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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穿越文吧】转载:江畔小筑 BY 笨鸟先飞 (古代完结)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一楼给度娘~
吃完饭就发文~
这篇文也不是很长,但是里面的每一个小故事,都让我感觉温馨有爱啊!!下面是文案~
江小筑听说,这个世界上,最薄情寡义的莫过于妖,可江小筑看到伞妖倾尽了七魂六魄,只为这世间那个唯一的她江小筑听说,这个世界上,最残忍恐怖的莫过于妖,可江小筑看到镜妖付出一切,宁愿能与那个她永远度过相同的一天。江小筑听说,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人付出的,莫过于妖,可江小筑听到那些妖对她说:“值得的,从来不是那件事,人,而是那件事,那个人,对于另一个人而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看不起那些妖孽,可偏偏是那些人眼中看不起的妖孽,一个个痴情的让人羞愧。“沐依然,妖和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妖和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彼此的心中。”“沐依然,他们做这一切,值得吗?”“它们觉得值得,那就是最值得的事情。”“那你呢?你做这一切,值得吗?”年轻的道士拿着手中的酒葫芦,轻轻的摇晃,但笑语不答。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值得的。一个谁比谁更爱谁的故事。一个谁不谁更决然的故事。一个关于妖怪的故事。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布衣生活搜索关键字:主角:沐依然,江小筑 ┃ 配角:桃夭 ┃ 其它:妖怪,江南
☆、第一章  二月二,龙抬头。  霪雨霏霏。  江南的雨总是缠绵的,细细密密。它飘落下来的时候,你感觉不到,而等到你感觉到的时候,早已被她缠缠绵绵地黏在一起。  黏湿了青丝,打湿了面颊,淋湿的衣衫,渗入了你的肌肤,缠绕住了你的心。  江南的雨就如同江南这个名字一般,就如同江南带给人的感觉一般,就如同江南的女子一般。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沐依然撑着一把十八骨的青绸面伞,穿着一件粗布的衣衫,一双黑色的靴子,手里提着一包青凤阁的点心,还有一壶兴春楼的酒,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  细细绵绵的雨将那青石板路打得很湿,石板已经很多年了,不是很平整,湿嗒嗒的,沐依然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了,靴子被石板路上的水打湿了一半。  不过她还是走得很悠闲,完全没有在意她那双已经湿了的靴子。  大街上没有什么人,偶尔有几个也是走得行色匆匆。这样霪雨霏霏的天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这位小姐……要绘伞吗?”那是一个小摊子,就在屋檐下面,用布撑着,挡住了那缠缠绵绵江南雨。  她就这样坐在那里,一把竹椅,一方不大的桌子,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各色的染料,大大小小的毛笔或挂着或搁置着,有的沾染着各色的染料,有的还是干干的不曾用过。她的身旁,放着几把已经绘制好了伞,还有几把不曾有任何图案的伞。伞的材料也不一,桐油纸伞,或是绸面等等。  她的眉目很淡,清清的,好似这江南的一支翠柳,她的发轻轻地挽着,笑容淡淡的,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裳,她的声音也清清的,淡淡的,凉凉的,和这个烟雨的江南融汇成了一体。  好像她原本就不属于尘世,而是属于画中的一般,她是从那一幅幅泼墨的江南水墨中走出来的女子,带着她独有的绿。  “嗯?”沐依然将伞打高了一些,好让她更仔细地看清这个女子的面容。而后,她懒懒地“嗯~”了一声,抬头看着自己那把青绸面伞。  “似乎真是素了些。”她的声音带着一些戏谑,带着一些小酒馆特有的味道。  伞不是她的,伞是别人的,那个别人不喜好花花绿绿的东西,制作的伞上也从来都不会有些什么。如果真要让她画,却也不是画不出来。  沐依然将伞递到了女子的面前,笑道:“麻烦姑娘随意画些什么在上面吧。”说着随便画些什么的时候,沐依然想,如果当真画些什么美女在上边,那个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定然好玩极了。  “好。”女子浅笑着从沐依然的手里接过了伞,看了看伞,却又停下了,笑道:“小姐这把伞,定然很重要吧?”  “嗯?姑娘怎么突然这样说?”  “因为小姐的心意,在这把伞上面。慢慢地会传递过来。”她说得很认真,轻轻的,带着淡淡的笑。却说着这种让人听着觉得很荒谬的事情。  “有这样的事情?”可沐依然丝毫没有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荒谬,她笑着,那痞痞的表情淡去,眼睛也亮了几分。“难不成这把伞还会说话不成?”  女子还是淡淡的笑着。“伞不会说话,但小女子能感觉到。”她突然又将伞重新还给了沐依然。“小姐的伞,小女子不能绘了。”  沐依然挑起了自己的双眉。“不能?为什么?”  “既然是重要的伞,定然不能随意绘些什么,若绘得不巧,岂不是弄污了小姐珍贵的伞?”  沐依然没有接手,仍旧站在那里,笑道:“伞既然已经交给姑娘绘制了,岂有什么都不动便收回来的道理?”  女子淡淡地垂下眼睑。“若是小姐坚持,不知小姐可否将伞放在小女子这边几日,待小女子仔细想想,一旦绘完,定会奉还。”  沐依然眉开眼笑。“那便拜托姑娘了。”  “小姐严重了。”女子收起了沐依然的伞,又从自己身边找出了一把已经绘制完毕的伞,递到沐依然的面前。“外面雨还不曾停,这把伞,请小姐不要嫌弃。”  “多谢姑娘的美意。”沐依然笑着伸手接过了女子手中的伞。  这是一把绘制着紫藤萝的伞,一片紫色中有些许绿叶,温暖写意。  沐依然告辞了女子,撑着伞,拎着自己那些糕点那些酒,再次懒洋洋地走进了雨中。  这场绵绵的细雨,许是还要下许久了。  江畔小筑里面,江小筑点着香炉,将最后挑选好的药材放入了制定的柜子里。柜子关上的那一瞬间,沐依然就进来了。  “好香,娘子点的是什么香?”她收了手里的紫藤萝伞,腆着一脸不安好意地笑走进来。  进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仔细地闻了闻这屋子里的香。  “嗯~~这香好诡异,莫不是什么龙涎香?”她将手里面的东西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而后走到柜台前,一脸坏笑地趴着,对刚刚完成了手中活计的江小筑:“娘子,不曾想你竟这般寂寞。人家早说要来陪娘子,娘子还装着害臊。”  江小筑立马翻了个白眼。  “龙涎?你倒是给我找点儿过来啊?这是沉香。最近连绵细雨,我点着驱蚂蚁的。沐神棍,若是不懂,还是不说话的好些,省得出去被人笑话了。可别说你认识我。”江小筑的毒舌时时刻刻都不曾放过一个讽刺沐依然的机会。  换做他人,被别人这般说,定是要生气了,即便修养好的不生气,此刻也不免有些不悦,不会再开口了。  可事实证明,沐依然的面皮确实是从小便得天独厚地让人难以招架。她愣是挤着张笑脸,没有丝毫尴尬没有丝毫不悦地继续调戏。  “我不说,娘子说更好啊。何况,我和娘子,怎能用认识二字便讲清楚的?我们可是……”沐依然没有声音了。  沐依然没有声音并不是代表她不想说,也不是代表她没有在说,事实上,她的嘴巴还是不停地动着,只是发不出声音来。  沐依然此刻的表情变得很纠结。虽然她看不到,即便她看不到,她也知道她的脖子上此刻定是插着一根银针的。  当然这个位置很方便,她伸手就可以拔掉,但她也知道,江小筑的银针不是她这种根本不懂药理的人说拔就能拔掉的。乱拔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谁也不知道了。  沐依然只能这样瞪着眼睛,伸着手,指着还在柜台里面记账的江小筑,嘴巴还在不断开开合合“嚷嚷”,双眉都皱在一起,看着真觉得好笑得紧。  【娘子你不能这样对我!娘子我们说好你不用这招的,娘子你说话不算话!江小筑你太过分了~】  江小筑低着头,直接无视掉面前“嚷嚷”着不罢休的沐依然。旁边能有一个安静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的人陪着,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某笨第一次写灵异……粉激动的说~~\(≥▽≤)/~啦啦啦希望亲们能够喜欢笨笨的故事,文笔生涩,内容还不丰满,请谅解~
☆、第二章  这一场春雨过后,天气变回暖和了吧?可这场雨持续的时间真是漫长。一直看不到阳光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有些烦躁,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偶感风寒这样的状况也经常会出现在这样的天气。  沐依然脖子上的那根银针终于被除去了,真是谢天谢地。  医馆里摆了一张不大的方桌,桌上摆着一叠糕点,还有一壶小酒。沐依然坐在桌旁,她的面前摆着一只青花的酒杯,她却不先为自己倒酒,而是将另一支青花的酒杯摆在了她的对面。  一张小小的方桌,一叠糕点,一壶小酒。糕点是镇上最出名的青凤阁的糕点,酒是镇上最老的兴春楼的酒,并且是兴春楼老板的私人珍藏,埋了二十多年的竹叶青。  这里分明是医馆,沐依然却要在这里饮酒,并且还笑着招呼沐依然一同饮酒。  “娘子~”沐依然已经将酒桌摆好了,伸着手涎着脸招呼在一旁的江小筑,“过来呀,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糕点哦~酒也是兴春楼老板娘为了感谢我,特意赠送的哟~嗯~果然是好酒!”  “你到底是怎么骗的兴春楼老板娘?又卖你那些没用的符咒给她了?被你这个神棍骗,她当真是可怜。”江小楼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真是痛心疾首。  “噗~娘子怎么可以这样说?我那些符咒可是每张都用心画的!”沐依然受伤了。  “是用心画了,只是不管用。”江小筑还在不屑地继续讽刺,人倒是成功地被沐依然招呼过去了,虽然那符咒是诓人的,但那二十年的竹叶青,毕竟是真的。  江小筑刚走近,还来不及坐下,便看到了那把被沐依然放在门旁的伞。  “嗯?怎么换伞了?原先的那把呢?坏了?”  “哦,那把伞?倒不是坏了。来时的路上遇到了个绘伞的女子,看她生意挺冷清的,便让她做了单生意。”沐依然为自己倒了杯酒,细细地品着,这种喝法和沐依然往日的喝法大相径庭。但这竹叶青着实不多,她好歹是要省着点喝的。  “于是你就撑着这把伞回来了?”江小筑的杯子里面已经倒了一杯酒,她小口地抿了一下,喝得很慢,很慢。  江小筑喜欢喝酒,却喝得不多,她易醉,所以每次喝得都很慢,不能和沐依然这酒鬼比。  沐依然已经节省不了了,她狠狠地喝光了自己酒杯里面的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才又道:“是啊,过几日才去取。”  “江大夫在吗?”江小筑一杯酒还没有喝到一半,医馆里面就来人了。  “在。”其实才刚刚坐下了,又不得不站起来。  请病人在一旁做好,然后开始把脉。“有哪里不适吗?”  “就是觉得近日来一直浑身无力,总是想睡。”