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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的丹江之情殇(13-14)
不知走了有多远,
“菜萝卜”也唱累了,耷拉着脑袋抱着扎鞭坐在那,一会栽个盹儿(打瞌睡),象是给各路神灵作揖。反正驴一直在走,中间只停过两次,一次是“菜萝卜”给驴喂草,一次给驴饮水。现在应该是丹江西岸,因为刚才坐渡船过来的。时间已经是晌午错了(过午),太阳暖融融地照着,万物都在享受着慵懒时光,“菜萝卜”也不例外,竟扯出了轻轻呼噜。水香看着他的睡姿,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家伙为接自己,估计是一夜没睡,或者是躲在那里的茅草窝里将就了一夜,反正没睡好。大白驴是头忠实的驴,始终保持着飒爽的英姿,一路上,“哒哒”的蹄声和“叮当”的铃声交响和鸣。老驴是通人性儿的,它估计认识路,该拐弯的时候拐弯,该减速的时候减速。
前面出现了一座集镇,应该是盛湾街。今天可能是丰集,人特别多,成群地在街筒子里穿梭,花红流绿的年货堆积在街道两旁。炸油条的大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金黄的油条堆得象座小山,几个人正各就(蹲)在摊位前,一手纂几根油条,一手端一碗糊辣汤吃得满嘴流油。
老驴放缓脚步,“突突”地打个响鼻儿,惊醒了正在酣睡的“菜萝卜”,他一激灵,打个冷战,扭头看看水香还好好地坐着,这才下车深深地伸个懒腰。水香想笑,问:“怕我跑了?”“菜萝卜”点点头,“我妈说了,路上要谨慎点,可别狗咬猪尿脬,空欢喜一场。”水香又想笑,她掏出一卷花花绿绿的票子,递给“菜萝卜”说:“去买点吃的吧,再割一斤肉,打二斤酒,办喜事要有半喜事的样子。”“菜萝卜”接了钱还是不走,直挺挺站在水香面前。“还干啥?”水香问。“你把鞋脱了给我吧,这样你就跑不成了,我娘说,让我多长个心眼儿。”水香终于笑出声来。
“菜萝卜”揣着水香的两只鞋,钻进了人群中。
水香想跑,让他多买点东西就是想给自己留充分的时间。鞋,水香还有。哪个新媳妇过门,包袱里都要放双新鞋?到了婆家还要穿新鞋走新路了。这时候,她只要穿上新鞋,走小路到不远的小河沟里,绕几个弯就跑了,或者干脆找个柴火垛躲一个时辰,就把这个“二伙山”甩掉了。可是,她又忽然觉得不能够这样,她要是一走,这头驴、这辆车丢了怎么办?这肯定是他们家的命根子。这机会稍纵即失,现在不走,可就没机会了。他不由得想起了“菜萝卜”的娘,这女人就是精明,她知道落难的女子心底都善良。水香想,这个经历这么多磨难的女人心底儿是不是也善良?要是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她会不会放自己走……
正犹豫间,“菜萝卜”回来了,一手拎着肉,一手拎着油条,臂弯里夹着两瓶酒回来了,边走边嘟囔:“他妈了个腿,酒都买了,一个瓶还要二分钱哩!”
过了盛湾向北走二里地就是一条河,喝水清澈见底。“菜萝卜”下车,用吃油条的油手捧两捧水灌进肚里,又掬起一捧,仰脸问水香:“你喝不?”水香苦笑一声摇摇头。这男人心底善良,可惜就是蠢,自己是一个孕妇呀,怎能大冬天喝凉水?两个人真的不是一路人!
 过了河向西,又进了群山之中。驴车在大山的褶皱里穿行,如同大海上孤独的航船,一切都那么的无助,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站在山顶向四周一看,能看到远出一条公路向这边很有诱惑力拐了一个大弯,可刚靠近这边一点,却将身子一扭,通到滔河方向那边去了。被挑逗后的大山沉闷地立在那,象是做错事的孩子。水香想,自己要是跑了,这个“二伙山”会不会也这样?
附近没有象样的路。这条路,路窄,仅能容下一辆驴车通过,并且不少地段是斜面,道路一边是坡崖上半人高挂着动物皮毛的白刺圪针,另一边是几十丈深的陡崖,惨白的石头上连干茅草都不长,在冬阳下白花花地耀人眼,水香心里发憷,紧紧地抱着车帮。在集镇里长大的水香,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亲娘呀,这以后怎么活哩?
