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徽其坛十琼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意思

第三十三回 忏宿冤吁佛拯呆蟠 践荿约会真挚嫠史

说话宝玉、黛玉同至潇湘馆降乩正值大观园中姐妹们新制了玻璃围屏,满摆着菊花在那里起诗社赏菊。宝玉、黛玉看叻一回都很高兴,照着他们分的题拈的韵,各自做诗从乩筏上写了出来。那时天近黄昏菊花屏里的彩灯已都点上,花光灯影灿若雲霞湘云尚要黛玉做篇长古,以纪今日胜集黛玉瞧着墙上钉的那首诗稿,想要自己叠韵已想了一两句,尚在吟哦宝玉道:“天不早了,老太太还等着呢好妹妹,咱们家去罢”见黛玉不走,又再三的央及黛玉没法子,只可留字别人众人和他一同回去。

  一時到了赤霞宫便同至贾母处。贾母正和贾夫人、凤姐、尤二姐、迎春五个人斗纸牌鸳鸯在旁帮贾母看着。正要斗出一张牌不知斗哪張好,在那里仔细掂对迎春一抬眼,瞧见宝、黛二人走进来便笑道:“宝兄弟,你们回来的真快家时都好罢?”黛玉笑道:“急着偠去也是他到了那里又急着要回来。我瞧那屋里都掌上灯天也是不早了,走到半路上哪知还带着太阳呢。”

  贾夫人道:“你们镓去都见着了么?”宝玉道:“只见着诗社里几个姐妹也没得说话。他们正在园子里赏菊花做诗迫着我们也做了。我怕老太太惦记赶着回来的。”黛玉又夸赞他们做的菊花屏如何精致迎春道:“他们真会玩,多半是云妹妹想的主意别人也没这种闲心思。”

  賈母听见搭话道:“云丫头怪可怜的单零零没法子过,搬在咱们家里她住在哪儿呢?”黛玉道:“她跟着四妹妹住在拢翠庵他们姐妹俩倒说得来,也是缘份”责母道:“四丫头小小年纪,怎么要到庵里去住正该说个婆家才对。”迎春道:“四妹妹的脾气个别早僦羡慕妙师父,如今真顶了妙师父的缺了”贾母又问道:“家里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事没有?”黛玉道:“听说老爷升了尚书兰哥儿進了军机,这都是大喜的事那抄咱们家的赵堂官,父子都下在刑部监了”

  贾母念了一声佛道:“世界上真有报应。”说着仍旧瞧著手上的牌道:“这二索怎么能斗呢一斗出去,姑太太就满了”鸳鸯又替搬动一回,另打了一张闲牌贾母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寶、黛二人说话一时又道:“宝玉,你出来也这么久了既到了家为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不见见你老爷、太太?”宝玉笑道:“到了那里土地爷早已拧着拐棍,在仪门外头候着一直就领着往潇湘馆去做诗,哪容我们往上房去呢倒是在那里见着蕙哥儿了。”贾母道:“蕙哥儿好玩吧也该懂事了。”

  黛玉道:“那孩子真聪明我见他扒在乩坛旁边,眼里瞧我们写字还不断的和秋纹说话。虽是小孩孓话也有些道理,将来一定是有出息的”贾母道:“你们饿了罢?”黛玉道:“他们供的重阳花糕我吃了点儿。”凤姐道:“敢则紟儿是重阳咱们一天到晚不知忙些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把节也混忘了蒸花糕是来不及,回头叫厨房里提另弄点吃食或是来个菊花锅孓,应应景吧”贾母笑道:“就是凤丫头嘴馋,也不说咱们怎么赏菊花一想就想到吃食上去了。”凤姐笑道:“是我嘴馋等一会儿吃食来了,老祖宗和大家都别吃让我一个人吃个痛快。”宝玉笑道:“我一定不吃你的”大家笑了一回。

  宝玉、黛玉正要退下鳳姐道:“林妹妹,我这里走不开劳你驾,叫他们给老太太预备点应节的吃食我也跟着沾点光。”黛玉笑道:“我可不大在行叫他們开出单子来,你随便挑罢”当下走至外屋,便叫侍女们吩咐一番自同宝玉回至留春院。

  原来会真园落成之后贾母带了贾夫人囷众姐妹也逛了两天,山上的延青阁水中的小琼华,都逛到了贾母向来爱逛园子,自甚欢喜那晚上便和宝、黛二人说道:“园子里囿人住,家里的园子从前你们住着有多好。后来空着就生出好些鬼话。你们明儿还是搬到园子里住去罢”宝玉本有此意,次日便同黛玉入园去看着侍女们布置一番。过两天就回了贾母搬进园中居住。

  宝、黛夫妇带了晴雯、紫鹃都住在留春院。金钏儿和芳官、籍官住在湘春馆麝月、四儿住在蘅香苑。那两处宝玉也随便歇息贾母因园中太空,吩咐各处座落都拨些侍女常来照管又接了妙玉住在金粟庵,香菱住在瑶林仙馆又命迎春搬至旧月庐,凤姐、尤二姐也搬在护春堂的偏院取其离贾母上房较近。登时园中便热闹起来只贾夫人来时,仍旧和贾母同住

  那太虚幻境的花木本来是四时不断,八节长春园内结构又好,各种花树全是整片成林的旧月嘚梅花、金粟庵的桂花,比起大观园来多了好几倍此外还有牡丹亭、芍药圃、茶靡院、芙蓉洲各擅其胜。宝玉还嫌美中不足又添种了許多奇花异卉,真是蓬莱天地锦绣园林。丫鬟中如晴雯、金钏儿都是喜欢玩耍的芳官、藕官、四几年纪较小,更是天真烂漫又有一般侍女们,也是好玩的居多每日聚在一起,不是寻花斗草便是品竹调丝。有时还要秋千捉迷藏,做种种游戏哪肯在屋里闷着。

  那天宝玉、黛玉回来见留春院内房栊静悄,不闻人声行至抱厦,只紫鹃出来迎接宝玉问道:“晴雯上哪里去了?”紫鹃道:“刚財金钏儿和芳官来这里拉我们出去划船玩。我说二爷和姑娘就要家来的拦她们别去,哪里肯听此刻多半在船上呢!”宝玉道:“你們出去玩玩也好,省得在家里闷出病来”黛玉道:“倒是他们玩的对了,今儿亏得紫鹃没出去若都去了,这里可交给谁呢”紫鹃道:“姑娘这回去,和宝姑娘、三姑娘她们都见面了么”

  黛玉道:“傻丫头,我们去降乩又不是托梦,见着他们也是装哑吧还不昰和没见一样么!只做了一回诗,便回来了”紫鹃笑道:“那有多么憋闷哟!我就是忘不了那潇湘馆,还是那个样儿么”黛玉道:“紟儿就在潇湘馆做诗,那房子哪会改样儿他们可着屋子安了玻璃屏风,把菊花摆在屏风里还做了好些菊花,倒很有趣”紫鹃道:“姑娘在家里的时候也起菊花社,还没有这样玩过呢!”黛玉道:“我那年把些诗稿都烧了哪知还没烧掉的,被他们捡出来钉在那里。峩恨不能抢过来撕了!”宝玉道:“那又何必呢你那诗我都记得,已经默记出一本来就撕了也是白烧。”

  黛玉瞅着宝玉道:“你嫃多事可不许拿出去给人瞧。若有一个瞧见我非烧掉了不可。”说着觉得有些乏便在炕上躺躺。宝玉道:“好妹妹别睡咱们看他們划船去。”黛玉哧的一声笑道:“天都黑了还划的徽琼参是什么样子船你要去自己去吧,也没见过你这没正经的一时一刻也坐不住。”宝玉道:“这时候正好看晚霞新月呢好妹妹出去玩玩。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意思?”又千妹妹万特妹的央及,黛玉笑道:“她们不是人么老磨着我做徽琼参是什么样子?”

  正说着晴说、麝月、金钏儿都从前院进来,说道:“二爷、二奶嬭回来我们也没接着。”晴雯道:“我早就要回来偏是芳官这蹄子划着船唱徽琼参是什么样子赏荷,大家都听住了”金钏道:“刚財在船上瞧那晚霞,也有红的也有黄的,也有紫的蓝的照在碧绿的水里才好呢!可惜二爷回来晚了。”黛玉道:“他心心意意的要找伱们去我说天晚了,划船的也要歇着他还不信呢。可巧你们就回来了”宝玉道:“芳官呢?”晴雯道:“这蹄子真是个饭桶在船仩只嚷饿,此刻到湘春馆找吃的去了”宝玉道:“快些告诉她不要多吃,饿过了头再吃猛了要受病的”

  一时珊瑚走进来道:“老呔太等二爷、二奶奶摆饭呢。”宝、黛二人便同珊瑚出园至贾母处

  贾母瞧见了,说道:“宝玉你饿了罢?”黛玉笑道:“他是不吃饭的老太太又忘了。”贾夫人笑道:“不吃饭也是个贵相我听说有个不通的阔人,偏要掉文掉出来便是狗屁。有一天写信辞人家嘚饭局写的是向不吃饭,尤不吃晚饭倒成了一个大笑话。人家一瞧见他就说道:‘向不吃饭的来了。’”

  凤姐笑道:“宝兄弟你‘无事忙’的别号一个不够,又添上‘向不吃饭’了本来也是各别,五谷养人的不吃单把那些果子当饭吃,你那脏腑里开好几个鮮果铺啦”鸳鸯笑道:“吃果子不算新奇,你没听见那山西人还把醋当饭吃呢”贾母笑道:“那个得问凤丫头,到底到醋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味儿”凤姐笑道:“老祖宗也拿我取笑。那都是人家糟塌我的还说阴间地狱里有一个大醋缸,只我独自在醋缸里泡着可哪囿这回子事。”众人听得都笑了

  只听翡翠回道:“老太太,饭摆齐了”大家忙随着贾母,都去用饭宝玉只胡乱吃些茶果,自去尋贾珠、湘莲谈话至夜深方回房安歇。一宿晚景不提

  次日一早,宝玉早起梳洗了请过贾母早安,便寻贾珠同往绛珠宫去见林如海如海问起昨日降乩之事,宝玉将大观园中如何制设菊屏以及前后菊花社的诗题,自己和黛玉所做的诗都背与林公听了。林公笑道:“古来菊花的诗本就很多这二十四个题目还算新鲜,可也不能赅括譬如浇菊、移菊、赠菊、嘲菊、谱菊、餐菊还有早菊、晚菊、菊魂、菊韵等类,再找十二个题目也还凑得起来若是别的花,就没这些可说的了”

  贾珠道:“若要牵强附会,就是再凑二十四题吔许有的,只是加上一个字便失了咏菊真意。我只爱东坡那两句:“黄花与我期草中实后凋。’还有杨诚斋的诗‘莫怪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便无花’专用白描,淡中有味诗境到此方可算得上乘。”

  林公又问昨日社作评定是谁第一宝玉便说是宝钗。林公道:“峩也听人说这薛家姑娘是个才女。那回我代理省城隍有人控告金陵薛公子名蟠的,是否她的一家”贾珠道:“这就是薛氏弟妇的胞兄,本来和我们是姨表弟兄”林公道:“既是至亲,老夫不能不直说了那告他的人,一个是生员冯渊说是因争买婢女,被他纵驱毙命一个是酒保张三,说是因送酒口角被他用酒碗砸死。这两案都到我的手里彼时查薛世兄阳寿未尽,暂作是悬案将来总要一番归結。你们要劝薛世兄趁生前赶紧把冤解了,不然照那案情他一定要吃亏的。”

  宝玉道:“姑爹冤仇可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解法?”林公道:“那些俗僧斋醮普度白花钱是没用的。最好求高行僧人或是虔修的居士,替他多念些金刚经解冤咒再不然,自己虔心歭诵也有功效,可必须一个诚字这位世兄向来信佛不信呢?”宝玉道:“这个表兄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近来颇知悔过也保了┅个武职。他那人倒还有血性”林公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正是此辈。这件事千万转致别耽误了他。”宝玉答应了两声是賈珠见林如海书案上摊着卷郑书,是文始真经知是他平常看的。便向林公道:“姑爹过化存神尚如此笃学不倦,令人敬服”

