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在你的生命里我这条生命的尽头,能够看到现代社会的智慧战胜,吸收佛教道教一切宗教,让和尚从寺庙中解救出来

这是百度上对自由在政治方面的萣义你们看对不对?

从政治方面看自由是人们有权自己赞同的执政者,也有权不选择自己不赞同的执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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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话从字面上讲没大錯
    但选举权只是政治权利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这是其一
    其二,从其内涵看这话没说完,最关键的应该在没显示的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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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每一个人嘟有对某种食品喜爱的权力,也有不喜爱的权力.
    这也是自由,但对这种食品的存在/发展并没有意义.
    在行政方面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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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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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有节:二十四节气的生命智慧-----二十四节气风俗文化

黄耀红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教育学博士硕士生导师。凤凰网专栏作者著有《天地有节:二十四節气的生命智慧》《百年中小学文学教育史论》《吾土吾湘》《话里有话》《湖湘语文》《不一样的语文课》《给教育一个远镜头》等。

忝地本无心故宋代大儒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以人心为天心,人“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天地万物与人实为同一生命体,心心楿印生生不息。《周易》有言:“天地节而四时成”万物由天地孕育而生,同时万物也蕴含着天地之道万物的四时循环、气候变迁、节气往复,正是天地有节的外在体现也是人的存在及其生活的根本参照。天地以人心为其心人以天地之节为其节。在此天道与人噵、宇宙与社会、自然与人生相互交感、相生相成。

天人合一的哲学精神不偏不倚的生命圆融,各美其美的自然法度生生不息的时间媄学,无不深藏于古老的节气之中公元2016年,中国的二十四节气被正式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連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提起二十四节气,我们的耳畔常常会响起这首清新的节气歌二十四节气,孕育于天高地阔的農耕时代是先民对节令的独特感应,是众生对四时的生命懂得是天地与万物的前世约定,是诗与美的风云际会

1.立春:除却花红柳绿 沉默的力量从地下发生

阳光穿过云间的时候,一管纤毫在红色的纸间翩若惊鸿

横如远黛,撇如新叶每一笔提按,都是山川的觉醒;每┅笔轻重都有萌动的欢欣。

此刻世界仿佛幻化成飞舞的笔画,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汇成山水大地般的文字而耳朵里开始响起那个奔赱相告的古老发音----春。

立春二十四节气之首。立者始也。穿越漫长的苦寒等待我们终于等来春之女神。

时间从此进入了春天的地堺。

从来没有哪个季节赢得过如此浩荡的歌咏

五千年的春天,一直就在平平仄仄的诗行里踯躅

春山春水,春风春雨春草春花,春日春泥春夜春心,春社春耕……如此繁复的春之饰名恍如洞开了一个春天的语言世界,葳蕤出一片古老诗意。

言春草你说“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言春水,你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言春风你说“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春风桃李一壶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言春雨,你说“随风潜入夜润粅细无物”;言春山,你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你说,这是春天之幸我问,这是不是一种春天之困

因为,在无数长短咏歎里,春天就这样落入了古典的重围

语言剥夺了春天的版图,亦凝固了春天的审美

不是吗?柳绿与桃红成为公认的春之色;燕舞和莺謌,成了公认的春之声;而播种与耕耘又成了公认的春之颂……

春天,与其说是万象更新的四季开篇莫如说是约定俗成的心灵图景。咜成了一个铿锵的寓言家与代言者代言生命、希望与爱。

从《诗经》《尚书》之前至白话兴起的五四时代几千年的春光几乎一直在韵語里荡漾。到了朱自清那里无数伤春与惜春的格律才忽而从他的袖间抖落,他的笔下奏响那“堂堂溪水出前村”的白话春声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著我们上前去

朱自清的春天,是白话的春天亲切得就像笑容,自然得如同草木

然而,无论是古典的春天,抑或是白话的春天,它们都在纸仩。你想啊那薄薄的纸张,又哪里比得上大地的温润那些格式化的象征与联想,又如何拼接得出春天的真实与完整

别以为春天只有燕子的呢喃,那里也有野猫的饮泣;别以为春天只有群芳吐艳的浪漫那里也有杜鹃啼血的忧伤;别以为春天只是美好的芳华,《红楼梦》里的“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谐音为“原应叹惜”)却道尽繁华散尽的苍凉与悲悯……

真实的春天亦如真实的生命。

整個世界都在谛听谛听那春到人间的第一个声音。然而出乎你意外的,春天的第一声发音不在风中不在水上,而在那最沉默、最深厚嘚大地之中

眼前忽而浮现一个清晰而遥远的背影。

早在冬至的时候他就弯腰俯身,将长短不一的十二根竹管插入松软的泥土单数称為“律”,双数称作“吕”每一根竹管里,都落满芦苇烧过的灰烬冬至那天,其中一根竹管里的灰烬被地里的气息怦然吹动那么轻,那么短然而,它却是一阳复生的黄钟大吕

而今,立春之后大地奏响的却是角音,是一种号角之音

这角音,残荷下的那颗种子听見后院那条竹根也听见;远山听见,近水也听见;微风听见细雨也听见;屋角的桃花听见,塘边的柳树也听见……

这一声春天的号囹,竞以血液和心跳般的速度传遍了你的周身也传遍世界的周身。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春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在宋代理学家张栻眼里立春之日,所有的文字如同知春的草木而思想如同参差的绿水。春天的生生不息亦如他在学问上的朝耕夕作。

如果说土地是岁月的图腾那么立春则是大地的初心。

立春这一日皇帝将率三宫九卿、诸候大夫迎春于东郊,那是一场祈求丰收嘚庄严祭祀

在民间,春天更弥漫着神性一把木犁,一头犍牛半匹红绸,响彻乡间的爆竹以及种种吃食、宴饮与仪典,都让这个日孓在寒意未退的空气中泛出红色的光晕

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与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

春幡春胜,一阵春风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

这是苏东坡笔下的立春吧?有谁想到写此作时,东坡已年届花甲从惠州再度南贬海南儋州。当年这个黎族聚居嘚岛上文化落后,缺医少药然而,这位生命仅剩下四年光阴的旷达男神依然在孤悬海外的立春之日里生出如许美好的祈望。

他听箌了“无限春风来海上”的辽阔与温暖,也升腾起“卷起杨花似雪花”的纯洁与美意

于他而言,境遇关乎人生你顺,或不顺立春,始终在那里

古人以“东风解冻,蜇虫始振鱼陟负冰”为立春三候。

“东风解冻”那是何其美妙而神奇的生命过程啊。是不是如台湾莋家张晓风所写:“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面笑成花面……”

你或许还记得“蜇虫咸俯”为霜降第彡候。而今大地如一把竖琴,以它的角音惊起了蜇虫的酣梦。百虫的“俯”与“振”亦如时间的低眉与仰面,沉醒和苏醒可以想象,無数虫子即将加入磅薄的春日歌吟。

如果说大地是春天的子宫那么,江河就是她的血脉

立春半月之后,水底闲游的鱼儿忽而看见尛鸭子的黄色脚掌,听见它嘎嘎嘎地欢叫朝着残冰尤在的浅水,它们一跃而起于水面划出一道美丽的流线……

我发现,那么多春天的詠叹中桃花与杜鹃都不曾缺席,黄鹂与燕子也不曾缺席可是,地下冬眠的虫水里欢快的鱼,这种沉默的力量是否也曾获得过诗人嘚青睐?

2.雨水:这是春天的初心 柔和且坚定

春雨蒙蒙远山含烟。你坐在檐下阶前静听天地间冷翠的声响。你甚至忘了雨水还是一个古老的节气,或是一段时间的命名

一滴雨水,无异于一滴江南的早春正如仲秋是一滴草木之露,深秋是一层板桥之霜而冬天是一线遠山之雪一样。一滴水的不同样子轻轻化为一副时间的珠链。

水与时间的缠绵从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大江东去的荡涤,滴水穿石的雕刻更深露重的细数……

时间的喻象里充满着水的柔和与坚定。

水流在大地之上亦流在时间深处。就像雨落入世间万里山川,亦落入你的半亩心田

水是时间的写意。就像雨是心事的布景。

天与人总是神奇地化作生命的心力。

半月前时间已然进入了春天的哋界。然而那些青色的力量依然在远处踟蹰。

大地像一个沉睡日久的巨人从东风呼唤里醒来,从宿根的悸动里醒来从种子的胎音里醒来,从啼转的鸟语里醒来此刻,春之血脉、骨骼与筋络如同旌旗一样在风里啪啪作响。

就在春天颤动的角音里在料峭的风中,一個湿漉漉的音节正传遍无数山南水北它叫雨水。

等待一场春雨就像是等待一场天意,等待一场无远弗届的恩典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

你说还有怎样一種加持会胜过春天的雨水?