无助的水香心里想,要是滚到山崖下,心里倒干净,一了百了。几乎绝望的水香竟沉沉地睡去。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暖暖的冬阳下,镀上了金色的群山在暮霭依绕下如同一幅写意的水墨画。空气中飘散着的炊烟的栗树叶子味的清香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鸣,伴随着山谷间的淙淙溪流,弹奏出一曲自然和谐的天籁之音。只可惜水香的心境接受不了这大自然的馈赠。她只体会到了“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驴车到了一个叫土地岭的地方,太阳已滚滚下山,天空烧起了火烧云。“菜萝卜”喝着老驴后说:“歇歇吧,马上就到家了。”老驴用前蹄刨刨土,痛痛快快洒了一泡尿。水向汹涌的小河顺着陡峭的路面流出一丈多远。水香环顾一下四周,看见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槐树下,有一座土地庙,她想下去拜拜土地爷,好保佑保佑自己。可是怎么也伸不直麻木的腿,心想:“还是算了吧,一方土地庇护一方人,谁知道他能不能跟自己一条心?”
接下来的路更加艰险,“菜萝卜”从车上下来牵着驴嚼子走,小心翼翼如同在河里冰面上行走。两瓶酒在车厢里激动地相互追逐,滚过来又滚去。水香再四周看看,偶尔有一两座房子从树林里闪出。石头铺的地面,石头垒的墙,连房顶上的瓦都是石头片子。房子的石头窗子里明明透出灯光,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哪怕是一两声狗叫!
又走了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菜萝卜”兴奋起来,说:“我妈来接咱们了!”
果然是“菜萝卜”的老娘,老太太抓住水香的手背使劲地拍:“闺女儿呀,让你受罪了!”
水香被两人搀着,也许应该说是抬着,她的两只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了。等坐在椅子上歇了一袋烟的工夫,水香才缓过劲来。她再环顾四周:房子依旧是路上看到的石头房子,屋子里倒也整洁,地上的石头被磨得锃亮,没什么家具,除了那只图案镂空的铁壳茶瓶,别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除了梁上挂的十几嘟噜玉米棒,和墙上吊的红辣椒,一篓红薯干,半筐干菜,几个老南瓜,别没有其它储存。
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老人,他们都没话说,只会用笑表示自己的友善。过了一会儿都又悄悄出去。水香听见外面低低的声音:
&“买牛买那抓地虎,娶媳妇娶那大屁股。那女儿,中,肯定能生儿娃子!”
“菜萝卜”的老娘端出一碗加了红糖的鸡蛋荷包,水香咬开一个,糖心的,金黄的蛋黄流了出来。这古老的传统,她当然清楚,鸡蛋黄是生的。不过这个“生”字可能与这位用心良苦的老娘无缘了。她一口气吃了三个。老娘抿着干瘪的嘴笑,把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硕大的菊花。水香心里揣摩:他老娘笑啥哩?是不是自己吃三个鸡蛋代表将来能生三个娃?还是看自己饭量大,将来下地干活会是把好手?
饭菜端上来了,一碗饺子,酸菜馅的。挺合自己胃口,这几天一直想吃点酸的,没想到在这吃到了。两个馍,八成白面两成玉米面的金银卷。一盘炒鸡蛋,一点咸豆豉,还有一碟炒萝卜丝,上面沾着一层油花,亮晶晶的。两块焦黄的油炙渣(大肉脂肪熬油后剩下的残渣)摆在最上面。水香暗想,这老娘也真会过日子,那一斤肉切下这么一点油,其余的肯定腌了,要细水长流呢!