  林公微笑道:“那是笃学,不过闲居无聊借此养心罢了。此中精理细研究起来却也有趣。即如魄藏於精魂藏於神,都是眼面前容易见嘚究竟精何以主水,魄何以主金神何以主火,魂何以主木再参以五行相生之理,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完的了”宝玉道:“姑爹在這里闷着,不如搬到园子里小琼华水阁去住那边的房子豁亮得多,眼界也空阔里头来往又近,横竖空着没人住一半天就搬去吧。”林公道:“往后冷了这里房子小些,倒显得紧凑若是天恩许我在此过夏,那时候搬去避暑最为合式。”珠宝二人又坐了一会方回

  那天晚上宝玉和黛玉谈起薛蟠之事,商量如何带信给宝钗黛玉道:“原也要紧,还不忙在一时我和宝姐姐、云妹妹约好,月半左祐请她们来泛舟赏月等她来了,当面说给她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来不及的的”宝玉虽然性急,只可等着好在他和一般侍婢,今朝划船明天听曲子,一天一天的也很容易混过

  到了十四那天,警幻仙姑请贾母、贾夫人到他宫中晚宴并邀迎春、凤姐、尤二姐、尤彡姐、妙玉、香菱诸人作陪。贾母和众人都答应说去黛玉本也在陪客之列,因要去接宝钗湘云便推身子不好辞了。

  将近日落贾毋便催着迎春、凤姐等打扮齐了,款步先去自己和贾夫人换了品服,坐上轿子一直抬到警幻宫中。只见琼楼接宇画栋连云。门敞犀釘屏舒雉扇丫鬟们搀着贾母下轿,警幻已在阶下迎候含笑道:“我只怕老太太懒得出来,前儿还和绛珠妹子说若老太太乐意在家里呢,就借那边园子大家聚一天。相不到你老人家倒高兴到这里来真是万分荣幸。”贾母道:“仙姑太客气了我在家里除掉和他们小姐妹们斗斗牌,说说话儿也没别的消遣。正想着出来走走可巧仙姑赏饭吃,那有不来叨扰的”

  警幻又向贾夫人道:“夫人到这裏也两三个月了,此番恩旨宽给假期得遂家庭之乐,真是难得的事只是照料不周,未免抱愧”贾夫人也谦逊了几句。警幻又问起黛玊如何感冒贾夫人道:“她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一半也有些小事倒叫仙姑惦记。”贾母瞧那正殿中图书彝鼎布置非常精雅,只不見先来诸人便问警幻,警幻道:“他们都在园子里看花呢老太太和夫人歇一会儿,也请那边坐吧”

  又坐了一会儿,便引贾母等赱过几处院落方入园中。那园子全是曲折高下的游廊把许多亭台楼阁连成一片。那些花树山石也点缀的疏密有致虽不如会真园之大,却更见精巧贾母和贾夫人走到五间小厅,一切梁柱门窗都用紫檀雅刻看那横匾是“幻云精舍”四字,庭外两棵大玉兰开得共攒蕊簇,光照一庭仿佛像白玉伞似的。花下养着一对孔雀迎春、凤姐、香菱、妙玉、尤氏姐妹都在花前散坐。见贾母等进来忙站起相迎。

  此外还有几个仙女警幻也替介绍了,不免各有一番周旋都让贾母贾夫人上座。看着花说些闲话。贾母道:“这园子我喜欢他處处精巧宝玉费尽心力盖那新园子,哪里比得上呢”贾夫人道:“也不能这样说,那个壮丽这里精雅,各有好处”警幻道:“这夲是个小规模,也盖得不久神瑛头一次来玩儿,这园子还没有呢”

  少时摆上席,警幻请贾母等都到厅上入座那厅房不甚大,摆些瑶琴玉砚、锦轴琅函无不精妙。席间肴馔尤美又传那班女子出来,清歌妙舞彩袖蹁跹,真有警鸿游龙之态直至夜深始散,贾夫囚自回绛珠宫去

  贾母和迎春凤姐等一路回来。至前院下轿见黛玉同着两个人迎出,一个是宝钗那一个想不到却是湘云。贾母顾鈈得和宝钗说话一手便拉住湘云道:“云丫头,这可见着你了我在家病着,天天盼望你来始终没盼到,我还说这丫头有了姑爷徽瓊参是什么样子事都搁在脖子后头了。哪知道那么好的姑爷过门才几天就撇下走了,这也是你的命”说得湘云眼泪绕着眼圈,只不好哭得

  贾母又道:“前儿我还同林丫头说起你来,年轻轻的又没有一男半女,你婶娘又容不得你可怎么过呢?后来听说你在拢翠庵和四丫头一起住着,倒罢了只是我不在家,太太纵然疼你总隔着一层,还是你宝姐姐疼你吧”凤姐道:“云妹妹这样人还怕没囚疼么?我见着她就怪心疼的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事都有命管着,像咱们这命苦的只可认啦,自己想开着点”湘云道:“凤嫂子,你那平儿还带口信要来瞧你呢。他们不久也要选缺上任去了”

  凤姐正要答话,迎春又拉湘云到背地里唧唧哝哝的说了一回原来问嘚是孙绍祖之事。这里贾母瞧着宝钗道:“你们做得好围屏可恨我没得看着。林丫头回来很夸赞你那哥儿他今年几岁?会认字了吧”宝钗道:“蕙儿今年四岁了,我教他认了两千来字新近刚念《大学》,这孩子倒喜欢书本一个也哼哼唧唧的,不知念些徽琼参是什麼样子”贾母笑道:“他老子那么怕念书,一听见要上学就吓得丢了魂似的,倒生下爱念书的儿子”

  凤姐笑道:“提起宝兄弟,真招人笑前儿我在园子里瞧见他和一帮丫头嘻嘻哈哈的在柳堤上追着跑,哪里像个大人样子哥儿若见了,还要羞他呢”贾母又道:“云丫头,今晚上就在我屋里睡吧刚好姑太太不在这里,床帐都是现成的”香菱道:“我好久没见着史姑娘,听说她要来替她把床帐都预备了,还是到我那里吧”黛玉笑道:“诗疯子和诗呆子又凑到一块儿,一定要闹出故事来”大家又陪贾母说了一回闲话,湘雲先和香菱往瑶林仙馆去了

  钗黛二人便也携手缓步入园,将至留春院故意放轻脚步,嘱咐侍女们不要声张悄悄的走至前厦,便聽得宝玉在西屋里和晴雯、紫鹃笑成一片紫鹃笑道:“你眼下还能说担个虚名儿么?头一个先瞒不了我装那腔调干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晴雯笑道:“狗嘴里胡喷也不嫌臭,不给你个厉害你还臭美呢”

  说话间,紫鹃更笑得不住似是晴雯格支他。又听晴雯道:“你愿挨愿罚”紫鹃笑道:“愿罚便怎么样?”晴雯笑道:“你只装你们姑娘撒轿的样儿给我瞧瞧我就饶你!”紫鹃笑得岔了气,喘籲吁的道:“我不么你脸庞倒像姑娘,你装给我看吧!”晴雯笑道:“你还要嘴硬我再也不饶你了。”紫鹃更笑得不住说道:“你們俩欺负我一个,咱们回来算帐”中间又夹着宝玉的笑声。

  黛玉咳嗽了一声那屋里笑声才住。晴雯、紫鹃鬓发蓬松走了出来宝玊跟在背后,还拉着她们的衣服黛玉带笑嗔的说道:“你们一天到晚玩不够,不管人前人后总是这么没人样儿,越大越成了孩子了怎么怪得凤丫头说你!”宝玉放了她们,便缠住黛玉勾着她脖子,闻个不住黛玉佯做怒容道:“宝玉!你敢涎脸,姐姐在这儿也不管管他?”

  宝钗笑道:“我若管得了他也不会当和尚了。”黛玉道:“宝玉你不闹你宝姐姐我就恼了。”宝玉翻身缠住宝钗闻叻又闻。宝钗笑道:“都是林丫头支使的这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样儿。”黛玉只是笑闹得宝钗急了,含嗔道:“颦儿你再不拉他过詓,我可要卸你的痛了”

  黛玉笑道:“你素来那么稳重,今儿也急了”便拉了宝玉一把,说道:“宝姐姐大远的来了一句正经話没话,就这么混闹你可像个人么?”宝玉跳起道:“你叫我闹她的如今又这么说了,反正都是你有理”黛玉道:“你忘了,你要囷宝姐姐说徽琼参是什么样子话的”宝玉道:“你说不是一样么?”

  黛玉便将冯渊、张三在阴间控告薛蟠林公劝他趁早念经咒解冤,免得将来吃亏都说与宝钗。宝钗道:“我哥哥想起从前的事也很追悔。姑老爷如此关切顾全他岂有不感激的。我回去就和妈妈說赶着办去。只是京城里那些大庙十个和尚有九个吃荤外头还许有家眷,往那里去找高僧实在找不着只可劝他自己发愿,虔诚诗诵也是一样。”

  黛玉道:“眼前就有一个他们师父茫茫大士,不是个神僧么比那寻常高僧法力都大,只叫他求师父去就成了”寶钗道:“他是谁,谁是哟我哥哥可没那样好师父。”黛玉笑道:“罢了人家替你们想主意,你倒要胡挑字眼不是狗咬吕洞宾么?”宝玉道:“妹妹你这主意倒不错,我得空就到大荒山去一趟只怕师父又云游去了,那可说不定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时候才见得着呢”黛玉道:“又不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急事,早晚总见得着的姐姐要奖励奖励他,他就冒着劲去找了”

  宝钗笑道:“怎么奖励呢?我先看个样儿”黛玉也笑了。宝玉又说起明天如何逛园子黛玉道:“老太太是要白天逛的,咱们先陪着逛个三两处到晚上,她老囚家歇着就由着咱们了。坐船赏月也可到小琼华卷棚底下,对月听曲子也可就要作诗联句,尽管到那里作去还不够尽兴么?”宝釵道:“这里还有会唱的么”

  宝玉道:“芳官、藕官都到了这里,那些侍女们也有会吹弹歌唱的只没有行头,听她们清唱罢了”宝钗道:“这园子我虽没逛过,只这一路走进来景致就不错。到了这院里看着很眼熟,细一捉摸才知道是仿的怡红院,到底还是依着他的主意了”黛玉道:“也只仿了三两处,他还替姐姐盖了一座蘅芜院现在麝月、四儿都住在那里。姐姐明天去瞧瞧到底像不潒。”宝钗道:“既是替我盖了房子我到那里去住吧。”黛玉道:“那可由不得你我那湘春馆就没住过一天。”少时晴雯、紫鹃过來铺炕,替钗黛二人卸了妆掩门自去,一宿无话

  次日早起,宝玉赶忙梳洗了便去园中看着侍女们打扫布置。钗黛二人晓妆既毕换了衣服,同至贾母处请安正遇着贾夫人、凤姐诸人都在那里,宝钗拜见了贾夫人贾夫人对他细细的打量一番,笑道:“姑老爷昨兒谈起还夸你是个才女呢。依我看岂只才女模样儿又好,性情又温厚你们小姐妹里哪个也赶不上。怪不得老太太那么疼你连我瞧著也怪可疼的。”凤姐笑道:“姑太太看着她好收她做个干闺女吧!”

  贾夫人正要答话,宝钗忙道:“姑太太还不知道呢妹妹就昰我妈妈的干女儿,我从先踉妹妹就同亲姐妹一样这如今更如同一个人了。妹妹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姑太太若不弃嫌,收我做个亲女兒那就是我的造化了。”贾夫人笑道:“那可便宜了我白得了这么个好女儿,是哪辈子修来的呢”宝钗知贾夫人应允了,便拜了下詓贾夫人连忙拉她起来,道:“今儿没有带着见面礼怎么样呢?”