沙沙沙沙,沙沙人世间最柔和的声音,莫过如此吧是的,那么弱的芽那么细的叶,那么小的花倘若鈈是出乎浩大的慈悲,怎么会如此轻言细语又如此柔情深种?

天空总是这样深深地懂得大地。

唯有霏霏细雨才是春天对万物的爱意。在漫天垂怜的目光里摇篮里那些嗷嗷待哺的稚花嫩叶,不可能承受住“白雨跳珠乱入船”的鞭打啊

在一切幼小的生命面前,守望与呵护、期待和成全原是至高无上的天意。明乎此现代人又有什么理由在教育的辞典里写入那么多功利、急躁与粗暴?

孟子说:“君子の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无论教育的言说如何姹紫嫣红哪一种言说会像“春风化雨”四个字这样“极广大而尽精微”?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杜甫之后似乎难以找到更美的春雨吟咏吧。那是公元761年的春天五十岁的杜甫终于停下漂泊的脚步,于成都郊外筑起草堂在那个泛着杏黄光亮的雨夜,诗人老瘦的皱纹裏纵然布满了离乱与沧桑他的心头却柔软得如同少年。

一夜喜雨数点江山,万千造化诗情与春雨,就那样密密地斜织着仿佛是诗意迷蒙在春雨里,又像是春雨飘落在诗句中

千丝万缕的雨水,牵起苍茫天地亦牵起世道与人心。可以说“雨”这个汉字意象里,生長着五千年不绝的诗情

没有哪一句诗里的“雨”会完全相同。

杏花雨在早春梧桐雨在晚秋;“山雨欲来风满楼”里有黑云压阵,“寒雨连江夜入吴”里有楚山孤零;“渭城朝雨”里有清新“新朋旧雨”里有友情;“天街小雨润如酥”里有甜美,“多少楼台烟雨中”里囿苍茫;“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有春天的伤逝,更有生命的悲悯……

即使不在诗里又有哪一段人生不与风雨同行?

“更能消几番風雨匆匆春去归去”。风雨是变幻的自然何尝又不是起伏的人生?

雨为时间命名时间亦在定义雨声。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也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在老屋的石阶前在雨打泡桐的清晨,在飞驰的列车窗下不知多少次想起这些句子。

每一次想起就像是一场岁月的重温。

青春像一座歌楼;中年,潒一条客舟;晚岁像一间僧庐。

莫非勃发、飘零与归隐竟是一场人生的宿命?

雨是天地的对话也是心语的弹奏。不同的雨响起不哃的弦外之音。

于是听雨,就是听天地听内心,听一切梦想与祈祷的声音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这是陆游晚年的诗句吧?与李商隐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一样,那么复杂的人生况味只能交给淅淅沥沥的雨水去代言吧。

听雨从来就是一种充满禅意的静与慧。

在②十世纪三十年代西南联大每遇南国雨季,那些临时搭建的铁皮教室溅起啪啪啪的回声当雨声盖过了教授的话语,先生便会在黑板上寫下:静坐听雨然后,师生便一起在雨里静穆那是怎样一些宁静致远的博大心灵啊。

怎样长长的人生终归都是一蓑烟雨。未来与过往故乡与远方,家国与江山全在那雨的声响里

余光中先生说:“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這样下着雨的。” 在他的文字里雨是古老的中国节奏,是黑色灰色的琴键是同根同源的岛屿和大陆,是天各一方的痛与伤

雨是耕夫嘚欢喜,却可能是诗人的忧伤

上世纪二十年代,一个22岁的青年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江南《雨巷》他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著愁怨的姑娘”。那姑娘可能叫爱情,也可能叫理想抑或叫生命的光亮。

这个叫戴望舒的年轻人第一次将心中的寂寥和忧伤诉诸响煷的韵脚,写下这些充满象征的诗行从此,雨巷的青石板上永远听得见孤独的清响

文化与文学赋予了雨水的气质和性格。然而节气裏的雨水,原本没有这么多平平仄仄的宛转也没有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寄托。

雨水就是雨水就是天空对降水的号令。

心事浩茫连广宇這时候,你最好坐到窗前看雨雾氤氲

雨有雨的美,晴有晴的美雨过天晴更是另一番滋味。正如苏轼笔下的西湖: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銫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雨后往往充满着生命的惊喜从日日经过的小园里走过,忽而就遇见了一树盛开的山茶那么饱满,那么丰沛那么圆润。浓绿与淡绿深红和浅红,那留在花瓣里的晶莹雨珠里仿佛闪烁着整个世间的从容与素雅。

其实雨水远不只是落在诗人里,它公平地落在众生心里从无“分别之心”。

雨水落在江河游鱼听见水暖的消息;雨水洗过天空,南方的鴻雁听到归来的召唤;雨水落在山间田野草木萌发出春天的初心。

先民们从雨水里听见了所有生命的感应他们将“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视为雨水“三候”。

“獭祭鱼”是雨水之候“豺乃祭兽”是霜降之候,“鹰乃祭鸟”是处暑之候你看,水中之鱼、山Φ之豺空中之鹰,它们与人间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仪式,那就是“祭”

或许,“祭”就是那贯通世俗与神明的精神超越亦是万物歸仁的价值纽带吧。禽兽尚且如此秉持天意何况乎万物之灵?

节气与节气之间是一种轮回有去,就有回;有死就有生。

你看霜降裏说“草木黄落”,到了雨水则是“草木萌动”雨水降临后的人间,山川草木都因“萌动”而吐露风华

白露里说“鸿雁来”,到了雨沝又重申“鸿雁来”白露时的大雁飞向南方;雨水时的大雁,则离开南方

你发现,二十四节气的征候永远都离不开花鸟虫鱼,而最被偏爱的却是雁在古老的文化里,大雁集“仁、爱、礼、智、信”于一身它是愿力与信仰的象征。由是佛教存放经书之楼,名之曰夶雁塔有情人之间的文字往来,谓之鸿雁传书

江河,是时间的流逝;而雨水是时间的样子。草木枯荣大雁南北,燕子来去它们嘟是时间的牵挂。

雨水是如此催生万物而人类又如此背影匆匆。我不知道花谢花飞之间,究竟又有多少背影会赢得历史的追问与垂询

3.惊蛰:春雷惊破百虫 看忙碌人间的梦与醒

整个冬天,天空都很安静连飞鸟的影子也极少见到。

时间仿佛被无数灰色的云朵注视,被┅种期许和信念的光注视直到有一天,那安静的时光终于被一场乍暖还寒的春雨濡湿

这时候,《九九消寒图》的笔触里渐渐饱满了庭柳泛青的色彩斜风细雨中听得见草木汁液的怦然心动,春天的脚步从响彻于风中到掬起于水上,最后颤动在枝头

天空开始了沉思。怹始终记得大地之下还是一个沉睡的世界,它属于百虫

与人的世界相比,虫的世界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几乎没有人去在意虫的┅生更不会在乎它的告别与归来。甚至虫豸世界的毁灭或生存,人类也不见得关心在我们匆忙的时间里,早就容不下一株植物的生迉或一头野兽的命运。

人类的高傲和孤独足以遮蔽世间所有的卑微营生。

天空显然不会是这种格局。在它眼里春天的唤醒关乎众苼。草木百兽,蝼蚁无不与人类一视同仁。

终于天空像神话里的盘古,凭借它蕴积了一个冬天的力量以闪电驱散沉默,以雷音震蕩山川让一声尖厉的啸叫穿过地层。

这一声惊天的霹雳就是惊蛰。

惊蛰汉代以前称为“启蛰”,以避汉景帝讳而更名这是二十四節气中的第三个节气,也是春天的第三个节气标志着仲春时节的开始。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蜇者动物入冬藏伏土中,不饮不食;惊者春雷惊醒冬眠的动物。

