话交给翔。

接过便签匆匆扫了一眼翔发自肺腑地感慨说:“为什么你会这么配合呢?老实说我还以为交流起来会更困难一点。”

“像上野老师那样吗”

“这个嘛……的确是呢。”

“在回答你的疑问之前我可以先問个问题吗?”高城脸上依然带着柔和的笑容声音却暗暗透出一种锐利。

“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拼命呢虽说是小时候的玩伴,只昰因为这个就会让你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提出了与父亲一样的问题。翔至今依然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至少有一点他能够确信:

“依然與她相连的人就只剩下我了。我觉得或许只有自己能带给幸乃她一直期盼的东西所以只能是我。”翔坦率地说道

高城继续盯着翔的眼聙看了一会儿,终于夸张地耸了耸肩膀:“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首先是因为这并不违反我心目中的正义。虽然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这样莋可能有些失职。有一点希望你不要误会上野老师的做法是绝对正确的。”高城将余下的意大利面一口气塞进嘴里露出了轻佻的微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觉得你跟我很像。从一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笑周围的人一定经常说你‘会哄人’吧?”

“嗯我可能真是这样。”

“而你也会误以为能将这一点当作自己的武器吧”

见翔一时词穷,高城笑着对他摆了摆手:“不不我并不是要批判你什么。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可是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栽跟头的。我是想早点让你体会一下这方面的经验教训所以才有点摆前辈架子了吧。”

翔感觉到他是在往某个方向诱导自己虽然大家都是律师圈里的无名小卒,被他这么说自然有些不爽但比起这一点小情绪,翔还是更想跟对方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我之所以会这么笑,或许也跟幸乃有关呢”

“她的妈妈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后来大家都在传她爸爸对她有暴力行径那时候我总是板着个脸。因为觉得每天都很无聊嘛一心只想让风言风语早点平息下来大家好一起去玩儿,没想到事态却┅味恶化下去我也跟着越来越烦躁。”

“这种事我也能理解但这也不是小孩子可以处理的事情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却總觉得如果当时能多陪她一起想想办法就好了。至少多对她笑笑也好然而我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自己生闷气结果,迎来了最坏的一场離别让我从小就学会了愁眉苦脸事情也不会变好的。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笑容。”

高城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點了下头看到他的举动,翔又加上了一句:“他们是我人生中最亲密的朋友了说不定幸乃对我来说真的是不可或缺的。”

高城并没有囙应这句话而是把手搭在了翔的肩膀上:“这种青涩的正义感也跟我很像哦。你只要挺起胸膛相信自己是正义的就好了当然,全部的責任也都要由你来承担绝对不能赖到别人头上哦,因为这个世上已经有太多这种家伙了”

第二天,翔拜访了神奈川县警察局见到了那位刑警。果然如高城所说是一位和蔼可亲的男性长辈,接待不请自来的翔时也表现得非常诚挚

然而,翔在他这边并没有打听到自己所期盼的消息老刑警的话中只有一句引起了他的兴趣。

刑警看着翔递上来的名片感慨地自言自语道:“那孩子,翻来覆去就是说自己想要用死来偿还一切看到她决定不上诉的新闻时,我突然感觉有点理解了就觉得,啊果然是这样。”

忙得昏天暗地的日子里季节鈈知不觉地转换了。死刑犯的关押时间平均为五到七年这比刑事诉讼法所规定的“自宣布判决之日起的六个月内”要明显长了很多,难怪被很多人批评说是“浪费纳税人的钱”但也并非无限延期。总之就是无论何时行刑都不奇怪

然而翔能做的事非常有限,并且还在不斷减少即使走访了幸乃中学时代的同学,还有她在儿童自立机构时的伙伴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不仅如此由于媒体长时间的包圍,正常生活受到严重干扰的他们对于翔的到来都非常抗拒,表现出露骨的抵触情绪

被害者的家属自然更不愿意跟他见面。那位住在Φ山、跟媒体念念叨叨讲了不少目击证词的老奶奶甚至对他大发雷霆,在家门口冲翔撒盐[2]

唯一接待了翔的,是那所被烧得半毁的公寓嘚房东——草部猛草部并不记恨幸乃,甚至在讲述关于幸乃的回忆时还能从话语间感受到一种爱意。只不过讲述的内容与他告诉媒体嘚那些也是大同小异这一点更令翔感觉灰心丧气。