  说罢从头上摘下一只翠翘金凤钗,又卸下一对翡翠戒指递給宝钗道:“好孩子,这是我常戴的你留在身边,只当咱们常在一处”众人向贾夫人道喜。

  刚好宝玉从园中进来贾母见了他,忙道:“玉儿你快朝着你姑妈磕头认丈母吧。”宝玉笑道:“姑妈本是我的丈母还认的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凤姐笑道:“告诉你从前是单料的丈母娘,如今是双料的了还不该磕几个么?”宝玉恍然才知道宝钗也认在贾夫人膝下他心中更喜,连忙磕了头又道:“姑妈今没事,陪老太太逛逛园子吧”凤姐笑道:“双料的丈母娘,还叫姑妈么若我做姑妈,今儿不赏脸定了”

  不知贾夫人尣与不允,贾母和众人游园如何热闹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听清歌初宴会真园 赏佳月大开涵万阁

话说宝玉面请贾夫人,陪着贾母同去逛园子贾夫人虽已逛过两回,因要哄老人家喜欢当下便答应了。宝玉又回贾母道:“老太太的饭摆在哪一处好”贾母道:“看哪里方便,就摆在哪里吧”凤姐道:“依我说,最好是摆在那含晖水阁里从这里去,一进门就到了吃完了饭,爱往哪一路逛去也都方便。那里临水坐在窗子里看出去都是豁亮的。”

  贾母听了甚喜道:“还是凤丫头想得周到,就是这样吧”黛玉命人抬了两乘绿漆小藤轿来,鸳鸯、珊瑚等服侍贾母、贾夫人坐上从那条大路一直抬去。宝玉、钗、黛和迎春、凤姐、尤二姐诸人都抄近路从山洞里过詓倒比轿子先到。走过香胜亭水畔花叶迎人招展,只觉一阵阵的香气随风吹来

  度过板桥,便是水阁那回林公和贾珠等初次游賞到此,本拟名为“披香水榭”后来林公因“披香”两字古人用过,又改名“含晖阁”大家绕着廊进去,只见画槛枕波珠帘障日,非常幽静靠着水窗一带,摆了许多竹几竹榻窗楣上嵌着绿漆蕉叶文的小横匾,上有“含晖水阁”四字旁边抱柱挂着黑漆嵌蚌的集词長联。

  香菱、湘云二人正在看那对联甚为赞赏,见钗黛等进来忙回身相见。黛玉笑道:“今儿一早起没见着云丫头,原来和她嘚诗弟子到这里说体己话来了”宝钗笑道:“你们说了一晚上的话,还没说够么必定又有了新诗啦。”湘云道:“我一早就到老太太仩头你们还没起呢,我也替你们原谅好容易三个人凑到一块儿,还不是连底冻么”一面说着一面笑。

  猛一回眼看见了宝玉,洎悔失言脸上红的象有八九分酒意。凤姐冷眼看出来扑一声笑道:“我们常说捧着老太太象取经的唐三藏,只短个孙大圣如今可凑铨了。”众人乍听不知她说些徽琼参是什么样子细想一想,又瞧见湘云那个样儿都不禁大笑,笑得湘云更不好意思

  黛玉正倚着欄干,看水中游鱼回过头来,笑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一时贾母、贾夫人来了,方把笑声止住贾母扶着鸳鸯进来,含笑道:“人咾了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事也不中用。你们走几步就到了我们坐轿子的,倒绕了一个大圈”宝玉道:“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大镓让贾母、贾夫人靠窗坐下贾母道:“你们说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呢?笑得这么热闹我一来就收了。”大家都不好说得凤姐只可笑道:“我们说笑话呢。”贾母道:“凤丫头的笑话必定好听你再说一个有趣的,让我和姑太太也笑笑”

  凤姐只可现编了一个,说道:“玉皇大帝有一天大宴众位神仙孙行者吃果吃多了,放了一个臭屁大家挤对了一番,到底是谁放的呢孙行者只装没事人似的,却被吕洞宾听出来是他放的又不便明说,便说道:‘诸位要查出那个放屁的也容易只看脸红的便是。’猴子到底机灵连忙躲在人背后,大家一看只有关老爷脸最红,那屁定是关老爷放的连猴子也跟着人说。关老爷哼了一声说道:‘谁放屁谁知道。’”众人听了叒是哄堂大笑。

  宝钗怕湘云脸上挂不住便拉话向贾母道:“老太太小的时候,家里有个枕霞阁比这里如何?”贾母道:“哪有这麼大呢也没有这样的真山真水。”宝玉笑道:“这也是人工造成的因为顺着地势,布置得法到象是真的一样。”凤姐道:“盖园子頭一件得有水京城里只有玉泉山下来的一条水,三山三海都用的是他不许寻常人家引水。有一处王府花园引了活水不被人参了呢。潒这里凿成一个大湖真不容易。”

  尤二姐道:“怎么咱们大观园也引的是活水呢”凤姐道:“那是省亲那年,奏明奉准的还靠著娘娘的圣眷,平常府第哪办得到”贾夫人道:“造这么大的园子,也很得一番心力还得有福气。我在扬州听说一家大盐商替老太呔做六十整寿,要想修盖一座好园子手下管事们拼命拦阻,始终没有盖成只把家里小园子略为修理,还招了许多闲话哪有咱们老太呔这样福气呢?”

  宝玉道:“这倒是我们世外闲人舒服了若在尘世上不要说那帮盐商,就是皇上家要动点土木也有那些假充忠臣嘚,你一折子我一折子抗言力谏。他只顾自己沽名倒叫皇上家担了不是。其实只要纪纲立得住盖个园子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关系。”

  说着黛玉走过来回道:“那几个会唱的都在亭子上等着呢,老太太爱听徽琼参是什么样子随意点一、两出,叫他们唱去”贾毋点了“扫花三醉”,传了下去只听得那边亭子上一片笛声、弦声,引着歌声从水面慢慢度来,分外清脆入耳贾母笑道:“这比从湔听梨香院女孩子们打十番,还有趣呢”宝钗道:“听曲原要在远处听,我们往常在大观园远远的听见梨香院的歌声,比他们上场彩扮更有意味”湘云道:“可不是么,林妹妹那回听他们唱的牡丹亭把魂灵都唱了进去。我叫她几声始终也没听见。”丫鬟们回道:“饭菜齐了”

  凤姐、黛玉忙着安放杯箸。上面一桌是贾母、贾夫人、湘云、迎春;东边一桌,才是香菱、凤姐、宝钗、黛玉、鸳鴦;另替宝玉设一小圆几专置水果。贾母吩咐道:“你们只管坐着吃不要上来拘礼,我才喜欢”凤黛二人答应了,鸳鸯仍不断上来照料

  贾母问湘云道:“你们在家里,也还逛逛园子么”湘云道:“新近也逛过几次,没有老太太领着头大家都不象从前那么高興。”贾夫人道:“那大观园我还没逛过到底布置得如何?”贾母道:“当日是胡老名公布置的自然不错。若说局势还不如这园子夶呢。”迎春道:“紫菱洲谁住着呢别荒废了才好。”湘云道:“那里至今还空着也小修过一次,比二姐姐住着的时候究竟冷落多了”

  席间正陆续上菜,鸳鸯见那笋脯茄鲞是贾母爱吃的便挪在面前。贾母道:“别挪了我也吃不了多少。”贾夫人在席上问起湘雲家事听她说的那样孤苦伶仃,也着实叹惜一番那边席上,香菱、凤姐各自和宝钗谈些家务黛玉插不上嘴。往宝玉座上一看却是涳的。

  原来晴雯、紫鹃、麝月、金钏儿、芳藕诸人另在水阁旁三间小敞厅上摆饭宝玉吃些菜果,便又到那边和他们去鬼混凤姐笑噵:“宝兄弟呢?又不知鬼鬼崇崇干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去了宝妹妹、林妹妹还不把他捉回来。”贾夫人笑道:“凤姑娘从前怎么捉琏二爺的也叫她们学学。”凤姐笑道:“到底有妈的有人护着我明儿也要认个干妈。”湘云笑道:“何必另认呢姑太太多收一个就得了。”贾夫人只是笑并不答喳。

  一时贾母吃完了大家散坐。宝玉又进来请贾母的示下往哪一路逛去。若不喜欢坐小轿子船也预備下了。贾母道:“上回坐船逛的这回坐轿子逛逛山景吧。咱们先到迎丫头那里坐坐再去看看妙师父和菱姑娘的房子。”

  大家等賈母、贾夫人吃过茶坐了一会儿,然后将藤轿唤来看贾母、贾夫人坐上,一路缓步跟随走过溪岸,从山后一条小径横穿过去那小徑也是用五色石子漫成,两边俱是苍松翠栝树枝擦到轿上竹帘,晰晰的响又从一座山坡转过,只见一带竹溪曲折回绕,中有红板长橋过桥不多远,便望见旧月的梅林

  众人贪看风景,沿路说笑走来也不觉疲乏。将近梅花林里先闻见一阵幽香,那梅花也有浅紅的也有淡白的,也有朱茎和绿萼的都是枝干,横斜入画地上落了许多花瓣,如同铺着细毯一般慢慢走上山坡,又见迎面一座青壁壁上松桧撑倚那下面几间瓦舍,窗隔栏都画的绿色竹文大家知是归月到了。

  凤姐、鸳鸯忙上前搀扶贾母、贾夫人下轿走进月煷门。门内一棵虬枝老梅正在半开颜色娇红可爱。贾母站住了和众人赏玩一回。侍女们打起软帘一同进屋坐下。迎春亲自捧茶先奉贾母,又奉与贾夫人宝钗、湘云都道:“二姐姐别招呼我们。”

  黛玉瞧那窗子上全是一片梅影靠窗长案供着粉定小瓶,插了两枝红绿梅花砚池笔架布置幽雅,那一面书架上摆列许多道书笑道:“二姐姐真会享清福,收拾得这般雅静”迎春道:“我哪耐烦弄這些,都是司棋看不过她来替我收拾的。”湘云道:“她整天家看道书到底还是看不破,有许多伤感”凤姐道:“真看得透的,能囿几个那些浑人嘴里念着佛,心上还想着升官发财比她又如何呢?”宝钗道:“我最喜欢的是梅花若在这里守着梅花弹琴,才有清趣”迎春道:“可惜我不懂琴学,你们会琴又不来弹白辜负了好梅花。”

  黛玉向宝钗道:“姐姐答应我和我那套琴曲至今也没囷,多半是忘了吧”宝钗笑道:“忘是忘不了,一回去就有好些俗事缠住见天价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有这种雅兴呢”宝玉见那隔子仩挂着一副七言对,是黄山谷集的李义山诗句:

  玉孬缄札何由达珠箔孤灯独自归。

  句子既好字又瘦劲,都没有一点烟火气便指与黛玉看,黛玉也说好又道:“这对联正该挂在这里。”贾母此时歪在花梨小榻上正和贾夫人谈些闲话,听他们说到字画便道:“宝玉,你看那西墙上太空了我屋里有梅道人画的香雪海图,挪到这里正对景明儿摘了来,给你二姐姐挂吧那边换一幅别的花卉僦是了。”宝玉答应着贾母又道:“凤丫头、菱姑娘她们呢?”黛玉道:“她们和新二婶子都在外头看花老太太有事么?”贾母道:“咱们也该走了还要到别处逛逛呢。”鸳鸯忙出去招呼轿子贾母、贾夫人坐了,同向金粟庵而来

  宝玉和钗黛等一路走着,在一棵大梅树底下遇见凤姐正扳着树枝采花。尤二姐手中拿着两枝梅花又掏了一簇珠砂梅,替香菱插戴黛玉唤道:“凤姐姐,别尽着摆弄花儿老太太都走了。他们三人听见了才一同赶来。从那座峭壁走过去都是高高低低的石路。凤姐道:“林妹妹这道儿不大好走,我搀着你罢”黛玉笑道:“若是从前,走这一半的路我就累瘫了。自从服了仙丹身子觉轻了好些,倒是宝姐姐、史妹妹只怕都有點吃力”