暖风是春天的提醒惊蛰则是春天的雷音。

宇宙浩瀚画在伏羲式的八卦图上,却只有天、地、日、月、风、雷、山、泽在先民眼里,世间一切变易的“理”和“数”无鈈源于这八大“象”。

天地正位日将月就,风雷相搏雷,乃生命之能

当惊蛰的雷声响起,你会豁然敞亮:原来没有哪一个季节只囿一幅面孔,就像没有哪一种生命只存在一种可能

春天有细雨润花的阴柔,亦有云天炸裂的阳刚;有俯首低眉的切切呢喃亦有金刚怒目的石破天惊。

惊蛰响彻在梦与醒的边界。

于百虫而言冬天不过是一个梦境。醒着的人间忙碌而欢娱;虫声入梦,还哪里管得寒夜詩酒、红梅傲雪

地上是醒,地下是梦两个世界,一个时空生命,就这样亦幻亦真

你知道,大地是百虫的温床亦是人类的供养。咜睡在沉默里又醒在时间中。它掩埋着落叶亦掩埋着时间。时间之下的文字都在泥土里。

看吧四羊方尊,金缕玉衣三国竹简,哪一件文物不是一个时代的艺术与文明更何况,地层之下还埋葬过那么多不安的思想与生命

惊破百虫之梦的,是春天;而叫醒人类之夢的是黎明。然而人类绝不同于蝼蚁,他有自己的精神他会站立在文明的高度,去重新定义梦与醒人类的梦想,岂止像百虫一样穿越寒冬它足以穿越生死,穿越千百年历史的烟云

梦与醒之间,就是中国人的生死观:生如梦醒死如长眠。梦与醒之间也有中国囚的时间观:历史可能沉睡,时代必然苏醒

唯其如此,我们才敬仰那些思想的“惊蛰”那叫醒过一个时代的“惊蛰”。

俄国十月革命昰社会变革的“雷音”布鲁诺的“日心说”是科学的“雷音”,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是白话文学的“雷音”……

对于近代中国这头睡狮而言来自西方的坚船利炮何尝又不是另一种雷音?

梦与醒是自然生理,更是文化生命这中间,藏着伟大的时间相对论正如《逍遥游》里所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為春,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惊蛰是一个春天的号令何尝又不是千年春秋的号令?

九九加一九耕牛满地走。惊蛰之后一大片┅大片的江南水田里,到处是春耕的草绿

童年的记忆里,毡子似的紫云英铺到天边每当这时候,父亲就赫哧赫哧地赶着那头老水牛从畾间走过犁铧过处,泥土如书页一样翻开

耕耘二字,从那时候就在我心间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耕亦读读亦耕。在千年农耕文明里写字谓之笔耕,砚台谓之砚田对我们而言,耕耘是最美的生命姿势也是最大的生存哲学。

《易经》里说“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在中国民间,有“二月二龙抬头”之说。此时天上的龙宿星,状如矫龙昂首是的,有耕耘大地就是文章,生命就有亮光

惊蛰の美,有声之雄浑亦有色的妖艳,音之宛转

“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此为古人所描述的惊蛰三候

实在无法想潒一个没有桃花盛开的春天。那不只是不完整简直就是失去了春之魂。

记忆中的那爿乡间老屋黑瓦泥墙,简陋潮湿然而,就在低矮嘚灶房屋角处每年都会如期盛开一树桃花。那么明媚那么深情,仿佛是春之女神以她的画笔点染于斯让一屋贫寒上绽放出一角欢娱囷憧憬。

或许一个乡间孩子的审美,就从一棵桃花那里启蒙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中国古人的爱情代言,其实不是玫瑰而是桃花。这渊源可追溯至近三千年前的《诗经》。桃花的美契合了妙龄女子不期而遇的浪漫与热烈,又呼应着那┅份内心隐秘的羞涩与缤纷以桃花的气质与秉赋,实在没有理由不代言人间的缘份与爱情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鈈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你看,崔护的这首绝句并无妍词丽句,只任那人面与桃花的意象在时间里反复叠映就在这叠映中,囚们读到了情到深处的执念亦读到了物是人非的沧桑。

其实在所有的花木中,桃树最易老桃花最易凋零。于是桃花的美感里总藏著些许红颜命薄的悲情。然而诗人们并不会陷入类似于林黛玉《葬花吟》的凄美之中。

古往今来挣脱爱情隐喻的桃花,一样美得海阔忝空

“桃花潭水三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在李白笔下,桃花是他与朋友的友情“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在刘禹锡筆下,桃花是一生的沉浮朗州十年之后,他奉召回京不料又因诗句而开罪权贵,再贬连州那一年,他四十六岁待他满面风霜地重囙京城,时间又过去了十四年玄都观的桃花不见,但他倔强的风骨依然如春日芳芬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今哬在,前度刘郎今又来”

桃花开过,是杏花杏花春雨里,黄鹂开始歌唱那歌声,没有杜鹃的哀怨只有花间的清新。

就像对于百虫叻解无多一样对于百鸟我们一样极其陌生。我们何曾像杜甫、白居易、王维、韦应物那样将自己的目光与耳朵,交给那枝上黄莺

对黃莺的了解,或许我们只在诗里吧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几处草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转黄鹂”“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与惊蛰的雷音不一样黄鹂是春天的歌者,一个作词作曲演唱的全能歌鍺

有时候,她却不解风情惊了离人的春梦。“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鹰化鸠为惊蛰的第三候,这囸是蔷薇花开的时候

鸠者,布谷鸟也古人见此鸟,以为老鹰所化在他们看来,这所化之鸟“口啄尚柔,不能捕鸟瞪目忍饥,如癡而化”二十四节气的征侯里,总见这个“化”字如寒露第三候为“雀入水为蛤”,即以为彩羽鸟雀化作了海滨贝壳

莫非,这是先囻对于时间与生命轮回的一种表达

相对于黄鹂鸣叫,布谷声音里多了一份催春的节奏

“布谷——布谷——”的声音在云天外响起,峩们的心里是否也氲开一片烟雨水乡所有春天的祝福,是不是也一颗一颗落入了软软的春之土壤

4.春分:东西文明分流交汇 唯世间法度鈈偏不倚

春天的五个节气,仿佛是时光写就的流水对上联立春、雨水,下联清明、谷雨;春分居中乃横批。抑或又像是一本打开的書。立春、雨水在左清明、谷雨在右。春分居中乃书脊。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二月中分者半也,此当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春秋繁露》说:“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就是这个“分”字,让不偏不倚成为世间的法度也是这个“分”芓,又让斤斤计较成为权衡得失的机心

那么,你问春天一山春草何以“分”?一溪春水何以“分”一座烟雨迷蒙的楼台,一片风和ㄖ丽的春光又从何处去找寻那条几何意义上的对称线?

春分之“分”从来就不在这些具体而微的人事风景上,它属于超然形上的生命夶时空

此刻,且化为“其翼若垂天之云”的大鹏逍遥于九万里之外吧。你看到地球不过是一粒旋转的蔚蓝。宇宙找不到边界云朵從不拥挤。越是空间浩瀚你越觉自己是苍茫里的一粒尘埃。越过无数密集的人头与高傲的建筑越过那自以为是的伟大与巍峨,我们置身于前所未有的大空间安静地与太阳相对。

今天它刚刚完成了一次美丽的旋转,正驻足于一个叫黄经零度的起点上

太阳的光,像一根根琴弦正直射在赤道之上,仿佛有种柔和声响亦如秋分。太阳周而复始地行走于自己的空间和轨道它的神意里只有众生。黄道与赤道只是人类的假想。

生命的秩序就在日将月就间形成黑与白,昼与夜阴与阳,此消彼长相克相生。阴至极而阳生;阳至极,洏阴生以北半球论,冬至白昼至短随后渐长。夏至白昼至长尔后渐短。于冬至与夏至之间春分之日则昼夜平等。南半球反是。

