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fi符号,就是一个点三个弧度符号的那个,能复制的

鸡犬这回在绕了一大圈,花了两周时间。由于鸡犬已经暗自决定,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人都中了彩券,那么就只住高大上的酒店或专吃米其林星级法餐,但是由于鸡犬两人人品似乎尚未爆发(我怀疑此生是否有爆发的可能),所以鸡犬还是一贯以朴实感受当地特色的路线来进行。

以下是我们的行程安排:

住宿:AirBnB(80美金/晚)/ 活动:梅多克是波尔多红酒最重要产区,经过时不妨参观酒庄试饮红酒。苏拉克有可爱滨海小镇,夏天时候沙滩边上能玩水(不过非旺季的话非常冷清)。

住宿:Relais Amadourien (60美金/晚,很不错推荐)/ 活动:圣艾美浓,另外一个波尔多知名红酒产区,山丘上面的老城也很漂亮。罗卡马度尔,在山壁上面建造的中世纪村落,号称天空之城,很美。

Paris(100美金/晚,位置方便,就在大菜市场早市前面) / 活动:卡尔卡松城堡据说爆表五星级必去人类文化遗产(但我们没去哈哈)。塞特是吃海鲜和感受南法热力,但又不像是一样贵到爆炸的自然不造作城市。

住宿:Alizéa(50+美金/晚,唯一的好就是在老城里)/ 活动:尼姆竞技场、水道桥。亚维侬教跟逛老城,七八月份有全法最大的戏剧节,平日也游客如织。

住宿:H?tel Le Saint Georges(80美金/晚,位在隆河谷地里面的可爱家庭式酒店)/ 活动:当然是看旧石器时代的史前人类壁画遗迹,记得去之前要先上官网预约

维埃纳 - 博恩 Beaune / 住宿:Hotel Athanor (100+美金/晚,老房子改建挺可爱,位置非常好就在中心)/ 活动:来到勃根地就是品酒和吃美食啦!

Sauvage(70美金/晚,位置好)/ 活动:逛大街跟菜市场,记得摸圣母院外墙上的猫头鹰

第戎 - 汉斯 Reims / 住宿:AirBnB (70美金/晚)/ 活动:看看汉斯,喝香槟、吃生蚝

香槟 - 巴黎 - 搭飞机回家~喔!耶!

因为以上这本书所以促成这次鸡犬法国行,整本介绍有关法国食物和法/英对照的词汇,推荐吃货必备!

这次我们的座驾就是这台小车车,他虽然跑不太快,但是很适合在法国窄小的街道中穿梭,回转半径更是吓死人的短,开错或是开过头,都能在任何地方轻易调头。租金也便宜,从Sixt租车,日租金不到50美金。


由于某次回台湾时,鸡买了一本有趣的书,主题是「从农场到餐桌的法文小字典」,那本书里面除了介绍法文有关食物的词汇之外,更详细的描述了法国的饮食文化,从去法式小酒馆怎么吃怎么点、在烘培店里怎么挑一个最完美的法棍、到各种起司的种类味道、还详列了不同不样的甜点小蛋糕(比如我妈最喜欢的拿破仑派、还有蚂蚁人耳熟能详的可丽露和马卡龙),当然还有我们两个酒鬼最喜欢的葡萄酒.... 因为这本书,完全激起了鸡犬两人对法国的向往(垂涎)之情。我还记得一个热懒的午后,当时我正躺在柬普寨的吊床上,一边翻着这本书,一边感到无限饥渴、口干舌燥,最后激愤不已的把那本书一掌阖上(偷打瞌睡的鸡被吓一跳从椅子上掉下来),吠道:我要去法国!

这大概是最初的动念,不过另外一部份则是五月时辰已到(这句话活像是鬼门开),也就是犬的生日要到了(但也的确是有点接近妖魔鬼怪下凡),总之今年我决定来去法国过生日吧!

南方航空的机票特别便宜,巴黎首尔来回一张机票只要价两万块台币(相比我从首尔飞回台湾,最便宜至少也得花个六七千),不过这便宜机票当然反应在航程上。去程的时候必须要在广州转机,回程更夸张,要停广州和大连两地。

不过疯狂转机也无法减损小气鸡狗对便宜机票的钟爱,就这样辗转半天,首先在午夜的广州机场呆晃了五个小时,终于登机后,又坐在一个烂醉的大爷后排,他虽然顶上无毛但是深具影帝风范,跌跌撞撞的一上来就先一出贵妃醉酒remix大闹天宫,唱到一半又莫名其妙的悲从中来,不顾飞机已在滑行,声泪俱下的掏出手机打给远方的老母,呜呜咽咽的跳针妈妈请妳也要保重,他直比机长广播的音量很快就把空服员全都惊呆了,奔来要他关机,光头影帝又使出两秒往生的绝技,瞬间鼾声雷作。

活宝静下来之后我们也陷入睡睡醒醒的恍惚境界,11小时候,终于踏上了法兰西大陆的土地。

在戴高乐机场取了租车,由于法国巷道是出了名的狭窄,所以我们这回租了台小Smart,只能容纳我们两人乘坐并且恰恰好塞入行李。牵了车之后就直接上路,没有预计在巴黎停留,首站就是直接一路靠南地奔向波尔多。听见波尔多之后,大家大概已经猜中此行醉鸡和醉狗心中究竟是打着什么算盘,对的,我们这次法国之旅就是要来个不醉不归! (明明到哪都是不醉不归....)

巴黎到波尔多之间的直线距离接近六百公里,由于小气鸡狗重症又发作,想省过路费,所以我们开下高速公路,改驶平地道路。这些市道、省道领我们穿过了许多大城市、乡下的小村落、以及更多一望无际的田地和浓郁的森林。法国乡间的景色极为迷人,你可以感受到这是一片沃饶又平坦的大地。各种作物繁盛地种植、生长着,像是马铃薯、玉米、当然还有许多我无法认得的植物。最壮观的则是大块大块的麦田,这个时节的麦田在北方还是一片绿(几天后我们开往南方,这会儿麦株还是青绿色的野草长相,到了那儿就逐渐转为成熟饱满的金黄色麦穗),那些未来会变成粗麦杆的麦茎麦叶,现在依旧十分细幼柔嫩,它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长得差不多齐头一样高,所以无数小小的叶尖就肩并肩地顶出了一层宽大、致密又软绵绵的表面,阳光照射的时候,那些青绿色的浓密麦田,就像是一床铺开在地上的,刚刚被太阳烤过的又膨又软的绿色大棉被,棉被心里的空气全都被烘得干燥、温暖又鼓胀,撑得这块有着麦叶质地的大被子,看起来说有多蓬松就有多蓬松,感觉舒服极了。

我们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了八小时后,终于到达了波尔多--这个漂亮的老城。


对很多人而言,波尔多以葡萄酒知名,直到我亲身来到这里才知道,这个城市本身就像一本内容丰富的老书。波尔多是继巴黎、

之后的法国第四大城,由于它是法国距离美洲和西非最近的一个港口,因此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贸易兴盛的港口城市,可想而知这里的居民拥有富裕并且累积许多财富的历史。不只如此,这里也有许多保存良好的中世纪城堡,甚至连老城区都被联合国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所以光是在城市里漫步、累了坐在路边小咖啡座,任意呷上杯最便宜的餐酒,就足以令人心旷神怡了。这里消费不高,也没有奇怪的吉普赛人或是乞丐,难怪连Trip Advisor都把它列为「2015欧洲最佳旅地」,不过由于鸡和犬初来乍到太过兴奋,以致忘记拍摄到市容,所以以上照片都是来自网路。

在波尔多的几晚,我们依旧是透过Airbnb租下了某个当地人的住处,这是一户充满光照和空间的顶楼公寓,厨卫等日常生活的机能齐备外,还附有一个室外的小阳台,从公寓望出去,眺望蜒绵的砖瓦屋顶,虽然不算是能够把市容都饱览无遗,但是天际线依旧是非常美丽的风景。

夏季的欧洲又是每天日不落,早晨五点天就已经大亮,而下午六点的太阳依旧亮晃晃得扎人眼。七点之后总算有一种夕阳西斜的意味,但是那太阳的行迹就这样缓慢得像是定格在低矮的角度,在夜晚来临前的这段时间,天空里色彩就一直不停的转换,在视野边缘的深蓝色暗角蚕食鲸吞地、像是毛细现象一样地往下爬,剩下的光亮处,不时的染入粉红、铭黄、亮橘,然后这些颜色又一次的褪去,再经由某些不可理解的链金术,所有颜色都成功地变成其互补色。等到视觉理解到了一种红色的缺乏后,那些原本焰红的部份好像变成了墨绿色,橘色则转为紫色,黄色隐没成了蓝,然后随着这些色相在天空上鱼贯的消长,一直到十点、十一点,夜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来了。

就这样,这里的日落,仿佛是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够美丽似的,每天都这么盛大。好像每天非得把这一段演完,就像是每餐最后一定要吃点甜的一样,这天才能称得上完美落幕。


妈妈不喜宝宝喜之 波尔多吃喝专辑


虽然犬之前去过欧洲其他国家,但是来法国还是第一次呢!所以无论是城市乡间、大街小巷,随时随地都觉得兴奋不已,然而首到法国,犬最喜欢的地方居然是:家乐福。

说到法国家乐福---我真想为它唱首歌:真正了不起啊...真正了不起!农业大国的法国,本地的农产品原本就是物美价廉,蔬果全都新鲜又漂亮,而从邻近西班牙或义大利等地进口的地中海作物,像是橄榄油或是黑红发亮的大樱桃、李子等,也具备召唤普通地表少男少女心中的煮夫魂、主妇魂瞬间显灵的超能力。总之一逛到蔬果区,犬的乱买失心疯就会立马发作,症头之一就是手脚不听使唤,就算是吃不完也会自动把东西全塞到篮子里,回家后才百思不得其解冰箱里堆了满满的东西到底打哪来的。

另外,在家乐福里,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超过一百种起司和一百种葡萄酒(这个数量词不是夸饰),以及在地的特产专柜,比如在卢亚尔河谷地附近,就能找到Sancerre ,或是庇里牛斯山区就有当地的山羊起司,那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家乐福在这里,俨然已经超脱大卖场的概念,对鸡犬而言,是个让人流连忘返的福地。

在很多层面上,其实都可以看出来,法国仍然保留了许多社会主义的遗风。比如民生物资价格合理,相比之下,庶民生活的消费比我在瑞士的时候低得多了。当然这是其中一个好的面向,然而同样知名的,就是法国工人们一阵不爽上心头想罢工就罢工,那也像是早餐喝粥一样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就像昨天,鸡忽然语重心长的说还好我们现在已经从法国回来了,原来是这几天巴黎计程车司机因为不满Uber抢了他们生意,所以堵在机场高速上面集体抗议,致使往来机场的旅客都只能拖着自己的行李练身体兼赶飞机。法国运将群情激愤之余,还冲上去把Uber的车子推翻砸毁(新闻看这里)。而我们在波尔多停留的那几天里,某天早晨发现满街垃圾,原来是前晚收垃圾工人也集体罢工。

这么多精彩刺激的活动可以参与,我想法国的劳工捧由们生活应该还是颇多乐趣的吧(?)