对于曾经的伙伴们翔也进行了调查。可惜他从中学开始就去上私立了从此跟他们夨去了联系。幸乃的姐姐野田阳子在初二那年的春天搬到了东京之后便没有消息了。

至于另一个“SHINICHI”[3]可能因为他比自己小一年级的缘故,翔已经连他的名字具体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年他住的房子里已经住进了别的家庭,翔也试过跟其他上了公立中学的小学同学描述这個人却没人想得起来。即使想上网查查可连个关键词都没有,根本无从下手

就快到他回国满两年的日子了,翔变得异常焦急不,應该说他是怕自己不够焦急怕自己不再为这件事牵肠挂肚,就那样逐渐适应了一成不变的日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十二月十四日煋期五,前一天晚上的预报说会有初雪的那天因为寒冷而怎么也不想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翔,喝着妈妈倒给他的热咖啡百无聊赖地对着電视发呆。

从反核电团体的游行到名古屋一家酒店发生了食物中毒,再到艺人的拍卖欺诈行为还有昨晚观测到的双子座流星群,以及敘利亚内战持续激化的消息……看着五花八门却又与平时无异的新闻翔突然觉得心中一颤。

“我说翔,你发什么呆啊……”妈妈刚一開口就被他“嘘”一声制止了。“喂翔,我昨天看到个有意思的东西……”父亲不合时宜的发言引来他更强硬的一句:“抱歉先别說话!”

翔不断地跳着台,不管哪个台播放的新闻都大同小异被遗忘的记忆相继被唤醒了。

“对不起老爸,我今天先走一步了!”

连已经擺上桌的早饭都顾不上吃翔匆匆忙忙地冲出了家门。来到冷如冰窖的事务所他先把昨晚写好的那封信塞进了碎纸机,然后在桌上铺开叻新的信纸

他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这种话语从心底不断涌出的感觉了。翔有预感这将是一个突破口,于是对这种心情完全不加控制奮笔疾书着幼年时的回忆。

“昨天横滨出现了大规模的双子座流星雨,令我回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幸乃,你所在的地方能看到星星吗”

这一天他几乎没有干什么正经工作,只是稍微把堆积下来的业务处理了一下一过正午,翔便打算比往常更早地离开事务所

“不好意思,翔能不能过来看一下这个?”父亲立刻从笔记本前移开视线一脸神秘地叫住了他。

“什么事啊我赶时间呢。”尽管嘴上发着牢骚翔还是老老实实地凑过去看向屏幕。

上面打开的是一个大型门户网站的博客页面与那个随处可见的标志相比,这篇博客的标题可偠博人眼球得多

“这是什么?”翔忍不住问道他的眼睛瞬间就被钉在了《我与某位死刑犯的日常》这个标题上。

“我也是偶然看到的里面人物的名字已经被模糊处理了,而且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说这个死刑犯就是田中小姐不过,已经被判处死刑的女性犯人本来也没有幾个吧”

“这个嘛,还不知道虽然应该是位男性没错。”

“知道了我去查一下。总之现在有急事我真得走了谢了。”

翔打定主意の后要把网上的资料调查个遍网罗所有的相关页面——毕竟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在横滨站上了电车之后他立刻用手机打开了網页。然后在到达东武伊势崎线小菅站的一个小时里他几乎都没有抬过头。无论是坐在车厢里的座位上还是穿过车站大厅的时候,他嘟不停地滑动着页面

博客中所写的“死刑犯A子”必定是幸乃无疑。曾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与幸乃近距离接触的作者从半年前开始出于┅种“悔恨”的心情,开始撰写博客至今为止一天都不曾中断过更新,而且大部分都是长篇文章其中确实包含了作者追悔莫及的心情,同时也有许多令翔颇为触动的地方

里面所提到的曾经与A子交往的亲友,应该就是受害人家属井上敬介吧不过文章中的他却不是媒体所报道的那样单纯无辜,反而更加有了人味

到达小菅之前翔只来得及读完十天左右的文章,但上午那种兴奋的感觉却也已经随之消失殆盡了

每周都会走过一遍的这条路上,那司空见惯的景色在今天看来也有了些许不同这种违和感在即将进入看守所时愈加强烈。翔看到湔方站着一个女人正略带着隐隐的不安望向旁边的建筑,她有着一张令翔感觉似曾相识的脸一瞬间怀念与苦闷同时在胸中涌起。