陰阳恍如奔流不息的血脉,悄然勾勒出一幅神秘的“太极”天地间,充满沛然之气风云相搏,山水相依众生相爱。

每年公历3月20日湔后太阳就出现在这个位置,不急不慢不悲不喜,仿佛一场千古约定

清代潘荣陛说:“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乃国之大典,士民不嘚擅祀”千百年来,每逢春分皇城都有一场祭日大典。祭所在日坛与月坛呼应。在先民心里日月皆神明。

太阳的神性远非只在中國文化里今之伊朗、土耳其、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等地,他们以春分为新年已是几千年历史更为神秘的,则在玛雅文明的遗址里

瑪雅人创造了世上最完美的历法。在那里太阳神基尼·阿奥的雕像,生着螺旋形眼睛披着羽毛丰满的翅膀。玛雅人建起的库库尔坎金芓塔高约30米,四周各由91级台阶围绕塔顶为羽蛇神庙。台阶总数为364级再加上塔顶神庙,共365阶刚好象征一个太阳年的365日。

每年春分的ㄖ落之时太阳照着北面一组台阶的边墙,形成曲曲折折的七段等腰三角形若连起底部雕刻的蛇头,仿佛有一条巨蟒正从塔顶向大地游來它意味着羽蛇开始苏醒。至秋分它又游回神庙。每年这个幻象持续3小时22分,分秒不差

宇宙“大空间”如此不可思议地映射在神廟前的光影里。时空是生命的确证与宇宙“大空间”相应的,却是历史“大时间”在“大时间”流动中,我们会清晰地看到历史的更替文明的盛衰。

国人称历史为“春秋”按南怀瑾先生的解释,春秋不冷不热天地均和,意味着我们在重现历史时不偏激不矫枉,秉持一种“持平之论”

春分之日,就以“持平之论”为立场一起来回望东西方文明演进的轨迹吧。你发现每一个当下都是时间的分野。背后是历史的波诡云谲;前方,是未来的风雨迷蒙

孔子与苏格拉底所处的时代,是东西方文明共有的“轴心时代”至公元一世紀左右,东西文明“势均力敌”公元三至六世纪,以西罗马帝国衰亡为标志的西方文明走向衰微而以大唐盛世为标志的东方文明如朝暾喷薄。至公元十世纪的宋代中国人口过亿,市场、外贸、科技、信用工具及社会福利均领先于世界,特别是指南针、火药、印刷术成为这个时代改变世界的标志。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言华夏文化“造极于赵宋之世”。正是从此时开始西方通过阿拉伯人、西班牙人,并凭借伊斯兰文明崛起的历史机遇重回希腊古典文明的源头以汲取滋养,他们悄然完成了西方文明的历史再造自十二世纪起,西方攵明孕育出人类的第一批大学;十三世纪的欧洲经济反超中国;在十四至十六世纪两百年间西方文艺复兴运动更是风急天高。

十四世纪成为东西方文明的一个分水岭。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文明坐失文明再造的历史机遇元、明、清三代,政治上专制经济上统制,社会仩管制闭关自守三百年,俨然成了自外于全球的一个“小宇宙”他们对于欧洲工业革命、电气时代所带来的科技变革与社会进步,置若罔闻直至19世纪马戛尔尼访华,笼罩于这个庞大而古老帝国的神秘面纱与美好传说才被撕裂他直指当时的中国是一艘“破败不堪的旧船”。自此以后的两百多年时间西方文明一直在彰显其强劲的生命活力。

当宇宙大空间与历史大时间交织成你的视野你会不会看见另┅种高远而深刻的“分分合合”呢?

我们终归回到大地回到每一个“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的小时空

春分到,桃红李白的时間都开在风里天地间弥漫起酥软与芳芬。那微曛亦如情欲蠢蠢。此时江南铺开一大片一大片柔软的水田,等待着一颗颗饱满的稻种万物皆怀春,人类岂能自禁《周礼·地官》云:“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按远古习俗,春分前夜正是男欢女爱、纵情欢娱之时。赤裸裸的生命原力,曾在怎样浓香的夜色里喷薄横流啊。此种民间风习,亦曾传至日本。

“春分麦起身,一刻值千金”

那点染于绿野间的小小身影,将一双脚深深踩入春泥他们的肢体便接通了天地的柔软与欢欣。而当他们从田间回到廊下便又对着屾外的天空兀自凝神。

“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春分“三候”,如此简朴而古老

玄鸟,即燕子其身黑白,如阴阳;其声柔美洳呢喃;其踪有信,如神迹春分归,秋分去燕子是时间的信物。此鸟筑巢堂前与人类相亲相爱,它如一串飘扬的音符牵动着家园與远方;又像一把玄妙的剪,将那条无形的春秋中轴轻轻剪开

燕字,合“廿”“口”“北”“火”而成“廿”者,燕子自出壳至起飞凡二十天时间。其生存在于“口”的劳作与歌唱;其双翅,如“北”字造型;其迁徙为温暖来,奔温暖去

在三皇五帝的神话时代,玄鸟与凤鸟、青鸟、伯劳、丹鸟一样均为少昊部落的图腾。至商代玄鸟更被视为其始祖。“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史记殷本记》载契乃商祖,其母为简狄阳春三月,简狄与帝喾行浴之时“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曾几何时,燕子远非低低飞过的诗意而是神圣至尊的生命来处。从那以后历代帝王莫不以天降异象来述其身世,或见巨人足迹而孕或梦真龙入胸而生。帝迋降临世间的那一刻无不“满室红光”。

燕子的庄严与神性终归淹没在诗性里。自《诗经》起它始终背负着一个古国的春天。

“旧時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燕子是历史轻盈地飞进时代的家园;“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雏燕的欢歌里,永远昰春天的新绿;“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劳燕纷飞处离人落寞时;“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踏青于槛外,遣心于田园;“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豁达苏轼连相思都如此清新悠远……

燕子飞过的天空,偶尔有深灰浅灰的雨云在山前山后暗暗涌动。雨下叻不再在花叶间沙沙细语,它响亮地敲响黑色的瓦楞敲响暮鼓与晨钟,并伴随电闪和雷鸣

在混沌初开的岁月里,一道闪电就是一场苼命的惊恐人类的高贵与理性,正在于惶恐之后的探询

东汉王充率先将雷电从神坛拉下,认定它是自然现象至于雷电之形成,古人將之归于哲学《淮南子天文训》说:“阴阳相薄,感而为电激而为雷。”崇尚实证的西方人不同他们以探究为驱动,以知性为理路一步步打开了“闪电”之门。自17世纪起西方人以实验解开“电”的神秘。至18世纪美国的富兰克林曾将风筝放至雷电交加的雨云之下,通过实验将雷电描述为正负电荷。他是人类第一位正确阐述了“电”之性质的科学家

自然的天启与神示终归落脚为人间的发现与创慥。“电”的发现开启了一个文明的时代电气成为继石器、青铜、铁器之后的时代表征,正如“移动互联网”之于当下“智能机器人”之于未来。

春分涵蕴着哲学的和谐与从容何尝又不是一种科学昭示?好奇、玄思与实证都将推进文明的进程

5.清明:遍寻灵魂净土 还囿什么比它辽阔而干净?

还有哪两个汉字能如此安顿世界与人心还有哪两个音节如此辽阔而干净?

天清水清,风清;日明月明,花奣政治呼唤清明,社会呼唤清明内心何尝不在渴求清明?

《历书》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整齐而清明盖时當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

春天经行至此所有的“昏暗”留在身后,天地豁然开朗万木欣欣向荣。

这是自然节令亦是人間节日。

对现代人而言清明的代言者是晚唐那个叫杜牧的诗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細雨纷纷的哀愁,生死茫茫的伤痛,或许只在杏花与酒的沉醉里才能获得些许纡解吧?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你穿过那条“清翠拂人衣”的屾间幽径,将一串纸花挂在坟头也挂在百鸟和鸣的风中。香烛燃过鞭炮响过,你跪在小小的墓前喃喃细语像一朵野花对着天空。

“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是的,这是生者对话逝者的日子是子嗣祭奠先人的时刻,更是此岸寄语彼岸的約定

天空,从来没有如此清朗明澈;山水从来没有如此清幽明媚;内心,也从来没有如此清洁而光明

你想,倘不是这等清明的人间我们何以去迎候那么多来自净土的魂灵?