病人的脸色有点儿苍白,精神萎靡,眼窝有些陷进去。可是把脉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症状。江小筑皱起了眉。  “怎么样江大夫,很严重吗?”看江小筑露出这副表情,病人担心地询问。  “没什么,近日霪雨霏霏,会出现这种症状也正常,没有什么病,我给您开服安神补脑的药,您按着我说的服便可以了。”  “好,谢谢江大夫。”  “不用客气。”江小筑去了柜台,抓了几帖药,递给了病人,病人拿着药方就走了。  江小筑送走了病人,站在门口,看着还阴沉沉的天,道:“这雨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停。”沐依然饮着酒回道:“二月份过了,便会放晴了吧?每年二月不都是这样?”  “最近镇上多了许多这样的病人,脉象虚弱,浑身无力,但却看不出究竟,不知道是不是与这样的天气有关。”  “嗯?”沐依然皱眉。“这样的病人,多了很多吗?”  江小筑思索道:“镇上的医馆不止我这一家,我也说不准,但近几日是多了许多。”  “病情严重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长此下去,总是让人觉得不安。总是要解决的。”  “嗯~”沐依然还在饮酒,她的眼神同江小筑一起转到了门外。  天,还没有放晴的打算。  ……  下半夜的时候,雨渐渐变大了,窗外开始有“唰唰唰”的声音。房间里面,那香炉里面还燃着淡淡沉香。江小筑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冷汗涔涔。  早晨的时候,雨势才小了下来。  沐依然起床的时候,看见江小筑的房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便觉得很不平常。放在平日里面,江小筑定然是要起床了,此刻应该已经在医馆看病了。可今日却有点反常,沐依然不禁皱眉,转身走向了江小筑的房间。  “娘子~娘子~起床了没有?”  房间里面很安静,一点点反应也没有。  沐依然的双眉皱得更加紧了,她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江小筑倒在了床边。  “娘子?!”  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江小筑美丽的脸上全是汗水,没有血色。  “娘子?!娘子你醒醒!”沐依然很着急,她急急忙忙地将人扶到床上,然后拿着毛巾擦干了江小筑脸上的汗水,可是她却不懂得照顾人,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在江小筑不一会儿就清醒了过来,只是精神非常得差。  “娘子你感觉怎样?”  “……没力气,很累。”江小筑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尽量大声地说道。可即使是这样,她的话也如同蚊语一般。  “既然累就不要说话了,躺着休息一下。”  “嗯。”江小筑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额头的冷汗却还是一滴滴地滴下来。  沐依然的双眉皱得更紧了,她将手放在了江小筑的头上,没有说话。  有很多的故事,其实都发生在雨里面,尤其是江南这种缠绵的雨。  医馆又来了许多的病人,一个个的精神都很萎靡。可是医馆的大夫自己也起不了床,自然无法医治病人了。  虽然在这样的雨天让病人再去另外一家医馆很抱歉,但沐依然毕竟不是大夫,也别无他法。  打发走了前来求医的病人,沐依然关上了医馆的门。  医馆的门口,那把伞安静的停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她以为她在医馆,所以不碍事,却是疏忽大意了,果然不该带回来。  江小筑还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娘子,还难受吗?”  “嗯……”  “没事了,难受就再睡一会儿。”沐依然坐在床边,手轻轻地摸着江小筑的额头,轻声道:“相公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娘子很快就会好了。”  床上的人微弱的说了句“小心”,便没有了声音。  沐依然收回了自己的手,在江小筑的床边仔细地贴上了符纸,而后出了房间,拿走了放在医馆的那把伞。  伞上绘着美丽的紫藤萝,在雨中撑开,当真很美。  沐依然走入了雨中。  这下了将近一月的春雨,是该停一会儿了。
☆、第三章  它是上等云蚕纺的天青绸缎做的面,上等的木料做的伞骨,一共十八骨节,上绘美丽的图案,布头,内线,伞柄,每一项都做得很考究。  它自从被做出来之后,便一直很被珍惜。雨天的时候,它被小心地执在手中,生怕有强风将它吹走。  收起来的时候,它总是会先被晾干,而后小心地放在墙上,它被绣上了清淡的垂柳,缠着红色的结扣。  它总是渴望着下雨,即使不下雨,它也被珍惜地放置着,但只有下雨,它才能被那双温暖的手握着。  那双手,很纤细,很柔软,很温暖。  主人啊主人……  主人啊主人,若我幻化,定然倾尽一生,定然倾尽所有,报答您对我这一份珍惜。  ……  “你……是人是妖?”  “我……是妖。”  “……你是谁?”  她看着那墙,不说话。那边。原本有把伞,天青绸缎的面,十八骨节,上等木料的骨,上绘青青杨柳。  “你是它?”  “是。”  ……  沐依然撑着那把紫藤萝的伞,她的脚步很悠然,踩在那湿嗒嗒的石板路上,一步一步地走着,而后终于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下了。  “姑娘,我的伞绘好了吗?”她将自己的伞撑高,笑看着坐在那里的女子,她还是那样的眉眼,还是那样清淡。  “小姐的伞,已经绘制好了。”她看着沐依然,淡淡地笑了。笑容里面,凄凉一点点地透露出来。她这样说着,却坐着一动不动。  沐依然没有说话,她就这样撑着那把紫藤萝的伞,站在雨里。  “但小女子不曾带过来,恐怕要劳烦小姐跟小女子回家走一趟了。”  沐依然淡淡地笑了。“那有劳姑娘为在下带路。”  那是一个不大的庄园,有些冷清,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女子推开了紧闭的门户。进了庭院,庭院不大,里面种着不多的花木,庭院的长廊里,零零散散地放置着许多的伞,撑开的,或是合上的,或是制作好的,或是还不曾制作好的。  女子走进了庭院,站在了雨中,却再也不动了。她没有撑伞,于是打湿了她的衣服,面颊,青丝,她却还不在意。  沐依然撑着伞,站在她的后面,一声不吭。  “我原本是它们中的一员,我同它们一样,都出生在这里。”清清淡淡的声音缠绕着绵绵的细雨,穿到了沐依然的耳朵里。  沐依然仍旧不说话,只是站着,安静地听着,听着面前的女子轻轻地说着:“她很珍惜我,自从我出生,便从未亏待于我。我便发誓,会倾尽我的所有,报答她。”  “所以,你借绘伞之便,将妖气附于伞中,利用阴雨天气五行属阴收人生气,为的便是给你口中的那个她续命吧?”  女子站在雨中,朝着沐依然,轻轻地笑了。“是。”  “可是你已经油尽灯枯了。”沐依然的语气很冷淡,透不出感情。  她还是笑,笑容依然那么清浅。“是。”  “你既然会带我过来,必是有打算的,我的身份,你也定然会知道,我为何而来,想必也不需要我多说。我原不想管你,可你做得太过分了。”  “是,伤害小姐的朋友,小女子很抱歉。小女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个方法还是慢,她怕是,没有救了。”  “……”  “若是小姐愿意救她一命,小女子愿做出任何补偿。”  沐依然沉默半晌,开口道:“我是有法子。”  “还请小姐明示。”  “你做了损修为之事,永远也补不会来了,若你执念要救她,却是只有一个法子,你还要试?”沐依然说到此处,已经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我愿意试。”  人世间的情爱又有多少能够当真,又会有多少人愿意为谁放弃一切?  人道世界妖孽无情,殊不知,偏偏那些妖孽,一个个都痴情得要命。因为只有那些妖孽,才能真正地不理会世俗,抛却人的那些妄念,真正地付出自己所有,去成就一段让人奢望,又让人嗤笑的情爱。  “你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在我被她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便什么都值得了。”  “你分明可以等到她来世,那一样都是她。”  “那不一样,即使她还是她,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听见我说我是妖,却会笑着说真好的女子了。”  她在她的手里诞生,她在一个夜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问她,你是人是妖。  她怀着担忧,却不曾欺骗,轻轻的说了一声,是妖。  而后她问她是谁。  她却不曾回答,只是看着那墙。她已经在那墙上,呆了许久许久了。  她知道了,却不曾惊慌,只是小心地问,你是它?  是。  原来,你不只是一把伞,我说的话,你那时,都能听见?  是。  而后她竟然笑了,那笑容如雨后的杨柳,清清淡淡,却很美很可爱。真好。她说。  ……  沐依然一声叹息。  “多谢小姐成全。小女子自当付出一魂一魄,去补偿您朋友的损失。”  庭院中再无那芊芊的女子,只有一把伞,淡淡地落在她的面前。  ……  ……  二月过去了,三月来了,三月过去了,四月也来了,清明,也是躲雨的时节。  她坐在小摊子上,卖着自己制作的伞。  沐依然手里撑着一把伞,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那是一名秀气白净的女子,脸盘儿很小,弧线走到下巴变成尖尖的瓜子型。杏核似的双眼,烟黛眉细细两条,她坐在那里,很安静。她不曾向人搭话,自然也不会对别人说:“小姐,要绘伞吗?”她毕竟,不是那个女子。  有风轻轻地吹了过来,风不大,可却让沐依然握不住手里的伞。  伞就这样脱离了她的手,悠悠地飘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儿,飘向了那女子的方向,而后渐渐地,化作一缕青烟,没有了。  那女子突然抬头,看着那天空,天空里什么都没有,可她却觉得她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呢?她已经忘记了。  沐依然站在雨里,她手里没有了伞,那雨细细地打着,很凉。  可雨没有下多久便停了,天没有放晴。江小筑撑着一把伞,站在了沐依然的旁边。  “那原本是没有生命的,幻化成人本是不易,却偏偏非要这样。”沐依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是叹息,还是……  江小筑撑着伞,站在一旁,轻声道:“就算她原本是伞,但她幻化成人的那一刻,便有了自己的选择,既然你当初尊重了她的选择,便一直这样尊重下去吧。”  “……”  “我们回去吧。”  “嗯。”  ……  梦入江南烟水路   行尽江南  不与离人遇  睡里销魂无说处  觉来惆怅销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  浮雁沉鱼  终了无凭据  却倚缓弦歌别绪  断肠移破秦筝柱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话完结了……谢谢观赏~欢迎提供素材~来