所以总之话说回来,初来波尔多鸡犬反而没有在外太多吃喝,通常是乱逛买了什么有趣的起司或火腿,上加乐福抱一颗瓜、选盒樱桃、买点沙拉,然后再挑几瓶酒回自家阳台上看夕阳顺便醉倒。


波尔多靠海有个叫做阿卡雄的港口,是法国最知名的生蚝产地之一。我们在网路上看见有人的食记,桌子正中横跨一艘像是龙舟一样大的海鲜船,所以抱着初来贵宝地、土包子想要见识见识的心情,循线来到这家专卖海味拼盘的餐厅。

不过由于舟车劳顿(那天我们连开了9小时的车,终于从巴黎赶到波尔多,)怒犬又开始发作了,而司机鸡也因为又累又饿还被骂所以感到十分哀戚。而恶犬还在继续狂吠,说那生蚝太咸、蛤蛎太腥、虾子太冷、淡菜胡子没拔干净、海蜗牛本身长得恶心,总之没一点好。



生火腿在老城里散步的时候,无意间经过这家店,虽然几近法语文盲的我们不懂只言片语,不过橱窗里挂着一只一只又厚又实、霉灰色的外皮、外皮形容枯槁的火腿、还有扑鼻而来,像是陈年未洗的抽油烟机的一股油臭,但仔细闻又好像是肉香的那个诡异味道已经道尽了一切。

我们绕到店门口后,就当场目睹了那颗火腿三明治落落大方地歇在那里。它的内容极其简单:一个平凡无奇的小面包,夹着五六折肥瘦相间的火腿薄片。腿肉呈现深洋红、宝石红的色调,圈围着炼乳色的脂肪,就像是一杯刚冲好的拉花拿铁,香浓的奶泡和黑咖啡撞在一起,旋转出漂亮的卷叶的形状。而那每一层火腿薄片,表面都泛着均匀油亮的色泽,就像是刷着透亮凡尼斯的古典油画,让人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口水长流了。

这些生火腿可是好物,小时候,印象里的火腿就像是餐肉那样的加工品,无论长相和口感都跟腿一点关系也没有。像这样把整只腿风干,然后削成薄片夹三明治里,或是直接配哈密瓜几口下肚,真是充满风味。小店里人潮不断,都是些老太太上门,她们用打量脱衣舞男的眼神,好像可以从前胸望到后背似的,眯着眼端详那些腿儿,直到看中哪只就点下来,一旁随伺在侧的店员就把腿儿丢上机器,刷刷刷刷的直接片。

我自知对火腿的爱没有像鸡这么深刻,那位先生现在正在一旁眼冒金光、摩拳擦掌,从来没看他这么精神过。我就给他搪塞了一个综合拼盘,催促他走吧走吧。他高兴的把那张纸片那么薄的火腿,一把揣在怀里,连说够了够了。结果那片薄薄的小火腿我们连吃了三四天。浓厚是浓厚、好吃是好吃,但实在太油太腻了,我吃这次就够抵一年。

罐头抹酱买完火腿之后继续闲逛,街上非常热闹,看起来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波尔多原来是可丽露的发源地,所以老城里当然有一些甜点店,卖着相貌精致的可丽露。她们像黄金一样被包装在珠光宝气的盒子里,打开来里面两三颗,都还不够塞牙缝,就要价几十欧,穷酸鸡犬面对此般雍容华贵的小点心(毕竟我们都是走狂饮暴食路线的)实在无法买单,所以很可惜我们在波市的时候没有尝到最正宗的可丽露,然而之后在亚维侬吃到的更是假鬼假怪。

除此之外,那些卖观光客的商店也没什么特色,倒是街角路边的小咖啡店/小酒馆,随着午后过去,一家家纷纷在门口挂出了今日特餐的小黑板,打起了有点锈斑的小桌椅,就摆在石版铺路上面,地上偶尔散落一些烟屁股,但却不觉得脏乱,看起来十分率真可爱。

在这里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他们总是把桌和桌摆得异常靠近,往往两桌之间除了一条象征性的小缝之外,几乎就和隔桌连在一起了。一开始犬感觉很奇怪,好像陌生人就坐我旁边似的,但是后来也就逐渐适应了,而且这里大家都来自各地,所以那桌说法语、这桌说英语、隔桌又说德语,反正谁也听不懂谁(总之我是听不懂别人啦)。就这样一众人坐在自己位置上喝酒聊天抽烟,音量不至于大呼小叫但是也不需要压低嗓门,人人都嗡嗡嗡地热络又自在的对谈。

rellette翻译成熟肉酱,原本是用猪油长时间炖煮猪肉,最后水分都蒸发了,就剩下肉丝纤维和脂肪裹在一块,法国人把它当成抹酱,配上面包一起吃。除了猪肉之外,鸡鸭鹅兔鱼都能拌上油之后做成rellette。吃起来像是一团肉松那种干干的口感,其中吸附了猪油、鸭油和一些黏稠的膏状物,整体有点像煮到柴掉的肉又像酱。 Pate肉糕之前去越南时有介绍过(可以看这里),总之就是肝肠杂碎打成泥酱,同样是挖一大块涂在面包上吃。

味道是不错,但是我不太能接受那些夹杂在肉酱里,结块成白色的冷鸭油。虽然吃进嘴里嚼几下它就会甜甜的融化了,但是我总觉得冷油块沾上舌头上粉粉的感觉就是不对劲,可能它总是让我联想起放在冰箱里的隔夜菜,上面有时会浮上一层白油那个印象。

白芦笋的滋味隔几天,我们去参观波尔多市附近的葡萄园和酒庄的候,在路边的加油站旁发现一个简陋的小木板亭,和我们一道的酒庄主人,看到这个小破烂亭,就很高兴的领着我们过去,原来里头有个小农在卖一箱箱的白芦笋。小农说白芦笋季下个礼拜就过去啦,赶快买买,于是酒庄主人挑了一大箱,分了我们几只尝尝。那些白芦笋有些像是香肠那般粗细,有些则像是一截树枝一样硕大,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情趣用品。

第一次吃白芦笋也是犬第一次来到欧洲,我们在老姨哈勒家的地板上住了一星期。那个时候也是好兴奋,葡萄樱桃草莓之类的,发现居然这么便宜就吃得特别多,各种奇怪的蔬菜水果像是蟠桃、杏桃、栉瓜等等新奇的东西味道也是极好。有天老姨特意买了白芦笋回来煮给我们吃,我仍然记忆犹新,从来没看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芦笋,浑身象牙白像是会透光似的,有时候顶上染着一抹嫩绿,或是根部有一点紫,这点颜色都让芦笋显得更白更亮。

老姨的动作总是有点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说是优雅也好,或是不协调也好,总是有点慢慢攸攸的,仿佛是一边进行一边仍然在深思熟虑。还记得她一只只的把那些白芦笋压在砧板上,用刨皮刀奋力削皮的模样,就好像是她手下正在对付的是一只活跳跳的鲜鱼似的,她这么用力又这么专注,就怕那条鱼(那段芦笋)就忽然从掌心里翻身跳起来。

削完皮之后,那些白芦笋全都瘦身成只有原来的一半粗细(我总是怀疑她削掉太多,但是这次在法国自己尝试之后,才知道那些芦笋的皮还真厚!)只剩下多汁幼嫩的芦笋心,软趴趴的躺在盘子里。然后老姨点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开火,开始煎奶油。奶油先是融了,然后很快就要焦了,老姨赶紧把芦笋全下锅,一瞬间发出滋滋喳喳的声音和蒸气,满屋子弥漫一股浓郁又甜美的奶油和核果的香味,这香味没过多久,又是焦味传出,我们面面相觑,老姨倒是神色自若的说,差不多了。

盛出来那真的是美极了,白芦笋全都变成金黄色、黄褐色,边缘地方微焦,裹着一层闪烁着的油光。上桌前洒上一点点盐和胡椒,切开吃起来,每一口都又甜又多汁,配上奶香和焦香,就是一个鲜呐!

那真是非常有趣的回忆。而在波尔多,法国人教我把白芦笋用蒸的或煮的,然后用生蛋黄加上芥末、一点盐、橄榄油和醋,搅到充分乳化之后变成蛋黄酱(也就是美乃滋),就这样沾着吃。一边煮总是想着从前那时候,一切事情都物换星移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来到波尔多之后,由于在FB上面发了几张照片,于是很意外的接到扬的讯息,他和太太现在刚好也正在波尔多。扬并不是像鸡犬这样旅行,他们可是真正的中国留学生,一直都住在马赛。

我们的认识也算是很巧,因为犬前两年和好友小胖一起去巴塞尔,扬和小胖是穿一条裤子一起长大的死党,所以我们几个人就这样玩在一起。回来后我和扬不时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联系,比如在社群网路上照片按个赞,或是偶尔评论几句话,但是犬却不知为何感觉很亲切,好像也认识了一个一起长大的死党了。

扬和太太带我们来到一个像是教堂前面的中庭那样的地方,当天阳光很好还刮着一点风,天气和景色都十分怡人。小空地上打着几把大阳伞,餐厅在斜对街,店家把桌椅摆到这边来。这个角落就在热闹观光区的背面,但是却相当幽静,人车都很少。他们说这里就是他们结婚时的地方,食物味道好、摆盘上档次,价钱也不算贵。午餐吃得很愉快,我们天南地北的乱聊,连听不懂中文的鸡好像也听懂了。

刚开始旅行的时候,犬觉得自己好像是抛弃了很多东西,比如没有工作了也就没有所谓事业了,没有事业,也就没有成就,成就这个东西通常就是这样被定义的。同时没有生意上的人际关系,不需要对谁打躬作揖,但也没有人对自己打躬作揖,一时间,犬居然很病态的感觉失落,好像脱离了这个结构,自己就变得不再存在了。

但是一直往前走,就会发现真的,地球是一个圆,生命也是。你走得够远了,就会发现你又来到当初离开的地方,你往世界的其他地方走去,离开了家人、好朋友,然后你又在无意间发现自己已经绕一圈又回来了。但是你从未走过回头路,在这之中,固然有些东西抓不住了,只好把它丢到后面,继续往前走,然后你用别种方式,再次像是找到了全新的东西一样,像是失而复得的那样,再度拥有了那些旧的、珍贵的事物。

它们显得和以前相同却又不同,你重新理解家人,从前以为父母亲总是全能又强大,现在发现妈妈其实也是有颗少女心,天气太热想发懒、或偶尔想偷喝点小酒。弟弟也从浩呆跟屁虫,变成有智慧的成年人了。你也能重新看待那些老朋友,大家都已不再是初识时、十几岁的少男少女,都各自走过了自己的旅行,也都懂得,给最好的朋友最大的空间和无条件的支持才能成就彼此的性格和友谊。你也重新看你爱过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也看你自己,曾经觉得自己(或别人)应该改掉坏脾气、急性子,现在了解到,改什么呢,坏脾气是因为情感丰富所以喜恶强烈,急性子也代表了对各种事物都充满兴趣,那些短处都是因为来自某个地方的好。

最后吃完饭,扬硬是冲进来要买单,我当然是不肯的,就这样推拉半天,店里的服务员倒是非常机伶的最后刷了扬的卡。扬说:「我在这里结婚,他们都认识我啦,当然是知道主人要买单。」然后咕哝着「况且,要是回去被胖发现,我居然没有照顾你们,那就完蛋了。」我听了莞尔。

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找到什么,就像是,犬也不知道会在这个陌生城市里,和只见过一次的扬,再次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但是犬知道,失去不等于没有了,离开则是表示总有一天会再相见。



在滨海苏拉克,小犬今日三十有三

波尔多之后,鸡犬的行程计画是:零!