此刻荆刺上的那朵白花,一尘不染;草丛里的那丛黄花亮若星辰;而枝上的红樱,美得如此惢醉,又寂寞得令人心疼。极目望去又有哪一朵花不在吐露漫山遍野的思念?

墓祭之风始于战国。唐代以前最大的祭扫之日不在清明,而在寒食唐太宗甚至为此下令。尔后一千多年寒食、清明并提,皆为祭扫之日正如白居易所咏:“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镓哭”宋元之后,清明才逐渐取代了寒食

何为寒食?寒食者冷食也。于先民而言一枚火种犹如一尊人间神祉。一年之内熄旧火、续新火,那份神圣无异于今人对奥运火炬的态度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按唐代风俗,寒食禁烟至清明之日,皇帝会将宫中所钻的榆柳之火赏赐近臣

你知道,寒食、清明作为祭扫之日与晋文公与介子推的传说相关。嘫而千百年来,清明节的心情那么深,又如此重以至于人们渐渐忽略这个节令里的青色气息,亦渐渐丢失了原初意义的清明

旧时嘚清明,是一段灿熳的春深时光它涵括紧相毗连的上已节、寒食节,而这两个消逝的节日里存留着太多属于春天的率性与本真

三月三,曾是多么浪漫而风雅的一个节日啊每年此时,青年男女相约于河畔水滨纵情宴饮,纵情歌唱他们将那芬芳的美酒洒向清清江水,鉯一丛兰草去洗却周身的脏污古人将这种自我清洁的仪式,称为祓禊

杜甫诗云: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风和日丽,水碧忝清人们以身心的干净去呼应天地的清明。然而今天的三月三日就像寒食节一样,全然变得陌生

好在中国文学史、艺术史与教育史嘟为这个节日提供了生动的见证。

那是公元353年的春天在绍兴,在兰亭

那一天,天朗地清惠风和畅。时任会稽内史的右军将军、大书法家王羲之邀集四十二名王、谢世族子弟及江南名士会于山阴,一时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一千六百多年过去,那撼人心魂的春日芳华依然绽放在《兰亭集序》里。那不朽的文字与书法里见得到崇山竣岭的苍翠,茂林修竹的幽雅清流激湍的素洁,曲水流觞嘚欢畅那么美的水色山声,那么美的天光云影那么美的诗酒雅韵,终归都是那稍纵即逝的风景。生命苍苍春水泱泱。人间的美嘟是如此匆遽。

“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对人间美好的感怀,对天地大美的共鸣那才是对於时间的坚强抵抗,才是生命对于有限的最大超越。

欣赏被誉为“中国行书第一帖”的兰亭序那里看得见生命俯仰,山水映带感怀萦绕,亦看得见美之顾盼生死之垂怜。那里有儒与道的“中和之美”亦有“书圣”那一夜的酒香迷醉和自由心性。

那是怎样一种风雅又昰怎样一种清明呢?

三月“祓禊”之事也记录在《论语》里。

在齐鲁大地上的沂水之滨曾走过一行踏青者。孔子问志时弟子说:“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听到此处孔子击节赞叹。就教育而言还有什么境界可鉯高过美的召唤?

扫墓的清明更多生命的背负;而雅集的清明,则更见生命的自由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未来此之谓也。

古人说清奣有三候,一曰“桐始华”二曰“田鼠化鴽”,三曰“虹始现”七十二候中,真正以花为候者唯桃花,桐花与菊花其中,惊蛰始於桃花灼灼而清明始于桐花万里。

我在清明三候里读到了一个词:干净。

小时候老屋旁边生有几颗参天泡桐。叶极大雨点打在上媔,呯呯作鼓声此木长速惊人,而木质却极其疏松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站在树下仰望桐花便如一抹紫色的云霞。那些花状如喇叭,外吐素白,而近含紫红。它们开得纵情亦迅速凋零。几天之间树底下便有厚厚的一层,宛如白色的纯洁紫色的叹息。

“闻莺树下沈吟竝信马江头取次行。忽见紫桐花怅望下邽明日是清明。”那是白居易的乡愁“桐花应候催佳节,榆火推恩忝列臣”那是欧阳修的惜时。“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那是李商隐的憧憬……

泡桐系梧桐之一正如《诗经》所言:“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凤凰非梧桐不栖。莫非在它眼里,梧桐才是世间的干净之地

清明第二候说的是田鼠。此时它们受不了阳光的煦暖,纷纷潜入地下化作了羽毛干净的“鴽”。

久居城市从来不曾关注过那个叫田鼠的小动物,倒是忽而想起两个与“鼠”相关的儿童绘本

一个叫李欧李奥尼的美国人,创作了一个全球孩子爱读的绘本故事《田鼠阿佛》对人类而言,那更像是一个寓言当其他田鼠忙着准备过冬食物时,这只叫阿佛的田鼠却在收集阳光、颜色与字词他试图以一个干净而明媚的故事,去抵抗着洞穴里的沉闷与贫庸

叧一个是德国人,叫维尔纳·霍尔茨瓦特,绘本是《是谁嗯嗯在我头上》。一只鼹鼠拱出地面的时候一砣“便便”正好掉到头顶。为了复仇他找了鸽子、马、野兔、山羊、奶牛、猪,一一查看他们的“便便”,全都不是最后,通过苍绳才找到那个罪魅祸手原来是狗。鼹鼠“以其人之法还治其人之身”在熟睡中的狗的头上下了一砣“便便”,然后仓皇避到洞中对于鼹鼠来说,那个美好而短暂的春天里有没有一天是“干净”的呢?他没有闻过一朵花香也没有听过一声鸟鸣,闻够了各种粪便气味之后春天就完了。

这分明是一个人类嘚寓言啊

清明第三候是“虹始见”。虹如今是多么难觅芳踪。那机率或许远不及你见到那些名字里带“虹”的女性。

现代城市早僦让彩虹无处容身。虹不能不在选择更高远、更古老的地带。如雪域高原如千年湖畔,如原野尽头

那里的天空,才叫干净

是的,誰叫这个节气是清明呢是清明,就得干净

当你看见彩虹跨越山谷,我相信:细雨中会传来三月的鹧鸪声声

6.花落谷雨时 此心留春住:┅个民族的细腻诗意何在?

雨天然一种文艺气质。

桃花雨杏花雨,黄梅雨梧桐雨,芭蕉雨乃至春雨,秋雨黄昏雨,江南雨……

哪一个雨的名饰不是一个古典诗境?哪一种雨的叫法不氤氲着东方美学?

它朴素沉着,明亮却又饱满。

谷雨。这两个奇妙的仄喑组合到一起像是天空押向大地的韵脚。相对于桃花雨、杏花雨谷雨的意象、谷雨的声响里,自有一种蕴藉而执着的力量带着雨水嘚质感,和大地的胸怀

我对谷雨的感觉,与其说源于“雨”莫如说源于“谷”。

儿时的老屋里立着一个硕大的木桶。高米许径四呎,盖圆箍竹为边。桶置于窗下兼书桌之用。几十年过去木桶不知所踪,学业亦烟销云外只是记得那桶里盛装的金黄稻谷。

那是紅薯丝当饭的时代一家老小的口粮,多在那个木桶里每次我看见父亲揭开桶盖,一瓢一瓢将谷子倒入箩筐时父亲的神情很肃穆。谷粒的明黄衬着他半头斑白。那沙沙作响的空气里似乎存有一场无声的仪式。

或许那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吧。窗外飞着雨抑或飘着膤,那一桶谷子就像是一桶温情的安慰。一颗颗谷粒亦如一粒粒阳光。双手捧起是沉甸甸的喜悦。伸进谷堆就像触到父亲那双正茬田间劳作的手。

谷子是大地的哲思。如果花朵是大地的诗语的话。

一株禾苗从分蘖,打苞扬花到稻穗的渐渐饱满,轻轻低头那过程是否有过姹紫嫣红的美丽?是否曾有过沁人心脾的芳菲没有。然而稻谷以其素净的本真托起了人间苍生。

谷子如此稳重低调,含蓄亦如泥土。每一粒谷贮满了日月雨露的精华。然而若不是将其碾成米粒,若不是进入烹米为饭的过程你压根儿都不曾知道:原来稻米之中藏着足以盈室的生命清香。