☆、第四章  那是一面外围雕刻着朵朵梅花的青铜境。境双面,一面梅花含苞,镜面有些模糊,镜中照出的人不清晰,但也能看出人的五官。另一面梅花盛开,镜面极其地光滑,镜中照出的人清晰到可以看清你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  此境取名,双面镜。为泷鼎山庄所有。  ……  四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初春的潮湿和凉意已经褪尽,暖春带着熏熏然的风,卷过了江南这一片土地。原本那青绿色,一下变被晕染成了一片的粉红。  沐依然拎着手中的酒葫芦,很是悠闲地穿过喧闹的大街。她悠闲地和每日出来溜达时一样,虽然事实上,她正要赴约赶去“干活”,虽然事实上,她已经迟到了快要半个时辰了。  四月,正是踏春的好时节,多少才子佳人,或是结伴或是在家丁的陪伴下,出游踏春。  今年,不知又会有多少或是美丽或是凄凉的诗词流传下来。  沐依然的心情相当地愉悦,她手里的酒葫芦似乎也很高兴地一晃一晃。  这一晃一晃的小东西就是沐依然今天心情愉悦地迟了半个多时辰的原因。  因为,酒葫芦里面装了酒。这好像是一句废话,酒葫芦里不装着酒,还能装什么呢?  沐依然的这个酒葫芦更是天天都装满了酒,不过,她却不是天天都会为这个酒葫芦里面的酒高兴成这副傻样的。  今天的酒有点儿特别,里面装着的,是江小筑去年春末,特意为她酿的桃花酿。虽然江小筑不止一遍地强调那是被她逼迫的。  不过显然此刻高兴得已经把那双好看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缝的女子,根本就没有把江小筑那些话放进脑子里面。  这是娘子特意为她酿的酒啊~  路过街边一个摊子的时候,沐依然本能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多谢姑娘。”  “小姐客气了。”摊子上,绘伞的女子声音还是这样清清浅浅,在这暖的熏人的出风中,透出一丝清凉。瓜子脸上,那双杏眼透露着淡淡的笑容。她笔墨绘出的伞面一把把都带着不同的感情。可她毕竟不再是那个会说着:“因为小姐的心意,在这把伞上面。慢慢地会传递过来。”的女子了。  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一片蔚蓝,一朵云彩都看不到。  “啊~今天的天气真好。”这几日,怕是都不会下雨了吧?  这么好的天气,她家的娘子在做什么呢?  江小筑今日有些空闲,上午来了位病人瞧病,之后就一直没人再来,江畔小筑难得地十分清净。  闲来无事,她开始仔细地对着自己手里的账本。医馆的几味药材快要用完了,不日得去进货了。最近有几味药材涨价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苏州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山少,采药便十分地不便。  江小筑一直觉得这一点很美中不足。若是能自己上山采药,那该能省下多少的银子?  江小筑,其实很财迷。  “您好,请问江大夫在吗?”这是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声音虽然不是很悦耳,但却很温暖。而门口站着的那个老人,也同这个声音一样,苍老,但却温暖。  他的头发很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有点儿松散,他的脸上都是皱纹,他的胡子遮盖住了他的整个下巴。但他站得很直,看样子身体很健康。  “我就是江大夫,老人家,请问哪里不舒服?”江小筑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账本,抬起头看着进门的老人家。这样问着,人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江大夫,老朽是来替我家小姐求医的,希望江大夫能够同老朽同去我家府上,为小姐治病。”站在门口的老爷爷满脸的皱纹,但他的笑容很慈祥,看着非常地舒服。  江小筑却在这一刻有点儿迟疑。出门看诊其实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江小筑自然也是经常会出去。可江小筑却是真心地不喜欢出门看诊这回事儿。  是因为,每次出去,总是很“累”的原因吧?  可是老人家特意前来,总是很难拒绝啊。  “江大夫。我家小姐真地病了,恳请江大夫同老朽一同去府上,救救我们家小姐。”老人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很快就从江小筑的表情上看出了她的迟疑,再度恳求道。  “好吧……”轻轻地一叹,江小筑将老人安排在了医馆的椅子上面,自己去拿了药箱。  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她总是满嘴毒蛇,说话从来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但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烂好人。  烂好人到总是给自己添一大堆的麻烦。呃……其实是给沐依然添麻烦。  所以虽然不怎么愿意,江小筑还是带着自己的药箱,跟着这位老人走了。  这一走,就是好多好多天。  泷鼎山庄这个名字江小筑当然不可能没有听过。泷鼎山庄的双面镜,相信很少有人没听说过。不过更加出名的,还是泷鼎山庄的小姐。  莫青衣。  借我三千笔墨,绘不出你倾世容颜。  泷鼎山庄似乎永远都是那样,带着一丝的烟雨,带着清丽和精致。不管外面怎么变化,泷鼎山庄,却不曾变动一丝一毫。  有人说,泷鼎山庄有的是财宝,里面美得胜过仙境,有人说,泷鼎山庄有鬼,进去的人没有几个能够活着出来。总之,外界对于泷鼎山庄的猜测众说纷纭。  但是泷鼎山庄到底是怎样的呢?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大多数的人,都只能在泷鼎山庄的门口,想象着庄内的景象。不管是财宝无数的景象,还是充斥着鬼怪的景象,都只能自己在描绘罢了。  泷鼎山庄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呢?  江小筑也和所有的人一样,从来都没有机会进去泷鼎山庄一趟,所以对于泷鼎山庄的一切,江小筑也都只是听说,或者是猜测而已。  大多数人所猜测的事物,无非就是太美的或者太恐怖的,总是不会有太平淡的。江小筑也没有落入俗套。所以当她真地进了泷鼎山庄之后,看到庄内的一切,总是有些失望的。  庄子里面很普通,不算名贵的花,随处可见的草,几棵只要在江南都可以看见的树。还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里面养着鱼。而后就是简单的院落。  但所幸泷鼎山庄很大。庄内有几个小童在抛球,欢声笑语,童真童趣。虽然是外面随处可见的景象,但看着总是让人觉得轻松的。  有下人们忙着在打扫。还有下人在长廊里面添置新的灯笼。  这个时候明明是春末,但这番景象却更像是接近新年,一派喜庆。  “江大夫,近来庄内较忙,有不便的地方,还望江大夫不要见怪。”老人走在前面,一边示意前来向自己汇报些什么的下人先下去,一边带着江小筑往里面走,绕过了嬉戏的孩童,绕过了摆在院子里面的那些个杂物。只带着江小筑往客厅里面走。  “小姐,江大夫请过来了。”到了客厅,老人却不先进去,而是在门口轻轻地禀报了一声。客厅里面立刻响起了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  “请她进来吧。”就像是珍珠落到了玉盘里面,叮叮咚咚的,这个声音,清清脆脆的,好听极了。  “是,小姐。”老人应了一声,转身对江小筑说道:“江大夫,请往里面请。”  “好。”
☆、第五章  客厅里面的装饰也不是多么的繁复,当然寻常人家是比不得的,但如今大多的庄园,都这样,这个泷鼎山庄,实在也说不得特别。  客厅里面站了一个女子。是女子,她的眉眼那么美,她的面容那样精致,她的笑容那样无双,她站在那里,一副男子的装扮,穿着一身白衣,长长的青丝被轻轻束起,只是轻轻的朝着江小筑一笑,便使得这世上的三千笔墨,都暗淡了。  “江大夫,您来了。”她的笑容很浅,笑容里面带着一抹忧愁,让站在门口的江小筑,突然地心酸了起来。  美人如斯。  江小筑被人请到了大厅里,虽然她只是个小小的大夫,但莫无伤却很尊敬地朝着江小筑作了个揖。“在下莫无伤,是泷鼎山庄的庄主,等候江大夫多时了。”  “莫庄主多礼了,小女子惶恐。”既然是来看诊,自然是病人最大,病人经不起等待。江小筑没有和莫无伤多说,一个回礼之后,便要求去看诊。  “江大夫这边请。青衣就在内屋。”  江小筑随着莫无伤进屋,门帘是翠竹做的,下坠叮当作响的铃铛,内屋装饰得很简单,说是卧房,倒不如说是书房更加地贴切。  而那个病人,就这样躺在一张罗汉床上,懒懒地斜倚,房间的桌子上,香炉里面燃着香,很清浅的香,那是有安神作用的香。  一身青衣的莫青衣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罗汉床,手中还握着一本书,她的青丝不曾被挽起,乌黑的青丝垂在那青衣上面,带着江南的湿意,也带着一份缠绵,清冷。  她听到屋外有声音,睫毛动了动,睁开了她的眼,她的眼很清澈,就像一抹潭水。她的笑容很温暖,她朝着莫无伤笑了起来。  “回来了。”那种笑容很美很暖,但是让人伤感。江小筑看着这样的莫青衣,明明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却感觉,这个人下一瞬间,就会破灭,继而什么都不剩下。  莫无伤已经上前了。“不是让你躺在床上吗?怎么又这样睡着了?外面风大,若是感冒了,更是不好。”她这样说着,手已经抓住了莫青衣的手,似乎是在试探她手心的温度,而后又到床畔拿了一件袍子,披在了莫青衣的身上。才转头介绍起了江小筑。“青衣,这位是荷花镇‘江畔小筑’的江大夫。”她的声音那么柔软,柔软得让江小筑的心也柔软了起来。  莫青衣朝着江小筑欠了欠身子,暖暖地道:“莫青衣见过江大夫。”  “小女子见过莫小姐。”江小筑这样说着,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她才惊觉,这两个人的容颜竟然是这般地相似,相似得似乎就是从一面镜子中映照出来的,只是一个很柔软,缠绵,一个更接近于男子,清俊。  江小筑的双眉不由得轻轻蹙了起来。她站在原地不曾动,只听得莫无伤对自己说道:“江大夫,在这里把脉,可好?”  江小筑舒展了自己的眉宇,点头道:“无妨,在哪里都一样。”  莫青衣再度坐回了那张罗汉床上,江小筑上前,取出了棉垫,将莫青衣的手轻轻地搁置在上面,伸出了手,开始把脉。  手一触及到莫青衣的脉搏,江小筑的眉宇便有蹙了起来。  “江大夫,青衣的病如何?”莫无伤在一旁担忧地问着。  “……”江小筑蹙着双眉,不语。  相对于莫无伤的担忧,江小筑的不语,莫青衣的态度却淡然得很,她勾起了自己的唇角,暖暖地对着江小筑笑道:“江大夫有话不妨直讲,青衣能承受。”  江小筑放开了正在把脉的手,对着莫青衣说道:“小姐的病,若是给他人诊治,决计不会活过三日。”她这话一出,对面的莫青衣便笑了,而一旁站着的莫无伤却是浑身都一震,似乎完全都不能承受江小筑此番说出口的话。  “江大夫……”她似乎要说什么,可是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青衣笑了,她的笑容带着三分的坦然,三分的柔软,三分的清浅,还有一分的自信,她说道:“但今日替青衣看病的人是江大夫。”  江小筑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了。待她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才抬头对着莫青衣说道:“是,若是我,至少还能让小姐多活几十年。”  莫青衣笑了。“几十年足以。”  莫无伤却黯淡了神色。“几十年……”几十年而已。  江小筑点头道:“是,几十年,最少几十年,而最多……也就只有这几十年。”  