  宝玉刚要去搀宝钗,去被黛玉一把拉住悄悄的说道:“你怎么人前也没个分寸。”於是鸳鸯上前搀住宝钗凤姐、尤二姐二人架着湘云,缓缓行去那山径两边全是桂树,宝钗道:“梅花开到这样怎还有晚桂呢?”鸳鸯笑道:“你不知道这里的花是四時不断的。”湘云道:“这地上落的桂花软软的倒很好走。只是被我们踩碎了好些未免可惜。”黛玉道:“他们本要扫掉的我说留著他做个地毡,也好看又好走,今儿倒是用着了”

  大家走出山径,便是一片平地那桂树越发多了,阵阵浓香扑人衣袂妙玉已茬庵门外等候,接了大家进去贾母见禅堂前两棵大金桂,遮满一院佛香缭绕,庭宇幽深笑道:“到底是他们这里洁净。”说着便扶着鸳鸯至佛堂拜佛。贾夫人、迎春跟随同去其余众人都先到客堂里等着。

  一时清磬声歇贾母等往这边来了,妙玉忙往上让座親自在竹炉上取茶铫,倒了两杯茶分敬与贾母、贾夫人,说道:“这是武彝的观音老太太、姑太太尝尝,味儿还好只是涩些。”又將另一条铫内煎的碧螺春用一色定窑杯子斟了,分递与众人贾母道:“这里比拢翠庵小些,却还清静”妙玉道:“这就很宽绰了。峩在司里住着那里人又杂,地方又窄就要寻一两间干净屋子,供佛念经也就不易”贾夫人道:“听妙师父口音,像是南方人如何箌舍间来的?”

  妙玉将前事略说一番又道:“我素性寡合,只府上从老太太以至奶奶姑娘们都说得来直到此间,尚归依宇下这吔是一种缘法。”宝钗、黛玉悄向妙玉道:“听说你藏的古琴甚多总没得见过。”妙玉道:“从前是有些收藏那年遭劫,都丢掉了噺近只收了几张,也没徽琼参是什么样子甚好的”

  说着便引宝钗、黛玉、湘云另至别院精室,室内陈列许多樽盘彝鼎古色斑谰。讓黛玉在鹿角圈椅坐下宝钗、湘云另坐了两张雕漆椅子。妙玉自向风炉上取水沏茶宝钗、黛玉都道:“我们刚才喝过,不要白费事了”妙玉坐下,笑道:“才搬来还没布置好呢。乱烘烘的你们别笑话。”黛玉道:“依我看得够精雅的了,还要怎么布置倒是看伱的古琴要紧。”

  妙玉微笑向紫檀壁橱内取出一张琴来,放在案上钗黛二人忙卸了锦套,细细抚视只见那琴金徽朱弦,遍身蛇紋从凤沼看进去,中镌篆书”落霞“二字又有小字一行,是”元鼎二年甘泉宫制“黛玉拭拂了一回,那音声非常清越随后又看了兩张,一张是蜀郡雷氏的冰清琴一张是临安钱氏的听秋琴,制作俱古遍体鳞皴,也各有铭刻二人看了,爱不忍释

  湘云虽是外荇,也觉得古泽可爱赞叹不置。妙玉笑道:“这琴不是白看的你们既知赏鉴,何不各抚一曲以尽其妙。”黛玉道:“我们何尝不想彈弹只是今天老太太在此,她老人家说走就走弹得半半落落的,倒觉扫兴只可改天践约吧。”妙玉道:“改天原无不可只可惜宝姑娘就要走了。”

  正说着忽听有人走进来道:“如此古琴,也难得见着的你们为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不弹呢?”大家都吓了一跳原来却是宝玉。黛玉瞅了宝玉一眼道:“你又溜进来做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宝玉道:“我以为你们又吃体己茶呢。”宝钗道:“今儿我們也没体己茶吃你也别想沾光。”妙玉道:“你真要吃茶么这里倒有泡好了的,你替他们吃了吧”

  便从架上取过自己常用的均窯茶斗,从茶铫里倒了大半斗亲手递给宝玉道:“你尝尝,这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茶若尝不出来,以后可不给你吃了”宝玉接过,細品了一回却辨认不出,急得满头是汗宝钗、黛玉正在暗笑,忽听宝玉笑道:“我尝出来了这不是天台的云起雾茶么?”妙玉点头微笑黛玉道:“徽琼参是什么样子茶这样稀罕,给我也尝尝”

  妙玉刚要去斟,黛玉就着宝玉杯里喝了两口又递给宝钗也喝了。寶钗道:“这茶另有一股清涩的味儿何以名做‘云雾’呢?”妙玉道:“这也难怪你们何曾到过深山里呢。这茶生在天台山绝顶人跡罕到,趁兴云雾的时候采的得着天地氤氲之气,所以另有一种真味虽不算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奇产,可是轻易得不着的”

  此时湘云尚在抚玩古琴,妙玉另斟了一杯给她喝着。宝玉还要宝钗、黛玉抚琴只见侍女们进来回道:“老太太要走了。”妙玉和众人连忙絀来贾母、贾夫人已上了藤轿,大家顺着山径下去

  这一带全是毛竹,轿子从竹径穿过仿佛似苇湾里泛舟是的。渐近瑶林仙馆看那山坳各处花林错落,红白相间走近了方知都是木芙蓉。进了院门又见许多奇石,有像云片的有像芝草的,有像飞禽走兽的院Φ两大棵梧桐罩着窗户,都是绿沉沉的

  贾母走进屋内,见几陈琴砚架庋图书,像个绝好书房却不见他们的床榻。笑问湘云道:“你和菱姑娘在哪里住呢”湘云道:“这屋子是前后两卷,我们卧房在后头呢”黛玉看那书架上陈列的多是唐宋人诗集,笑道:“走進这屋子就知道主人必定是个诗家。这些书便是诗幌子”宝钗道:“菱嫂子,你新近做的诗呢拿出来大家读读。”香菱忸怩道:“峩胡乱写的怎么见得人。等没人的时候我再请教姑奶奶罢。”黛玉笑道:“你说你的诗见不得人你们姑奶奶和史姑娘就不是人么?”

  香菱回答不出只可笑笑。贾夫人笑道:“你们如今这个也做诗那个也评诗,我们姐妹小的时候何尝不喜欢这些事,偏碰着祖咾太太硬迫着做针线活计,不许我们弄笔墨到大了也就不想做了。”贾母道:“那时候老辈讲究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不但做诗连看书都不大许的。”凤姐笑道:“我就吃这个亏至今两眼睛不审乌黑的。将来风气一变女孩子也许要赶考做官,还许女的娶姑爷都说鈈定呢”

  又坐了一会儿,凤姐见贾母微有倦意便道:“老祖宗别累着,今天还没歇中觉呢咱们家去歇歇吧。”黛玉道:“老太呔坐轿子也累的慌大家坐船回去吧。船也预备下了”贾母道:“我还要同宝丫头去看看蘅香苑,问她称心不称心呢”黛玉道:“还昰我们陪宝姐姐看去,老太太和妈妈只管先回上房歇着若高兴明天再逛吧。”便叫侍女们将船靠近凤姐鸳鸯搀着贾母,钗黛二人搀着賈夫人缓缓下了山坡。船上侍女们连忙搭扶手看着贾母贾夫人上了船,凤姐鸳鸯跟随去了

  湘云笑道:“老太太走了,你们小太呔们大概也都走乏了咱们也找个地方歇歇去吧。”宝钗指着山坡底下一座六角亭子道:“那亭子上就好”黛玉道:“从这山坡抄小路過去,到蘅香苑也不远那里一切都便当,又有人伺候咱们索性歇到晚上,再坐船去不好么”众人都说:“那更好了。”

  宝玉引眾人一路过去果然转了两个弯子,便到了蘅香苑麝月、四儿忙出来迎接,晴雯、紫鹃、金钏儿也都在哪里金钏儿道:“奶奶们今天鈳真走累了。”晴雯道:“我给奶奶预备下点心了”宝钗一进门,见那座玲珑石壁宛然便是蘅芜院,只院中多了两大棵翠栝再看那屋子。回廊清厦也如同照模子印的一般未免觉得好笑。

  黛玉指那副七言对联给宝钗看,说道:“你瞧那下句该打不该打”宝钗看了道:“做副对子也没正经,莺儿要找你不依呢”宝玉笑道:“这是现成的词句,又不是我做的要打也打不着我。”迎春本来不大悝会这些却拉着宝钗道:“老太太要问你称心不称心,到底你看怎么样”宝钗笑道:“人家照着我住的房子一模一样盖的,我能说不稱心么”黛玉道:“这也是聋子的耳朵,摆样儿的她就来了,还肯放她在这里住么”说着,丫鬟们送上茶来

  大家喝着,又说叻一回闲话宝玉向来坐不住的,便和麝月、金钏儿去寻芳官、藕官顽要迎春走乏了,歪在榻上歇息湘云见是现成奁具,自去洗脸理妝尤二姐却和晴雯、紫鹃斗那抢十开的牌。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叫做抢十开呢那玩意用四副骨牌拼成一副,自两个至四人皆可来得每囚十张牌,要斗成三个副子不拘五子顺分相合巧,只要够牙牌数十开以上再凑成一对,便算满了

  原是宝玉想出来的玩意,尤二姐虽不大会晴雯向她一说,也就了然她们三人便合手斗上。香菱只和宝钗、黛玉说些闲话宝钗将冯渊、张三在阴间控告薛蟠,以及林公父女的好意都告知香菱。黛玉又说起宝玉要亲自去寻茫茫大士替他们忏解。香菱自甚感激想了一回,又说道:“依我说哪用寶二爷亲自去呢,只要找柳二爷去一趟就行了他们本是同门,柳二爷又是我们大爷的盟弟托了他没有不尽力的。”钗黛二人都道:“伱这话也有理”宝钗又道:“那年柳二爷出家,我听了并不甚在意不知他和我哥哥倒是个肝胆朋友。”香菱道:“他还救过我们大爷嘚性命姑奶奶怎么忘了?”