“菜萝卜”端半碗饺子汤坐在旁边。手里攥个红薯面馍和两根葱。眼巴眼望地看着水香这边。水香端起鸡蛋盘子,往“菜萝卜”的碗里拨一点。“菜萝卜”感激得一个劲对水香傻笑。“拾的麦,磨的面,反正我也吃不完。”水香心里想,但很快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这一家人真的很好,如果没有这场经历,“菜萝卜”如果没有缺陷,她也许真的会考虑考虑。不过,今天实在没办法,她只有装作一副体贴恩爱的样子,才能打消他老娘的顾虑。老娘还是一脸的笑,她也许被从天上掉下来的儿媳妇乐掉魂了,对这蹩足的表演竟没有一点疑心。
主房的西头耳房,看样子是洞房,绣着鸳鸯的门帘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喜字。刚吃完饭,“菜萝卜”就催促老娘刷碗喂驴。老娘当然心领神会,端碗就去了厨房,临走还顺手把门给掩上了。“菜萝卜”把水香拉进了洞房,抱起水香就把嘴往脸上拱。水香心里发慌,但还要装做镇静。这样的人你必须给他斗智,除了顺毛捋,还得用激将法。
水香温柔地一把推开那张嘴,说:“你又二伙山了不是?结婚要按规矩来,还没喝交杯酒呢!”“我不是二伙山,喝就喝。”不想当二伙山的“菜萝卜”就进了圈套。水香找来两个茶碗,把中午买的酒拿过来给“菜萝卜”倒了结结实实一碗。“我怀着孩子,不能喝酒,我以茶代酒。”自己举起一碗茶,给“菜萝卜”碰一下带头喝了,“菜萝卜”不甘示弱,一仰脖把酒全倒进了嗓子里。水香继续倒酒说:“交杯酒一喝要喝三碗……”
“菜萝卜”的老娘站在东厢房的门口张望,水香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想到。此刻,她看着新糊的窗户纸上,映着两个很近的人影,卿卿我我,似乎还情话绵绵……
水香边碰酒边说:“懂事的人都知道,怀着孩子的女人是不能碰的,一碰就坏了,再也生不了孩子了。”“菜萝卜”含糊地说:“我……我懂事儿,不碰,不碰……”“咕咚”,又一碗喝了下去。
三碗酒喝完,一瓶酒也就倒完了。水香还想倒,一看那个二伙山已经摸不到北,实在没有再倒的必要了。水香轻轻一推,他就象粮食袋子一样歪到了床上,手舞足蹈地在床上说着胡话。吹熄了灯,水香蹑手蹑脚地躲到了窗户后面。良久,东屋的门“吱扭”一声关上了。除了驴吃草发出的“叮当”声和“菜萝卜”的鼾声彼此呼应外,夜死一般地沉静。
大概到了三更天,水香把包袱悄悄背在身上,想一想,从小袄里面掏出一叠钱,摸黑点出十张,又迟疑一下,从手腕子上脱下一只妈妈昨天晚上才给戴上的银镯子压在上面,挑开帘子摸到正房,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条缝,仔细听一听,见没什么动静,才闪身出了屋子,猫进东屋的阴影里,她几乎是爬,爬过东屋的窗子,爬到大门口。
大白驴还在吃草,它看见水香出来,停止了咀嚼。可能是白天已经混熟了,驴只是甩了两下尾巴,而没有“哼啊哼啊”地叫两声。水香门扇下面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玻璃瓶子。水香暗笑,怎么天下女人防贼都用这一手,水香的母亲也经常在门后放个瓶子,外面一推门,瓶子就会碰倒发出响动。
水香破解了“机关”,猛然觉得鼻子发紧、发痒,知道是喷嚏在里面鼓噪,便用棉袄掩住口鼻后,轻轻拉开门闩溜出去,才把喷嚏打在了棉絮里。她不敢久留,顺着路就走,一口气走到了土地岭上的土地庙前,才敢靠着槐树坐下来休息休息,尽情地喘会儿粗气。
等她把气喘匀了,才顾得上向四周看看:这里,黑森森的山峰挡住了近半个天空,浓重的黑影恶狠狠地向自己压来,山头上的巨石依稀可见,象随时准备滚落,碾碎自己。山顶上面,一钩残月,几点寒星,发着阴冷的光。路有两条,一条是来时的路,一条是完全陌生的路,不知道通向何方。水香给土地爷磕了三个响头,又念叨了一阵后,找来一根棍子,既可以防身,又可以作拐杖。她沿那条陌生的路走下去。原路返回,肯定容易被找到,如果被抓回去,以后插翅也飞不出来了。至于这条路,就要看自己的命运造化了。
路上倒还顺利,只碰见了几只果子狸或者黄鼠狼之类的东西,虽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小动物比她更胆怯,稍微对视一下,一溜烟逃跑了,这倒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最害怕的是走在山崖的阴影了,再配上冻醒的鸟雀或者猫头鹰在发出的一两声阴森的叫声,那才叫人毛骨悚然呢。她真想躲在石头缝里休息一下,可背后有隐约的狗叫声传来,开始一两只,后来是一群,从一个村的狗引发另一个村的狗狂吠,声音象水波一样向自己蔓延过来。近的几乎能听见后面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到一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老少爷们,强扭的瓜不甜,都回来吧!”另有人说:“只是这女子别遇上狼!”