莫青衣起身,对着江小筑道:“恳请江大夫赐药。”  “天帝山上有种草药,名为杜若。可以治疗莫小姐的病。”江小筑这样说道:“若能弄到这种草药,我便能制出药,来医治莫小姐的病。”  天帝山?天帝山在何方?杜若?杜若又是什么草药?  若问这个荷花镇,恐怕都没有人能够告诉莫青衣。那个天帝山,真的存在吗?那个杜若,究竟是什么?  可是莫青衣只是点头道谢:“多谢江大夫指点。”  连莫无伤都没有什么话说,只是点头对江小筑说道:“江大夫,既然已经来了,便在府上住几日吧?”  江小筑垂下眼睑,若是平时,她当然不会这样。可是这次,她垂低了眼睑,而后竟然点头同意了。“那就多加叨扰庄主,小姐了。”  “是我们麻烦江大夫了。”莫无伤这一说,连忙转身叫了一直站在外面的丫鬟,招呼着带领江小筑去了西厢房。  江小筑朝着屋内的两位一点头,说了一声“那小女子告退了。”便转身跟着丫鬟出来房间。  庄园内还是这样,下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小孩们各自玩着各自的东西。江小筑跟在下人的身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丫鬟很生涩,看见江小筑这样问,连忙红着脸回答道:“回江大夫,奴婢春菊。”  “春菊?”江小筑挑眉。春菊?“那春菊可还记得你来这里多久了?”  “春菊打小就在庄内长大,已经不记得多少年了。”春菊走在前面,很恭敬地回答着。  “已经不记得了啊?”江小筑重复了一遍。  “是的。”  “那你对庄主和小姐的印象如何?”  “印象?庄主和小姐都是好人。”  “哦……没有了?”  “奴婢们不习惯打听庄主和小姐的私事。所以只知道这些。”  “哦……无妨,总是能够理解的。”江小筑再度蹙起了自己的双眉,不语。直到身边的丫鬟突然开口,才拉回了她飞离在外的思绪。  “江大夫您的房间在这里,奴婢们已经为江大夫整理好了。”  “那多谢了。”
☆、第六章  江小筑睡得并不安稳,她一向浅眠,而且还有些认床,所以这个晚上,她醒过来了好多次。第三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就放弃入睡了,而是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上发呆。  没想到自己竟然真地会在这里入住,幸好沐依然那个笨蛋外出不在,不然,若是自己不在,她怕是要失望了吧?  也不知道那个笨蛋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事情处理得顺不顺利。  泷鼎山庄的夜晚并不安静,到了子时,便一直都有种依依呀呀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伴着晚风,传送过来。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究竟是谁,在这个时候,低低地吟唱?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低低的,伴着哀伤的歌声,听得人想要落泪。  那种声音里,带着那么深,那么深的爱慕和绝望。  究竟是怎样的爱慕,却需要这样的绝望?  江小筑再也睡不着了,也许,她注定是要睡不着的,自从她踏入了这个泷鼎山庄之后。  她穿上了自己的衣裳,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泷鼎山庄的夜晚不黑暗,因为每个院子,每间房间门前,都会挂着红灯笼。散发着柔柔软软的光。  便是晚上,泷鼎山庄也都是透着一种将近年关才有的喜庆。  江小筑循着声音走,白日里她不曾怎样观察过这个泷鼎山庄,可在这样的夜晚,循着声音走,她却也不曾迷路。  那是一个不大的池塘,就是江小筑白日里来时,看到的那个池塘,池塘里面不知道为何,此刻竟然盛开着荷花。  池塘的一旁,有几张石凳,一方石桌。  莫青衣就坐在那张石凳上,她面前的那张石桌上,摆着一张古琴。她依旧是那身青衫,不曾脱去,她的面容很苍白,苍白到若是这个晚风再强哪怕一分,就会将她整个人都吹去了似地。她的青丝流泻了一地,软绵绵的。  她的眼睑垂着,她的容颜清过了这天空的明月,她的眼眸胜过了这夜空中的所有星星。虽然,她甚至都没有抬起自己的眼。  她那双纤长,苍白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古琴,她薄薄的唇开合着,轻轻地唱着那首卓文君的《白头吟》。  比月亮还要好看。  这个世界上,当真是有人,比这个月亮还要好看的。江小筑这样想。  “江大夫,既然来了,何不前来一坐?”莫青衣停下了手里面的琴,终于抬起了她的眼睑,朝着江小筑望了过来,她苍白的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江小筑从阴影里面走出,面上微红。在这样的夜晚,站在阴影里面,偷看一个女子,江小筑终究比不过沐依然,自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厚脸皮地毫无反应。  她上前,朝着莫青衣歉然道:“小女子深夜冒冒然前来,惊扰了莫小姐,实属无意,还望莫小姐不计较。”  莫青衣笑道:“江大夫不必道歉,倒怕是青衣惊扰了江大夫入眠。江大夫莫要怪罪才好。”  “哪里,莫小姐身体虚弱,怎么深夜在此?还不曾见莫庄主相陪?”  莫青衣示意着江小筑在一旁坐下,而后又道:“无伤为我去寻杜若了。”  江小筑不开口了。她本就不是那种善于和别人交谈的人,每次出口,也总没有什么好话,多半都是讽刺,让人听着好生厌恶。  可她改变不了自己,于是,每次不应该她开口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多说话。  倒是莫青衣,望着天空的那明月,清清浅浅地笑道:“何况,江大夫怎知,无伤不曾陪我?”  江小筑一愣。  “她在的,即便她不在我身边,可是只要这个泷鼎山庄还在,我就知道,她还陪着我。她曾经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片刻,绝不会让我独自一人。”莫青衣的笑容,很美,很美。  莫青衣的整个人,就和传言中的一样,美得暗淡了世间三千笔墨。  “这样做,真地值得吗?”江小筑看着面前这个人,突然这样说。“其实并不是没有机会。我想莫小姐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吧?”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  “在我而言,值得。只要她希望我陪着,我便会陪着,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莫小姐?”  “江大夫,总有一天你会懂,来生即便再美,终究不是今生相遇之人。”  江小筑,轻轻地,低低地,轻叹。  这一夜的一切都这么淡,一切都那么虚无,虚无到江小筑第二日醒过来,竟觉得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她子夜的梦一场。  而第二日,莫无伤便亲自将杜若送到了江小筑的面前。  “若是不够,在下还可再去取。”她这样说,很恭敬。  江小筑低头看着手里面的杜若,说道:“不必了,这些足够了。”  “敢问江大夫,这药什么时候才能制好?”莫无伤在担心,因为莫青衣的时间,不多了。  “放心,今夜便可将药交给莫庄主。”  “多谢江大夫。”  制药对于江小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耗时长,而且比较枯燥。不过对于这些药,也非要江小筑亲自来才可,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和江小筑一样,可以研制那些药材的。尤其是研制那些给莫青衣的药。  江小筑将药亲手交给莫无伤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若是这个时候回去,怕是要天黑了吧?而且……这药的效果究竟如何,她也需要亲自观察。今夜,恐怕又是要在这个庄内过夜了。  江小筑站在院子里面,看着院中还在玩耍着,不知天黑的孩童,看着那些忙碌的下人,看着这满院的红灯笼,看着这在春末还盛开着的菊花。看着一派热闹的景象。看着那似乎永远也贴不完的红灯笼。  即便再美,若是天天看到这样的一番景象,难道不会枯燥吗?  “多谢江大夫救命之恩。”江小筑站在这个院子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并不曾有一人上前搭话,第一个上前搭话的,就是这个老者。  “老人家客气了。”  “江大夫来了两日了,也不曾在庄内参观过。老朽实在感到羞愧。若是江大夫不嫌弃,请让老朽带着江大夫参观一下庄园吧。”老人家弓着背,站在江小筑的面前,笑容慈祥。  “不劳烦老人家了,小女子自己走走便可。”让这样的一个老人陪着自己逛庄子,江小筑实在是不忍心。  “江大夫客气了,若是嫌弃老朽,不然让春菊陪着江大夫四处走走吧。”  “那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了。”人人都说,泷鼎山庄有面双面镜。双面镜究竟是怎样的,究竟有没有人见过,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传说,这面双面镜,是世间最美的一面镜子。  若是说,江小筑对这面镜子完全没有好奇,是假的,故而,她也是想看看那面镜子的。  “春菊,庄子里面,真地有那面双面镜吗?”江小筑这样问着身边的小丫鬟。  “庄子里面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东西。”春菊在旁边走着,这样回答,回答得干脆利落,毫不虚假。  “从来没有?”  “是,从来没有。”  江小筑挑眉。“可外界,一直传言泷鼎山庄有这样一面双面镜。是泷鼎山庄的一宝。”  “外界?春菊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言。”  江小筑不再争辩了,只是问道:“春菊,出过这个庄子吗?”  “不曾。”  “不曾啊……”