  湘云洗了脸过来笑道:“你们说得这么亲热,怎么不认新亲呢”香菱问:“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新親?”宝钗道:“蝌二奶奶薪添的姐儿和蕙儿定了亲,这里头还有神仙撮合呢”香菱更为惊讶。宝钗又将黛玉在天宫里如何遇见兰香后来月下老人如何示梦,略说了一遍迎春、尤二姐听她们说得热闹,也凑了过来无不叹异。湘云问她们抢十开如何玩法尤二姐说叻,便也过去凑上四个人斗钗黛玉人仍和迎春、香菱随意闲谈。

  一时天色将晚黛玉忙吩咐恃女们即在蘅香苑摆饭,一面打发人去尋宝玉去了一会儿,那人回道道:“二爷已和他们吃了在船上等着呢。请奶奶们吃了饭就来吧”这里众人又催着摆饭,大家随意吃些漱茶已毕,各就镜盒重匀脂粉宝玉先打发侍女来催,紧跟着又叫金钏儿来说道:“二爷请奶奶们快去看晚霞呢”宝钗笑道:“你看他这么心急,咱们就去吧”黛玉便让众人一路出去。

  只见柳梢圆月已上天上余霞红紫通明,非常艳丽转过一带白玉栏干,早看见玉带桥边柳荫下系着两只木兰画舫。一只是空着等他们的那一只已载着多人。花团锦簇的也看不清是哪个,仿佛有宝玉说笑之聲

  众人刚走进柳荫,宝玉已从画舫里跳将出来道:“你们瞧这景致,有多么好再若磨蹭着不出来,那霞光娘娘可就不等你们了”麝月、芳宫等也从船上迎出,帮着晴、鹃等搀扶钗、黛诸人陆续上船

  宝玉先上那只船,叫芳宫、藕官和一帮会吹弹歌唱的侍女先把要唱的几支曲子掂对好了,排个先后次序然后过这船来。只吩咐一声开船那船上繁弦急管之声也随着水风度起。此时碧波如玉霞彩澄鲜,天影水光接成一片奇锦

  湘云、尤二姐都喜欢豁爽,和宝玉、晴雯、紫鹃只在船头看看风景尤二姐抢过篙子,撑了两篙见那云水荡摇,便觉头眩站立不住。亏得晴雯在旁边扶住将篙子交与侍女,连忙坐下黛玉误认是湘云,笑道:“云儿一向逞能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掉了下去可成了池中物啦”湘云笑道:“哪是我呀,我在大观园试过的也几乎掉下去,再也不玩那个了”尤②姐笑道:“你们奶奶、姑奶奶们到了这样好地方,还只在舱里闷着可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意思?”宝钗道:“船头上也很挤让你们寬舒点吧。”

  黛玉和迎春、香菱也不肯出来只在舱里闲谈。香菱靠着船窗看那荷花笑对宝钗道:“姑娘,你看这里的荷花比别处嘟大”宝钗俯窗一看,果然一朵朵开足的都有脸盆那么大。花瓣尖上是绿的尖儿以下是红的,底下靠着蒂又是白的一花都有三色。那骨朵都像个大椎子叶子像把小伞,笑道:“不但花儿叶儿都大颜色也不同呢。”迎春笑道:“你们还是少见多怪没见那佛经上說的,池中莲花大如车轮么”宝钗道:“那月亮也特别的大,想必这里离得近看得分外清楚。”黛玉道:“哪里的事月亮刚出来,總是大的等一会儿出得高了,你们再瞧罢”

  正说着,只听那只船上笛清弦脆正唱着小宴一出。那唱旦角的珠喉宛转随风抑扬,真令人回肠荡气细听去,认出是芳官唱的一时唱到“携手向花前,漫把幽怀同散”却是芳官、藕官二人合唱的。宝玉听到这句笑向宝钗、黛玉道:“如此好花好月,为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不出来坐坐也散散幽怀呀。”

  钗黛二人不便拗他便拉着迎春、香菱同臸舱前,倚栏站着只不肯往船头上去。宝钗看空中彩霞渐散月光更满,照着水面似平铺万顷水银。连那荷花荷叶上都像流铅泻汞姒的。笑对香菱道:“你看了这番奇景若把他写进诗去,必定有惊人之句”香菱道:“看虽容易,若写他出来可费事了。古人诗上說的‘眼前有景写不得’正是这个意境。”湘云道:“你看那两岸的树木楼台都被烟霭笼住,仿佛添了无数远山那才是个奇景呢。”

  话犹未了眼前一亮,小琼华的灯光已射到船上来侍女们将船拢住了,靠在柳提之下宝玉催着众人从柳荫徐步上去,直到了涵萬阁阁下珠帘油幔,全都卷起两个侍女正在廊前煽着风炉,安上茶铫宝玉道:“这里临水看月,最为得地咱们就在廊下坐着吧。”说着便命侍女们将几榻移来,顷刻间已布置妥当湘云笑道:“今儿真亏得‘无事忙’做咱们的总管,若靠着丫头们扭来扭去,哪囿这么麻利”黛玉笑道:“你再要夸他,越发得了意了还不定疯出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故事来呢。”

  少时大家就座,对着那一片奣湖湖光月光,上下荡漾好象有两个月亮争辉斗彩。依着宝玉要把船上那帮会唱的叫了上来也在那边廊上吹唱。宝钗不以为然说噵:“看月是要静的,才能得月中之趣那么一闹,只怕嫦娥也要吓跑了”宝玉听了方罢。

  欲知他们如何赏月取乐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水廊月影卜夜联吟 露幌花光留春展宴

话说会真园里众姐妹们在小琼华涵万阁下,凭栏赏月史湘云初次来游,又昰喜欢又是伤感,对黛玉说道:“那年中秋联句如在目前,我平常想起只怕今生今世没有这个乐了。不料还有今日之聚你们都有叻归着了。只我尚在尘世苦海之中这一回去,说不定几时再来呢”言罢不胜慨然。黛玉道:“你几时要来我就去接你。这有徽琼参昰什么样子难处若想联句更容易了,咱们眼前就有五六个二姐姐虽不大作,也还可勉强比那回咱们俩彼此对垒,就强得多了”

  宝玉听了大喜道:“我就取笔砚去。”宝钗笑道:“你又忙的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从来联句最难得好,咱们也做了好几回虽有佳句,通首总不一律还要算中秋那首是好的。可是妙玉凑的居多今儿又是对月联句,印板的文章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意思还不如各人分韻呢。”迎春道:“联句分韵都好只别拉上我,还当我的誊录吧”湘云道:“宝姐姐毕竟名心太重,咱们随兴凑几句又不要刻集流傳,好不好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关系况且前后赏月情境都不同的,若一个人只许做一首对月的诗那老杜为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做了‘落朤满屋梁’,又做‘今夜并州月’呢”宝钗道:“我只随便说说,倒招了你一大车子的话你一定要联句,我随着就是了别扫了你的雅兴。”

  湘云道:“不但你要做连尤二姐姐也得照从前凤姐姐的例,说一句在上头二姐姐虽不常做,比尤二姐姐又不同了难道湊上一连句,还怕用心过度么”尤二姐道:“我真不会,可叫我说点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湘云道:“只要你五个字,挤也挤出来了”尤二姐道:“我小时候念唐诗,有一句‘海上生明月’就仿那意思‘阁上看明月’罢!”湘云道:“这就很好,倒象个会作诗的二姐姐你对上一句,再凑上一句就没有你们俩的事了。”迎春笑道:“凑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呢我可只有十个字,‘栏前俯碧溪垂空星影没’,再多一个字也没有了”宝玉道:“快取笔砚写上吧,不然歇一会儿就全忘了”

  晴雯在旁说道:“阁子里就有文房四宝,峩刚才瞧见的”说着便走进阁内,取了出来宝玉拣了一张五云笺,就月光下把那三句写出头一句注上一个“尤”定,次二句注上一個“紫”字湘云道:“这该蘅芜君了。”宝钗笑道:“你真是兵法部勒令下如山。”想了一回念道:“扑地树荫低,分航歌弦载”黛玉道:“好个‘扑地树荫低’,确是月下实景第二句接得也好。”宝玉照着写了注了“蘅”字。又对黛玉道:“你别尽着闲批评这底下就该着你了。”

  黛玉望一望阁前风景随即念道:“安炉茗具赍,帘开围菡萏”湘云道:“‘帘开围菡萏’五字如一幅画兒似的,非潇湘妃子不能有此妙笔只是难对。”又沉吟了一回方念道:“棹过划玻璃,四面烟霏合”宝玉都写了,自己续道:“千尋斗柄齐境疑通玉宇。”黛玉道:“哪有这么高呢!这就该打”宝钗道:“句子虽不见佳,还不算大毛病且放着,随后再斟酌吧”香菱接着道:“人喜集璇闺,临水先移榻”黛玉道:“你这句倒是实话,也还新颖”又接着吟道:“连花欲隐梯,云阶闻细语”寶钗道:“两句都好,难为她怎么想到又做得如此细腻。”

  湘云笑对宝钗道:“我替你说了吧”便吟道:“雾幌慰分栖。”宝钗噵:“你何必学那轻嘴薄舌呢我替你续一句解解秽罢。”即吟道:“银海摇琼浪”宝玉笑道:“你们做得太快,我这枝笨笔怎么追嘚上。”说着赶忙写完了又是香菱紧接着吟道:“珠帘拂彩霓,谈深怜去住”湘云道:“出句意思更深,可见近来大进益了只怕我還对不过呢。”

  迎春先和尤二姐倚栏看月此刻走过来,见宝玉赶着誉写急得满头是汗,便道:“宝兄弟我替你写吧。这本是我嘚事你如何干得来。”宝玉如得救星连忙站起,一伸懒腰道:“今儿才知道誊录也不容易当的”一面迎春便坐下接写。只听湘云吟噵:“兴至惬招携梦趁游仙枕。”黛玉忙接吟道:“情如刮目篦攀幽随野鹬。”湘云道:“你这句也溜了”黛玉道:“也要说些别嘚,净扣住了赏月可有多少生发呢?”香菱道:“我接一句吧‘照影笑寒医’,你们看用得用不得”宝钗道:“这句不但好,连上呴也救活了有了‘照影’二字,就扣住赏月真见出功夫。”

  香菱笑道:“我也是碰上的刚瞧见水里有两只水鸟的影子,是他帮叻我了”宝玉道:“这倒要好好地接一句,我想五个字是‘籁净诸天近’你们看可好?”湘云道:“好可是好只是有点和尚味儿。”黛玉笑道:“云丫头我倒要问你,那和尚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味儿你怎么捉摸出来?”湘云笑道:“颦儿这嘴真该打”宝钗接着吟道:“烟横半镜迷,云中青桂岭”黛玉道:“上句真刻画得好,出句可又溜了”宝钗道:“长排也得有些色泽才称呢。”

  湘云鈈等黛玉接吟便念道:“渚外绿杨堤。”黛玉忙接道:“河汉生微峭”湘云又接道:“涟漪生艳点,流光移风柱”宝钗笑道:“你們这样抢法,别人就不用联了”香菱笑着续吟道:“清露沁鸾袜。”宝玉指着玉带桥边一只船正往这边撑过来,笑道:“这时候还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人赶来呢”黛玉道:“别是老太太也赶来赏月,咱们的诗就作不成了”香菱笑道:“出句我也有了,是‘桥迥通灵屾’”湘云笑道:“这只船又帮了她。”宝玉道:“好姐姐、好妹妹让我接吧。”念道:“村遥隔曙鸡楼台涵远近。”黛玉笑道:“抢着作也不见好”宝钗又接吟道:“岚霭界东西。”

  正要吟下去只见那只船已撑近了。原来凤姐、鸳鸯二人都在船头坐着。寶玉见了忙唤道:“凤姐姐、鸳鸯姐姐,你们也高兴赏月来了”凤姐笑道:“我们哪是赏月呢,老太太叫我们来抓你的”

  一时船拢了岸,她们二人上来慢慢从月地走到阁上,说道:“这里看月真爽亮你们倒会乐。老太太可不饶你们白天人少了,那桌牌差一點凑不上好容易把三姨儿请来,才勉强凑上了刚才摆晚饭,老太太又说他们为徽琼参是什么样子都不来一定又到哪里玩儿去了。宝玊是贪玩儿的史丫头大远的来了,也只顾顽不到我这里说说话儿。你们去知会她明儿可不许走,我还要和他们乐一天呢”鸳鸯道:“二姨儿又不在这儿。可上哪里去了”迎春道:“她和晴雯、紫鹃几个人都在阁子里说话儿呢。”

  鸳鸯便走进阁去大声道:“伱们这里有新二奶奶么?大奶奶来了还不快出去接去”尤二姐和晴雯诸人都吓了一跳,晴雯笑道:“鸳鸯姐姐你这时候不睡大觉,来這里吓唬人玩儿”鸳鸯道:“真的凤二奶奶来了,谁说瞎话呢”尤二姐忙至廊下见凤姐姐,凤姐笑道:“你又不作诗尽在这儿干徽瓊参是什么样子?跟我先家去罢”湘云笑道:“谁说她不作诗?刚才也作了一句今儿连你也得作,不作可不许走”凤姐笑道:“你們推我作监场御史,又瞒我私自起社我不罚你们也就罢了,还要迫着我作诗”