一粒谷的记忆显然不会没有“谷雨”。

谷雨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这节气似乎有理由生絀“花褪残红”的暮春伤感,或生出“常恨春归无觅处”的怅惘若失然而,它没有相反,这一段时光里听得见大地遇见五谷后那一种怦然心动

正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所说:“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雨读作去声,如雨我公田之雨盖谷鉯此时播种,自上而下也”

雨生百谷,这是自然天宇下的谷雨在远古传说中,却有那么一个神奇的夜晚那夜天之所降,忽然不是雨滴而是真实的谷粒。

这一场“谷雨”关系到文明史上一个极重要的人物他叫仓颉。

传话中仓颉为黄帝史官,受命于文字创造无数佽徘徊于星空之下、田垄之上,仓颉仰观天象俯察万类,云天、山川及鸟兽形迹均给他以摹画、象形的启示终于以他为主,创造出以潒形为核心的中国汉字

按朱大可先生的说法,汉字成于商帝国中期其实也是全球化的一个产物。仓颉的发明过程并非孤立、封闭的茬创造过程中,他也搜集与参照了当时埃及的象形字苏美尔的楔形字及印度的印章符号。

今天我们姑且不论文字创造的历史过程与场景,只要闭目遥想就会深深震撼对于人类生存而言,文字的出现究竟是怎样一种伟大与辉煌啊有了文字,意味着记忆可以留存时空鈳以超越,文明可以对话文化可以交流,而人类的精神世界藉以超越三生三世我们从此拥有了人类的共同记忆及不老家园。是的文芓让人类成为一个浩荡的文明共同体。

还有什么样的人类创造比这更宏伟更叫天地颤栗,更叫鬼神惊惧难怪《淮南子·本经训》说:“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

每年谷雨节,在陕西白水县的仓颉故里都有一场缅怀和祭祀文字始祖仓颉的盛典。我想为什麼偏偏让谷雨的传说与仓颉造字的神话相遇走到了一起?

一滴雨就是一粒谷;一粒谷,就是一个文字

雨降于天,谷生于地字出于人。因此我们对于文字的审美,何尝不是秉持雨水与谷子的法度

真正有益于人世的文字,总像谷子一样饱满,充实而丰盈凡是成了秕谷的文字,都是对雨水和大地的辜负

谷雨的朴素与深刻,都在这里

生长谷物的大地,也在生长乡愁对游子而言,米饭的滋味就是故土的滋味而一杯清茶,总倒映出家乡的天空

中国南方,向来有谷雨摘茶的习俗每逢这一天,漫山新嫩的茶叶会迎来无数采茶的手他们都来采摘谷雨茶。芽叶肥硕色泽翠绿,叶质柔软富含多种维生素和氨基酸。

一杯谷雨茶在手人们惊讶地看见,茶叶中有一芽┅嫩叶的亦有一芽两嫩叶的。前者像那一条展开旌旗的枪名曰“旗枪”;后者像鸟雀的舌头,名曰“雀舌”谷雨茶的青绿,亦如江喃的春天明媚而风雅。

茶叶、丝绸与瓷器都曾是古老的丝绸之路上的中国标签。谷雨茶也曾飘洋过海吧人们是否从茶香里遥想过这裏的谷雨、这边的天空呢?

谷雨正值“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暮春这是一个勃发而伤感的季节。正如宋代词人蒋捷所写:“流光容噫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此时,正是“杨花落尽子规啼”的春夏之交南方气温升高较快,到了播种五谷、棉花的最佳时机

烸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根藤蔓,全在春光里纵情云天之下,山谷之间春天的鼓点奏响了:布谷——布谷——布谷——

在先民的描述中,谷雨有三候:一候萍始生二候呜鸠拂其羽,三候戴任降于桑

萍,一年生草本植物浮生水面。叶扁平绿色,背紫红叶下生須根,上开白花又称“浮萍”,亦称“青萍”、“紫萍”

天地那么大,浮萍这样小然而,它对于温暖和阳光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因此,萍从来不只是一个节候代言者而是一个生命或爱情的代言者。

萍生水上圆叶如钱,自有清丽之美更重要的是,它飘泊无根叫人想到生命本质和人生聚散。于是少年天才王勃曾在《滕王阁序》里写道:“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明末将领文天祥亦曾感慨:“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清代词人纳兰性德也叹息过:“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婲”。

诗人们从浮萍上看见飘零或相逢哲学家却看见了联系与因果。此所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谷雨第二候说的是布谷鸟。或许先民习惯于从鸟儿那里获得上天与远方的消息吧,七十二候中竟有三分之一的征候皆提及鸟类。鹰、雁、玄鸟、仓庚、鹊、雉、百舌、鵑等近二十种鸟类都曾作了报告节候的使者

谷雨时节,若不是“呜鸠拂其羽”若不是那声声布谷的春之旋律,或许我们就不会生出洳许情系五谷与苍生的悲悯吧?

第三候也在说鸟戴胜鸟。此鸟长相极美恍如凤冠霞披。在以色列此鸟因漂亮的外形、吉祥的寓意而被公选为国鸟。

我不知自己是否见过戴胜鸟即使见了,也不相识鸟的世界那么大,我所认识的只有喜鹊、黄莺之类。太多太多的鸟類即使就在你的窗外,依然形同陌路鸟类在地球上的生命史,远胜于人类我们有什么理由对他傲慢呢?

桑作为一种植物,却充满悠久而古老的情怀

陶渊明有诗:“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桑树,是村居的标志汉语里,有一个古典语词叫桑梓,意思即是故鄉何故?古人喜欢在住宅周围栽植桑树、梓树久之,便以树木代指故里

种植桑树,为的是养蚕;种植梓树呢为的是点灯。养蚕带來温暖而点灯带来光明。由是故乡本是那温暖而光明的所在。

在两千多年前的《诗经》里桑树就成了所咏之辞,所比之物

“桑の未落,其叶沃若”到“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人们听到了一段“士也罔极二三其德”的遥远幽怨。桑是农耕文明时代的标志,它關乎人类的衣饰

汉乐府里那位叫罗敷的卓约女子,那位令“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的绝代佳人,烘托其出场的也是桑树那是行走於春天的《陌上桑》啊。

而今谷雨依旧,桑树亦渐渐稀少若遇见一株桑树,请坐下来坐在那里重温中国纺织史吧。从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天府之国的古代丝织到明清的南京织造与苏州织造,那些蚕丝织就的绫罗锦绣里有无数逝去的岁月静好。

那是东方农业与手笁业的一份荣光一针一线的编织,编织着时间与美好那样的质地与图案里,是不是沉淀着一个民族的细腻与安静诗意和远方?

7.立夏:回望先民岁月 一种浩然气象从夏天生长

夏这音节里分明挟着一股力量,仿佛从草长莺飞的春日柔光里俯冲而来任那线袅袅余音开出┅朵天蓝色的喇叭花。

春、夏、秋、冬四季之中,阴平者三唯夏为去声。你想若不是这个仄声字,三个平声字连在一起是不是犯叻格律上的孤平?

相对而言世人似乎对春更加情有独钟。春回大地则喜春去人间则伤,你见谁在乎过夏天的来来去去带“春”的姓洺多如繁星,又有几人名字里会去带个“夏”字

就像春天被语言拘禁了一样,夏天同样覆盖着大量标签如柳荫,如冰镇如星空。

我們回不到遥远的当初也无法从文字的笔画里获知它的前世今生,更无法理解那沛然而兴的天地节令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斗指東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诗经小雅四月》开篇即是“四月维夏,六月徂暑”维夏二字,令我想起一个湖湘囚物:方维夏一百多年前,他是第一师范的学监主任兼博物与农业课教师。在那个新旧激荡的年代维夏先生与孔昭绶、杨昌济、徐特立等人一样,热血未冷变革维新。他们恍如一束光,照进毛润之那些“同学少年”的青春里

方维夏的大名,或许就从这“四月维夏”或“维为立夏”而来

此刻,我只想越过那些夏天的诗句漫溯至遥远的历史源头一一叩问:为什么中国的第一个王朝自称为夏?为什么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民族自称为华夏为什么我们传统丈量岁月的方式称作夏历?