☆、第七章  这个夜晚,江小筑看到了那面镜子,那面双面镜。  那是一面外围雕刻着朵朵梅花的青铜境。境双面,一面梅花含苞,镜面有些模糊,镜中照出的人不清晰,但也能看出人的五官。另一面梅花盛开,镜面极其地光滑,镜中照出的人清晰到可以看清你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  可那绝不是一面美丽的镜子,至少江小筑知道,这面镜子,不管给谁,都会被丢弃。  因为,那面镜子,碎了。  从中间开始,一条碎纹,伸展到了两边。很快就要将整面镜子一分为二了。  这面镜子,还能支撑多久?  “江大夫。”无人的书房内,突然响起了莫无伤的声音,清清浅浅。惊得江小筑整个人一颤。  她倏地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莫无伤。  “江大夫,您走错房间了,让在下带您回自己的厢房吧。”  “是啊。”江小筑说道:“那就有劳庄主了。”  笑容。  笑容其实有很多种,浅笑,大笑,朗笑,奸笑,冷笑,苦笑,无奈笑,宠溺笑,戏谑笑……等等等等。  此刻江小筑和莫无伤的笑容却很相似,两者的笑容都是浅浅淡淡的,但两者的笑容也都是同样的,浮在了表面。  江小筑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莫无伤同样也不是会演戏的人,所以,两个人此刻挂出的虚假笑容真是蹩脚到让人都看不下去了。虽然不擅长演戏,但两个人却都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认为对方对自己的笑容会有多真。可两个人却当成全然不知情一般,依旧笑着,莫无伤在前,江小筑跟在后头。不急不缓。  “这个庄园,真是安静。”如果笑容不是真心的,如果笑容只是一个伪装,那么,就算只是勾起一个唇角的浅笑,也是会让人脸皮发酸的。  江小筑的脸皮是不是已经发酸了,我们是不知道,但是江小筑开口了,她打破了这个“美好”的气氛。当然,她是不是说了一句废话,呃……我们知道就好了,就不必什么都说清楚了。  “是啊,很安静。”而莫无伤竟然就这样接下了江小筑的这句废话。真是无语问苍天,只能说,聪明人有时候泛起傻来,的确是让人想壮怀激烈仰天长啸!  你能不能再傻些?  江小筑还是这样不急不缓的跟在莫无伤的身后,一步步的走着。  泷鼎山庄的景色其实并没有怎么的美丽,但很温馨,而这些景物,永远都是这么一个样子,不管外界究竟怎样,这泷鼎山庄里面,却永远都是这样,春菊盛开,一盏盏花灯挑起。甚至连着泷鼎山庄上空的那轮明月,也始终都是这样,不曾变过。  “这样的安静的夜晚,无数遍的看,每夜每夜,也只有莫庄主不嫌腻味了吧?”江小筑这样说着,面上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浅浅淡淡的,可她却停住了脚,不走了。就停在这个院子中间。  而莫无伤,因为江小筑这一停,也不得不停下来。可她并不曾回头,她还是一袭白衣,就这样站在院子里面,仰头,看着天空中这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华泄地,她的身影带着一层光晕,很美,她的脖颈在月光下,勾勒出了一个很美,很淡的轮廓。  “江大夫可曾深爱过谁?”她突然这样问,声音带着哀伤,很浓重很浓重的哀伤,于是,之前那浅浅的笑容一瞬间飞散,无处可寻。  江小筑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有。  心底的一个声音这样说着。  没有!  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一向不喜欢欺骗自己,但她又不愿意说出那个真实的答案,于是她只能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她看着莫无伤,她不说话,但她知道,莫无伤会继续说。  果然,莫无伤真的说了。她说:“若是深爱,若是为了那个深爱,若是能和她在一起,即便是将这样的夜晚看上一千年,一万年……也是留恋的。”  江小筑站在原地,她的心被莫无伤的话吹的软软的。  这是一句情话,不是怎样不得了的情话,她的不同在于,这句情话,莫无伤却是对着一个外人说的。这样的情话,才真是发自内心的。  莫无伤不但在这样说了,还这样的做了。  只是这个一千年,一万年……太久远了,她和莫青衣,很明显不可能有这么久的时光。  江小筑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亭台楼阁,这春菊满院,这花灯盏盏,这明月当空。可是,这一切,还能持续多久?是千年?百年?十年?一年?或者只是一天?一个时辰?亦或是一瞬间?  或许下一瞬间,这一切就会灰飞烟灭。  面前的这个人,还能够将这一切维持多久?  “莫庄主。”江小筑哀哀的开口道:“明镜已经裂缝了。”  “……”这次换莫无伤不再言语了,她只是看着这轮明月,许久许久不曾开口。  “那面双面镜,还支持多久?莫庄主,你还能支持多久?”放手吧。江小筑在一瞬间,竟然想这样说。放手吧,放手吧。  可是她怎么开口?怎么开口让面前这个举头看着明月的皎洁女子放手?  “江大夫,时辰不早了。在下答应过青衣,觉不会让她一个人入睡。”她分明是不想回答江小筑的话。  “四十几年,时光是短暂的,这四十几年一晃眼,便过去了,只是。莫庄主,你还能支持到那个时候吗?”江小筑却不肯相依,步步紧逼。  莫无伤回答了。她终于转过了自己的头,一双如同星眸般的眼看着江小筑,说道:“即便下一瞬间这一切都将消失,在下也要撑过这一瞬再说。”  “值得吗?”江小筑叹。  这句话,她曾经问过莫青衣。而她此刻又问莫无伤。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莫无伤轻轻的,却坚定的说道:“值得。哪怕只有一天,能够陪着她,我也幸福。”  莫无伤面上的笑容清晰,决然,决然的就如同那双面镜上的裂痕。  江小筑有些恍惚,因为这个答案。她曾经听到过相似的答案。在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明月下,相似的脸庞,相似的回答。让江小筑也怀疑,她是不是,也在这样重复的度过每一天?  ……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  “在我而言,值得。只要她希望我陪着,我便会陪着,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  “江大夫,总有一天你会懂,来生即便再美,终究不是今生相遇之人。”  那是……莫青衣曾经给江小筑的答案。
☆、第八章  世间都说,泷鼎山庄的双面镜是世界第一珍宝。  传闻,这面镜子能够满足人的一切愿望。  传闻,这面镜子能够使人年轻永驻。  传闻,这面镜子能够降妖除魔,是天下第一神器。  传闻,这面镜子能够预示未来,让人逢凶化吉。  传闻,这面镜子里面住着颜如玉,仙子貌美如花。  传闻,这面镜子,只是一面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镜子而已。  双面镜。  传闻有许许多多,看到这面镜子的人却很少很少。  其实,这只是一面在制作之初,便出现了瑕疵,将要被人放弃的镜子而已。  她本是一块不知怎么竟然通了灵性的铜石而已,而后铜石经人开采,锻造成了一面镜子,双面镜。工匠原先试想,此境双面皆可照人,可在打磨之时不知为何,竟出现了失误,镜面有了瑕疵,一面,竟然模糊不清,怎样都照不清人脸。  一面有瑕疵的镜子是没有人要的。虽然,它仍然可以照人,仍然不必要被人丢弃,但在一大批的双面镜之中,它却确确实实是一个瑕疵品。  于是它被工匠放置在一旁,打算了融了重铸。  可是它很幸运的,遇到了莫员外为小女莫青衣满月,大肆购置事物,桌椅,家具,镜子,珠花,手势,木梳等等等等。直忙地店家无暇顾及,匆忙之间,竟将它一起放入了购置的事物之间,送到了莫家。  可是它又是不幸的。  因为纵是到了莫家,她也没有被人所喜爱。  或许是莫家添置的事物过多,挑挑选选的,故而它没被人看中。  或许只是她藏匿在角落,故而没有被人看到。  又或许是,不管在何处,它都注定被人所放弃。  总之,它被一堆剩下的家具一起,放到了赵家的仓库。  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不曾动弹。  那个仓库那么安静,安静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它的镜面朝下,那清晰的一面面对的只是一片漆黑,始终不曾映照出任何的事物。幸而它还有一面,虽然那面模糊不清,可它至少能模糊的看着这个仓库,寂静枯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仓库。  而后渐渐地,她的身上开始布满灰尘,那灰尘越积越厚,直至到后来,它什么都看不见了。  仓库偶尔会有人来,取走,或者又放入一些什么东西。它就这样躺着,期盼着,或许有一日,它也能够被人取走,被人摆在闺房内,映照着一张美丽无瑕的脸。  她一直期盼着,这样一盼,便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莫家当初那个刚刚满月的小女儿莫青衣,已是亭亭玉立,成了名动江南,甚至惊动了圣上的美人。  那日秋意正浓,庭院内所有的菊花都盛开了,孩童快乐地在嬉戏,仆人们忙碌着,添置新的花灯,好不热闹。  再过三日,便是莫家小姐莫青衣的生辰。届时必定会宾客满座。  莫青衣的美貌在江南谁人不知?甚至连远在天朝的天子,也甚是熟悉。有多少的弱冠少年,王孙贵族正等着那日,来一窥莫青衣的美貌。  于是莫家上下热闹非凡。花灯添置了一盏又一盏,原本被遗弃的,或是旧了的物品,家具,全部被换了一新。  仓库里终于又来人了。  是要挑它出去吗?它终于不用再呆在这个仓库里了吗?  它几乎是雀跃的。它等了这么多年,便是等着有朝一日,能被安静地摆在闺房之中,映照着一张美丽的脸而已。它是镜子,它所期望的,其实也就只是这些,仅此,而已。  “老爷,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它听得有人这样问。  而后有个中年声音回答道:“都是些旧物了,小姐生辰,怎可用这些东西?全都扔了,换新的吧。”  扔了。  扔了?  扔了?!  它等待了二十年,寂寞了二十年。最后竟然等的只是一句扔了?!  不!  不!  请别这样!!  请看看我!!  请看看我,不要就这样将我丢弃!  可毕竟没有人听到它的声音,听到它的呐喊,它毕竟只是一面通了灵性的镜子,尚不能化成人形。可它却没有被人丢弃。它是何其地幸运。  一双洁白的,修长的,光滑的手拾起了它。素手轻轻翻转,它那始终都只是朝着下面,始终都只是面对黑暗的另一面,终于面对了阳光,映照出了一张,美丽无瑕的脸。  那是它的期望,从它被铸造成了一面铜镜之后,便一直一直有的期望。  那是一张,令这满院的秋菊,令这秋日的阳光,令这空荡荡的天空,令这满院的花灯,都为之一黯的容颜。  她的容颜不沾染一丝尘世的浮华,她的双眼深深深深,却又闪着光,她的唇像是春日里最美的花瓣,她的笑容黯淡了所有的色彩。  那是它第一次见莫青衣。  那是她第一次见莫青衣。  就在这样的一个秋日里。  那也是她记住的一张脸。  于是这样平凡得让人都无法去回忆的一天,成了她一生中都无法忘记,甚至愿意永远重复,永不厌倦的一天。  它和莫青衣的初识,她和莫青衣的初识。  只听得莫青衣说道:“爹,这面铜镜制作精美,镜面光滑平整,格外清晰,怎么好端端的,却要丢弃它?”她的声音,清清浅浅,如珠子滚落在玉盘里,清脆,动听。  “那面镜子怕是有很多年数了,爹想换了,给你换面新的。”中年的男子语音中充满着宠溺。  莫青衣端详着手中的镜子,用手轻轻地抹着上面的灰尘,暖暖一笑,柔和得,象这个秋日的江南丝雨,落上黛青色的瓦。“如今被我瞧见这面镜子,也算是有缘。爹,便将它作为生辰礼,送与青衣罢?”  中年男子满是宠爱地笑道:“呵呵……我,莫家的千金过生辰,怎可有如此寒酸的生辰礼?小衣若是想要,拿去便可。至于这生辰礼,爹爹自有打算。”  “青衣谢过爹爹。”  只是一句话,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她便救下了她。  于是她终于,终于得偿所愿,被摆在了闺房内,日日映照着那个倾城的红颜。  你救了我,今生,我便愿为你倾尽所有。无论,你是否能够知道我的存在。