我们只定了来回机票和前三天在波尔多的住宿,然后接下来就完全是到了法国再见机行事了。不过既然来了波尔多,我们也很想去看看那些知名的葡萄酒产地,所以我们就决定沿着加隆河往北开,穿过整个梅多克地区,直到出海口有一个叫做滨海苏拉克的小镇。鸡不知道从哪看到一篇文章介绍,照片里的苏拉克非常漂亮,于是鸡就很兴奋的一边拍着翅膀一边啼叫说:那我们就去那里帮犬过生日吧!


开出波尔多市区之后,没多久就看到了遍地的葡萄园。但是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满奇怪的,当时鸡犬并没有特别到处去看酒庄、试试不一样的葡萄酒。不过主要是我们一直到这段旅行的后来几天,才开始意识到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欧洲的时间观跟亚洲很不一样。举例来说,像是鸡前文有提过的,在台湾或是韩国,基本上就算不是24小时,但至少下午时间或是晚上稍晚,多数地方我们还是能找到餐厅或是小吃店之类的填肚子。然而在法国,如果我们错过了午餐(11:30-13:30)或是晚餐时间,餐厅就通通都打烊休息了,没东西可吃。周末也是一样,在亚洲的话周末是商店最繁忙的时候,但在欧洲(特别是乡间)周末里多数店也都休息。

所以时间不凑巧加白目,鸡犬根本是精心挑选了一个周六下乡去,一路上看到很多酒庄都呈现一副让人无法看出来到底有没有开门的萧条相,更糟糕的是,第二天更凄凉,因为是周日! ! ! !

不过这会儿我们还没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在波尔多和一扬夫妇吃过午餐后,就兴高彩烈的驾车出发。一路上鸡负责当司机(到了法国机场才惊见这台smart居然是手排的,结果犬根本手短不会开),而犬则不停的对着路过的葡萄园还有美好的天气,兴致勃勃地品头论足。

三小时之后,我们来到苏拉克的家。这里也如同波尔多的住宿,鸡犬再度利用airbnb租了一个小房子,虽然非常小,但是厨房卫浴都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院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别致的景观,但是傍晚晚上坐在小院子里面吃饭喝酒,真的非常安适惬意。

安顿下来之后我们就出去逛逛,这里虽然--如同那篇文章里所说--是波尔多人的渡假胜地,但是(鸡犬再度白目)现在根本还不到旅游季节! ! ! !五月底的法国还依旧偏凉-冷,所以海边和沙滩无比萧瑟,只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不良少年的小屁孩在漫无目的的游荡。并且因为从去年的旺季至今,一整年都没有维护,各处看起来都相当破烂。鸡犬在附近逛了一圈之后,终于找到一条比较热闹的街,但是看起来也非常观光,而且还是那种美国大妈品味的那种观光客,一切都跟那篇介绍文以及我们的想像天差地远,完全是两个概念,这里怎么看也顶多就是个永安渔港那样的程度(而且永安渔港可能还比较热闹)。

我们感到索然无味,于是决定开车去加乐福采买一些简单食材以及两瓶酒,回自家院子里吃。 (但是这个观光客大街隔天拯救了我们,因为周日所有店家都大门深锁,甚至连家乐福也让我们吃了闭门羹,没有料到这个小村会是这种极端环境的鸡犬,根本没有准备存粮。还好来到观光客大街依然有稀落的人群,所以那里的餐厅午餐尚有营业,所以我们总算吃了一顿迟来的生日午餐(也就是本文最后面的几张照片),而当日晚餐呢....只好吃一些前天剩下的起司和中午打包外带的半瓶红酒,当作减肥啦!)

这片小住宅区看起来就是波尔多市民的乡间小别墅,两边住家感觉平日都是空置的,只有夏天或周末,家人们才成群相约前来度假。我们刚来的时候隔壁还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到了晚餐时间则陆续有人声鼓动,最后一整个大家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两个小孙子跟一条狗,全都齐聚在与我们只隔着一道围篱的隔壁院子里,开始生起火、冒着大烟,和乐融融的露天烤肉起来。期间大人们一边喝酒一边欢乐畅谈,两个小孩跟那条马尔济斯充满好奇的脸庞,则轮流出现在围篱的隙缝中,充满新鲜感的窥探我们这两个陌生的亚洲邻居。

而我们也开始准备晚餐,鸡先把淡菜洗干净胡须拔拔,然后在大锅里,简单的切入一点洋葱大蒜,豪迈加入整瓶白酒,放到电炉上面做起酒蒸淡菜。犬则里里外外的进进出出张罗环境,擦一擦桌椅、摆一摆刀叉,然后拌了沙拉、切点起司、盛一些橄榄番茄干,再把酒开瓶先醒起来、点上蜡烛,这小院子里的餐桌就看起来颇有样子了。

Pipeau(红酒,来自圣爱美浓的特等酒庄),一瓶老年的便宜白葡萄酒(便宜的酒通常不适合久存,保存的状况也不会太理想,所以当我们打开来试一口之后就决定整瓶加到淡菜里,味道有点馊掉的感觉,太诡异了),还有一瓶(甜白酒,因为我们在波尔多时,鸡喝掉了房东冰箱里的藏酒,原本以为是Sauternes,所以买了一瓶想要补回去,结果后来发现只是便宜的苹果酒,所以我们赔了Prosecco--义大利类似香槟的气泡酒--非常小气的留下Sauternes自己喝。

这餐鸡犬吃得非常尽兴,淡菜只只肥美,坏掉的白酒依旧足以为海鲜去腥提味,加上鲜洋葱的增鲜,整锅连蛤肉带汤汁都极为鲜美香甜。大啖一顿有壳类之后,沙拉起司果干配上红酒正好,最后Sauternes当作甜点结尾,完美。

今天晚上正是犬32岁的最后一夜,明天起犬就迈入33岁啦。在这个法国小乡间里,没有网路也没有电视,手机虽然有讯号但是也很久没有响起过了。鸡犬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与世隔绝的喝酒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逐渐变暗,眼前的那些树林就这样慢慢地转为深黑色的剪影,最后只剩下背后的天空,还保有一点全部步入漆黑夜空前的色彩,一下子是紫红转橘红的渐层,一下子是土耳其蓝转为孔雀绿,每幅画面都像是日本的那种装饰版画。鸡很惊讶地发现那些树之间,居然有许多在韩国的风景里最熟悉的松树,变成影子之后,松树的姿态便更加好看了,于是就跑进去拿出相机来拍照。过了午夜,我们就把点着的蜡烛拿起来,充当蛋糕上的蜡烛,装模作样的吹熄以示庆生,鸡犬在数着,去年生日我们是在首尔的江南吃炸鸡呢,明年要去哪里呢! 在这个小破村里面,渡过一个宁静又安适的生日,犬觉得非常满意。以前想要大张旗鼓的搞生日派对,或是暗自算计谁有没有记得问候,现在想起来觉得真是可笑又可悲。犬真的觉得其实人的所需真是少,不需要大餐或是什么名贵礼物,只要一个契合的人、一个好天气的夜晚、一个小院子,这样真的就已经足够了。生活里没有什么戏剧化,就算只是平平淡淡地坐着闲聊喝酒,也不会觉得无聊,这才是最高的幸福。犬很久以前也是可以感受这些简单的人事物的好,但是不知不觉把初心忘记了,开始越来越贪心、想要的越要越复杂,结果虽然得到了更多,反而过了一段不快乐的日子,甚至认为单纯的心意再也回不来了。不过事实证明人心并不是如此运作的,不管什么时候,你最好的初心永远在那里,耐心地等着有一天你再度把它给找回来。 补记在餐厅吃饭趣事。虽说那是一条观光客大街,不过法国餐厅的食物真的水准很高,鸡犬午餐吃得颊齿生香,一边吃还一边发出各种奇怪的哼叫声和赞叹声(这点只要跟鸡犬吃过饭的小伙伴一定懂我在说什么)。由于味道真的很好,鸡犬下意识的一直不停说very good! very good! 直到后来,我们隐约发现,我们每说一次very good,就会从背后传来一个非常细幼的回声... vely guud...(发音不标准)像背后灵一样。回头一看,那桌坐着一对法国夫妻带着一个小宝宝,宝宝看起来两三岁,法文都还不太会说,但是听我们一直重复说一样的这个词,觉得有趣,就依样画葫芦学起来了。

那对夫妻原本自己在聊天也没注意到宝宝在干嘛,直到我们回头张望他们才发现宝宝正在牙牙学英语。我们相视而笑,鸡犬则心想,自己的餐桌礼仪真是应该好好改进一下了。



离开圣爱美浓之后,我们就直往下一站:罗卡马杜尔。那是一个身藏在法国南方庇里牛斯山脉中间,建在峭壁上的城镇。说到这个地方,就要先来说说圣雅各朝圣之路。

上图最左端靠近海洋的终点(最大颗的黑点),那就是耶稣门徒圣雅各的遗物最后停放的教堂,而图中位在西班牙北部、那条点得密密麻麻的路线,就是知名的圣雅各朝圣之路,意义大概就类似佛教徒往西藏走山,或是印度的传经之路,路线本身就是联合国人类文化遗产之一(欧洲真的到处都是人类文化遗产啊)。有趣的时当犬在寻找资料时,发现有关「路线」的文化遗产目前有三条,除了这条西班牙和法国的圣雅各之路之外,还有日本纪伊山地的灵场和参拜道、以及中国的丝绸之路,都被列入。

「圣雅各之墓」本身是中世纪天主教三大朝圣地之一,与耶路撒冷、罗马并列。而当时来自欧洲各地的徒步朝圣者,基于实际的需求,在法国境内逐渐形成四条主要的「11路公车朝圣快速道路」(如图)。在干道的途中,每隔一段距离朝圣者都能找到修院、教堂或接待之家以休息歇脚。而这几条线路途经的数个大的「休息站」,也就是许许多多的圣地、教堂,现在大部分也一并归纳入相关的文化遗产了,罗卡马杜尔就是其中的一站。

至于鸡犬既不是天主教徒、也完全缺乏从事文化苦旅的激情,之所以决定这个点的唯二原因就是:1、我们打算接下来往地中海方向的东南方前进,顺道刚好会经过。 2、犬发现这里的旅馆很便宜,一个晚上只要50欧!所以我们就油门一踩,欣然前往。

开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逐渐的来到山区,葡萄园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像是温柔的波浪一样的绿色山丘和原野。我们避开高速公路走在乡间道路上,一路上的景色幽静美丽人迹罕至,但是却看到了好几次,在树林里的路边摆着一张招牌,写着大大的:Foie Gras 鹅肝。当时的我们正车行在法国的南部庇里牛斯山脉省,这区最著名的食物就是鹅肝、鸭肉(里脊和肉冻)、羔羊肉和羊乳起司,在这片自然沃饶的山地里,法国人不只是耕种,也畜养品质绝佳的家禽牲畜。 今天早晨起来,鸡犬解决了冰箱里的最后一点剩余沙拉,从苏拉克出发。来到圣艾美浓时已经错过了午餐时间,想吃个饭却只能到处碰壁。之后又开在荒郊野地,连个超商的踪影也没有,我们只好一直忍着饥饿,一路熬到罗卡马杜尔。办理好入住、总算可以休息一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饿得脱力的我们决定马上就出去吃饭、再也不磨蹭。

(这里让我想起,还没来法国的时候,常听见别人说法国人很骄傲,如果你不说法文他们会根本不屑向你开口。但是这次的旅行经验完全不是那样,比如说,我们当晚旅馆的法国小哥就人超好,帮我抬行理箱到二楼之后拒收小费,后来我们问他哪里好吃,他不但推荐餐厅还马上帮我们打手机去订位,也因为是他的帮忙,所以我们自带红酒也没被另收开瓶费,真是很体贴。另外一次也是很好的经验是隔几天,观光办公室里面的一位小胖妹,也很努力的用法文腔非常浓重的英文解释了半天,帮了很大的忙。我们猜想可能只有大都市巴黎人比较冷漠,其他部分的法国人还是满出乎意料的热情友善。)

小哥介绍了几家镇上的餐厅,最后我们决定就选最近的那家。我们坐在餐厅前面的小广场,天色暗下来,树上挂着小灯纷纷一颗颗点燃,一整派雅致迷人的法式光景。一路上被鹅干洗脑的鸡犬,前两天明明还在一直互相嚷嚷着实在太腻了、再也不想吃鹅肝了! ! !结果一上桌又马上点了鹅肝。这餐的最大亮点是羔牛肉。羔牛肉的颜色还不像是成牛那么深红,反而是一种淡淡的粉红色,就算只是煎得不及半生,但是丝毫没有血的铁腥味,只有一种略略的矿物质味道,和蛋白质的香甜组合在一起,尝起来满嘴充满回味但是又很清爽。旁边沾一点点简单的红酒酱,酱汁的微酸咸甜,带出羔牛纯真无邪单纯美好的滋味,实在是太简单又太丰富的一种体验。好吧,虽然吃小牛有点残忍,但是我爱羔牛排! !