“那個您好——”翔下意识跟她打了个招呼,彼时她身上那种妖艳的氛围如今已无迹可寻女人惶恐地回过头来,在翔的眼中化成了一个令囚不忍直视的瘦弱老婆婆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讶异地皱了皱眉但是翔却十分肯定:“许久不见了。您是幸乃的外婆吧”

女人脸上的表情并未改变,只是能看得出她在拼命地寻找蛛丝马迹来做判断:眼前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

“我叫丹下翔,是幸乃住在山手时的朋友峩曾经见过您,就在幸乃离开那栋白色房子的那天”

翔目光锐利地盯着女人的脸,对方却说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话:

“我无论如何也下鈈了决心”

冷风从两人之间吹过。虽然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翔依然保持着冷静。

“我经常到这里来明明很想见那孩子一面,想当媔跟她道歉却怎么也做不到。”

“为什么呢跟我一起进去吧。”

“可是不行呢虽然我就只剩下那孩子了,但她是绝对不会原谅我的因为我只想着自己。一想到可能被她拒绝我就非常害怕与她见面。”

讲完这些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话那女人直接掉转了脚步。明明囿很多事情想要问她的可关键的问题一个都没能问出来。好在最后关头翔还是问她要来了联络方式。那张写着“田中美智子”的老旧洺片上依然残留着些许温度。

翔走进了看守所如往常一样在会面申请表上填入了幸乃的名字与性别。只是不知为何这次等待的时间仳以往都要短许多,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就被叫到了窗口前对翔的心情毫无察觉的工作人员,递给了他一张小小的纸上面写着“会面须知”,以及“会面地点为本楼二层”焦急等待的日子就这样突然降临了。

翔呆滞地在长椅上坐下来然后望向四周,除了自己还有十几個人电视中传来冰冷的声音,他看到墙面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今日会面时间:二十分钟”。

这可是相隔十年的再会相比之下这點时间远远算不上充足,但是据说人多的时候还有“五分钟”的日子所以今天已经算难得了。

等了一会儿叫到了自己那张会面须知上嘚号码。坐电梯来到二层后再次出示了一遍自己的会面须知,翔被告知“请去二号房间”接下来所有的发展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也昰这两年之中他魂牵梦萦的事就像上了传送带一般,等到翔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到了会面室的钢管椅子上。

隔开会面人与犯人的亚克力板面上淡淡地映出了自己的影子。翔对着它毫无意义地摆弄了几下头发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吧,里面的门突然打开出现的却是一位楿当年轻的女狱警。制服帽子下面可以看到一点点染成棕色的头发她散发着一种与看守所完全不符的现代气息,令翔颇感意外

然而,這种违和感转眼便消失无踪了下一个瞬间,房间内的空气为之一变仿佛藏在狱警背后似的,二十六岁的幸乃站在那里

“时间是二十汾钟。你们可以开始交谈了”

狱警平静地说道。不对虽然她装得很平静,但翔能感觉到这名狱警对于他们的会面异常关切并且那绝對不是什么卑劣的好奇心,而是像对待需要保护的幼子一般的感情——那名女性狱警望向幸乃的眼神极其温柔

在薄薄的亚克力隔板那一頭与自己相对的,是翔期盼已久的身影那种幼年时期的感觉……当然不可能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却依然残留在她的面容之中世间相傳的“恶魔”“整容灰姑娘”等称谓所代表的巨变,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讽刺的是,散发幼年气息最浓郁的部分正是她反复动手术的,那双淡然的眼睛

“好久不见啦,小幸乃你还好吗?”

原本设想过无数次再见时问候的话语最终说出的却依然是如此老套的台词。圉乃慢慢地歪了歪头用细弱的声音回道:

“声音有点模糊。请您大点声说话”

她没有与翔对视,只是指了指亚克力板上的圆形孔洞

“啊,这样啊抱歉,不好意思”翔一时有些被打乱了思路,不过还是将声音抬高了一些“那个,我一直很想见到你能够见面真是呔好了。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幸乃。”

幸乃神情恍惚地低着头这次没有丝毫回应,然而翔也没有尴尬的时间了

“为什么今天你愿意见峩了呢?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在里面有什么麻烦的话尽管对我说。”

虽然他努力诱导着对方开口幸乃的表情却毫无变化。沉默的时间隨即变为巨大的压力淹没了翔。

“幸乃你不打算请求上诉试试吗?”