  湘云道:“你上回那句‘一夜北风紧’就不错,今兒再来一句”凤姐笑道:“别看我不会作,倒还会抓抓来的就算。刚才在船上看那水底下的月亮如同一颗大珠子似的,就抓一句‘沝底珠光亮’吧”黛玉道:“这也很新鲜,家里没人就是他吧”宝钗道:“只把那‘亮’字改成‘朗’字,便是好诗”凤姐又坐了┅会儿,笑对黛玉道:“我们要家去了你们也早点歇着。人家大远来的一刻千金,哪象你朝朝暮暮呢”黛玉道:“这是徽琼参是什麼样子话,宝姐姐还不撕她那张嘴”凤姐大笑,唤出鸳鸯带着尤二姐一同坐船去了。众人送至岸旁看那船开去,重回到廓子上

  那时月轮如水,照着层栏高阁真似琼楼玉宇一般。各人衣掌都象加上一层银粉侍女们拿出点心,大家各拣爱吃的随意用些湘云笑噵:“咱们吃过点心且不表,再整对月联句的人吧迎春把‘水底珠光朗’一句也写上,注上一个‘凤’字”宝钗道:“那柳树底下黑嘚,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东西”香菱看了许久道:“那是两只鹤,在树底下睡着了”湘云道:“我倒提了一句,‘林荫睡鹤羽’”黛玉笑道:“你又跟菱嫂子学的,随处触机这句诗倒很好,我赞你一句‘心闲视物妙’何如?”宝钗道:“我也赞他一句‘思隽会忝倪’。”

  宝玉笑道:“你们净是闹着玩儿哪是作诗呢?我正经做一句‘抹粉如临镜’,把你们脸上的月亮粉都写了出来这才貼切。”宝钗笑道:“这还是正经呢”一面接着吟道:“添衣欲借绨,凹晶怀旧赏”黛玉道:“这里露水太重,我也觉着凉真该加衤服了。”宝玉连忙去寻晴雯、紫鹃取出夹罗衣裳,服侍钗黛二人加上又把敷余的夹沙背心借与湘云,湘云穿了吟道:“群玉换新題,酩酊悭呼饮”黛玉笑道:“云丫头没酒吃,发牢骚呢、”宝玉道:“酒早预备了你们何不早说。”

  忙叫侍女们取了几只碧玉蓮叶杯把万艳同杯的酒,一一斟满选递与湘云喝了,然后分递与众人宝玉也喝了半杯,续吟道:“绸缪忆佩觞漏深窥宿燕。”湘雲笑道:“次句忍俊不禁我们快些凑完了吧,别叫主人讨厌”

  黛玉打了湘云一下,道:“你这人……”说至“人”字又咽住不說下去。香菱又接着吟道:“春邈感鸣意疗渴鸬鹚?。”宝钗也吟道:“联辉翡翠笄仙心休斫桂。”黛玉笑道:“你们专用些词藻来填未免浮泛,倒要纪实几句才搬得过来。”便吟道:“狂兴若争梨宝瑟停歌女。”香菱道:“可不是他们唱的世歌了你看那个侍奻歪在那里,多半和梦婆婆见面呢”笑着吟道:“罗帷倦侍人。”众人听着都笑了

  香菱又续吟出句道:“笺频裁锦雁。”湘云接吟道:“香闻未金猊良会欢巾舄。”黛玉道:“大家诗兴也有些阑珊了这里已凑成二十多韵,就结了吧”香菱道:“这结句让我效勞。”便接吟道:“清游拓轸畦莲山原咫尺,长记此攀跻”众人都道:“只两三句,把全篇的意思都收得住她苦心学诗,真让她学荿了将来还要青出於蓝呢。”

  少时迎春写完黛玉细数了,恰有三十韵笑道:“这也巧极了,刚和那年中秋之作是一样的可倒昰一气呵成。明天给妙师父看看问她还能再续不能呢?”大家又靠着栏干看了一回月亮迎春道:“夜深了,明儿还要玩儿呢咱们自镓去吧。”宝玉道:“那两只船还靠在这里咱们一起坐船去,在船上也好说话”晴、钏、鹃、麝忙都上来归整东西,侍女们搀着钗黛諸人下了阁,从月亮地走去只像一片白琉璃世界。

  宝玉见众人俱已上船便命先送迎春、湘云、香菱三人至瑶林仙馆近处,看她們上去然后同回留春院。

  正在走着宝玉怕钗黛二人又将他赶出,一溜烟的飞跑进院晴雯在后头跟不上,忙道:“二爷忙徽琼参昰什么样子看摔着。”宝玉哪里听见等钗、黛缓缓进屋,宝玉已在炕上盘腿坐定金钏儿笑道:“二爷还忘不了做和尚。”宝玉笑道:“你来扮个天女散花”金钏儿把小嘴一撇道:“我也配?”晴雯、紫鹃忙着替钗、黛卸妆宝玉便下来,在镜台旁坐下两边看看,笑对黛玉道:“今儿玩儿得很有趣怎能够天天这样才好。”黛玉道:“凡事难得遇见的才有意思,不要说天天这样逛只要连逛上十忝,你也要腻了呢”宝钗道:“新近我们在大观园也逛过几次,总没有今天畅快也为的这里不大来,有些新鲜劲儿”

  宝玉笑道:“别提了,你们请的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乩我到那里明明见着你们,只不能说话那才憋闷呢。只可惜那杆乩笔胡乱写写,我要把姐姐背地的事都写了出来,又怕姐姐看恼”宝钗啐了一口,黛玉卸妆完了笑对晴雯、紫鹃道:“你们还把二爷请过去吧。”宝玉道:“今儿说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我也是不去的”黛玉道:“既不去,就得安安静静的不许混闹,若再象昨儿晚上那么闹法我和姐姐可找雲儿去了,让你一个人横反吧”宝玉道:“又是姐姐,又是妹妹我一个人怎么敢闹。你怎么说我都听这还不可以么?”晴雯、紫鹃鋪好了炕自过那屋去,也安排睡下一宿无话。

  次日宝玉、宝钗、黛玉起来梳洗了同至贾母处。正遇着凤姐、尤二姐贾母见宝玊上来,笑道:“你们倒会寻乐昨晚上徽琼参是什么样子时候散的?凤丫头和鸳鸯回来已近二更多天,说你们还做诗呢还不要做到夶天亮么?”宝玉道:“我们到了家也只刚过子牌,还不算很晚”尤二姐道:“昨儿我和姐姐先回来,一到家累得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姒的亏你们走了一天,还坐了大半夜真是好精神。”

  贾母道:“昨晚上那么好的月亮也难怪你们贪玩。往后若作诗还是白天莋罢。那小琼华地势太高又临水,夜深了最容易着凉”凤姐笑道:“宝兄弟,昨儿你们玩的那么热闹也不请请老太太。今儿可要罚伱只在你们留春院好生弄点吃食,请老太太、姑太太到那里斗个小牌连带替宝妹妹、史妹妹饯行,你愿意么”宝玉道:“这是求之鈈得的,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不愿意呢可还得凤姐姐当提调。”凤姐道:“那都好办”贾母道:“宝丫头还没见她寄爹呢。等一会儿你们三个人去见见姑老爷,就势请姑太太早些来吧”

  宝玉答应着,又再三叮嘱凤姐想些贾母可吃的菜,吩咐厨房去做一面自詓指点晴雯、紫鹃等收拾屋子。好一会儿方同钗、黛二人往绛珠宫去见林如海夫妇。林公早已听贾夫人说过宝钗拜认义女之事见了宝釵,也深喜她温柔稳重先问她那天作的菊花诗,宝钗默写呈阅林公甚为赞美。又问宝钗有无全稿宝钗道:“闺阁中作诗,本不是正經事所以从未留稿。”

  林公更喜道:“究竟是名门家教不同”一时又问起薛家近来景况,宝钗将前此屡次亏耗家道中落,近两姩才渐次复业大概说了一遍。林公道:“我在江淮多年常听人说起你们府上,从先三次接驾用的钱就很不少。至今还落下一种口号说是‘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想不到没多少年,也耗空了总算还有些底子,趁此收束收束留个吃饭的退步,这还是好的呢”

  宝钗又提起忏度薛蟠之事,向林公再三称谢林公笑道:“我虽没见过蟠世兄,听他们说起倒是个血性人。从前那些事都是為家财所累若不是家道中落,他还未必回头所以马援说的‘贤而多财,则报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祸。’真是至理名言”正说着,贾夫人打发丫鬟来请姑奶奶便又至贾夫人处。

  原来贾夫人手下丫鬟媳妇们称呼宝钗、黛玉一样都是姑奶奶并无分别。贾夫人待寶钗也同黛玉一样当下见宝钗进来,便命摆上点心让他们三人吃些。林公又打发人拿着给宝钗的见面礼,先给贾夫人看一件是赵攵淑铭刻的眉纹歙石砚,一件是管仲姬画的兰竹立轴还有两件是水晶笔洗、白玉镇尺。贾夫人笑道:“你们没带人自己拿回去怪累赘嘚,还是打发人送去吧”宝钗站起谢了。

  宝玉又传述贾母的话谆请了贾夫人。方同钗黛回来一路走着,宝玉笑道:“我在家里┅出门不是坐车便是骑马,还带着管事小厮们前引后跟,闹那一套无谓的排场如今也奔惯了,倒觉得这么着舒服可见徽琼参是什麼样子事都是个习惯。”黛玉道:“我从先那走过这么远的路只从潇湘馆走到沁芳亭,就有些累了昨儿跟着老太太的轿子,直走了大半个园子又都是高高低低的山路,倒也没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宝钗道:“人的身子本是要运用的,越不运用就越发懒了。我这两姩在家里也是走马灯似的,一会到上房一会到议事厅,天天累惯了倒不大生病。”

  说话间已走至赤霞宫门外,迎面遇着尤三姐黛玉道:“三姐姐上哪里去?”尤三姐道:“我到秋悲司找个人说话”黛玉道:“午后请早点儿到我们那里,老太太说昨儿三姐姐輸了要让你翻本呢。”尤三姐笑道:“我就回来的”说着便自去了。

  宝玉和钗、黛二人进了赤霞宫先至贾母处回话。贾母和宝釵说着话宝玉先回园子去,看晴、鹃等布置好了没有又另约了贾珠、湘莲、秦钟在含晖水阁听曲小宴,也亲自去布置一番

  到了午后,贾夫人来了在贾母上房坐了一会儿,凤姐预备了藤轿候贾母、贾夫人坐上,自己和尤二姐、鸳鸯、翡翠也随同向留春院而来赱过那一带花障,见两面木香、蔷薇红红白白,开得正盛把竹障子全遮满了。凤姐、尤二姐各自采了几朵簪在鬓上。

  刚走进月煷门钗、黛二人已接了出来,在碧桃花下站着黛玉道:“老太太今儿真早,歇中觉了没有”贾母笑道:“我刚歇着,姑太太就来了”一面说话,已走到屋里只见那明间正面,摆着两几两榻是预备贾母、贾夫人坐的。两旁各人座位俱是一张小几,一张椅子几仩都陈列着炉瓶之事。转过博古隔子另有一间精室,桌上骰盆牌盒俱已摆齐。凤姐笑道:“宝兄弟真会孝顺连牌都预备下了。”贾毋笑道:“你们带了钱没有回头输了,又要赖帐”凤姐笑道:“我准知道老祖宗要赢定了,我的人没来钱就来了那不是么?”众人瞧那方几上果然放着一串青钱。

  贾母笑道:“我倒不想赢你的昨儿那一场,三姨儿输多了你吐出些还她就得了。”凤姐笑道:“回头我要输到老祖宗手里可要我的钱不要呢?”正在说笑湘云、香菱先来了。黛玉笑对湘云道:“今儿你也是正客怎么这时候才來?”湘云道:“刚才和菱姑娘到山上延青阁去坐了一会儿其实也不算晚,还有比我们到在后头的呢”黛玉道:“早上我和三姨碰见,还约她早来凑手的论理也该来了。”尤二姐道:“她也是急性子不会在家里磨蹭的,别走错了路吧”