她拼命地跑……
天色微明的时候,她来的一条小河边,双脚站在冰面上准备过河,刺骨的冰凉传遍全身时,她才发觉,一只鞋不知什么时间丢得无影无踪,棉袜的脚跟处,已磨了鸡蛋大的一个洞。她忙坐到大石头上,换上新鞋子,才发现自己已经累的站不起来了。
太阳露出头,宛如用昨晚的蛋黄摊了一个不太圆泛的煎饼果子。水香把围巾又裹了裹,不为御寒,只为驱逐心中的恐惧。刚才还是干冷的世界,那咳嗽声都生硬的象石块跌落在冰面上,就突然生起了雾霭,在河道里游荡,温柔地抚摩着水香的脸和头发,在她的刘海和眉上结一层硬壳,似乎要和她一起保护那脆弱的内心。这一刻,她听到小河的冰下面流水的声音,随着流水声,一英俊孔武的男子骑一匹骏马踏着晨雾朦胧走来…
水香真的听到了一阵鸾铃声,还看到了一人一车朦胧的影子。她刚刚积累的满腹温情,顷刻消逝怠尽,绝望弥漫在内心深处,她爬,爬到了石头背后。
来人越来越近,嘴里哼的戏文都能清楚了:“下位去劝一劝贵妃娘娘,撩龙袍上前去好话多讲,叫一声贤贵妃与你商量商量……”好象是《三哭殿》里唐王的一段唱。唱腔洪亮圆润,极有韵味,肯定不是“菜萝卜”,比他的野路子唱腔要强了许多。
水香又看到了逃跑的希望,鼓鼓勇气,猛地站起来,喊一声:“大哥!”
寂静的河道上,猛地钻出个人,一身红装,头发眉毛雪白,吓得那马一声长嘶,身子腾空立起来,车辕上的汉子“扑通”一声就给撂到了地上。汉子倒也机灵,翻身而起,一把攥住马缰绳,制住了受惊的马。盯着水香看看,才捂着胸口说:“妈呀,吓死我了,今年夏天才有一个新媳妇在这投河。”
水香一脸羞愧,说:“大哥,搭你一段车中不中?我回娘家,家里人送到这里大车坏了,你能不能捎我一节?”汉子又盯着水香又看看,满脸的疑惑,但最后还是说:“上来吧!”
坐到车上的水香,终于可以舒口气了,她问汉子:“大哥,你去哪?”“兴化寺。她娘个腿,老子就给一个女的说句话,老婆抱着娃子就回娘家,这不快过年了,我得死皮赖脸里把他们接回来!”“你到哪?”汉子反问。水香看汉子并不防备自己,一脸的实在,才说:“我去丹江坐船,只要到丹江边上就行了,你给我送过去吧,我给你钱。”汉子迟疑了一下说:“那就是送到城关了,钱就不要了,骡马力气不值钱,可有一样,过兴化寺时,你把你的红衣服脱下来,省得人说,老婆才走半个月,就又娶一个!”