最后特别是罗卡马杜尔的全脂羊乳起司,这可是有产地限制的呢! (在法国出产的500多种起司当中,只有35种有产地限制---也就是特定的地区、特定的乳品、脂肪的比例、发酵制作的方式等等,都符合一定的程序和规范--就像红酒的AOC认证也是一样的。)虽然很特别,但吃起来又浓又酸又膻,犬吃了一口就吐奶了。


匹夫匹妇魂逛罗卡马杜尔

好了,铺陈了这么久(其实没什么铺陈,只是在拖稿....)哒啦啦! ! !总算把罗卡马杜尔的真面目给秀出来啦! ! !

罗卡马杜尔真的就是个不可思议的依山壁而建的一个小城镇,它的历史可以远溯到12世纪,因为一位有灵性的圣母追随者,一路跟随圣灵的指引来到这里所建造。整个建筑群上上下下,就接连着七座修道院和教堂,峭壁的最顶端则是一个尖顶钟楼。我们依照热心的旅馆小哥给我们的指示,先从钟楼边上的树林中,找到了一条像是一直不停画着之字的小径,从顶上往底下走进城里。小径景色非常宜人,沿路都有绿树覆顶和伴随一些小圣像跟石洞,有时比较突出山壁的部分也搭建了观景台,让人能远眺对面的山壁跟底下的山谷,初夏的阳光轻盈而美好,洒落一地疏落有致的婆娑树影。照道理来说原先参拜的僧侣应该是沿着小路拾阶而上,才有苦行的概念。但是现在的游人都是从此比较陡斜处顺阶而下,然后再穿过镇上的主要道路,吃吃逛逛看看买买,再从比较远但是也比较缓的车道走回顶上。

小径的末端接着一个甬道,这其实是一个修道院的底部川堂,下了几步台阶之后我们就进到了城里。从上俯视时只看见一个个屋顶所以没有特别惊异,只觉得一个一个好像玩具小房子真可爱。直到进入城里之后,抬头一望,才惊见岩壁的直峭,与教堂修院令人摒息地拔高而耸立。

这些石造建筑真是让我越看越感奇妙,这么重又这么大的材料,究竟是怎么弄到这个荒山野岭来的,又是怎么镶嵌进山壁里面的呢。有时候觉得宗教实在是很神奇,像是中世纪的那些大教堂,由于当时智识低落技术也很原始,常常一盖就是几百年,三四个世纪过去了都还没完工,这个时程表也就是说,当第一个工人开始搬第一块砖、砌第一堵墙的时候,他知道他此生是无缘能够看见他手里的工作有所完结的,甚至他的儿子、孙子、曾孙子....,搞不好也都还无止尽地持续着他的工作(附带一提,中世纪卫生水准非常落后,西欧人的平均寿命不到30岁,直到19世纪中叶,欧洲人的平均寿命才超过40岁。不过话说回来,平均寿命的概念还是有争议的,因为这不代表人们个个都短命,只是代表人们缺乏适当的医疗照护所以比较容易早死。不过这是别的话题了。)总之对于现代人来说,真的很难想像当时人们的生命观以及时间观。极端一点的例子,就像是很多年轻人常常才开始工作几个礼拜,就感到老板讨厌,工作内容千篇一律,很快就认定这份工作毫无意义而挂帅离去。即使是一些菁英份子,拼死拼活的力争上游,成主管了还要升总监,变成总监了还要变成国际总监,其实也不过是追求一种自我满足。该怎么去对比那些中世纪的工人,日复一日地、年复一年地,做着无望完成(甚至是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呢。可能他们也是一边搬砖一边「哔你哔哔!啊...哔!!!(消音处理)」的骂个不停,但是那些近乎不可能的高耸巍峨的教堂,也终究这样,如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代代相传地、一座座完成了,究竟是无知还是信仰能带给他们这种恒久和坚定的意志?如何能够看穿时间是一个持续的整体,而自己的生命只是其中的一段过程,即使是这个生命完结了,还有接下来的其他人或是自己的子孙来延续。或是他们其实也不想这么多,反正成就属于未来,教堂属于上帝,他们只是很顺服并且坦然的同意,自己并不得到一分一毫丰功伟业。人们总是蔑视那些天真到不可救药的人、或是野蛮人,但是他们似乎却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心理的平和。

这很荒谬的让我想到鸡犬减肥的经验,如果只是很激烈的断食一两天,往往体重一点也没变,那就格外让人沮丧想直接放弃了。但是我们最后就是每天吃健康食物,定时运动,也没有计画几个月内瘦多少的具体目标,反正就是坚持这样做。结果一年过去了,居然看镜子里的我们瘦得不知不觉。就像是从前的我,汲汲营营念兹在兹的想着功成名就,最后往往像驽马一样好逞易穷,对生活倍感失望。我想,真正的伟大(当然减肥不算是什么伟大,只是比喻啦),最终是成就在无数反覆重复的日常里面,成就在你根本就不去在意它的平凡时刻。

好吧,其实上上下下爬得我气喘如牛,而且接近中午赤炎炎的日头晒得鸡犬汗如雨下,但是秉持着中世纪古人的精神,我们都不去想它,也不去感受铁腿,所以最后居然就爬完了(哈哈哈,拍张照,额头都油亮油亮)! ! !然而进到城里后倒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特别之处,就如同欧洲其他中世纪小镇那样,建筑差不多、商家卖的东西也类似。总之观光区总是千篇一律的必备几种店面:一、卖冰淇淋的,二、卖皮具的,三、卖刀的,哪里都一样。这个早晨鸡又被洗脑了,一直吵闹着想要买刀,就像是小男孩去跟妈妈去庙会拜拜时,都会吵着想要买一把庙门口卖的木剑一样(不要怀疑,那个小男孩就是我弟)....而奇的是,往往门口就是会有这样一摊,就像是观光景点总是有这么一间店,卖着木剑或是刀具。犬眼见这就是一间专卖游客的刀具店,况且这里什么深山野岭的又不生产刀,在这里买这种东西太不合理了!于是断然阻止了鸡把他硬拖出店,鸡则是像是自己被狠心的后母逼迫与自己此生唯一心意相通的双胞胎弟兄永别一样,一张脸拉得长长的,很不满意的跟在后面。

回来查查资料后,才知道罗卡马杜尔最著名的是一尊非常小但极为灵验的黑色圣母塑像,虽然犬没有特别的信仰,但是听到「很灵验」这三个字,总是会「叮!」一声,像是微波炉跳起来的声音一样触动犬心中的匹妇魂,因此觉得无限扼腕、好像错过了什么好康大放送似的!不过再想想自己好像根本没什么愿望想求,所以也就算了......(以上发言完全来自一个莫名其妙的迷信份子)。



吃饭时间到,我们一起来捣羔!

总之我们在中午时间离开了山城,有鉴于前几天我们无视法国人准确的营业时间,很任性的自顾自走行程,所以总是错过吃饭时间就只能饿肚子,导致要嘛其中一方因为低血糖暴怒、要嘛就是无理取闹的大吵架(真的不是都是犬的错),所以一上路鸡就开始非常机敏的四处寻找吃饭的地方。

下山之后没多久行经一个小村庄,我们就把车停在村庄的广场上面,走进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其中一条巷子上面悬挂着一条布旗,我们两个人乱拼凑的猜测应该是有市集,走进去后看见市集已经在收摊了(上图),应该是一个早上终于忙完了,现在摊贩们也准备去吃饭了。

我们在巷子里找到了一间可爱的Bistro,我们就坐在摆在路边的座椅。法国的Bistro大概就类似台湾简餐店那种概念,通常黑板上会写上每天的套餐,通常是3到5道,包括开胃菜、主食、甜点,不管多庶民或是多高级的餐厅,大概都是这样的形式,像是这种乡间的餐厅一份套餐大概12欧,一杯红白酒可能2、3欧,一杯咖啡1-1.5欧,消费其实不算高,尤其是酒实在太便宜了!

这个餐厅就是一家人在里面工作,由一位很大只的法国妈妈当作主厨(好像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姐姐),虽然在厨房里她也还是头发SEˋ斗(台湾话:做造型的意思)得又膨又卷,一脸妆容化得粉亮粉亮,睫毛刷得黑又翘,不时会走出外场来看看大家吃得如何。法国先生则是担任跑堂伙计和经理会计的多重角色,虽然知道我们完全不懂法文,但是还是非常郑重的介绍菜单,最后我们只知道我们点了羔牛,因为英文veal和法文veau长得很像,所以能够辨认,同时他表情认真严肃地指着其中一个选项,表示好吃,同时皱着眉头发出「咕!咕!咕!」同时缩着臂膀做出拍翅盯着地上找虫的样子,看他这样费心为我解说菜单,我立马点了这道鸡肉串。另外就是一位金发碧眼,骨感高挑的少女,看起来应该还是大学生吧,那长相不只是漂亮,就是看起来白净无比,整个人简直就像是透着光、非常脱俗,席间坐我们旁边桌的是两位年轻修路工人(因为他们身上穿着反光条背心跟工作靴),就一直偷瞄小姑娘,不时想要趁机偷把妹。

这餐的亮点再度是鸡犬的新欢羔牛肉。法国大妈是用把牛肉与蔬菜一起炖煮,旁边佐着奶油炖饭,那牛肉又软又嫩,吃起来就像是一口全脂牛奶温润又浓香,同时伴有蔬菜的鲜甜味,太好了。吃完饭之后,爸爸因为语言不通,所以直接领我去厨房的甜点橱去挑甜点,里面有整大盘整大盘的自家制樱桃派、起司蛋糕、草莓起司塔、黑巧克力蛋糕、我最后选了杏桃派。鲜橘黄色、圆滚滚的杏桃超可爱,晶莹剔透的色泽,咬下多汁甜中带酸,连不嗜甜口的鸡都跟我抢着吃。