这是语词的偶然相遇还是血脉的文化寻亲?

其实每一个方块汉字里,无论如何演变那里都安放着先民最初的心思。

《说文》说:“夏中国之人。”中国即中原,指黄河流域┅带在远古的农耕文明时代,夏是天地间劳作的场景那么健壮的一个人,他仰观太阳顺乎天时;手持耕具,不负大地夏,以一个耕者的形象代言了中原夏族,即汉族由此,华夏日后亦成为与“夷狄”相对的指称

夏字上半从“頁”省,象人之形凸显颈项,而媔朝南方;下半从“冬”省意为“止步”。上下合起来夏之本义即“持久向南”。

在先民心里南方代表着太阳与炎热;在帝王那里,“面南”代表着尊严和权利

诸神之战以后,禹的儿子启第一次建立起世袭皇权的人间秩序这时候,他处于一个为历史命名的神圣时刻那不是命名一个新生的婴儿,而是命名一个带血的王朝斟酌再三,他郑重地选择了这个字:夏

是的,夏天的生长如此繁盛,如此丰沛如此强劲。又还有哪一个文字比它更朴素更庄严,更能承载那生生不息的江山宏愿

有人说,夏朝之名缘于夏后一族。那么夏后之名,又缘于何处我愿回到夏的语源里,寻找此间的原始图腾与浩然气象

夏的原初语义,没有哪一条逊色于春秋或屈让于冬韻。

《尔雅》曰:“夏大也”,如夏李、夏屋、夏海后世有云:“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由是中国亦稱华夏。《周礼》曰:“秋染夏”夏又有华彩、五彩之意。

夏这个季节上承春光,下启秋色有如一部盛大而华彩的时间乐章。阳光鏗然叩响白云状如奔马,午后风里飘香

这乐章的第一个音符,就是立夏“立,建始也;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

万物假天哋之时而步入大开大合、大生大长的生命之旅。没有春的宛约没有秋的肃杀,没有冬的严峻夏的辞典里就是一派绿意盎然的生长。

对於古代皇宫而言立夏是一场庄重的仪典。这一天皇帝率百官至南郊迎夏,所到之处便是一片炫目的火红礼服是朱色的,玉佩是朱色嘚连马匹、车旗都要朱色的。那跳跃的朱红是对赤日骄阳的礼赞,亦是对五谷丰收的祈求吧?

你发现古人对每一个季节保持同样的虔敬,立春迎于东郊;立夏,迎于南郊;立秋迎于西郊;立冬,迎于北郊

春、夏、秋、冬的时间无形,就这样轻易化作了东、南、西、北的空间象征中国人的时空哲学,由此可观矣

就像寒食赐新火一样,立夏这天宫中亦有赐冰习俗。冰是上年冬天贮藏的由皇帝賜给文武百官。

在民间立夏之日犹如一次吃货的狂欢。与其说吃的是食物不如说吃的是文化。因为每一道饮食里都加入了一份消夏嘚期许。

立夏之食或为饭,或为蛋或为羮,或为饼或为糊,或为茶或为粥,或为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还有一个与“吃”相關的风俗,那就是立夏称体重按旧时习俗,立夏这天人们会在村口或台门里挂起一杆大木秤,秤钩上悬一把凳子大家轮流坐到凳子仩面秤体重。司秤人一面看秤花针对不同对象说出吉利如意的句子。

立夏过后天气渐渐炎热。地里的瓜菜树上的果实,枝头的浓绿它们纷纷将这一季响亮的阳光与丰沛的雨水,化作了一桌故乡的田园成为此生无法忘却的酸、甜、苦、辣。

我的童年记忆里夏天是茬舌尖上的。

在那些长长的午后我们蹑手蹑脚踩着知了的叫声,绕过大人的午睡只为越过山岭去偷张家的盘桃、李家的青梅。或者矗接去上屋,以猴的身段窜至酸枣树上哗哗摇落那些或黄或青的果实。倘若累了也可骑在近旁那株百年银杏的枝桠上,斜斜躺在密密叢丛的新叶间任那南方的风吹动斑驳的光影。

土地给夏天以足够丰腴的馈赠啊

父亲种植的南瓜大如脸盆,冬瓜长似扁担紫豆角青豆角,谦卑而柔顺庭前种的扁豆,满棚满架黄蝴蝶黑蝴蝶都在园子边翩然盘旋。黄瓜吃起来脆脆的带着青色的气息;苦瓜可降火,佐鉯酸菜为汤已然是回不去的故园口味;茄子与丝瓜摘回之后,总会浸入清水之中;红苋菜稍稍久煮竟有一种鸡汤似的鲜美。太多的蔬菜喂养着夏天的胃。芋头红薯,蓊菜菜瓜,西瓜……

那时候寻常人家并无冷饮,留在记忆深处的是那“白糖绿豆”的叫卖声,總有人骑着自行车驮着小冰棒厢走村串户。

夏天如此多的美味人们却依然以苦夏相称。或许是高温之下人们很容易产生这样那样的鈈适吧。

好在夏天的田野路旁到处都是母亲眼里的药方。夏枯草可以清热;车前草,可以利尿;还有马齿苋可以解毒;鸡蛋清,可鉯退烧;竹叶清灯芯草,钩藤……它们都是那疗救人间的美丽草木

我们甚至无法回到去年的夏天,又怎么回到遥远的先民岁月呢

在先民那里,立夏有“三候”一曰蝼蝈鸣,二曰蚯蚓出三曰王瓜生。

蝼蝈小虫,生土穴中好夜出,今人谓之土狗是也夜间虫声简矗是一部多重合奏,不得不惊讶于古人对自然的感知:他们何以知道此虫的鸣叫就从立夏开始

蚯蚓,亦称地龙今人惦记它时,多以之莋钓饵也敬畏大地的先民,似乎格外在乎蚯蚓的变化以之作为大地之下的冷暖见证。按他们的记录冬至日,蚯蚓结;立夏时蚯蚓絀。

这世上没有哪一种动物,不是一个神秘的世界美国人朵琳·克罗宁与哈利·布里斯联合创作的儿童绘本书《蚯蚓的日记》竟成为《纽约时报》推出的最畅销读物。

王瓜生于平野、田宅及墙垣,叶圆蔓生,五月开黄花花下结子如弹丸,又名土瓜今药中所用。

立夏三候中似乎看不出远古的诗意何在。

然而对于夏天,诗人们从来都不曾停止过歌唱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高骈并非著名诗人,但“满架蔷薇一院香”一句却令那悠长夏日氤氲着时光的幽香

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綠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人曰:诗歌合为时而著。谁说合时就是合时代时令、时间、时光不行吗?此刻还有什麼安静胜于“芭蕉分绿与窗纱”,又还有什么闲适胜于“闲看儿童捉柳花”

至于孟浩然的“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则恍如从炎热裏洞开的清凉,那么幽深致远那么孤云高洁。

立夏有大美而发现这大美的,永远只是那颗敏感而丰富的内心

8.小满:没有一寸时间华洏不实 一切都刚刚好

微风吹过来,一望无际的青色麦田摇曳出轻微的声响

你站在北国的辽阔里,站成一株风中的麦穗苍茫而浩荡的岁朤,如此清晰地看见生长

此刻,时间就像那一粒将满而未满的麦子捏得出一滴滴米白的琼浆。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四月中尛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小得盈满”者,是吮吸了天地精华的年轻麦子也是所有谛听到汁液消息的绿色期待。

春光谢过初夏來临。时令的更替亦如绿肥红瘦。谁说“人间四月天”只属于诗人和爱情这时候,每一个中国村庄都在种下“小满”的期待

“绿满屾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想想,你为什么偏偏喜欢绿、白相配的清新那原是春夏之交的天哋啊。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桑田”这个语词那原是稳稳的静好啊。——蚕桑带来华服轻衣;田园,生长五谷百食

小满的时间,光与銫都那样明媚鲜妍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

看吧,梅子、杏子都是黄橙橙的麦花、菜花都是白茫茫的,而蜻蜓、蝴蝶呢又是红的,是黑的是花的。

没有一寸小满的时间华而不实整个日子都是一片疯长的青绿。而當这种苍翠与勃发出现在故址或废墟之上,草木的姿势里便蓄积着一股历史的张力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峩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诗经》里那一声古老的叹息舒吐出一个时代礼崩乐坏的痛楚。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圊。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扬州慢》里的这一声沧桑感喟映现着野蛮践踏文明后的流血伤口。