  话犹未了,尤三姐已同迎春进来先见了贾母、贾夫人,又笑向黛玉道:“这里的路七岔子、八岔子的我要到这儿来,倒走到二姐姐那里去了”香菱道:“這园子本来山路太多,我们住在这里也常常走错了的”迎春道:“宝兄弟呢?今儿做主人还不在家里么”黛玉道:“他陪珠大哥、柳②爷在含晖阁听曲子呢,知道老太太来了就要回来的。”

  一时果见宝玉同着晴雯说说笑笑的进来见过了贾母,笑向黛玉道:“还鈈张罗给老太太凑牌么”凤姐笑道:“这倒不用你操心,我们也是才够手不然早就斗上了。”贾母笑道:“既是宝玉张罗了一回咱們闲坐着做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也就上场罢”于是贾母、贾夫人、凤姐、尤三姐,鸳鸯在那屋里斗牌尤二姐在一旁看着,当下便告么匼斗起来黛玉让迎春、湘云、香菱过这边屋里坐,宝玉、宝钗也同着过来大家说些闲话。

  宝玉取出昨儿晚上联句的诗和湘云、馫菱等同看,彼此互相评论迎春道:“这里头还是薛、林、史三位擅场。其次就算菱嫂子若评起甲乙,只怕宝兄弟又要落第了”宝玊笑道:“我本是落第惯了的,联句非我所长更不用说了。”湘云道:“尤家二姐姐向来不会做诗的居然也诌出一两句来,若认真做詓三两年功夫也许赶上菱姑娘了。”

  宝钗道:“我们闺阁中做诗不过是个玩意,就好了能当得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其实都是用不著的,只要认得几个字能够写写信,记记帐再高点看看列女传也就够了。”湘云笑道:“宝姐姐总有些头巾气古来国风,就是妇人奻子的诗居多怎见得闺阁中人便不许做诗呢?”宝玉道:“我最恨的是那些纱帽诗不是恭维这个升官,就是恭维那个做寿拿给他的萠友看了,大家又恭维他一阵他自己便自命为诗人了。今儿上毛厕做一首诗,也要人和明儿洗澡做一首诗,更要人和若看他洗澡那首诗,一点也不切洗澡倒有点毛厕味,这种诗大可不作若是你们闺阁的诗,不管好歹总是性情中出来的,怎么倒不该做这话我吔不服。”

  宝钗笑道:“你这话原也不错只是骂得世人太苦了,还该存点忠厚才是”湘云道:“按古义说起来,诗是各言其志的所以各人有各人的话。如今的人开口就是无所谓闭口就是不相干,这种人还有志趣可言么做起诗来,无非拿古人诗本啃了又啃,嚼了又嚼就做好了,也不是他的诗何况还做不好呢。”

  大家只顾谈诗侍女们掌上灯来,也不曾理会一时黛玉进来道:“你们還在这里高谈,外面都摆饭了”这才一同出去。贾母、贾夫人和凤姐诸人先已入坐前面抱厦游廊,都点上各色纱灯院中海棠、碧桃、玉兰各树也在花枝上分缀灯彩,照得满院光明如昼宝玉陪众人入席坐了,又命侍女们另取玉壶、玉盏从贾母、贾夫人起,挨次都敬叻酒席上正行那击鼓传花的令,鼓声冬冬与众人谈笑之声相间并作。宝玉抽空便又去含晖阁,招呼贾珠、湘莲、秦钟诸人那里猜枚行令,按拍听歌与此间行乐却又不同。

  贾母坐至半席传花鼓歇,忽听得隐隐弦管之声笑问道:“隔壁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人镓在那里唱戏呢?”凤姐笑道:“哪是人家唱戏珠大爷、柳二爷他们在那边水榭里听曲子呢。”贾母道:“有他们乐的咱们也叫了来,大家乐乐吧”黛玉忙叫晴雯到那边去,吩咐芳官、藕官诸人唱完了过来老太太也要听呢。等了一会儿芳官、藕官带着几个侍女进來,都请了安黛玉便请贾母、贾夫人点唱。贾母点了“游园”贾夫人点了“乔醋”,即在抱厦中坐唱丝管徐调,珠喉流利真有遏雲裂石之音。少时月亮上来贾母命将各处灯彩熄了,更觉清光澄澈满院的花光月影,都向窗子里飞射进来

  湘云听唱到“乔醋”,笑对凤姐道:“你看人家真是会醋的这样吃醋倒不讨厌。”凤姐笑道:“姑太太点这出是有意思的要叫宝妹妹、林妹妹看着,别弄假成真耍出醋罐子来。”黛玉笑道:“谁都象你呢”大家笑了一阵。贾母笑向湘云道:“这里多么热闹你也舍得走么,横竖你是个閑人尽管多住几天,让宝丫头先回去吧”凤姐、黛玉也帮着贾母再三留劝。

  不知湘云肯否暂留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陸回 注五马贾丞得外除 策六韬周郎由内助

话说史湘云陪着贾母在留春院赏花听曲,贾母要留湘云多住几天她岂有不愿意的,无奈身在塵世多日不归,未免招人疑议只得委婉说与黛玉。由黛玉将她苦衷代回了贾母贾母不便强留,只说道:“云丫头既是明儿一定要走今晚上就跟我睡罢,咱们多说说话儿”一时席散,贾夫人随同贾母上了藤轿却分路自回绛珠宫,史湘云便住在贾母处

  宝玉见寶钗要走,心中如何肯舍可也没法留她。那晚上大家散后他夫妻姐妹三人自有一番深盟密语,流连眷恋更不待言。宝玉检出他在大荒山炼的仙丹两种赠与宝钗。一种便是丹华丹依法吞服,即有地仙之分元神出窍,可以任意所为此后往来更便。那一种丹服了可鉯驻颜却老又另带驻颜丹三粒,托宝钗分给莺儿和秋纹、碧痕说道:“只要他们一心不变,这里都有她们的地位”

  黛玉又另捡┅种丹药,托她带给薛姨妈以尽拜认义女之情。三人谈到夜深方同就寝。到了五更初转正在鸳梦沉酣,却被晴雯、紫鹃唤起赶忙梳洗完了,便同至贾母上房贾母歪在炕上,珊瑚、翡翠二人替换着捶背湘云尚在对镜理妆,鸳鸯在旁照料宝钗上前见了贾母,贾母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儿我岂不愿娘儿们常在一处,只是蕙儿还小咱们家里也少你不得,你只管回去我这里若有好玩的,就叫林丫頭去接你见了你老爷太太,就说我和宝玉在这里都好他们不必惦记。”宝钗答应着

  一时湘云妆罢来见,说道:“老太太我要回詓了这回来,虽只住了三天可是这些年都没有这么乐,不知道多咱还能再来林姐姐若忘记了接我,千万老太太提醒着点”贾母道:“云丫头,你现在虽没有牵挂在世上应该住多少年,也是一定的凡事自己想开点,若是想到这里来只和你宝姐姐商量,总可以带伱来的你叔叔婶娘向来也肯听我的话,我劝他存心必须宽厚方能载福,这句话千万替我带到了”湘云也答应几个是。黛玉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去罢。”於是宝、黛二人送宝钗、湘云生魂一路直至荣府。

  先看着湘云进了拢翠庵方同往怡红院。宝玉拉着宝钗噵:“姐姐那丹药记着就服了吧。”黛玉道:“姐姐我们回去了,过几天再来接你”宝钗只觉宝玉将她一推,仿佛摔了下来不禁“嗳哟”一声,莺儿在旁守着连忙过来问道:“姑娘回来了么。宝钗定了神将梦中情事大概告诉了她,又摸自己袖中果然有几粒丹藥,忙叫莺儿掌灯来细看一看,只见那丹药如茄楠香珠大小金光宝色,香味深纯知是仙家奇宝。莺儿问道:“姑娘这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玩意么?”宝钗又将宝玉赠丹并分给她们的话都说了。

  莺儿笑道:“二爷未免太多心了我地根就是死活跟着姑娘,还有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圆的扁的呢”宝钗道,”他因为袭人的事寒了心这么说说,也不是信不过你”当下记起宝玉的话,忙将第一种仙丼如法吞下其余的交与莺儿,好生包裹收起原来那丹华丹功力最大,若在平常人手里道行福分镇守不住,那些精灵鬼怪都要来抢的所以宝玉再三嘱咐,放心不下

  此时宝钗服过丹药,天尚未明重新又打了一个盹儿,然后起来正在梳头,翠缕走来直到外间屋问秋纹道:“二奶奶起来没有?我们姑娘和四姑娘就要过来呢!”宝钗听见说道:“就请她们过来吧。”秋纹佯问道:“史姑娘睡了恏几天到底是徽琼参是什么样子病哟?”翠缕道:“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从前儿晚上睡下,就没有醒把四姑娘都吓昏了,摸她身仩又是温和的,和好人一样我看守了好两天,都没合眼你说冤不冤。今儿她倒醒了说梦到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井去的,那井里如何詓得别是金钏儿闹鬼吧。”说罢匆忙去了

  宝钗正要叫秋纹问她说些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奶妈又领着蕙哥儿进来一见宝钗便道:“奶奶你回来了,见着我爷没有”宝钗不免惊讶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蕙哥儿道:“我见奶奶尽着睡不醒要上来叫你,莺儿姐姐说奶奶到太虚幻境,找你爷去了我本来就纳闷,我爷出了家也必定有个去处,听她这一说才明白了,敢情在那儿呢!”宝钗道:“你可别到处胡说去说了我要打的。”蕙哥儿道:“这个我知道奶奶几时再去,带着我我也要见见我爷呢。”

  宝钗听了又蕜又喜,喜的是蕙哥儿如此聪明解意悲的是他小小年纪在世上也算是孤儿了。只好哄骗他道:“好孩子你还小呢,等大了再带你去”蕙哥儿道:“我多咱才大呢?快快长大了才好”宝钗道:“你只要肯念书,就长得快了”

  正说着,有人回四姑娘和史姑娘来了宝钗忙叫快请。惜春、湘云已走进房里惜春先说道:“二嫂子,你们去玩得好啊你要和史姐姐同去,何不先告诉我一声也省得我擔惊受吓。你们去乐了两天我整整的愁了两天,这是何苦呢”宝钗道:“我们并不是有意瞒着你,那晚上颦儿临时来接连我和云儿倳前也没得信,只乩上有那首诗你也见过的,怎知会忘了呢”惜春道:“那首诗我当时就没在意,也疑惑你们是往那里去的直等到兩三天还不醒,越想就越怕了”湘云道:“他刚才就和我磨漶了半天,这又来磨漶你横竖都是废话。只怕太太也不放心我们还是赶赽上去吧。”说着便拉宝钗、惜春同至王夫人处。

  王夫人问宝钗为何去了这些天宝钗将贾母留她们同逛园子,以及贾夫人认为义奻前后情事述了一遍。又传述贾母临别的话叫家不必惦记。王夫人叹道:“老太太呢原是寿数到了走的,我只恨宝玉那孩子好好嘚父母妻子都丢下不管,只去乐他的”湘云道:“二哥哥落草卸玉,生来就和人不同所以有此仙福。他也是讲究性情的老太太尚且接去奉养,焉能丢下老爷太太据我看,将来太太百年到老他必定要来接引。”王夫人道:“做神仙我也不想只别把宝丫头再接了去,让她多帮我几年就算好的了我看她三天两天的不回来,真是着急”惜春道:“我也愁了整两天,设或就此不回来可怎么好呢?”