☆、第九章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那是她第一次听见莫青衣念这首诗。  她被摆在她的闺房内以后三月,这三月很短暂,短暂得眨眼即逝,可这三月对她而已,却是最美好最美好的时光。  她日日都能看着莫青衣,看着她抚琴,看着她对弈,看着她写诗,看着她作画,看着她笑,看着她时而皱眉。这一切,都是那样美好,那样让人留恋。  可美好的时光却总是过得太快。  终有一日,莫青衣对着她,念出了这样的一首诗。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是怎样美好的事情?那是怎样美好的人生?那是怎样美好的……爱情?  那个时候,不曾化作人形的镜妖还不曾懂得什么是爱情。  但她却感觉很美好。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若是让她选择白头不相离的人,她定然是希望能够和莫青衣永不相离。  那时她的心里充满了美好,她甚至不曾想过,莫青衣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很快就明白了。  莫青衣生辰后第三个月,一道圣旨,从天朝直达下来。  莫家老小顿时荣升皇亲国戚。  皇上,竟然看中了莫青衣,将她封为贵妃,三日之后,便宣召入京。  莫家无不欢喜若狂。  只有莫青衣,不曾说话。  她是如此七窍玲珑的女子,怎不知道,一日被圣上看中,哪里还有反抗的权利?她若是乖乖听从安排还好,若是反抗,说大了,便是要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所以她并不曾反抗。  可入了宫闱的生活,她又不想。  即便得到了皇帝的恩宠,那勾心斗角,那尔虞我诈,又怎是她愿意的?更何况……让她和三千佳丽争夺一个丈夫。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未来的命运,永远都无法如诗歌里那般。  那颗高高在上的心,她永远要不起,也不曾想过去要。  于是那三日,她日日念着这首诗,一遍又一遍。无奈,哀伤,绝望。  镜中的容颜,渐渐地憔悴。  而这三月来日日看着她的镜妖,也终于知道,不管是谁,都有逃不开的劫,避不开的无望。莫青衣的美貌人人羡艳,而莫青衣的美貌,也正是她的劫难。  可此刻的镜妖却不知道,在第三日,这个名动江南的美人,这个黯淡了天地,黯淡了三千笔墨的女子,竟然点燃了闺阁中的烛火。点燃了那曼妙的红帐。  燃尽了整个楼阁,燃尽了她不过双十的美妙人生。  自古红颜同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而在这场大火中,在这大火即将将所有的一切燃尽,顺便熔化了这面镜子的那一刻,这镜妖也终于冲破了最后的桎梏,幻化成了人形。在这大火之后,清晰了她的容颜。  那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  那是一张她这三月来,每日每日都看着的脸。  那是一张,她第一次记住的脸。  那是一张,此刻已经陨落了的脸。  她是镜妖,她原本没有容颜,她只用了这张容颜,因为这一生,她只记住了这张容颜。  可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倾世红颜莫青衣,最终,在这场大火中,陨落了。  这世间,再没有了莫青衣。  可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  她才看了她三月,她还这般地留恋,怎么就要分别了?还是死别?!  人的生命原本就是无常~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今生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前世种下的果而已。  小小的镜妖却看不破。她终究是追去了地府。  她看见了那个被称为阎王的人。  她知道了莫青衣的命运。  “前世杀戮太重,被判轮回百世,世世不得善终,世世夭折。”  这样美好的女子,却竟然是这样的命运。  却竟然是……这样的命运吗?  她怎么能够接受?!她怎么能够就这样看着莫青衣,百世都受着这样的痛苦?  镜妖从不知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能耐,在轮回路上,截下了莫青衣,倾尽了权利,违逆天道,将她的魂魄,带回了凡间。  “孽畜!你违逆天道,擅改命盘,天地定不容你!”  谁的声音,一声声在响?  天空一道惊雷,重重地劈下。  已经带入阎王殿,被判了刑了的魂魄,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能截得的?  加之这道惊雷,她虽得以逃生,却毕竟伤了本元。  镜面一道裂痕。  原本她有光明的修道之路,却最终折了翼,路断了。待到这镜面碎裂的那一日,便是她魂飞魄散之时。  那一日会是什么时候?她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  她重重地跌落,便跌落在了这泷鼎山上。  ……  ……  天亮了。  天终于亮了。  江小筑看着这泛白的天空,眼神里有了哀伤。  “江大夫这就要走?”莫青衣面色还有些苍白,站在江小筑的面前,笑容如同江南暮春三月的雨。  “是,若不是这时候起程,怕是不能当日赶回,况且医馆关闭了这么几日,小女子甚是担心。”江小筑背着自己的药箱,恭敬地说道,顺带拒绝了莫无伤相送的好意。  “如此青衣便不再挽留,江大夫此去一路小心。”  “多谢莫小姐。”江小筑抬头,再度看了眼这泷鼎山庄。  外面已是春末,泷鼎山庄之内却永远都是秋意正浓。人们永远都忙碌着贴花灯。  这泷鼎山庄,永远永远都重复着的,只是那一日。原本,这整个山庄,便都只是莫无伤为莫青衣幻化出来的一场梦。  重复的,永远都是她们初见那日的情景。一遍又一遍,永远不腻烦地重复着。  而这样的一个梦,又能持续多久?  莫无伤本元已损,魂飞魄散只是时日问题。  而莫青衣,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魂魄在人间,毕竟无法呆太久。  可她们明明都有机会。明明都有。  “值得吗?”她看着面前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又问了一句。  为了她,值得吗?  她们笑了,相同的容颜上不同的笑容。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于我而言,值得。”  特殊的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  其实所谓的值得,原本就只是一个执念。  可这个世间,却也是因为这种种的执念,才有了悲欢离合,才有了喜怒哀乐,才有了这多彩的一切。  江小筑笑了。她看着这一切都是虚构的泷鼎山庄,觉得这个山庄,前所未有地真实过。  “这是小女子这几日炼制的药。”她将手中的一瓶药交给了莫无伤,语气诚恳。“虽然治不好莫庄主的本元,却还是能拖延一些时间,还望莫庄主不要嫌弃。”  莫无伤双手接过。“多谢江大夫。”  这个世界,人人都说妖无情,可却偏偏就是那些被人看不起的妖,总是痴情地让人羞愧。
先发俩个故事吧,要上课的人伤不起啊~
☆、第十章  江小筑回到医馆,竟然看见自己的医馆开着门,一进门,便看见沐依然正坐在医馆内,很懒散地喝着小酒。  看见江小筑回来,便放下了手中的酒盅,跳起身来,笑道:“娘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等了你一天了!”  “沐依然,我再说一遍,这里是医馆,不是酒馆。”江小筑气结。  “啧啧,酒馆医馆,一字之差而已。”沐依然的脸皮一向都是很厚很厚的。  江小筑放下了自己的行李,看着厚脸皮的某人问道:“不是去办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嘿嘿嘿,一件小事而已,于我而言,只消一时半刻便可搞定。”沐依然粘上去,笑道:“多日不见,娘子想我了没?”  “……”江小筑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考虑着要不要翻白眼。  “娘子这个样子真可爱。”  “……”不用考虑了,已经翻了。“沐依然。”  “叫相公~”  “……莫家员外,楼阁起火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不和那个厚脸皮的笨蛋计较,江小筑轻叹了一声开口问道。  沐依然有些许意外,又有些许好笑。“娘子当然不知道,那件事发生在二十年前,当时娘子和我还是小婴孩,怎么会知道?”  江小筑抽了抽嘴角,讥讽道:“那你倒是知道的多。”  “那也是之前听师傅提起的。知道的也不多。”沐依然这样说道,凑着身子在江小筑身上不断地嗅着。  “别闻了。”江小筑有点儿无奈,这个人的鼻子是什么做的?只要一遇到那些东西,她便比狗的鼻子还灵敏。不得不说,被人这样嗅来嗅去,当真是丢脸。  江小筑不想丢脸,于是江小筑很淡定,很从容,又有点儿无奈地说道:“我遇到了。”  “果然。”  “……”  沐依然不嗅了,懒洋洋地问道:“听说莫青衣是名动江南的美人,当真很美?”  江小筑点头。“是,当真很美。”  “真是可惜,不曾看到。”  “是啊,真是可惜……人家莫无伤能对着美人,你沐依然却只能对着我。”  “哎哎~~~娘子怎么这么说,不可惜不可惜,人家再美,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想对着娘子。”  “哼。”  “娘子这声‘哼’当真销魂~”  “……沐依然,你还要不要脸啊。”  “嘿嘿嘿……”  “沐依然。”  “叫相公~”  “为什么她们明明都有机会,却都放弃了?”  “娘子不懂吗?”  “不懂。”  “娘子真地不懂吗?”  “……”  “娘子懂的,是不是?”  “……是啊,懂,却还是想问。”或者,只是想听你再告诉我。  “即便有机会,转世多少才能再相遇,遇到了,又能怎样?即便真地有那个虚无缥缈的来世,最想让人珍惜,最想让人拥有,也最让人留恋的,也只是今生而已。”  “……今生。”  “是啊,今生哪怕只是你的一个笑容,也胜过那虚无缥缈的来世之约。其实……人只是在绝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才会许下这来世之约。而这来世……究竟我们还是否能成为对方的彼此,谁又会知道?”  “沐依然。”江小筑喊。  沐依然无奈。“娘子~叫相公~”  “……情爱,究竟是什么?遇上了,又该如何?”  沐依然笑了。她轻抚着江小筑的发,笑道:“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于是江小筑也笑了。“如同莫无伤和莫青衣吗?”  “是。”沐依然悠然道:“亦如同我和你。”  “……”江小筑不说话了,她低着头,淡淡地笑了,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容颜。  “她们过得好吗?”  “好。”  “那就好。”  “那就好了吗?”  “是……那就好了,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睡着了吗?这个前戏太多,多到让人昏昏欲睡的故事……亲,你们睡着了没有?这个故事某笨写的很忐忑,亲们都睡着了吧?既然睡着了……就接着睡吧。嘤嘤嘤嘤……欢迎提供素材~某笨闪~