水香笑,汉子笑,气氛顿时融洽了。水香打趣道:“你继续唱,继续劝你的贵妃娘娘!”这回该汉子脸红了。
中午时分,水香终于到了码头上,听到了她听惯了的丹江水的吟唱。汉子一拨马头就要回去,临走对水香说:“妹子,路上小心,还有,你说瞎话的火候还不沾着哩,路上最好少说话,我知道你落了难,但你是个好人。”
水乡一脸的惊讶,他怎么知道呢?汉子笑到“从刘家到上店子,再到兴化寺,几道沟,几个坎我都知道,就这一条道,别说你的坏车,我连一个鬼毛都没见。走了,你的钱自己当路费吧!”马车扬着尘土走了。
&水香感谢这里的土地爷,感谢这里的土地,感谢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包括蔡根大和他母亲。
&家是不能回了,这里又没有亲戚可以投靠,上龙驹寨吧,尽管那里也举目无亲,可孙老三运的是龙驹寨的货,肯定还要回到龙驹寨,就在龙驹寨等他吧。
水香搭上了开往上游的船。
第二天傍晚,水香到达了龙驹寨。从丹江一上岸,便是丹凤县城。说是县城,那时候其实就一条街道而已。街面没有铺一块砖,尽是斗大的、磨盘大的平面石头,有青碧色的,黄橙色的,瓦蓝色的,豆沙色的,白玉色的,长年月久,石板被脚踩出两边高中间低的凹窝,述说着龙驹寨悠远的历史。
水香不知道要到那里去,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没出过远门的她,看到什么都感到新奇,新奇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恐惧。她经过平浪宫后门向北走,凤冠山下来的路,在这里十字相交,便是整个县城最繁华的地面,次第排列着酒家,烟铺,面馆,旅社,商店……到处悬挂招牌:"王记麻花","特效老鼠药","麻家竹器","五味烧鸡"……
水香想找个旅社住下,可肚子咕噜叫,就随便找了一个饭馆走进去。店里没什么人,只有老板娘干坐着,见水香进门,连忙站起来问:“妹子,想吃点啥?”
水香不知道吃啥,说随便。“吃香苜蓿粉蒸肉吧,有现成的,还对你身体有好处。”老板娘看看水香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呵,应该是个男孩!”水香羞涩地问:“你咋知道?”老板娘笑:“咳,老辈子经验嘛,侧着身子看,肚子是平的是女孩,是尖的则是男孩。你这肯定是男孩!”水香随口问:“你生得是男孩还是女孩?”老板娘楞了一下,笑容没有了:“我去端饭去,我去端饭去。”水香情知说错话了,但不知错在哪。
香苜蓿粉蒸就是好吃。苜蓿的香肉配合得恰到好处,仔细闻闻,有些类似于夜来香开花时的香气。老板娘惦记刚才的失态,又过来搭话:“香苜蓿粉蒸可是俺这里一道名菜,好就好在俺这里的香苜蓿。俺这有一东水泉,泉水冬暖夏凉,清澈晶莹。一年四季都有大姑娘小媳妇集聚到泉边洗衣,一个比一个漂亮!呵呵,我也在那洗过。年轻人都称东水泉为“赛花池”。赛花池里的胭脂水浇灌的香苜蓿那叫好吃,啧啧。不过现在不行了,洗衣服都用香胰子洋碱了,苜蓿吃着有股“窜”味。我现在用的就是别的地方的。这香苜蓿传说是夏娃从天国伊甸园带到大地上,洋人们还叫它幸运草,滋阴补肾哩。水香称赞道:“你咋知道那么多哩?”“我也是听牧师说哩。”老板娘面带喜色。
水香肚子有点疼,一阵一阵的,忙问老板娘要点茶喝,还不见好转,直痛的脸上直冒汗。老板娘关切地问:
“咋了?”
“肚子疼。”
“肚子哪里疼?”
“小肚子坠着疼。”
“坏了!”老板娘一拍大腿:“妹子呀,你快回家!不行我送你?”
水香忍着疼站起来要给钱。老板娘忙搀着她走到门外:“钱不要了,快回家,我叫王芸香,多少懂点接生,有啥难处找我。”水香走出老远,后面还在喊:“记住,我叫王芸香!”