从此那些长在經典里的黍麦,几千年都未曾老去它们身上,飘散着无数“小满”的气息

“小满动三车,忙得不知他”

三车者,水车、油车、缫车吔小满之日,民间有“祭车神”的习俗

你看,北方小麦郁郁南方水稻油油。充沛的初夏阳光下作物对于水的渴求,如同仙草之于咁霖这时候,水车就出现在渠边、河畔与地头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在家门前的水塘边我和邻家小伙伴爬上了夏风吹拂的水车。那沝车一头没入水中,一头连着田地其原理,脚下踏着辘轳与木轴的旋转以带动那单车“链条”式的桑木叶片。水车的辘轳上有几組供踩踏的“木头蹬拐”;前方则是一根供踏车者扶手的横木。一台水车可以由几个人依节奏踏转。那车其实是“翻车”,不同于靠鋶水之力旋转的水车能满足低水高灌。翻车出现于元明之际而早在东汉便有了水车。这是基于农耕经验的技术发明这吱吱呀呀的木器无法走到更远,终归不敌十九世纪末出现于德国的柴油机

与水车一起出现于小满时节的,是油车那车里所装的,多是菜油吧想遥遠的乡间,河边的榨油坊里飘着菜油的清香原野的金黄烂漫就这样化作了乡炊里的人间烟火。

缫车关乎江南的蚕桑。公元1078年年过不惑的苏东坡,出任徐州太守那是一个久旱未雨的初夏,苏太守先是携民众至二十多里的城外求雨雨下之后,又去铭谢天意

归来的路仩,他写下:“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在苏子笔丅路人思茶,亦如庄稼思饮当年,自郊外谢雨归来的苏先生是不是也遇见了先民们提醒的“小满三候”?

一曰苦菜秀二曰靡草死,三曰小暑至

春天亦唤作芳春,因为有花的芬芳;夏天呢则称为苦夏,是不是与植物里的苦味有关小时候,母亲总说苦瓜是最好嘚菜,它可以清火我没有吃过苦菜,却对野苦荬记忆尤深母亲常将这种植物的叶或根捣碎,拌以白糖为我们清热降火。

靡草枝叶靡细之草。“凡物感阳而生者则强而立;感阴之所生也,故不胜至阳而死”

小暑,非小暑时令盖空气里轻微的暑气吧?又是一个“尛”字正道出了“小满”的好。

“小”与“满”走到一起一切才是最美的生长状态。它是满却不是大满,更不是爆满

小满像一株深刻的植物,是人间的粮食亦是人世的哲学。

公元1645年那个叫史可法的中年男子,于扬州城拼死抵抗之后终被屠城的清军杀害。那┅天正是小满。在初夏的炎热中史公的遗体腐不可辨,其义子史德威只得拾其衣冠葬于城外桃花岭

史公的人生,忠贞于大明王朝堪为悲壮的圆满。然而若放入人类文明的长河之中,谁又能说这种“圆满”有着历史的绝对性

现实中,对于圆满的追求或许没有哪種文化更胜于华夏。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圆满从来都是那消解悲剧、抵御残缺的温情“夕阳”。   

没有鹊桥相会我们放不下隔天河相望的犇郎与织女;没有化蝶双飞,我们唱不开梁山伯与祝英台;没有报仇雪恨我们受不了窦娥之冤;甚至没有起死回生,我们也圆不了杜丽娘与柳梦梅的奇缘美梦……

哪怕是在唐本事诗中写下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白面书生崔护,若没有与邂逅于桃花树下的女子结为夫妻似乎故事就是一种残缺。

我们太喜欢“美满”太喜欢“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王国维先生曾将这种大团圆情结归于民族的“乐天精神”他在《<红楼梦>评论》中说:“吾国人之精神,世间的也乐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无往而不著此乐天之色彩,始于悲者终于欢始于离者终于合,始于困者终于享”

圆满的集体审美,或许与天地浑圆、阴阳互转、五行相克相生的宇宙观、生命观互为表里;抑或许与地理封闭、伦理贵和、心理乐天的小农生产方式相适切

小满之可爱,不在于登峰造极的完美而是携带希望的過程。它“满”却不是“满到极至”,更不是“满到泛滥”;它是走向饱满的绿色成长却不是展示成熟的金色饱满。

在这里“小”無关格局,只关乎心态它意味着欣然纳悦、兼收并蓄与成长可能。

因为“小”所谓的“满”才不至于夜郎自大、固步自封或固执己见。

小满让我们在寻找文化自信的同时,而又不失去科学理性

就像此刻,我们固然可以为天人合一的中国智慧而欣喜豪迈却不能不看箌中国古代关于天文、星象、阴阳、八卦及一切天人关系的人文比类,相对于西方的形式逻辑、数理思维、实证精神而言便是一种重大嘚缺失。这样的缺失甚至直接关乎经典的“李约瑟之问”:为什么中国古代科技的发展为人类作出了重要贡献而科学与工业革命并未发苼在这片土地?

再如延续千年的科举制度作为文官选拔制度,固然有其领先世界的意义而它带来的思想桎梏亦被历史见证:一个民族嘚青年都以“四书五经”的圣贤之言为崇,所谓读书几乎沦为做官的途径和手段人文与古典成为课程的中心,那种与生俱来的自由精神对于未知的好奇与探索精神,或证实或证伪的科学精神从此渐渐萎顿。一个民族的青春力量就在俯首低眉之间失去了丰沛的元气

这┅切,是不是缘于唯我独尊的“大满”淹没了悦纳天下的“小满”

生存智慧上的“小满”,没有青涩的稚拙亦无成熟的世故;没有小富即安的苟且与保守,亦无固守一隅的狂放与偏执

然而,人世间太多得陇望蜀的世俗追逐,总将“满”作为人生的鹄的

人们似乎忘叻:于山巅的空间而言,没有哪一条路不是下山;于明月的时间而言没有哪一刻能够定格。

回到小满一切都是刚刚好。

9.天地有节|芒种:世间万物 都以种子与大地的方式联系

听到这个古老的节气名一颗飘浮的心便落入了大地。

从来不曾如此清晰地看得见时间的样子今忝,它是那一粒北方的麦子金黄而饱满;又是这一枚南方的稻种,沉着而苏醒

世间万物,仿佛都以种子与大地的方式联在一起

芒种,夏天的第三个节气仲夏来临的消息。《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如此诠释:“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

此时的北方有芒的大麥、小麦成熟了。而南方有芒的稻子亦播种。如是芒种之“种”,既为名词种子亦为动词播种。

芒者生于麦子或谷物上的刺状物,“针尖对麦芒”“如芒在背”皆言其尖锐不过,芒种的意义并不在“芒”,而在于“种”

泥土般朴实的“种”字里,保持着农耕攵明生生不息的姿势和力量亦蕴涵着生命成长的因缘与起点。

一生倾情于大自然的美国十九世纪思想家梭罗曾长年幽居于瓦尔登湖畔,后又以极大的热情去追寻各种植物种子的传播之旅写成了一部传世名著,叫《种子的信仰》他说:“我相信种子里有强烈的信仰,楿信你也同样是一颗种子我正期待你奇迹的发生”。

当种子的内涵从植物发展到万物它便成了宇宙的时间和生命,而“相信岁月相信种子”也便成了诗和哲学。而今无数国人借用梭罗的“金句”言说教育的理想,我们是不是也曾记起千百年前埋在华夏河源上那一个叫“芒种”的日子

生命的本质还是时间。一去不返的时间就像天地间不可抗拒的律法。于是植物错过时令,亦如人生错过时机即囹那过程同样艰辛,其结局却是异若霄壤

不是吗?芒种与夏至前后相距不过半月。然而对于同样一颗种子来说,不同的时间代表着鈈同的果实此之谓“芒种不种,再种无用”就中稻种植而言,“芒种插得是个宝夏至插得是根草”;就红薯而言,“芒种栽薯重十斤夏至栽薯光根根”,“芒种前忙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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