我们一直在考虑之后究竟是要去地中海边的城市呢,还是再往南,越过庇里牛斯山脉之后,一路开到西班牙半岛。鸡因为朋友的经验,似乎对尼斯很感兴趣,但犬却直觉那是个观光客的城市,虽然六月初还不到暑假的高峰期,但是法国南部的夏天已经在热烈进行中了,可想而知海滩的旺季也已经渐渐开始了,所以尼斯贵松松的住宿和人挤人我们就暂不考虑。但是西班牙又有点远,所以我们最后决定前往一个叫做塞特的渔港当作下一站。

由于犬的地理概念万年被犬妈诟病,而且其实她骂得也算是合乎事实,因为我常识真的已经低落到令人绝望的程度了,所以再度把地图贴上来,以供大家(其实是犬自己)各个城市的相对位置参考。

从罗卡马杜尔到塞特的路径并不是直线的,走在高速公路正好经过卡尔卡松城堡(Cité de Carcassonne),这个城堡本身是一个正港的人类文化遗产,虽然鸡犬只有开车惊鸿一瞥,依旧被宏伟的规模给吓一跳。城堡已有2500历史,首建于罗马时期,然后中世纪时期变成法国与其南部王国的边界要塞,之后又用来抵御十字军,因此在各方不停的增建之下,最后变成了今日的壮观巨大。卡尔卡松城堡最著名的建筑特色是它的52个塔楼,每一座的造型都像是迪士尼乐园里面的梦幻城堡一般,小尖顶如同梅林法师戴的小帽,相当可爱漂亮,并且因为曾经是重要军事据点,一整个盘据山头的城区,都被双重城墙给固若金汤地环绕防卫着。

但是就像是狐狸被小王子驯养之后,麦穗不再显得毫无意义,而随风起伏的金色麦浪总是令它想起小王子在微风里轻晃的金发。我既不是高卢人(最初是一个高卢居民点)也不是历史学家,而这个城堡之于我,与法国其他千百个城堡的意义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它再度让我想到那年夏天在老姨德国的家,她教我们玩的有趣桌上游戏,就叫卡卡颂(卡尔卡松的另外一种译名)。纸牌游戏卡卡颂真的很有意思,首先均匀的混合一大堆像是地图的板块拼图,在那些拼图上,有些板块上面画有城堡、有些画着道路、有些画着城墙....同场游戏可有两位、三位、甚至更多玩家一起进行。我们轮流随机抽取拼图,依照上面的图案去建城修路,而最后就依据每个人的成就(盖好多少城堡、铺好多少道路)来计分。期间每方都可以施展各种计谋,去破坏别人建到一半的城堡跟道路,有时被奸计恶整、搞破坏的那方可以靠运气和机智解套,但是有时候建设就永远不能完成了。犬和老姨非常有兴致的尔虞我诈好几场,一副陪打相的Y则在一边清心寡欲的随便抽抽随便玩玩。

犬和老姨一起玩游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好久远以前。高中的时候,班上一群十几岁的女孩之间,最风靡的游戏居然是打桥牌。直到现在,犬依旧认为桥牌实在太令人着迷了,拿到一把烂牌时那种抓到满手大便万念俱灰的赌烂感,或是拿到一副好牌时喜形于色但又强压得意的样子;如果和自己的伙伴能够互相配合上,马上就满腔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而倒楣的时候则是和伙伴互扯后腿、两端叫嚣,最后输牌和伙伴各自都牢骚满腹、怨气冲天也是时常有之。我们都有彼此的牌搭子,犬与阿锦,老姨则是与妮可。我们四个人绝对是整个高中里发扬桥牌文化的中坚份子,无论是下课、午餐、午休...随时只要望向我们的方向--也就是神圣教室殿堂的大后方(通常我们不管位置怎么换一定都坐在附近,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下课钟声一响就瞬间组成牌局),总会发现我们正在打桥牌。

犬和阿锦这组通常是属于务实温和路线,赢或输都不至于太夸张戏剧化。而老姨和妮可组则是属于大破大立的基本教义派,虽然偶有大满贯这种简直是不可能的狂赢,但她们两人常会会完全无视搭档的暗示明示,很任性的就是想要强扭果实,令另一方直想把牌怒掷地上。不过也从来没听说过她们就此愤而不玩了,不管有多生气,她们吵完之后,中午吃饭时总是共分同一个便当。最经典的事件,就是某次我们桥牌四超人又在午休时间偷打牌,结果被教官抓到训导处去骂(当时犬居然获选担任班上的风纪股长,理应负责管秩序,但是由于自身就是班上秩序的乱源,所以风纪股长的工作从未实践过....不管是在别人或是在自己身上。)最后我们每个人都被记了一只小过,犬妈还特地大老远的从新竹北上台北,来学校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也被教官给训了一顿。犬妈从训导处临走前,幽怨的对着当时的班长璇说:「妳不能只顾自己好啊。」这句话直至今日,犬和璇依旧不时会提起来互相戏弄和挖苦对方一番。

我们这样打打闹闹的也渡过了很多有趣的时光,消磨了不少的精力和脑力、也排解了不少青春期的苦闷。一眨眼从前那些教官老师眼中的熊孩子、轻狂的少女少年,现在也都为人母、人父、事业有成了,时间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不过在回忆里,这些老朋友倒是从未改变过。


犬一面回想幼儿时光,一面告诉鸡那些回忆,就这样开着开着终于看到了一大片好蓝好浓的海洋,以及好耀眼的阳光,前方就是地中海!鸡犬跟着车流,马路逐渐变窄变小,路边房子慢慢也多起来,穿过了几座桥,来到一个像是从海面突起的小山坡一样的小岛,我们终于抵达塞特。(以下塞特港图片来自网路)

塞特被称做法国的小威尼斯,是法国最大的渔港,过去有很多义大利的移民来此地定居,所以也难怪岛上的建筑风格、以及贯穿其间的运河和小桥,的确赋予了不少威尼斯的印象。这里不像是坎城尼斯一样国际驰名、充斥外地游客,也不是马赛大都会那种巨型的规模,塞特看起来就是一个熙来攘往的热闹港都,炽热的太阳把人们蒸得双颊发红、额头汗珠晶亮,这里的人群长相跟波尔多人不太一样,五官和肤色都更深,肢体的动作夸张复杂,讲更多西班牙和义大利语,带有浓浓的地中海气质。街头每个人都很忙碌的过着自己的充实小日子,谁也没有功夫去理会像我们这些游客的好奇眼神。市场贩子和买菜老太太们,扯开嗓门激烈地辩证着菜价;渔船上的渔夫在烈日底下全然投入整理渔网器材的工作;行人气急败坏...但也习以为常的追赶跑跳、尾随公车;公车们则是忙着横冲直撞兼过站不停,并与其他一大堆小客车、摩托车把岛上的窄小马路给挤得水泄不通。塞特就是这样的城市---有点乱糟糟但是充满生命力、自然不做作。

下榻酒店、一切都安顿了差不多之后,我们就沿着运河步行一路走到出海口。难以想像我们上午还在罗卡马杜尔的山城里练腿力,这时候却身在一个漂亮热力的港口,一阵阵咸咸的温暖海风,无论是吹在脸上和身上都不带走任何闷在皮肤底下的汗意,只增添更多湿热的气息,傍晚的太阳还没西下,阳光的余韵依旧火辣而耀眼。近处的水道运河边上,快艇渔船一台接着一台、紧密地并排停泊着,水上的两道白色小船队伍迤逦展开,就像是岸边缀续着两排巨大的钢琴键盘。此时陆上分踞两侧的典雅建筑,粉红色、粉橘色的余晖正爬上它们的墙面,把窗玻璃照得金光闪闪。天空里许多海鸟在逡巡着,它们轻轻巧巧、却又急急忙忙地四处追着一些隐形的昆虫,有时一头栽进水里,有时干脆停在岸上(看起来意外巨大又笨拙)守候在卸货的渔夫或是走神的游客附近,看看能不能捡到便宜。于是这些船、房、鸟在深色的运河水面,组成复杂华丽的倒影。



鸡在网路上发现了一家刚好位在塞特、远近知名的海鲜店,专卖这个港口的特色产品:质量最好的贝壳类,包括淡菜、生蚝、各种蚌蛤蜗牛,但是我们在港边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回到酒店一问,才从柜台的那位超辣看起来像西班牙版的维多利亚的秘密天使口中得知,因为老店生意太好又历史太久,所以今年刚好休业一整年专做内部装修。由于某种不可解的原因,鸡犬在法国的生蚝运一直非常背:在波尔多,市中心那家生蚝龙舟不好吃,加上犬在发脾气更是食不知味;去苏拉克,整个镇周末off season淡季全关,而且也错过阿卡雄;来到圣艾美浓,刚过午餐时间,那家oyster boy直接把我们拒在门口,虽然里面依旧人潮汹涌;最后来到牡蛎圣地塞特,居然又碰到装潢一整年的这种奇事。

鸡犬听闻了这个噩耗,无限白眼翻不停之外,只好赶快向维秘天使以及旁边不太像维秘天使反而比较像便秘天使的大妈请教,哪里还有专吃好蚌蚌的餐厅推荐我们去。她们交头接耳一番,同样也是很有义气的,帮我们打了几通电话,确认餐厅今天有营业,于是我们终于能够去吃一顿了。


到了餐厅,我们也不花心思研究菜单了(反正法文也不懂),直接点了一个双人餐,包括招牌海鲜拼盘跟一瓶白酒。我们一边喝着冰冰凉凉的白酒,一边消暑跟等待,结果上餐时鸡犬都惊呆了,侍者像是在走高跷一样,小心翼翼地捧来了一份像是婚礼的时候那种层层架高、上面站着一对小新娘和小新郎的蛋糕那样结构的拼盘,我们不如就称它做「18层甲壳蚌贝天国飞盘」吧(其实只有两层)。顶层替代新人小娃娃的,是两只长着大螯的龙虾,他们高高在上、像是总统竞选人站在造势大会的舞台上一样,举着右手的螯向选民们拜早年,而旁边同台的则是几只卷着身体、与龙虾头子一并鞠躬哈腰的大明虾,分别是竞选办公室主任、里长伯、还有网路青年军团长之类的一行人。舞台底下则是站满了群众,也就是一颗颗刚刚打开、最新鲜弹性的贝类,有淡菜、生蚝、还有各种蜗牛和蛤蛎,他们全都向上仰着头,举着漂亮湿润的小脸庞,被大龙虾的风范感动得热泪盈眶,闪烁着晶莹剔透、从故乡海洋直送餐桌的清爽光泽。

这餐里面最特别的不是生蚝,也不是生蛤蛎,但其实生吃蛤仔已经是满奇怪的。虽说日本料理里像是赤贝、鲍鱼、或是象胈贝之类,以蛤蛎为食材的寿司或刺身也很常见,但是那大多是吃贝类的某个部位,像是蚌舌、蚌柱或是蚌裙,以口感为主,很少像是整只生蚝那样,开一只放在面前给你一口囫囵吸下肚。第一次吃生蛤是在汉普顿吃的小颈贝(little neck clam,对,这个little neck就是大亨小传里面,盖兹比住的那一岸所影射的小颈湾,而黛比住的则是大颈半岛。)口味非常温和鲜甜,生吃一点也不违和,直到最后鸡犬才赫然惊觉,自己似乎是生平首次这样吃生贝。