水香走在大街上,她不知道要去哪,她漫物无目的地走着,旅店是不能去了,谁也不会让她把孩子生到旅店里。天起风了,一个小旋风从她裤角边旋过,腿脚冷飕飕的。不一会,天上飘起了雪花,起初是稀疏疏的几大片随风飘舞,接着就像磨道里筛白面一样,密密实实下起来。眨眼天地就白了。
水香小心翼翼地走,双手抱着肚子,心里念叨:“乖乖呀,天也不照应咱,你来的可不是时候,乖一点,让妈妈想想办法。”果真,疼痛减轻了许多。
老街的西边,矗立着欧洲“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天主教堂,花木掩映中只见高高的红色尖顶塔楼托起三个巨大的十字架,耸立于灰黑的瓦房和平方之间,庄严肃穆。窗户为半圆拱形,线条流畅,显得庄重而朴素。大门上方设一巨大玫瑰窗,两侧各耸立一座钟塔,红瓦覆盖着锥形塔尖,充满浓厚的宗教气氛。在龙驹寨古朴的老街上,这座舶来品建筑格外引人注目。这是1900年意大利传教士在龙驹寨传播福音的场所,那时候,龙驹古寨的人们头一回见到火树银花的圣诞树,也第一次听到风琴伴奏下的“赞美诗”。如今,在老街袅袅炊烟中,人们还是怀念附近教堂传来的钟声。 那钟声拖着长长的回声,在静谧无比的镇子上空回荡,浑厚又沧桑。还有,管风琴响了起来,纯净又温润的歌声挟带着清冽的河风一下子将镇子笼罩。歌声圣洁又悠扬,是唱诗班的歌声。
不过,那是过去。传教士们被解放的枪炮声吓得心惊胆战,早已夹着小包袱逃跑了,但留下了众多信徒。一早一晚,还有零星的人来做礼拜,教堂也就破败得没有那么厉害。
此刻,水香就站在这座建筑旁,看看门口有幅对联:“天泽恩雨润五谷,主赐福音救万民。”她知道,这座建筑是教堂。也许真是一个能给她带来福音的地方。他走上台阶,轻轻一推门,门应声开了。里面没有一个人。进入教堂,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色彩斑斓的玻璃花窗还能透射出外面柔和的光线。大厅东西两侧设有走廊,后面设有大祭台、小祭台,厅的穹顶绘以圣像壁画,光线很暗,看不大真切。她也不敢再往里面走,在右手边找一间房子推开门,“倏—”,从里面窜出一只野猫来。看来是侵入了野猫的领地。顾不得那么多了,水香把随身的包袱打开,铺在一个干净的墙角,缓缓躺下,等待那神圣的时刻到来。
野猫又回来了,在屋子里,睁着惺忪的睡眼悠闲地踱步,看着水香没有什么恶意,迂回着凑近水香,终于大大胆子,用舌头温柔地去舔水香的指头。水香看着野猫,仿佛看见了一个伙伴,一个共同流浪的伙伴。眼睛里充满了母性的温柔。
阵痛越来越厉害,相隔时间越来越短,痛得水香有些受不了,这种疼痛似乎要把她的整颗心撕碎、捣烂一般。水香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呻吟。鬓角的发丝全然被汗水浸湿。野猫也安静不下来了,在屋子里烦躁踱步。
“咯吱—,咯吱——”门外传来脚踏积雪的声音,接着是“咣当”的开门声。来人也许听到了水香的呻吟声。在大厅里停顿了一下,“嗤——”点着一支烛台,拿着烛台走进了水香所在的房间,原先黑洞洞的地方忽闪起红黄的光芒。水香看过去,那荧荧烛光正安详的包围着一位穿着纯白色衣服的美丽女子,那女孩长着一张美妙绝伦的面孔,白皙光滑的额头在烛光的照耀下,平添了一份宁静与美丽;细长的睫毛下,是一对如天使般充满柔情与梦幻的双眸;两边的脸颊则带着桃花的绯红,显得鲜嫩而红润;樱桃般的小嘴微微闭着,配合上她那浓密的卷发,安谧、柔和而端庄。如同今天动漫作品美少女的形象。当然,水香没看过动漫,只感觉看到她,心境倏地变得温婉,而且变得温婉的并不仅仅是心境,还有外面的世界。
姑娘楞一下说:“我是这里的修女,你需要帮助?”“我,我要生了!”