☆、第十一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是暮春三月,这个时节正是江南最有生机,最美丽的时候,江畔垂柳正发芽,精致鲜嫩。那桃花庵的整片整片的桃花,正开始一笔一笔的晕染开来,渐渐地加重了粉嫩粉嫩的颜色。  公子,来桃花庵赏桃花吧?  小姐,来桃花庵赏桃花吧?  若,你还记得那些每年都开得一样的桃花的话。  张家的小姐,你来赏桃花吗?  张府有一颗硕大的桃花树,每年的春天都会开满一树的桃花。这棵桃花树甚至比张家小姐的年纪还大。那是整个江南最美丽的一棵桃花树。有这样的一棵桃花树,张家小姐根本没必要去桃花庵赏桃花。  但每年桃花初开的时候,张家的小姐还是会在母亲的陪伴下,去桃花庵赏花。而那一天,也正是桃花庵最热闹的时候,王孙贵族,平民百姓。  真正来赏桃花的,却未必有多少人。  他们或是来看“人面桃花相映红”的风流少年,或是意气风发,结伴同游的书生,亦或是云游到此,身怀武艺的侠客。  她们亦或是在丫鬟家丁的陪伴下,鲜少出门的大家闺秀,亦或是待字闺中,怀揣着美好爱情的小家碧玉,亦或是打抱不平,身在江湖的江湖女子,还有那些身在青楼,身不由己,任自飘零的青楼女子。  张家小姐貌美,但来赏桃花的女子那么多,貌美的女子自然不少,张家小姐算不得佼佼者,何况,张家小姐生来安静内向,鲜少说话,故而并不引人注意。  可张家小姐已是双十年华,也是该女大当嫁的时候了。  在桃花庵的门口,会有一个书生,身着一身蓝布衣裳,清瘦的手拿着一杆似乎也同样清瘦的毛笔,在一张铺平了的宣纸上绘出一幅幅秀美的山水,一株株清奇的花草,亦或是一只只神态各异的动物。  书生总是低头安静地作画,或是低头安静地看书,很少言语,只有当有人买画时,他才会抬头看上对方一眼,而后简短地回答买画人的几个问题。而后成交或是失败,他都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看书。因为他太安静,所以甚至没有多少人记得,他在这儿摆摊卖画,纵然,他已经卖了十几年的画了。  张家小姐路过画摊,她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画摊上的画。  书生还是坐在画摊后面,低头安静地看着自己手里面的书。  “题都城南庄。”张家小姐轻声地说出了画的名字,说话间,面上已经微微的红了。如同这桃花庵的桃花,  “二两纹银。”书生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着张家小姐,说道,言语依然是那般的简洁。  “给你。”站在张家小姐一旁的小丫鬟已经掏出了银两,递给了书生。  “多谢。”书生接过银两,转身开始卷画。  而后应该无话了吧?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  “能题字吗?”当书生已经将手里面的画卷了一半的时候,张家小姐突然开口问道。  书生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向冷淡的书生突然有点儿无措,拿着画卷的手松了紧,紧了松。  他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观察一个女子,只觉得整个心都在“砰砰砰”地乱跳。  “小、小姐要提什么?”  “就提这《题都城南庄》。”  “这《题都城南庄》虽然很美,但不免伤感,小姐不如换一首吧。”  “不,烟霞觉得,诗是否伤感,只是在于读诗的这个人,人若欢喜,诗不管怎样,在他的眼里,都是欢喜的,人若伤感,诗不管怎样,在他的眼里,都是伤感的。”  “小姐说的极是,是小生驽钝了。”  于是,桃花庵前,书生提笔,小心地在这幅《题都城南庄》上题字,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写错了一个字,毁了这幅被这位烟霞姑娘看中的画。  “小姐……可要在这幅画上……提上自己的名字?”书生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要从口中跳出来了,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不听他的话,总是打结。  张家小姐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答应?还是拒绝?  “烟霞。”良久,张家小姐才开口,说出了这两个字。  烟霞。  女子的名字,怎是这样随意就可以告诉一个男子?  “……”书生小心地将烟霞两个字提在了这幅画上。  张家小姐认真地看着书生提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小心地将画卷起来,交到了她的手中。  “多谢公子。”女子接过手中的画,低头道谢。  “小姐慢走……小心。”  于是再也没有更多的话语了。张家小姐拿着画卷,离开了。  一如往年的每一次一样。  书生自小便在这里摆摊作画,已经好多年好多年了。  而小姐,每年都在这里买画,一年一年,书生摆了多少年的摊子,小姐便买了多少年的画。  虽然,和书生买过画的女子有许许多多,书生也许,根本不记得,每年的春天,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子,买他的一幅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拖沓~请见谅~
☆、第十二章  张家小姐虽然不是什么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却也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姑娘,张家提亲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张家小姐却一直都没有同意,张家老爷和夫人又极其宠爱自己的女儿,自然不愿意让她不快乐。一直都没有勉强。  可是眼看着自家女儿的年华一天天地流逝,张家的两位老人也开始着急了。旁敲侧击地问着自己的女儿,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可也总是问不出什么来,当真是急坏了两位老人。  江南这个小镇每年春末的时候,各家的姑娘们,都会举行一次古琴比赛,若是有兴趣的,都可以来参赛。互相切磋,或是比一个高低。  但张家的小姐,却是从未参加过的,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像张家这样的大户,自然是不会参加的。  江畔小筑里面病人不多,但也倒是很热闹了。  “阿嚏!阿嚏!”  “阿嚏!阿嚏!”  打喷嚏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就没有停过。  沐依然拎着酒葫芦看着面前这位不断打着喷嚏的书生,“啧啧啧”地摇着头。  “真是可怜啊~这么美丽的春天,到处鸟语花香,偏偏有人不能欣赏。”沐天师话唠的时候总是很欠扁的,打着喷嚏的书生此刻无比地希望,一向冷静的江大夫能够给这个大天师扎上一针,好让这个世界清静一下。  “阿嚏!阿嚏!”  “啧啧啧……鼻涕出来了。”幸灾乐祸一直都是沐依然非常喜欢做的一件事情。  “啊~胡……阿嚏……胡说……”书生可怜巴巴地澄清。  “哪里胡说,明明就是,你看你看,这里这里都是,哎呀呀~~~~脏死了脏死了!”沐依然不得不承认,逗弄一本正经的书呆子实在是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胡说胡说!明明没有!明明没有!”  “哎呀呀呀,哎呀呀~怎么没有?我都看见了!你看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沐依然拿着手,在书呆子的身上这儿扯一下,哪儿扯一下~直弄得那个书呆子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江大夫~”书呆子可怜巴巴地向江小筑求救。  “沐依然,不要欺负小孩子!”江小筑一边帮着顾生抓药,一边出言阻止沐依然此刻的无聊行径。  “人家哪有欺负小孩子?何况他这么大个儿,像是小孩子吗?”  “不管怎么说,顾生都比我们小。你要是无聊,就帮我捣药去。”江小筑从一堆药物中间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个一刻都停不下来的人,医馆里没有一个帮手,只有她一个人,是有些累了,是不是应该雇一个伙计?这样想着,手边的事儿却片刻没有耽误。顾生的药很快就抓好了。  “给你,和以前一样服用就可以了。”顾生是江畔小筑的老客人了,因为他这个从小就有的花粉过敏症,他每年到了桃花盛开的时候,都要在她这里抓上一副药。  “多谢江大夫。”书呆子赶紧接过了江小筑手里面的药,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他跑得很匆忙,甚至都没有看路,故而他在医馆的门口,就和人撞上了。  “哎呀~”一声娇呼。“你长不长眼睛啊!”那个声音听上去微怒。  把书呆子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小生不是有意为之的。”他手里拿着药,急忙地朝着来人赔礼道歉,他很慌张,因为慌张,所以他都没有看清楚对方是谁,就急急忙忙地低头认错。  “你朝着谁道歉啊,我们小姐在这儿呢!”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生的错,是小生的错!”顾生听得对方这样说,连忙转身,朝着另一个身影转去,头还是不曾抬起来,只顾着道歉。  “公子不用道歉。”温婉的声音里面带着很微弱的笑意,对着顾生说道:“公子不曾撞到小女子。”  “撞到的人是我啦~”另一个声音立刻带着笑意说道。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声音煞是好听,让顾生本能地想要抬头,可他毕竟还是没有,他依旧低着头,前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让顾生有点儿头晕,他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撞的是哪个,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对哪一个道歉。  “噗~小姐,你看,是一个书呆子。”  “巧巧,不可嘲笑他人。”这应该是责怪的语气,可是这么淡。她这样说完,而后侧身,对着顾生说道:“抱歉,挡住了公子的去路,公子请。”  “多谢小姐!”顾生急忙道谢。而后抱着自己的药,匆匆忙忙地跑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看面前的两位女子一眼。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空即是色。  书呆子一般疾奔,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噗……小姐,他真好玩。”  江小筑和沐依然早就看到了门口的这一幕,倒是都没有出声儿。沐依然一向爱调戏顾生,这会儿明显是在幸灾乐祸,而江小筑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自然,她也没用兴趣管这件事,她一向是一个很凉薄的人,甚少管闲事。  烟霞侧身让顾生走了之后,才小心地走进了医馆,抬头看着江小筑,带着淡淡的有些羞涩的笑容,唤道:“江大夫。”  江小筑一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女子,她放下了手里的事情,有点意外地看着张家的小姐。“张小姐。”  她和她一直交好。  可她和她说来却也只有几面之缘,甚至还不到三面。  那日突逢雷雨,江畔的小凉亭,是她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美丽有些羞涩的小姐,采药归来的大夫,因为一场雷雨,双双被困在了这个江畔的小凉亭。  那是她们第一次相遇,在这之前,从未见过。  可是她们多少是有些听说过对方的。一位是张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位是当地的名医,虽不至于有多么地名声大噪,但镇子就这么大,多少是听说过的。  可她们都不是善于攀谈的人,故而一开始,她们都是各自坐在了凉亭的一边,不曾开口,甚至都刻意地坐在离对方最远的地方。  小凉亭里面很安静,可是安静的时间并不长。  “咳咳咳。”原本的安静被一阵轻微的咳嗽打断了。  张家的小姐近日来一直都在咳嗽,却是不知究竟是什么病,一直都没有根除。☆、第十三章  “张小姐。”轻微的咳嗽并没有停止的打算,终于引起了原本坐在对面最远距离的江小筑的注意。  年轻的大夫轻蹙双眉,看着对面的小姐,小心地说道:“小女子不才,但看张小姐这咳嗽同一般的咳嗽似乎有不同,依小女子看来,似乎有些时日了,不知张小姐可愿意让小女子知晓一二。” 她说得很谦卑,声音不温不火,说得很淡,虽然这样说,但听语气,却对对方是否同意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坐在对面的张烟霞轻轻颔首,对着江小筑说道:“江大夫自谦了,小女子虽然深居简出,但多少还是听得江大夫的名号,江大夫愿意医治小女子的病,小女子自是感激,岂有不愿之礼。”  “那请问小姐这咳嗽,有多长时日了。”寒暄过多了,便显得虚假,江小筑一向不喜欢这样,张烟霞自然也不是这样的女子,稍稍的寒暄之后,江小筑便开始询问起了张烟霞的病情。  “自本月初开始,至今已半月有余。”  “……已有半月……”江小筑蹙眉,问道:“小姐可否让小女子号一下脉?”  张烟霞伸出自己的右手,“有劳江大夫了。”  原本坐在离对方最远的角落的两个人终于靠近了。江小筑十分熟练地找到了张烟霞的脉搏,片刻之后才收手,说道:“但看张小姐的情况,似乎是‘虚火喉痹’,此病绵长,宜滋阴降火,清利咽喉以治本,解毒消炎,生津润燥以治标,防治并重,去除病因,使邪去病愈。小女子这儿有一药方,小姐需以党参15钱,茯苓、白术、法夏、陈皮各10钱,炙甘草3钱。 用雨水煎至,日1剂,服两次,20天便可痊愈。”  幸好江小筑只要出门,不管什么事,她总是习惯带着自己的药箱,才可以随时将各种药方记下来。她说着,便已经从自己的药箱里面取出了笔墨纸,将此药方写下,递到了张烟霞的面前,说道:“ 原本这些药小女子可帮着小姐抓好了命人送到小姐府上,可惜医馆近来缺药,小女此次进山又不曾采到,这里的好几味药,医馆都没有,所以只好劳烦小姐亲自去抓了。”  “江大夫言重了,今日是小女子劳烦了江大夫。”她这样说着,一旁的小丫头巧巧早已经伸手,接过了江小筑手中的药方,揣在了怀里。  江小筑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笔墨,而是马上又写了一个药方:  处方:青黛、石菖蒲、炮山甲、红花、昆布、僵蚕、威灵仙、细辛各10钱,食醋1升。   用法:药放醋中浸泡一刻,煎沸一炷香,去渣取液,每饮少许放口中含漱,日6次。   “这个方子是小女子一日听得一位老郎中所说,效果不错,小姐若是愿意,可以照上面所说的做,对小姐的病大有疗效。”  “多谢江大夫,今日出门,不曾带得诊金,改日定当命人送到馆上。”  “不不,此次只是举手之劳,诊金万不敢收。”  江小筑坚持没有收张烟霞的诊金,而后不多久,雨势变小,江小筑便收起了自己的药箱,离开了凉亭。但不曾想过,第二日,张家虽然没有送来诊金,却送来了不少的药材,都是江小筑的医馆所缺的药材。  原来自己随口说的话,对方都有心地记在了心上。而后张烟霞的病情痊愈,又特意地登门道谢,再度派人送来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又有心相交,之后两人虽然不曾怎样见面,却偶尔都有书信来往。  江小筑最后一次见张烟霞,是几个月前,张烟霞偶感不适,请江小筑到府上诊治,两人许久不曾见面,那日曾攀谈片刻。江小筑见张烟霞的房内有一把难得的古琴,还随手弹了一首曲子,而后,便不曾见面了。  又不知这次特意的登门到访,是为了什么事情。  “江大夫,烟霞此次前来,是为了此次的古琴比赛,特意想请江大夫到府上小住几日。”两个人很快就坐了下来,医馆今天没有什么病人,沐依然被差遣去倒茶。张烟霞坐下了之后,很快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古琴比赛?”江小筑有点儿吃惊,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小镇每年一次的古琴比赛会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上次烟霞听闻了江大夫的琴声,深感不及,此次古琴比赛烟霞也有参加,故而想请江大夫上府赐教交流。”  “不敢当不敢当,小筑只是兴趣所致,才学过一二,哪里敢说是赐教?”说来,江小筑并不怎么喜欢去张府,上次她去出诊,虽然不曾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总是也没有遇到什么让她舒服的事情,所以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  “咦?娘子要去张府?”她拒绝了,一边刚刚端着茶出来的沐依然却是一脸的感兴趣。“那我也要去~”她这样说着,便往江小筑的身上蹭。  “我没说要去。”江小筑真想把这个在自己身上乱蹭的身体扎上一针。  “不去?为什么不去?张小姐诚心来邀请娘子,娘子何必这样谦虚?”她这样说着,放下了手中茶盏,眯着眼对着张烟霞问道:“对不对,张小姐?”  “小女子在家恭候两位。”  都说了不想去了不想去了啊喂!  江小筑身上谋生了一股子的杀意。  有、有杀气!  沐依然明显感觉到了,迅速后撤!  娘子你不能这样,杀人是会犯法的呀~不好,不好!  不管怎么不想去,答应了的事情,江小筑是不会反悔的,虽然答应的人并不是她。  于是第二天,两个人准时地出现了张府门口。  张烟霞昨日就已经告知了今日两人到访的事情,所以两个人一到门口,就被带进了府内。张烟霞已经摆好了古琴,一边弹奏着,一边等候江小筑。  其实张烟霞是第一次参加古琴比赛,对此,江小筑很意外,也有问过她原因。张家小姐只是垂首,轻轻地,羞涩地笑了。  她没有说原因,可江小筑却隐约能够感觉到了。  女子的笑容是美丽的,而最美丽的,莫过于谈及自己心上人时候的笑容。
☆、第十四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沐依然半个身子趴在窗口,手里拿着自己那个酒葫芦,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一边悠悠然地念着诗。  “沐依然,你发花痴了?对着一颗桃树念情诗?”江小筑刚刚走进房间就看到了这一幕。所以心情,有点儿糟糕。  “娘子~”沐依然拿着自己的酒葫芦,一脸惊喜地看过来。  “闭嘴!光天化日,不准这样叫我。”江小筑的心情,还是有点儿糟糕。  “那么晚上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娘子~”沐依然的神经永远和她的面皮一样的强大,丝毫没有受影响。  “太阳还挂着呢,你就已经开始做梦了?”  “娘子你是吃醋了吗?”  “你果然已经开始做梦了。”刚进门的女郎中已经不想理会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女子了,自顾自地拿起了自己枕头下面的一本书,坐在窗口的椅子上看了起来。  “娘子你竟然会吃一颗桃花树的醋。”沐依然欺身上前,往江小筑的身上一个劲儿地蹭。她这会儿色心大起,只顾着吃豆腐,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自个儿在江小筑身上吃过的苦头了。  所以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呀一把刀!  “吃醋?”江小筑把注意力从书本上移到了沐依然的脸上。“我为什么要吃醋?难道你突然发现自己是一棵桃花树?所以哀伤另一棵桃花树了?”毒舌这一点儿果然是江小筑的特色了,这辈子估计是没有指望能够改掉了。当然,被江小筑糗这事儿,沐依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实在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一般,沐依然就只有被糗的份儿。却是不知道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沐依然竟然回光返照似的,竟然抓住了江小筑话语中的漏洞,眯着眼笑道:“娘子是告诉我,如果我真地爱上桃花树了,你就会吃醋?”  “……”江小筑突然就红了脸。“这、这事儿等你变成桃树之后再说。”而后就低头看书,不管沐依然说什么,也决计不再抬头了。  沐神棍的心情因为女郎中的这个反应,变得非常的好~  “娘子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恩。”看书的女郎中头也不抬。  “今日不教张小姐弹琴了?”  “张小姐的琴艺造诣本就不低,我没有什么可以教的。”  有时候,和执拗的人谈话总是让人很头疼。  “那娘子今日没有和张小姐好好地交流琴技?”这样说,总是没有错吧?  “恩,总是有疲乏的时候,今日暂且休息。”  “那张小姐呢?”这是随口问的一句话,这真是随口的一句话~沐依然发誓,她对那个张小姐,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你很关心?”可是有人偏偏就这样想,而且这个有人,还是不得了的人。江小筑瞥了一眼沐依然,悠悠然地说道:“怎么不自己去看?”  “……”她真地没有这个意思。  “可惜就算去看了,张家小姐怕是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沐天师可能要失落了。不过若是沐天师有心竞争,小女也不阻止沐天师一试。”  “……娘子~”她都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了嘛~  “沐天师,你恐怕是喊错人了。”  “……”执拗的人若是小气了,也是很让人头疼的,所以此刻沐依然就是非常的头疼。  张家的小姐再一次“路过”了那个书画摊子。她“路过”的时候还“正巧”看中了一副画,将它买了下来。  今年,这是张家小姐第二次来这个书画摊子买画。原本一年是只有一次的。所以纵然张家小姐每年都出现,书生也不曾仔细地记住这位有些羞涩,不曾怎样开口的女子。  可书生这次却是记住了。  她虽然不曾开口,她虽然垂首低眉,只顾着看他的画,可书生还是记住了这位女子。  这位叫烟霞的女子。  书生有偷偷地打听过她的姓名,他知道她姓张,是张府的千金。  张烟霞。  张烟霞。  书生偷偷地将这个美好的名字记在了自己的心里,也偷偷地将这个女子记在了心里。偷偷地,不让任何人知道。  他一直都在这里摆摊。  这在从前,是因为他要糊口,他每年都摆着,一边看书,一边卖画。从来没有什么不同的。  可就在今年,那个桃花烂漫的下午,一切就改变了。  他摆摊的目的却已经不是为了糊口,而是在等待一个女子,等待着她的再一次到来。虽然,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出现。  原本,他摆摊总是随性,愿意便来,若是不愿意,便在家看书,或是出去走走,游历,怎样都可以。可如今,他摆摊,却是一步都不敢离开,他害怕他离开的时候,她正巧就过来了,或者是路过了,这样便错过了。他不愿意错过任何可以看到她的机会,哪怕只是一刹那。  所以他被束缚了,他被束缚在了这个画摊,可他却心甘情愿。  年轻的书生怕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爱上一个女子,仅仅凭借一眼,一个笑容,一句话,一个名字。  可他遇到了,他便愿意为这个女子,画地为牢。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他看着她,他看着她正在看着自己的画,他突然感觉非常地紧张,他怕她会不喜欢。他一向都是随性的,客人们喜欢便买,若是不喜欢,尽管走人便可,他从来不要求,也没有想让谁会多么欣赏自己的画。  可他如今很紧张,他怕她会不喜欢,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唐突了她。  幸而她没有不喜欢,她买下了自己的画,她只是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而后,便走了。  他们,并没有多余的话语,虽然他们,都想要和对方说些什么。  张家小姐“凑巧”路过画摊,“凑巧”看见了自己喜欢的画,可是她忘记了,她原本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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