然而在塞特,最让我们惊异的则是淡菜(或名青口)。不用说,蒸好、煮熟的淡菜十分美味,而且由于淡菜不像蛤仔一样住在沙里,所以口感总是很干净,不会一咬下去满口土,你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吃沙纸还是鸡的沙囊。另外,淡菜的颜色也令人充满食欲,鲜艳的橘黄色总让我联想到蟹黄或咸蛋黄等好物。

HOWEVER! ! ! ! 「生」淡菜跟他们令人愉悦的「熟」淡菜兄弟---就像是网路上自拍小妞的化妆前化妆后、美图前美图后一样---完全是两个概念。

生淡菜是一颗铁橘色外加一点灰黑色,像胖子在夏天里一直出汗那样,渗着水躺在自己的壳里。入口一点也不腥,刚开始觉得还满鲜甜的,有点像是生蚝的加强版,富有核果香味和海鲜的矿物味。然而当我们咀嚼吞下肚之后,忽然之间,鸡犬同时感到汗毛直立,从舌底冒出一股很暗黑的苦味,就像是有一只催狂魔aka摄魂怪从喉咙爬出来。我们不敢置信的连灌几口水加酒,等到失了魂的味蕾终于缓过来之后,再度尝试,这次却爬出了十只摄魂怪! ! !我们两人哑巴吃黄莲的心中叫苦,愁眉不展地坐在阴影里,头上一共二十只生蛤摄魂怪就这样乌云罩顶着盘旋在我们的蚌贝天国飞盘上。最后我们总算是找到了它的吃法,就是掰一片黑麦酸面包,抹一团咸奶油,上置生淡菜,面团的酸味以及香咸的奶油才平衡(掩盖了)那种可比活见鬼的苦味。

鸡犬最后放弃继续观落阴,所以直接把剩下的生淡菜以极高的敬意留在角落,鸡的结论是:「这家店一定是为了要炫耀说,你坎坎、你坎坎,我们家海鲜多多多多~~~新鲜,连淡菜也能吃生的!」其实潜台词是:「不然哪个疯子想生吃这玩意儿?」

顺道一提,不只是生淡菜吃起来味道怪模怪样,处理淡菜更是令人心惊胆跳。首先要把每只的的外壳都刷洗一下,小伙伴都知道,海生物的秽物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格外恶心,我光是刷洗那些畸形怪状的附着物就觉得手脚发软。然后再鼓起勇气,把所有的蛮力及念力都灌注在指尖两点,使劲将淡菜的毛发连根拔除。天知道那些淡菜究竟为何都必需长着一丛无比坚毅不拔的毛,我拔到最后手指已经快要脱力,只能心怀一种「洗完这锅贝,我应该就能顺利练成绝世铁砂指了吧」的心情来勉励自己(练这招到底要干嘛)。而另一方面,我更害怕邪恶的淡菜干脆「宁为玉碎、不拔一毛」直接使出自爆贱招,顺道再插断我另外一只手神经之类的......所以左手也不敢握壳太紧,怕把壳给压破。某次我猛力一扯,结果毛是出来了,然而同时那瞬间连带着一坨湿湿黏黏、稀稀烂烂的贝肉也被扯出来半截,并且以飞快的速度啪搭一声差点激射到自己脸上,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破蛤肉荡剑式给吓得登时魂飞魄散、嚎叫不已,立马手里蚝毛一扔就抱头鼠窜去了。 (我妈看到这里一定会鼻孔噌气,然后说「真是没用的家伙。」)

之后我们散步回住宿,经过一条小巷,白天应该是市场,晚上市场店家门关关,小酒店桌椅在路上摆摆,就变成露天酒吧,三三两两吃饱饭或是刚下工的上班族,坐在巷子里任意喝酒抽烟说笑,气氛非常悠闲而日常,舒服极了。

隔天早晨我们在旅馆后面发现了一个热闹无比又无边无际的巨大菜市,各种水果、农产、香料、熟食、蛋糕、到服装各种各样眼花缭乱之际,我们直接锁定了路边一摊西班牙式顿饭。 两位大妈大爷很豪迈的,直接祭出三大畦像铁板烧的扁平黑铁浅锅,二话不说,他们来到贵宝地、就只卖这三锅,卖完就没有了。 我们看出他们的架势不俗,当场也是二话不说,立马加入瞬间形成的排队的行列,并且失心疯了三样都买了:番红花海鲜三重奏(巨虾淡菜乌贼)炖饭(经典西班牙炖饭菜谱所以废话必买)、羊肉鸡肉西红柿蔬菜杂炖(闻起来实在是太香了无法不买)、牛肉丸香肠腊肠斜管面(香肠和肉丸的白金不败组合,鸡声称不买枉费为人),并且更失心疯的是鸡犬手捧三大盒(真的份量超多超重)回到酒店之后,居然两人一口气全吃光了。然后我们就一方面感到一时激情暴食后的罪恶感,一方面又由于完全解除炖饭失心疯的畅快,心满意足腆着肚子继续上路。

(街头的交通标示都被艺术家(熊孩)给「改造」成了有趣的漫画)


走路不看路,迟早该吃土

告别了与淡菜的恩怨情仇之地,我们油门一踩,头也不回的离开赛特。 地中海深蓝色的海水点缀银色发亮刺眼的点点阳光,一路行在我们右手边,我们经过沿海小城镇、低浅开阔的湿地,与骑自行车或慢跑的人并肩,再接着稍微往北上行来到尼姆Nimes。 尼姆的名称是来自罗马的泉水精灵,从此可以得知这个城市非常古老,远至罗马时代就为其命名,城市里面有许许多多古罗马的遗迹,最著名的就是圆形的竞技场(斗兽场),当然也都被列入人类文化遗产(人类文化遗产已哭,觉得自己在法国怎么满地都是,感觉太不值钱了! )另外就是老城里到处都有奇妙的喷泉,在热辣辣的阳光底下走走逛逛,还能泼泼水,顿时感觉清凉。

尼姆是鸡犬在法国最喜欢的城市之一,保留着相当悠适的生活气氛,但同时也热闹繁荣,商家林立、游客如织,是南法加尔省的最大的城市。 有关尼姆的趣味小知识:尼姆在17-19世纪是丝织重镇,并且生产一种特别的棉帆布,Levi-Strauss发现这种布料耐脏、耐磨、耐洗,于是就把它拿来做为西部拓荒者和农夫的工作裤,从此声名大噪。 一开始这种布料就是以「来自尼姆De Nimes」挂出品牌,所以猜到了吗,它就是「单宁布Denim」。


鸡犬停在这里稍做休息,因为今晚落脚地亚维侬就在不远处,我们不需急忙赶路,所以就停下来喝杯咖啡、看看斗兽场。 我们很轻易的就找一个极合适的停车位,那是一个被另外一位法国阿嬷尝试了多次,但是由于她的车屁股硬是塞不进小空格(除了她完全误判自己的车明显太大这点之外,阿嬷也充分展示了三宝的特殊技能—不停前后冲撞另外两台的头尾—但结果是令人倍感沮丧的, 前后车头尾都快被撞烂了但就是不能挤入,)阿嬷愤而甩尾离去,独留我们的小Smart就这样一咕溜一倒就进,车头回正,两步骤完毕!

停好车我们就在老城散步,欧洲的咖啡文化真的满奇妙的,就算是已经很习惯了,但偶尔还是感到有趣,店家就把几把伞架出来,桌椅也不怎么漂亮,然后一堆人坐在大太阳下广场中间,但说是奇怪,虽然明知也没什么好玩的,但看着看着就让人萌生「不如加入他们吧」的冲动。 我就这样,从远方就死命盯着那个三角形的小广场,像是指南针被极区吸引一样,一路扯着鸡指着「你看你看我们去咖啡座坐一下。 」结果才迈开两步,就一脚踢到一截地上树着的禁止汽车进入的低矮铁桩,小腿骨登时磕破了一个洞,血丝马上从皮里钻出来。 鸡感到相当无语,因为这是犬在路上时常上演的惨剧,不是踢到东西、掉到坑里、就是被绊倒,最夸张的一次是我们骑脚踏车去韩国南部的丽水,那里是2012万国博览会的举办地点,林立很多造型前卫的建筑。 由于博览会园区里不让脚踏车进入,所以我们只好沿着外围绕行。 我一边骑一边充满兴致的望向里面打探,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物真是让我越看越不懂。 大概当时我脑中充满疑惑,智商也逼近单细胞生物的水平,结果还没领会过来鸡为何忽然大喝一声,那瞬间自己就已经不偏不倚地一头撞到一棵树干上,冲力之猛,以致后轮一抬就连人带车的打了个旋翻到地上。 一旁两位园区的警卫见这一幕,出自本能反应地同时噗嗤一声笑出来,搞不好其中一个还真的把嘴里的水也喷出来了也不一定,反正这整个「傻子撞树导致路人喷水」画面简直就如同一段最低俗老套的情境秀里面的公式套路。 虽然他们很快就好心的冲过来,问候摔在地上还满眼金星的我,但表情里依旧可看出,实在不能相信自己惊见真人版卓别麟,活生生演了段像是卡通般荒谬的闹剧。



来自异时空的尼姆竞技场

跟撞树打滚掉地上相比,磕破皮的小皮肉伤真算不上什么,所以我们就装作没事,坐下喝了一杯咖啡,之后在尼姆老城里逛逛,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竞技场。

但是在这里,人们坐在前景,喝咖啡看书报,少女在挑选这季流行的荧光色挖背衫,服务生巡视每桌斟酒添水,背景则是一个巨大的、两千年前的角斗士竞技场,属于一个已逝、悠久而伟大的文明。 这种冲突感就像是,想象平凡的一天,我去上班时,忽然惊吓发现,夹杂在许多稀松平常的买早餐人群里,那家早餐店老板居然是个大眼睛绿皮肤的外星人。 我到了公司有点犹疑的跟同事说:「我上班遇见外星人了... 」然后同事若无其事的回答:「喔对啊,自从阿星来到地球之后,已经在我家楼下卖早餐三十年了,他的火腿蛋做得特别好吃。」你说说这个情境奇不奇怪!