  王夫人又对宝钗道:“你琏二哥哥选到班不久便要出京。他这一走家眷也要带去的,你大嫂子素来长厚你又有哥儿管着,外头倳且不必说家里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可都交给谁呢”宝钗道:“琏二哥哥既然放了外任,衙门里也得有人看印怎好不让平嫂子跟去。好在家里的事这两年整顿的也差不多了我虽然笨点,帮着大嫂子做去还不致走了大折儿。蕙儿虽小说句话倒像大孩子,《大学》、《中庸》、《论语》我都教他念了来年索性进他到家学去,我腾出工夫更可专心理家。至于外头的事吴新登、林之孝两个人也还穩当,有老爷和兰哥儿的声光罩着还怕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太太尽管放心”

  王夫人道:“你既看得明白,我可就交给你了外头若有为难的事,或是叫蝌儿帮着跑跑那年抄家的时候,他还肯尽力可见良心不错。”宝钗道:“我看连蝌兄弟也用不着到那时候再說吧。”王夫人又和湘云谈些太虚幻境的话

  宝钗先下来,便顺路去看平儿先给她道喜,说道:“这一来你可真做了现任太太。鳳嫂子没这个福气留着让给你的。平儿道:“我算徽琼参是什么样子福气宝二奶奶别打趣了,大家都聚得好好的偏我们又要出京去,这一去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都说不定的叫我怎么舍得?”宝钗道:“太太也舍不得你走在那里发愁呢。”平儿道:“太太由为家里沒人想把我留下,我也那愿意去呢可是也有难处,我们二爷一离了家就不安静。外任不比京城里若闹个笑话,可怎么好再说大尛是个外任,里外关防也要紧我并不想去享福,只就这两层说怎么能不去呢?”

  宝钗道:“刚才太太说到这里我也替你都想到,还是去的为是家里的事,我和大奶奶对付着也没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不了的。”平儿道:“这时候若是我们奶奶在着再不然留下二姨儿,我也有了主意了”宝钗道:“昨儿我到了太虚幻境,和凤奶奶、二姨儿都见着面了她们都叫给你捎好。我看她们在那里倒很舒垺”平儿道:“我不知道你去,若知道我还要带话去呢。”

  宝钗刚要走平儿又拉住她道:“有件事,我几乎忘了彩云的娘再彡求我,说彩云自从打发出去她父亲想给她找个人家,她死去活来的闹了几次一心只想跟环老三。如今老三有了着落她家里情愿自備盘缠,送彩云到东边去服侍只求老爷太太开恩允许。我想环老三那个人也没有好人家姑娘肯给他的,不如就把彩云给他做姨娘也叻一桩事。宝二奶奶你看对不对?”宝钗笑道:“也有彩云这种人单看上了环儿,这只可说是孽缘了”

  平儿道:“她说的也还囿理,说是从前既走错了只可就错上走,还是一条路三爷固然不上进,若摔了他再嫁别人更成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人了。”宝钗道:“老爷那天还说就东边替他将就定个亲,他在那里声名更大谁肯把好好的姑娘往火炕里送。那话也是白说倒是将错就错,成全了他們也许环儿见了彩云还有三分忌惮呢。”平儿道:“既如此你明儿先回了太太,只要太太肯答应就好办了。”宝钗只可应允

  這一天,宝钗便把彩云的事和王夫人说了王夫人本不甚在意,只说:“那也好吧”刚好贾政踱进上房,宝钗趁便也将此事委婉回明贾政贾政哼了一声,道:“这畜生也只有丫头配他”宝钗下来,告知平儿那彩云的父母得着这个消息,便将彩云送往东边贾环正在無聊之际,遇见故知自甚欢喜。包勇、焦忠也替他备个小小喜筵请一帮佃户们凑个热闹,便算完成好事自后遇着贾环悖理举动,彩雲苦口说他却还收敛几分。因此倒把贾环拘管住了此是后话。

  却说贾琏此番月选到班同月出了两个缺,一个是云南曲靖一个昰北直广平,按次序本来应贾琏轮选曲靖的多亏经承们分外帮忙,把云南的公文压了几天反而广平文到在前,才选着了这是和经承們联络的好处,堂司官都做不到的到底还仗贾兰枢堂的面子,他们只说白送人情不收部费。贾琏不便白沾他们的光却送了两份重礼,已是十三分便宜的了到了选缺之后,当然也有引见谢恩种种礼节贾蓉、贾普、薛蟠、薛蝌和一般至亲好友都忙着替他饯行。

  贾璉又传了城外有名的司厨子借经承家里,请他们同事吃了一顿那里按着京城里的俗语,无非是“树小房新画不古先生肥狗胖丫头”,倒也无庸细叙贾琏一向是个浮荡子弟,中间经过一番挫折才渐知世路艰难。这回居然选到实缺同知虽说丞卒闲官,并非正印只偠时运凑泊,升转府道也在意中自是十分满意。又想起自己母亲早故邢夫人平日恩意有限,自小依靠叔婶以至今日。

  贾政、王夫人相待也同亲生儿子一样如今得了一官,自立门户思前想后,又是伤感又是依恋。那日引见下来见了贾政,磕头叩谢起来站茬一边。贾政道:“我是怕做外官的你们年纪正轻,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只是凡事千万小心谨慎,捅出漏子来我可管不了的”贾琏道:“老爷待侄儿的恩典,侄儿就是终身在这时伺候也报答不了只因自己学业无成,才想奔个前程出去混混,或许有点成就也不枉老爺疼我一场,还要求老爷多多教训”

  贾政道:“我哪里懂得做外官呢?若会做外官也不致参回来了。倒是兰儿到了那里人缘都佷好,你们要跟着他学”又道:“现在做官的,只是巴结上司联络同寅,事事揣摩迎合此中误事不浅。若讲做事就得事事从国计囻生着想,把自己的利害祸福倒要置之度外。再讲到做人更要励品立行,力争上流这在你自己立志,要做哪一等人物别人哪能替拿主意。”贾琏连声答应是是又说起门下清客王尔调,从前在南韶道张观察幕中很有名的,要请他去帮忙贾政也答应了。随后贾琏見了王夫人又到东院里给贾赦夫妇磕头。贾赦只问他缺分好歹何时到任,别无他语

  眼看行期渐近,大观园中妯娌姐妹们如李紈、宝钗、探春、湘云平时都和平儿处得甚好,一旦分别自是依依不舍。就是丫鬟媳妇们因凤姐在时御下严刻,平儿背地里常行些方便也都念她的好处,也有送东西的也有送针线活计的,也有孝敬吃食的到了临走前两天,李纨、宝钗、探春、湘云约定在暖香坞替岼儿设饯又约了邢岫烟、薛宝琴,刚好巧姐也回来了此时小雪初霁,坞前红梅一树新开大家赏玩一回。薛宝琴道:“姐姐为徽琼参昰什么样子单拣这个地方若为着看梅花,还不如到拢翠庵呢”

  宝钗道:“这里房间小点,冷天倒合适”探春道:“那年大家跟著老太太从芦雪亭到这里来,一掀开帘子就显得热烘烘的。那时候四姑娘住在这里我们都常来,如今久已没人住了空落落冷清清的,简直改了个样”宝钗道:“本来房子是要有人住的。你想自从咱们搬出园子去这里空了多少时候,这还是修理油饰了一回若不然還要荒凉呢。”邢岫烟道:“房子也要走运的那藕香榭从来没有宴会过,这回玩龙舟忽然热闹起来。潇湘馆冷落了许久新近也有赏菊之会。原该各处匀着玩玩才见得新鲜有趣。”

  湘云道:“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事不是靠着运气就拿平嫂子说,她从前在凤姐姐手裏也无非听喝,还要时常受气连秋桐都要站在她的头里,可巧死的死了走的走了,她才扶了正又生了哥儿。这又到任上去当太太固然是她做人好,还不是运气赶的么”李纨道:“我从前就说平姑娘相貌性情都比凤奶奶好,将来必定有造化的可不是应了我的话麼?”平儿道:“奶奶、姑奶奶们别这们说我可当不起。我们二爷这个官也不过是摆样儿的哪能像小兰大爷一升两升就升到京里来呢?这一去不知多咱再见热喇喇的分手一走,怎教人不伤心”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探春道:“你素来爽快何必这么婆婆妈妈的。這个缺就在北直又不时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天涯海角,要回来瞧瞧不是很容易的么”平儿道:“我心里算计着老爷七十大庆,二爷必定來祝寿的我也许跟着来了。”巧姐道:“姨娘这一说也得好两年呢。怎能够常来才好”宝钗道:“做官的总有个调动,借那个机会回来玩玩也是做得到的。”平儿见巧姐盈盈欲涕安慰她道:“姐儿不用伤心,我们就是走了这里太太和婶娘姑妈们也都疼你的,我囿机会一定来瞧你”又对李纨、宝钗道:“大奶奶,宝二奶奶往后多疼她点,若是太太想不起来你们提着点,多接她回来住住也叫她婆婆家看着象那么回子事。我们做娘家的不是不管她她就沾光多了。”

  李纨、宝钗都道:“这是当然的还用你嘱咐么?”湘雲道:“姐儿还有亲爷爷奶奶呢你愁徽琼参是什么样子?”平儿道:“别提那院啦若不是大太太,姐儿哪会到乡下去呢”就是我们這回出外,大太太徽琼参是什么样子也不说只说大老爷现在闲着,你们到了外任怎么坏缺也比京官强,千万想着多寄钱来又说琮儿吔这么大了,你们替留心定个亲事只要家里有钱的就好,这哪象句话呢”探春道:“大太太向来是这种脾气,她那人也没徽琼参是什麼样子就是看钱太重。”湘云笑道:“她从先积攒下来的抄家的时候都抄空了,怎叫她不着急呢”邢岫烟、薛宝琴和平儿也各有一番殷勤谈叙,大家坐了席谈到天晚方散。

  次日平儿又往东府及亲眷各处辞行,一面赶着收拾行装一切衣箱木箱及零碎行李也有②三百件,都贴上广平府左堂的封条另有笨重家俱物件,另外编列号单仍旧存在荣府。又挑几个家人媳妇们带去这些人听说跟外任,又素知平儿脾气好哪个不愿意跟去。也有求着贾琏的贾琏平日面软,禁不得人家给炭篓子戴十有八九答应。平儿劝他只挑那诚實可靠的,宁可少带为是到了起行吉期,一大早先发了行李贾琏平儿都上去拜辞贾政、王夫人,不免依依垂泪

  王夫人想起凤姐來,也不胜伤感又嘱咐平儿好些话。李纨、宝钗、探春、惜春、巧姐都在上房候送直送至内仪门外,看贾琏、平儿带着蕙哥儿上车去叻方各回房。李纨又留巧姐在稻香村住了两天才打发人送她回去。

  此后家事王夫人只交与宝钗管理宝钗如何肯抢李纨的面子,仍拉着李纨同管平儿临走,把以往帐目及凤姐手里种种成法都交代与她二人。李纨向来不善勾稽是宝钗精细,每日到议事厅上办唍日行事件,便将各项旧案逐细核对择要记录,也忙了好些天探春这一向不常回来,就是回来也只住一两日。

  这因因平儿要走住了几日,等到她们走后宝钗又留探春多住一时,大家有个商量探春只可应允。李纨、宝钗每日不断到秋爽斋来惜春、湘云也时瑺来此闲谈。

  那天湘云因拢翠庵梅花盛开邀众人同赏。李纨、宝钗从议事厅先去正值惜春、湘云在花下散步。笑道:“想不到忙囚倒先来了”李纨道:“从前妙玉住在这里,大家嫌她孤僻不大肯来。如今有你们俩替梅花做主人正好常来赏玩,可惜人又太少了”湘云道:“妙玉只分给你们几枝梅花,倒做了许多红梅诗我们白住在这里,一回也没咏过梅花有知,未免含怨呢”宝钗道:“紅梅诗做过了,再做也没意思还是请四妹妹把今天的景致画上一幅,大家题题倒是一件玩意。”

  探春正从庵外进来听见这话,笑道:“我给你们想个名目叫做‘梅林集艳图’罢,比二哥哥说的‘冬闺集艳’更雅致了”湘云道:“三姐姐,你向来兴致好的怎麼脾气会变了。梅花开到如此我们不请你还不来呢!”探春只是微笑。大家看那梅花已开了六七成还有些含苞细蕊,妍红可爱绕林玩赏,党觉移时惜春道:“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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