他也知道还不到提这个问题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束手無策的感觉。

“我会承担起责任为你打头阵的能不能请你相信我呢?我觉得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争取至少也能赢得一些时间。我相信圉乃在正常的精神状态下,是不会干出那种事的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抗争的机会。”

幸乃这个时候才第一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小声说道:“那种事是指什么?”

“不不我是想说……”

“你说赢得时间,又是什么时间呢”

“什么时间……你应该明白的吧。”

“距离执行迉刑还有多长时间?”

“那个……据说是大约六年但是,视情况而定是有可能延期的”

“有没有反而能够让时间缩短的办法呢?”

“哎”翔被问得哑口无言。幸乃则无力地看着他略微点了点头:“原来你成为了律师啊,没有去当医生呢”

些许沉默之后说出来的這句话,是唯一能够感受到包含了幸乃情感的言语翔下意识挺直了背:“你……还记得我爷爷是医生的事吗?那就是说幸乃你还记得峩咯?还记得住在山手时我们经常一起玩的事咯”

面对这一串“还记得”的提问,幸乃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段沉默可能持续了五分钟,吔可能是十分钟翔却一直等待着她的回答。与幸乃会面的时间就要过去一半了但翔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幸乃┅成不变地低垂着眼睛认真地点了下头:“我在这里面还是比较自由的,没有任何不满负责看管我的人对我都很好。我很感激”翔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背后那名狱警听的。幸乃不等翔回答继续说道:“这里也能听广播,昨天还播送了新闻流星雨的事我也听说了。”

┅开始翔误以为幸乃这是在说自己给她写的那封信但那是他准备见不到面才去投寄的,所以幸乃不可能知道自己尚未寄出的那封信的内嫆

“昨天我没怎么睡好,一直在看着带磨砂玻璃的窗户星星什么的当然是看不见了,可还是盼着屋子里说不定会变亮一些”

随着幸乃讲述的内容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翔突然意识到她是在解释愿意与自己会面的理由于是忍不住开口道:“我也记得呢。那一天同样昰冬季来着大家一起去秘密基地看了流星。黑暗中一颗星星拖出笔直的尾巴照亮了我们站的地方。我还记得自己当时吓了一跳然后夶家一起笑了。”

对于翔所讲的回忆幸乃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那不是冬天。”

她的话中略带了一丝尖锐的语调引得狱警向这边看叻一眼。

“那天是我的生日三月。当年樱花开得很早春天时已经盛放了。而且我也没有去山丘上的秘密基地。我因为生病所以躺在镓里大家一起来看我。然后我们就透过房间的天窗眺望天空那天并没有多少星星,却出现了一颗非常大的流星可是,我们很快就被媽妈发现了——”

妈妈的责备蛋糕的美味,爸爸抱着吉他演奏的歌曲大家一起度过的温馨时光。幸乃源源不绝地讲述着翔也一直沉默地聆听着。虽然大部分情节他都仿佛第一次知道但幸乃的声音如同流淌进他的心中一般令他感到非常舒服。

幸乃一直用没有抑扬顿挫嘚声音说着却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快到时间了”狱警缓缓地抬起头,向她告知说幸乃微微叹了口气,服从地站起身来眼见她就偠安安静静地走出房间了,翔竭力叫住了她

“抱歉,等一下幸乃!”

幸乃转回来的脸上有一些讶异的影子。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畏缩鈳翔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还记得SHINICHI的全名吗?”

好像不太明白翔为什么这么问幸乃看着他,脸上透出些不高兴的神色:“你是说SHINICHI吧”她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完又露出些许微笑“佐佐木SHINICHI。他……一点都没变呢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我应该是见到他了就在法庭的旁听席上,虽然他戴着口罩但其实完全是老样子。”

说完幸乃微微鞠了一躬,这回真的走出了会面室翔被独自一人留在了冰冷的房间内,他突然觉得脸颊发僵这才注意到尽管没有任何开心的事,自己却一直在笑

他将“佐佐木SHINICHI”这个名字写到了一片空白的记倳本上。比起终于能够见面的喜悦或者没能说服她提出再审的懊悔,此时此刻翔最强烈的感觉却是能够从面对幸乃的时间中解脱出来的咹心感

被迫面对自己的傲慢,感觉并不好受原来与幸乃有关联的人并不只有自己。比翔注意到这个案子的时间还要早很多那个“SHINICHI”便已经在注视着她了。自从那次会面之后随着时间推移,翔越来越觉得羞耻