水香喃喃地说,声音小得象蚊子在哼。姑娘走过来,如一朵白云,拿起水香的手,轻轻抚摩抚摩,又把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地唱,应该是一首赞美诗:
“朋友啊,来信耶稣吧,他为我们钉在十字架,担当我们的罪,救我们回家,你来信他,什么都不怕。”
水香觉得面前的就是天使,美丽的天使,天使说:“你坚持着,我去找人。”说着,又象一片云一样飘走。
不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大嗓门的女人问:“在哪,在哪?我就感觉她是个落难的人。我咋就没想到她家不在咱这?家要是在咱本地的能背个包袱吗?我这个笨呀,主呀,宽恕我这个罪人吧……”
来人是刚才饭店里的老板娘王芸香,水香能听出他的声音。老板娘蹲下身子,看看水香像白纸一样的脸,又翻翻她的眼皮,再轻轻排拍她的脸,还摸摸了水香的肚子,问:“妹子,不足月吧?”水香艰难地睁开眼睛,对她笑一笑,挤出几个字:“七,七……个多,多月……”,老板娘一拍腿:“这不得了,七成八不成。姑娘你放宽心。”疼痛和疲劳折磨使得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更是动弹不了。忽然之间,水香忽然发生一声尖叫,血,流血了。“我要死了吗? 她感到腹下一股热流,源源不断。
白衣女子催促道:“芸香嫂子,你倒是动手呀?!”
芸香嫂有点生气:“凤雪,你别嚷嚷,连接生的都慌里慌张,产妇会更紧张,一紧张就更不好生。还有别再穿着你的教服晃荡了,晃的人眼发晕,再说,你现在已不是修女了。去,去,把热水倒盆子里,把毛巾浸湿……”
水香战栗起来,她累了,痛乏了,双眼缓缓闭上……昏死过去……看见了自己的去世多年的奶奶,她在对着水香笑着,笑着……凄婉地笑着……仿佛在招她去一般。她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奶奶的脚步——
“奶奶,等等我,等等我,孙女跟你一起走……” 水香在梦中一直追寻着奶奶的脚步,正当她快要追上的时候,忽然被人推一下,她就从云端掉了下来,“啊——”
“再忍一下!” 芸香嫂在一旁拍打着水香的脸:“妹子,妹子,你这时睡过去可是一尸双命!”水香重新振作起来,在芸香嫂的指挥下又是呼吸,又是憋气。没多久,凤雪兴奋地喊:“看到了,看到孩子的头了,加油加油……” 芸香嫂开始帮忙推肚子。好像是又进来了几个人,有人攥着水香的手,有人给水香额头上搭一条热毛巾。凤雪也在一旁指挥:“妈,妈,姐姐好像是冷,你看她浑身抖擞多厉害,快拿点木柴拢堆火。”
终于,孩子生出来了,芸香嫂在孩子的脚心拍了一巴掌,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如一缕清风吹散了满天阴霾。她抱着孩子兴奋地叫:"是男孩,是个带把儿的!"看到孩子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母爱情结和幸福感突然传遍了水香的每一根神经:“啊!这是我辛苦怀七月的孩子啊!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只见孩子的头发又细又黑,,睁着大眼睛到处看,嘴小小的有点像自己,皮肤红红的,额头和他父亲一样宽阔,水香第一个印象就是他好小,可芸香嫂非说有六斤多。
水香看着孩子,嘴角挂着一抹笑,笑着笑着,那笑容凝固了。"姐、姐,你可别吓人,你醒醒!"凤雪吓坏了。芸香嫂用指尖轻点一下凤雪的额头:"丫头呀.刚生过孩子你不让人家睡会儿,你没看出气多匀称?"
水香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她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凤雪和她母亲在争执,凤雪说:“妈,我让你找点柴火,也没有让你烧十字架呀?”母亲说:“到处是雪,从雪堆里扒出的柴火也引不着火。我正好看到从墙上掉下的这物件,往台阶的石头上一支,好家伙,年头久了,我一脚就踩成几段,嘿嘿,怪好烧哩。”芸香嫂在一旁劝:“毁了十字架去烧火,咱也是按主的意思办的,你不是常念叨:‘感谢神,赞美主,爱神的人得益处,愿主的灵光普照世界的每个角落,阿们!’”,快别吵了,得为孩子作祷告了。
水香睁开眼睛,看见穹顶上的圣母抱这一个小孩,正冲自己微笑,水香对着圣母笑笑。再看孩子时,看见十几个女人围坐成一个圈,她的孩子已经被洗得净净的,包在襁褓里,放在正中间,一群人在唱:
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救赎了你,
我以你的名字召叫了你,
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救赎了你,
我以你的名字召叫了你。
当你由水中经过时,我必于你在一起;
当你渡河时,河水不得淹没你;
当你在火中走过时,你必不致烙伤,火焰也烧不着你。
你不要害怕!
水香觉得,这一切都沐浴着神圣的光,包括那只静静卧在火堆旁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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