出生和成长在台湾,一个幅员和历史都非常短小的地方,真的很难以想象欧洲人的时间观和世界观,是怎么样把自己摩登的公寓和古老的历史遗迹,同时定位在心里呢? 而他们又是如何将当下此刻的人生,以及数千年前的时间,相应串连起来? (不过也许欧洲人来到台湾也会觉得很不解,奇怪我们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何所有东西都这么新? )

尼姆竞技场十分壮观,是法国境内唯一的一座罗马竞技场,保存跟维护得很好,直到现在都还有像是奔牛节的表演或是摇滚音乐会在里面举行。 我们绕了一圈,由于阳光实在太毒辣,鸡犬双双被蒸得头昏目眩,在滨海苏拉克的阴冷萧条,或是罗卡马杜尔山间的徐徐凉风,早就已经被南部的高温和热力取代。 于是我们再度启程,主要是逃避到车上猛吹冷气。 原本要去看嘉德水道桥,就是罗马人盖来将远方的河流引水入城的设施,但是再度,两个人门票26欧加上停车费5欧鸡犬实在是花不下去,所以我们放弃探究古遗迹,掉头直往亚维侬。 没想到离开售票处不久,半途中居然远远瞥见了水道桥的倩影,惊訝之余也有点捡到宝的竊喜,庆幸这段绕路还算不虚此行。 然而真正让我有点遗憾的,则是在距离遗迹不远的下游处,有许多人跟我们一样受不了高温,干脆脱了衣服在河里游泳或钓鱼,看起来无限快活又清凉,峡谷两边绿树茂密、河面开阔清丽,在这么漂亮的自然里戏水实在万分惬意。 如果下次再去尼姆,那个小河湾真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水道桥图片来自尼姆水道桥官方旅游页面)


亚维尼翁的鸡犬(没有姑娘)

终于来到了亚维尼翁。亚维尼翁仍然保留过去的城墙,所以在外面就可以看见一个囊括内里、封闭的石造墙垛和堡垒结构。 城市依河建筑,车行跨过护城河上的桥之后,就正式进入老城区。 一进老城区就马上感觉热闹拥挤,只有几条干道用柏油铺设平整,其他所有的人车都挤在超级狭窄的石砖铺路面,许多小道更是只能容一台车过,所以四处都是复杂的单行道,如果错过了正确的目的、想要回头(比如我们第一次就错过了我们的小旅馆),就要在整个老城里的大街小巷里钻个半天,循着那些没头没脑的单行道指示,被带着绕好大一圈才能绕回原地。

对于学美术的人来说,亚维尼翁这个词最如雷贯耳的应该就是毕加索那张奇形怪状的「亚维尼翁的姑娘」了吧,所以犬当初很兴奋想着「哇,终于要去这个传说中的城市了! 」结果一查才解开了自己毕生的疑团,原来「亚维尼翁的姑娘」是毕加索在

隆纳去探访的妓女街「亚维尼翁」,所以他在画中才画了路边一字排开形形色色的裸女,搔首弄姿、瞪大眼睛对着来者瞧,跟法国亚维侬的一点关系也无。 不过虽然这个误会来自犬的无知,但是如果说亚维侬带给人一种娱乐而接近放荡荒唐的印象,那也算不上错。 这里最著名的就是每个夏天的亚维侬戏剧节,是全法最古老也是世界最大戏剧节之一,从七月上旬直到八月,整整热闹滚滚持续四个礼拜的时间,到处都有大型戏剧、小剧场,来自各地的艺术家在街头表演,整个城市欢乐而有活力。 然而鸡犬当时并不到节日,可是由于城市知名,观光客和各路人马已经把街头和人行道都塞得满满。 记得第一次来欧洲的时候,在柏林看到那些吉普赛人、嬉皮或是带着狼狗的流浪汉,还觉得很新鲜,当时倒是对他们没什么恶感,认为他们的相貌看着就好玩。 但是现在年纪大了略知人心险恶,加上人老了就会挑三拣四,因此对于人满为患的观光胜地,以及那些猥猥琐琐趋近、不知道是想讨钱还是想扒包的可疑人影,就觉得特别提心吊胆地心烦。

我们下榻住处之后,傍晚就在老城里散散步。 习惯了大吵大笑的醉醺醺背包客大学生、又胖又白的美国老年人旅行团、整臂刺青整脸穿环的哈草庞克族、满大街拖着行李箱大声谈论换钱所信息的中国人,老城其实很漂亮,有种很开朗的气质。 跟波尔多比较典雅精致,或是尼姆中产阶级的感觉都不同,亚维侬有种流浪艺术家的潇洒和不拘小节,人人都显露出一种兴高采烈的样子,加上南法傍晚的时候热气正上,一片车声笑语蒸蒸腾腾,我们边走心中的嫌恶慢慢地也放松释然了,这才让我们逐渐看出亚维侬本身的独特性格。

穿过两边都是咖啡座跟餐厅的民众广场,我们走到了另外一片更为开放宽敞的广场,后面矗立一座非常壮观、像是城堡又像教堂的建筑,这里是亚维侬教皇宫。 快速的提及一下有关亚维侬的宗教背景,原来在14世纪的时候,有70年的时间,在亚维侬也有一个天主教教廷,与当时的罗马教廷同时并存。 之所以会有两个教廷分裂的原因,则是当时法国国王和教宗争夺权力和财产,结果法国人就派军去罗马,把教宗给活活打死,在亚维侬自立了一个教皇跟教廷。 犬读到这段血腥的历史时真的觉得很感慨,历史只是在在证明了,政治和宗教最后都不脱只为了最世俗的东西而战,人们以为值得自己仰望和追寻的那些最伟大的领袖、或心灵的导师,其实似乎也跟凡夫俗子没有两样,不,他们可能更残忍、更野蛮也说不定。

教皇宫是做什么的呢? 原来就是教皇住的地方(犬:教皇一个人住这么大一整栋干嘛阿! )里面有各种厅、房间,比如大礼拜堂、宴会厅、晋见室、教皇的书房或是寝室、管家佣人房,还有守门的哨兵防御的塔楼,最后最重要的,教廷的金库! 我只觉得,每天都睡在办公室(礼拜堂)旁边跟巨额财产(金库)上面,当教皇想要睡得安稳想必也是不太容易的一件事。 整栋方方正正、几何形的建筑,外墙有许多拱状结构,期间还穿插着细窄拔高的塔楼,看起来挺古朴。 这时候夕阳已经西下了,好斜好斜的投出玫瑰色的光泽,把皇宫米色的大理石墙面,起先染成了有点橘黄,然后随时间转成柔和的粉红色。 对比石块的阴影处则略被天空透明的蓝色,渗入了一点紫色,整栋建筑的色彩都彷彿在夕阳中逐渐融化而柔软了,变成了一组无比温暖、温馨、温柔、温厚、让人心生慰藉、感到安顿、彷佛所有悲伤都可以忘却、所有失落都被寻回、孤独的人能得到依靠、思念的人可以听到响应的魔幻色系。

在一座最高的尖塔的顶端,有一个天使的塑像,他是金色的,手指着夕阳。 那尊雕像就在这样的一种幸福的色晕中,姿态坚定而平和,高高地立在辽阔无云的天空下,闪烁发着光。 如果说宗教真能有抚慰灵魂的力量,那么,我觉得也是透过眼睛看到这么美丽的一幕而完成的。



打开你的三明治,吃口塔丁

继续在亚维侬城里东钻西绕,肚子开始咕咕作响,难以置信鸡犬的上一餐,居然还停留在今早从赛特市场里外带的西班牙路边摊。 由于又饿又累,犬暴君尼碌再度上身,于是鸡为了保命,马上机灵的找到了一片小广场,拉犬坐下来吃晚餐。

在印象里,过去台湾很少有那种露天用餐的场合,可能是天气湿热加上多蚊蚋,所以大家都宁可躲在冷气房里吃饭。 记忆犹新的是第一次来欧洲,当时在柏林。柏林地处内陆又偏北,所以气候干燥不酷热,夏日的白天缓而长,阴影底下有点风动就瞬间凉爽,在户外用餐十分舒适。 我和Y路过一摊户外的咖啡座,看到两位年轻人同桌,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一位年轻人身边飞着一只蜜蜂,当他的刀叉下盘里切肉取食时,蜜蜂就飞起来,当他手举起、把食物送进自己嘴里时,那蜜蜂就降落到盘子里大吃特吃,一顿饭就这样刀叉一上一下一上一下、蜜蜂则一下一上一下一上的进行着。 可能是欧洲人对于室外环境和并生的小生物习以为常,所以年轻人不是根本没注意到那只蜜蜂,不然就是毫不在意与之分食,而那蜜蜂也不疾不徐、不离不弃,像是同时也参与著那两人谈笑一样,吃吃停停。 这个画面人和蜂的动态搭配得是如此和谐又工整,让我简直怀疑那蜜蜂根本是年轻人家养的小宠物。

转回眼前的亚维侬,要说这里是广场还真夸大了它,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比较宽的岔路口,边上有座小教堂。 然而在教堂前乃至两旁马路的这块空地上,除去几棵非常高大的树木以外,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摆了桌椅,上面坐席半满,人声喧嚣的同时,兼有两位艺术家混迹在群众中演奏带有中东情调的轻快曲子。 我们挑了一家塔丁Tartine店,他们摆着有点旧旧的水蓝色铁桌椅,上面搭配白色和红色相间的大格子花纹餐巾纸,衬着小教堂、石砖地面、绿树和地上的落叶,整个景象超级可爱。

塔丁听起来有点陌生,但其实就是打开来的三明治:底下用片面包托着,上面堆著馅料。 最常见的应该就是美式早餐的班尼迪克蛋,多用塔丁的形式,下面一小块软又带点嚼劲、好吸附酱汁的英式马芬,摆上一些波菜泥、培根或鲑鱼,再盖上主角一颗圆滚滚、咬下去蛋黄四溢横流的水波蛋包,最后淋上黄澄澄看起来就很开胃的荷兰酱。 在这里我们点了牛肉青酱以及马兹瑞拉起司加西红柿塔丁,下面则是切大片法国面包,牛肉和西红柿起司美味那是必然的,但我觉得最点题的则是那橄榄油和新鲜罗勒大蒜打出来的青酱,令气味与口味都添上一股辛香爽朗,另外面包吸了橄榄油,吃起来湿软油香而不腻,太好了。

当夜整晚辗转难眠,我们住在老城里的便宜旅馆,代价就是没有空调,而且虽然房间里无比闷热,但是开窗正对大街,担心街上叫嚣的年轻人、飚车族或是奇怪的游民翻进来,只好关窗紧闭,鸡犬在里面整晚觉得自己被蒸熟了。 早上起来还是浑身冒汗黏搭搭,我们抱头鼠窜地躲进对面的麦当劳去,里面有冷气、有汉堡、居然还有免费的wifi,整个就是亚维侬的福地,在里头终于凉爽下来并且与世界接轨鸡犬争相歌颂资本主义!之后我们在城里走走,早晨比疯狂的夜晚来得清静许多。从教皇宫的山坡上,向外能瞭望护城河,向内则俯瞰整个城市,河水干净碧绿,时而有船划过水面,在背后留下波纹,城内则是点点砖红瓦顶,绿树相间其中,看起来时间从未曾在这里经过。

之后步到亚维侬市场,发现市场外面的公园里居然正设有跳蚤市场,不少人打开他们卷来的铺盖,摆出各种小物品,像是银制餐具组、旧家具、老首饰和各种杂物,里面不乏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小东西。 说到这个,鸡犬真的是当地市场(市集)的终极爱好者,除去韩国台湾这些熟悉的地方之外,我们觉得最有趣味的应该是乌兰巴托的市集,那里占地极广,应该有两三个小型的学校那么大。 卖的从各式蒙古包的材料,像是骨架、地毯、毛毡、覆布、有像是波斯地毯假花纹的塑料地板;到骑马的鞍具、衔铁啊、马蹄铁、钢炼之类的钢铁制品,很多我们根本认不出来;还有放在蒙古包里面的家具、皮沙发— 这个设计和其他物品相比起来格格不入的现代;最奇妙的则是沙漠里的洗手台,一整组的,上面一个邮筒大小的铁盒,底部接一个小龙头,下面在安上一个小脸盆。 鸡犬真正与蒙古家庭同住时,发现在讲究的人家里,老奶奶的蒙古包还真设有这么一组,由小孙子每天去远方提桶水。 沙漠再怎么干、怎么脏,吃饭前还是得要洗手,虽然充其量也只是把几根手沾湿而已。 另外泰国的查图查市场也巨大无比,我们在其中一摊二手鞋店,淘到了两双皮靴。 泰国市场里的二手鞋店总是有传闻,说那些鞋子都是赃物,因为泰国的寺庙要脱鞋后才能进入参拜,很多观光客原先穿著还不错的鞋,结果从佛寺出来后就发现自己的好鞋早已不翼而飞了。 但是传闻归传闻,物美价廉的东西鸡犬是不会心软加手软的! 然而等到我们终于回到韩国,过海关的时候居然被拦下了,海关的检查员说他们在靴子上探测到了毒品的反应! 虽然后来长官出来关心,看见我们两个一脸良民相就直接让我们通过了,鸡犬两人离开之后面面相觑,心存侥幸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然后又开始互相取笑对方可能买到了毒枭(而且是位虔诚去参拜佛寺,结果鞋子居然被小贼偷了去的倒楣毒枭)的靴子了!