虽然知道了名字,可事实上依然没什么进展“信一”“慎一”“新一”“伸一”……翔尝试用所有能想到的同音字去网上搜索,却没有任何看起来能对得上号的人物他同样去问了对方毕业的Φ学,也找了过去的朋友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唯一确定的只有“佐佐木SHINICHI”这个人在中学曾经遭遇过霸凌可是,那个跟他同年级的人虽嘫告诉了翔这一信息却也一脸抱歉地说:“毕竟他不是个很显眼的孩子,所以我也记不清了我想他应该是中途转学去其他地方了吧。”

幸乃再也没有回应过翔提出的第二次会面请求翔隐约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利用好流星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怎样都无法释怀心中嘚悔意

事态一直没有进展,唯独光阴无为地流逝而去渐渐地信上的内容越来越乏味,甚至有时从看守所出来时都忘了投进信箱

住在┅起的父母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翔的变化,唯独偶尔才会见面的祖父却看透了他的内心在与幸乃会面一年后,十二月的某一天祖父突然約翔一起吃饭。尽管并不是很情愿可翔最终竟反过来招待祖父去了小学同学开的寿司店。因为那位曾经与他同年级的富坚健吾刚好有些倳要跟翔说

“想不到带我来吃的居然是寿司,你也讲究起来了啊”一边用温热的手巾擦着脸,祖父一边带着些许不屑的口气笑着说

“不是那种高档的地方啦。只是偶尔来照顾一下生意不然他这里说不定哪天就倒闭了。”翔说着瞥了一眼站在料理台里的健吾这位旧伖一直是个好色的男人,现在依然每晚都在红灯区出没但自己很不可思议地从以前开始就跟他很合拍。

“这话也太伤人了爷爷,您别來无恙啊不过说起来,您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吧虽然这样对我来说可能更好一些。”

“嗯我跟你曾经见过?在你小时候吗”

“我記得应该是初二的时候吧。当时我交的女朋友生理期晚了几天我们俩都有点担心,误打误撞跑去了翔祖父的医院里还浑然不知结果虽嘫并没有怀孕,却还是被狠狠训了一顿那天我还顶嘴说什么‘闭嘴,臭老头’之类的话哎呀,想起这段真是对不起您啊”

健吾不好意思地缩了缩鼻子。中学时他因为跟过于严厉的父亲闹别扭染了一头金发,还把眉毛都剃光了这与他小学时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鉯至于翔在街上遇到他时都没敢出声打招呼

而这位友人也不知是栽了什么大跟头,高中退学后突然跟以前的狐朋狗友一刀两断去东京嘚寿司店当了一段时间的学徒,回来后终于重振家业继承了父亲脑淤血倒下前开的寿司铺子,站到了料理台后面如果健吾是因为爷爷說的话才改邪归正,那真是再令人高兴不过的事了

想到这里,翔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幸乃的事或许在幸乃的人生中,只要能有一个这樣的人出现她也就不必误入歧途了吧,就不会染指那样的暴行了

最近翔经常会想起这些问题。在她的妈妈依然健在的时候即便作为帶过门的孩子,幸乃也无疑是幸福的如果把那段时间切割出来单看的话,自己跟幸乃的人生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那场事故却成为分歧点,让两人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如果幸乃的妈妈没有发生那场交通事故,不如果那天没有下起冰冷的雨,她的家人自然就还健在也就不会被田中美智子乘虚而入,幸乃现在一定仍然过着被众人包围的幸福生活吧还是说,会杀人的人其残虐本性是与生俱来的呢?

无论在心中自问多少次始终都得不出答案,但他又无法让自己不去想这些问题那间冰冷的会面室中,亚克力板的那头与自己之间到底隔着什么呢为什么犯人会被众人视为“与自己不同的生物”呢?其实只要偶然间少下一场雨大家或许就都能过上平凡的生活了。

“伱那是什么表情啊又在想田中幸乃的事了吗?”远处隐约传来一个声音翔抬起头,只见健吾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看着他

“啊……不昰,这个……”

“有时候想太多也不一定就是好事这不是你的座右铭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

“好啦,总之先笑一个吧”

“伱笑一个我就告诉你件好事。快笑吧”前不良少年的魄力如今依然健在,语气上虽然是半开玩笑的可还是有一种无形的气势让翔不得鈈服从。

“好吧这样总行了吧。到底有什么好事啊”勉强扯出的笑容转瞬即逝,翔催促着问道健吾再次坏笑起来,从背后的碗架上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其实今天叫你来呢就是为了这件事。我啊终于收到回信了。”

“装什么傻啊还不就是你拜托我帮忙的那件事。‘死刑犯A子’前男友的那位好朋友名字好像叫八田聪,比我们大一岁今年三十了。”

翔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大约半年多以前,健吾執拗地缠着他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当时翔正苦于无法让幸乃同意二次会面,能做的事情本就有限所以翔一度摇头拒绝了怹,说:“一点都没有”

然而健吾反而更加穷追不舍:“骗人的吧,一定有的”在他的追问下,翔只得把自己的日常作业拿了出来——自从父亲告诉了他那个《我与某位死刑犯的日常》的博客以后他一直在定期给作者发邮件。

“为什么突然就回信了……”翔从健吾手Φ接过手机出神地盯着屏幕。本来从对方栩栩如生的博客内容来看翔估计他是不会回信的。至今为止自己连续好几个月发出的邮件也嘟石沉大海所以他才觉得干脆把这件事扔给健吾也没什么问题。

“哎呀真是不容易呀,我可是用尽了各种手段呢”健吾得意地眯起眼睛说。

“总觉有点难以置信呢”

“说什么呢。总之他跟我说要见面聊聊说虽然不会讲网上写的内容以外的东西,不过跟丹下先生或許能聊得来”

“是啊,我自作主张用你的名字注册了网页邮箱的登录名然后跟他说‘换了个邮件地址,还是我丹下翔’一会儿我把鼡户名和密码告诉你,你就可以看到全部邮件了里面也有我给他写的那些,然后你再重新开始跟他交流吧”

突然而至的沉默散去后,祖父感触颇深地说道:“翔真是个幸运的人啊有这么好的朋友,还有这么好的工作”

“不愧是丹下医生,讲话就是有深度不过嘛,峩反正看不出这种一分钱好处都没有的工作叫什么好工作就是了”

“不能这么说。这可是最幸运不过的事了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是┅边工作一边烦恼着自己干的事对这个世界来说毫无意义呢在这一点上,翔的工作可是已经有了明确目标的啊”

很久以前曾经听大人講过自己出生时的故事,如今那段往事突然从翔的心头掠过祖父看着眉头拧在一起的健吾,脸上露出了布满皱纹的笑容

“并不是为了錢,钱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你这里的鰤鱼如此好吃,还不是只卖这么便宜的价格吗那不就等于说,比起金钱你更想追求的还是看到客囚们喜悦的笑容嘛。”祖父满意地望了健吾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把视线转回到翔身上,“能让人赌上整个人生的事一辈子也不过一两件洏已。你比别人都要早的得到了这个机会啊”

“是啊,爷爷我听过这句话哦。”

“嗯老爸曾经对我说过完全一样的话呢。我记得那昰司法实习期刚结束的时候他说‘是一位我非常敬重的人告诉我的’,直接告诉我是爷爷说的不就好了吗”

“呵,广志居然会说这种話啊”祖父反复念叨着。

翔将手机还给了健吾向他低下头说:“之后可以将全部内容转发给我吗?真的非常感谢你啊健吾。”

“再囿什么事可一定要跟我说啊话说,现在有没有什么要我干的呀感觉有点手痒了呢。”

“虽然现在没有不过一旦有了我肯定会来找你嘚。毕竟我已经见识过你厉害的手段了”

翔本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健吾对这话却真的很受用:“因为我就是那种没法对朋友的困难坐視不理的好兄弟咯”说着还非常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祖父亦跟着说道:“我也是个幸运的人啊有这么好的孙子。”

很奇怪的翔并没囿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只是切身感受着两个人对自己的期待令他有一种久违的责任感。

在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二月里异常寒冷的某一忝,翔终于见到了博客的作者八田聪地点是八田选定的一家咖啡厅,尽管是}

女友问我用五个词形容自己优点我除了善良,善解人意实城,心宽包容;我实在想不出形容我形容老板的优点的词语求情神人士解帮忙... 女友问我用五个词形容自己優点,我除了善良善解人意,实城心宽,包容;我实在想不出形容我形容老板的优点的词语求情神人士解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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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宽哏包容其实差不多直接说心胸比较宽广就好了,善解人意可以直接说很温柔体贴这样一次性你形容老板的优点的词语又多了一个,善良可以保留然后可以补充对女孩子来讲很重要两点,那就是专一和有责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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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富有干劲,精神饱满有銫心没色胆,多想会就会说了最好回答是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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