有关其他市场的故事要另辟专区来说,亚维侬的市场则没有太多特别值得大书特书,倒是鸡最后终于逮到机会,说服犬同意让他买了一把刀。 本来鸡还以为那是来自知名的拉及奥尔laguiole出产的侍酒刀,窃喜自己捡到好货,结果回来一查,才发现那根本是一把巴基斯坦制的山寨版,只好在角落里暗自恼火又不敢抱怨出声,怕换来犬一句「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吧」给再度打击了。



旅行之于犬,现在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呢? 以前朝九晚五的工作时,觉得旅行是种反常而特殊的状态,由于时间短暂,所以总是尽量在事前多做准备和规划,就盼望在旅行时,一样样充实的把各种精彩搜罗完成。 在旅行时的心态也是有种狂躁症发作的倾向,平常为了减肥而忌口不吃的、或是疯狂之举现在都不在意了,旅行本身就是一件例外,想做什么就去吧。 然而自从决定了要一直旅行下去,旅行对鸡犬的意义其实跟过去也不同了,旅行本身就是我们的普通日子,不管在哪、就算美食当前,身材还是要考虑的,可不能随便放胆大吃,每天该做的事情也必须照常,该工作、该写作、该运动。 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想着,今天午餐吃什么,今天晚餐吃什么,能去哪里喝咖啡坐一坐,想散步的话又去逛逛哪里。

每种生活都有它的疲惫和压力,有时候也会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好累,担心钱花光了怎么办,或是厌倦在陌生的地方移动,想要有个熟悉安定的家。 反正就是一般人讨厌自己生活的部分,在我的生活里面也是一样有那种讨厌。 唯一让犬觉得,至少自己这样东奔西走不是在浪费生命之处,就是旅行促使我写作,从一开始只是为了向家人交代自己的去向、和简单记录看到的东西,现在写作和思考本身反而变成了重心。 逐渐的,我开始觉得写作也像是一种旅行,它让我向内在探索,很多想法和回忆在其中慢慢显露出来。

当然,外在的旅行是为了发现和认识新的事物,但是我最好奇的知识,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谜团,却是别人的人生。对于只能活一次的普通人来说,大概每个人都偶尔会有那种「如果人生能改变,我会不会不同」的念头,而通过旅行,是鸡犬过过看别样人生的好机会,透过尝试当地人吃的东西、经验他们的生活作息、还有他们的举止和习惯,虽然很难完全揣摩, 但是总是从中得到有趣的观察和发现。

这终于可以继续说回法国了。 逛完二手市场之后我们绕进旁边的批发大市场,发现里面有一个别致的小店,一边正在进行烹饪课,几个大妈大婶绕着一位大厨,饶有兴致的在学做法国家常料理和(在她们咀嚼之间的空档)随口讨论(其实我看她们根本就只是一直在吃),旁边还有几张桌椅,打着小黑板上面写今日特餐。 我们坐下各要了一份,食物味道简单美味,虽然我们一度怀疑自己盘上的食物,会不会是餐厅直接假今早料理课的成果之便,直接卖给不知情的路人,但是看那些大妈大婶这么热衷在消耗手边食物的样子,就觉得她们应该本身对于自己动手做并没有什么兴趣,做出来的成品大概三下两口就精光,自产自销都不够用,更别提外销出口了。


吃完饭后,鸡犬的脚步以及文章的篇幅总算可以离开亚维侬。 我们继续沿着隆河往北,要去肖维洞窟La Grotte Chauvet看史前壁画!




要说起肖维的故事就要先说说它学长拉斯柯岩洞 Grotte de 的经历。 拉斯柯岩洞可说是大名鼎鼎,我记得每次念艺术史圣经宫布里奇「艺术的故事」,开宗明义的第一章,必定就是从拉斯柯的洞穴壁画开始。 这个洞穴是发现得最早的,自1940年代被众所周知之后,就开放给游客参观,直到六零年代才被封起保护,即使这样,拉斯柯的壁画上还是出现了菌斑,落入濒危的险境。 同时,法国政府为了响应游客,80年代时就在旁边重建了一个完全仿真的洞穴,以供游人参观。

有鉴于学长这么惨烈,迟于 1994 年才被发现的肖维岩洞,一发现就被法国政府封起来保护,每年只有 60 名科学家 / 考古学家的名额能够获准进入,并由于近年肖维洞窟已经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所以法国政府因应涌来的游客,参考了拉斯柯学长的心路历程,也在旁边建立了一栋完全一模一样的精致洞窟、以及规划良好的博物馆,让大众一览以及教育推广。

虽然肖维洞窟的名声并没有这么响亮,但是面积比拉斯柯大了三倍,曲曲折折大概有八百公尺那么长,而且经过年代的检定,肖维洞窟是目前发现最早的壁画,时间可以推回到三万两千到六千年前的旧石器时代。

但是即使是参观复制的洞穴,也不是随随便便想去就能去的。 参观的程序必须先上网登记导览的时段,每个时段都只开放15个名额,一天大概总共10次入场。 鸡犬两个人傻呼呼的以为反正到了买票就入场,依着GPS又鬼打墙在附近的村庄迷失,跑到旅客中心一问,才得知没预约无法进场的规则。 还好旅客中心的法国女孩非常热心,先是借我wifi连网,然后又帮我预约,之后还让我刷卡买票,最后总算是吊车尾的挤进最末场。

整个园区座落在一个荒郊野外的山坡上,我们的小 smart 以龟速行进、含辛茹苦的向上爬,一度还呈现气喘吁吁快要嗝屁(这个词实在很不雅,但是用在这里又无比贴切)的窘态。 不过等到了顶上,视线一开,除去博物馆园区里的三栋建筑,其他都是大片的树林和瞭望亭,向远方眺望山丘绵延,景色非常优美。 我们在等待自己的场次,于是就绕去了旁边的建筑里躲太阳。 进去先看一段3D的纪录片(不过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记录史前人类啦),故事是第一个史前人类从采集捕猎的生活里,画出了第一笔。 影片结束影院的后门打开,我们走进一条甬道,两旁都是大型的史前生物模型,像是剑齿虎、大糜鹿、甚至还有猛马象的标本、以及旧石器时代原始人的重建蜡像。 肖维洞窟原先的位置是在一个接近小河谷的山丘上,多样考古遗物在这个不大的区域中,星罗棋布地散落各处,有些是骨头堆之类的像是墓葬处,有些则发现了像是鱼骨磨成的针、敲击制成的石斧石刀、容器等,另外还有其他同年代生物的化石痕迹。 这些考古数据十分有意思,让人可以回想推测当时人类生活的状态,鸡犬看得挺有趣味。

终于轮到我们入场,一群人跟着导览一起走入地底。 必须承认,鸡犬当时不知道那里是个复制洞窟,一下去就深深地被震慑了。 洞窟很深,顶上挺高,是一个蜿蜒的石灰岩洞,顶上有滴落的钟乳石,地下一截截长像笋子的石笋,以及相接成一气的根根石柱。 在洞穴中已经架好步行的栈道,我们大伙就循道路,走在阴暗潮湿冷飕飕的地底洞穴里。 如果我们的进度已经达到某个值得观察的区域,此处灯光就会感应点着,把墙上的壁画相应打亮。

从洞穴口一路行进深入,最迷人的是你可以完全的好像踏在那个(或那些个)史前人类艺术家(们)的脑细胞上面,每一个壁画,都展示了他们一步一步思索的进程。 第一个壁画是一个单独反白的手印,据手掌大小和手指比例推断,是位男性,他把手贴在墙壁上,然后用他从洞外带进来的红土粉,向墙一吹,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手掌的形状。 我们走几步后的第二幅壁画,就忽然之间,整面墙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手印,那些手印有大有小,有些依旧反白,有些则是直接沾色料印上。 接下来是几笔有点抽象的线条,只有在某个细节里,显示了他们想要画出一个形状的意图,然后就开始了,有水牛、有鹿、长毛象、还有一些像是文字一样代表人类的符号,但是那些人形的符号,跟艺术家追求动物造型的具像、写实相比,显得并不多花费心思的样子。

在那些动物的描绘,变得越来越远离图像化,并且掌握得越来越精准的同时,他们开始画像是豹、狮那样的掠食者出来。 那些豹子的侧面、还有牠们身体的姿态,都充满了无比的力量,身上的班点、线条都完全不差的恰当其分,他们甚至连那些掠食者的神情都画出来了,有些他们把掠食者和猎物给交杂在一起,变成有点像是立体派那样的解构的样子,有些时候,他们重复的画着肢体,或是类似的形状,只有一点点差异,有些人认为,这种绘制在闪烁的火炬里,那些动物都飘飘欲动了起来。但我看起来好像是那些史前人类在做练习,每一笔他都在思考,下一笔要怎么样画得更好、更传神。 最后洞窟在一幅四米长的大壁画前嘎然而止,那幅壁画真是所有成就的总结,里头所有的动物都栩栩如生,好像正在进行的人生百态,补食、逃生、静止﹑死亡,极为壮观。

念艺术史时,有人说那些史前人类,画这些动物和猛兽的动机,是因为他们认为,如果捕获了牠们形象,就捕获了牠们的灵魂,这样族人们出猎时就能够受到庇佑。 但是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在那个洞窟里面,我感觉到的是一种很强烈而纯粹的,对于创造的追求,以及受到某种彷佛如蛊惑一般的驱使,而像是被强迫一样,一直不停的向内里、向精神深入挖掘下去的意志。 我看到了第一个人发现,自己的手掌居然可以被画下来,那种极端的喜悦,以致于他想要创造成千上百次。 至于那些动物的造型,很多时候,仅仅只是开始于一个线条,来自他临摹的旁边的岩石的一段曲线,从这个曲线,他看出了野牛双角的弧度、他看出了老虎凹陷的背部、他看出了一只猫头鹰的翅膀、他看出了一个猛狮的侧脸。 就像是,陷入热恋的人在万物中看见对方的名字,那个艺术家他看见了、他写下了,那些他最亲爱的、最恐惧的、最贴近的、最熟悉的形象。

这是远古人类的心智,在那个时候,也许动物和人类的分野并不明显,对他们而言,动物恐怕只是另外一种,也有灵魂和思考的可敬的存在。 在壁画里,很奇特的,我似乎看到了史前人类的眼睛,曾经是如何观看这个世界的,他们的别样人生这么遥远而陌生,却又这么美丽。


就像是穿越冥界的奥菲斯,当鸡犬从洞窟出来时,纷纷感到好像已经在地底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下山后幸好赶上了家乐福的关门时间,匆匆买了起司和一点食物,就马不停蹄的奔向微埃纳—一个位在隆河谷地的小镇,靠近里昂。

高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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